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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0:31:09 作者: 徐大輝

  葡萄架下擺一張四仙桌子,桌上茶壺、茶碗,一盤葵花子,一盤打瓜子。徐德富端著茶杯,心不在茶上,半天喝一口。徐德龍嗑著瓜子,望著長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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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著鬼見愁[1]的小男子胯下一條小板凳當馬騎,在葡萄架下玩耍,念誦童謠:

  雞雞翎,

  扛大刀,

  恁兵馬,

  由俺挑……

  「我們徐家從跑馬占荒時起,子孫五代,人丁興旺,家業興盛。雖幾經戰亂而未衰,後人都為列祖列宗爭了光,方圓百里有口皆碑。我們兄弟發達名聲,各有前程……」徐德富講述徐家歷史,旨在教育四弟莫忘祖,向前人學習,「方圓百里,誰不知咱們徐家。」

  「嗯。」聆聽長兄教誨,徐德龍用最簡短的嗯、是、哎表示聽見聽話。

  臨來家前丁淑慧再三叮囑,無論大哥說什麼,中聽不中聽的,多刺耳的話也點頭贊成,年八輩子不回去一趟,何苦讓長兄不高興呢。

  「四弟你離家幾年,我日夜牽念……」

  「是我不好,讓大哥為我操心啦。」徐德龍慚愧道。

  「終歸你是小弟。」

  「我心裡窩著件對不起大哥的事,現在我說出來……」徐德龍要講自己給鬍子插扦的事,不料給徐德富制止住,他說,「算啦,不就是一百塊大洋嗎,別提它啦。」

  「大哥你早知道?」徐德龍驚訝長兄明察秋毫。

  「當晚我料到就是你給鬍子插扦兒,不然鬍子咋知道西北炮台上沒人?都過去了,權當你少不更事,淘氣啦。」徐德富十分寬容,他早原諒了四弟,今天帶秀雲來家,不得不問到一個人,「德龍,徐大肚子呢?」

  「估計逃到老毛子(俄羅斯)那邊去了,已經兩年多啦。」徐德龍說,贏來秀雲的事還是瞞著大哥,他最恨賭耍之人。

  「你跟秀雲的事他知道?」

  「知道。」

  「沒說別的?」徐德富的意思徐大肚子贊不贊成。

  「沒有。」

  按照當地風俗娶女人,正房也好偏房也罷,彩禮都是要一些的,賭徒徐大肚子不可能不要彩禮。因此懷疑他們還是搭夥(同居)之類。徐德富見四弟不朝這方面說也就不深問。

  「筐鋪關板兒(閉店)好幾天了,大哥,明天我們回去。」

  「回去吧。」徐德富雖然有些不舍,可是鋪子不能老是關門,他說,「你遇一時手緊,錢打不開點兒(資金周轉不開),到咱家藥店去,找程表哥拿。」

  「哎。」

  「還有,饒著日本人走,別惹乎他們啊!」長兄不放心的地方很多,眼裡弟弟總長不大,「咱惹不起日本人。」

  「是!」

  「帶些小米子回去,淑慧有心口疼(胃病)的毛病,餷粥給她吃,小米子養人啊!」

  「嗯。」

  「瞧她們,有說有笑,沒親近夠。」徐德富聽見另間屋子裡的幾個女人有說有笑,才發感慨道。

  三個女人演台戲,妯娌四個人,話題是一夫二妻的秘密生活。二嫂問:「你們仨在一鋪炕上睡?」

  丁淑慧笑而不答。

  「夫妻不一炕上睡怎麼的。」大嫂徐鄭氏說。

  「那咋睡?」二嫂覺得不可思議。

  「你問淑慧呀。」徐鄭氏說。

  丁淑慧羞澀,低頭迴避。徐秀雲替她回答:「一左一右,德龍在當間(中央)。」

  下面實質的問題二嫂不能問了,她雖然是嫂子問也無妨。但是她還沒圓房,羞於問那事。

  大嫂是過來人,因為是長嫂不能問。她們不得不迴避性這個話題。

  徐鄭氏問:「淑慧,你有沒有?」

  「沒有。」

  「秀雲呢?」

  徐秀雲說:「也沒有。」

  「看你們倆誰先懷上。」徐鄭氏描繪前景道,「再回來看你們肚子都鼓起來!」

  「但願。」丁淑慧說。

  當家的安排宰了羊,留了一隻大腿讓四弟帶回去,其餘的全大鍋燉上,放些蔬菜全家人吃一頓。

  次日,丁淑慧、徐秀雲上了騾車,趕車的老闆兒收起腳凳,撂下帘子,徐鄭氏帶家人朝騾車招手。

  「別送了大嫂,回吧!」丁淑慧掀起車窗簾,揮動著手臂。

  這邊兒徐德富和徐德龍單獨話別,他說:「我說的話,德龍你要記住啊!」

  「放心大哥!」徐德龍說。

  一條草蛇爬過鹼土路,徐德富抬頭望天,天空雲層再增厚,數隻燕子急遽飛、尖叫——大雨到來前徵兆。他說:「燕子鑽天,蛇過道,要有大雨到。德龍,抓緊趕路,別挨澆!」

  「大哥,保重!」徐德龍上馬,去追趕騾車。

  徐德富站在一處土包上揮手,直到看不見四弟他們才轉身回屋。

  「挺好。」徐鄭氏說。

  「什麼?」

  「他們三人一過日子,我觀察他們相處得不錯。」

  「恐怕不是這麼回事……」徐德富說出疑慮。

  「你說的,沒看出來呀!」

  徐德富說等著瞧吧,徐大肚子怎麼會一分錢也不要,白白養活姑娘他不能幹。

  「那你說,他們現在是咋回事?」她問。

  「秀雲可能是德龍從賭桌上贏來的。」

  徐鄭氏惑然。

  [1] 鬼見愁:小孩留在枕骨上的髮辮兒,目的為使孩子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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