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2024-10-04 10:27:28
作者: 王哲士
隰縣城北五十里有個地方叫殺人溝,兩座大山夾著一條縫隙,這裡密林叢莽,陰森恐怖,是隰縣、永和通向晉中和省城太原的必經之路,自古是歹人出沒強取買路錢的地方。儘管殺人見血的事並不多見,但人們依然提起來害怕,走起來心懸,仿佛刀子隨時都在脖子上擱著。白永和每次路過,總是四下里察看,絲毫不敢分心,唯恐歹人突然站在面前。因為白管家在此遭劫,就如提著腦袋瓜過關那樣緊張,所以,一進殺人溝就和財旺狠抽幾鞕,兩匹馬飛速沖了過去。
前行二三里,路邊崖畔散落著幾戶人家,名叫山神峪,這才讓馬慢走起來。正是薄暮時分,斜陽銜著西山搖搖欲墜,餘暉塗抹的天地一片金黃。山風掀起陣陣林濤,一波一波的金浪湧來,人家猶如汪洋中顛簸的小船。近村,聽見女人呼喊孩童的悠長嗓音,聽見牛羊歸欄時「哞」「咩」的叫聲,看見一孔孔被柴扉包圍著的土窯。好一幅山村牧歸圖!要在平時,白永和也許會優哉游哉地欣賞片刻。今天有要事在身,無暇分神,一幅旖旎的山居圖竟成了過目即忘的碎片。
沒走多遠,一群晚歸的牧牛擋住去路。好客的牧人說:「天色不早,客官不如就地住下。山村雖小,也有留客的住所。」
白永和知道,此地離石口鎮不過十里,不用半個時辰就可到達,那裡人煙稠密,比較安全,就作揖辭謝。一陣吆喝,才從牛群中分出條路來,擠擠擦擦地穿了過去。
走了幾步,猛想起什麼,勒馬回頭,喊住牧人問道:「老鄉,請問你們去哪裡放牧來著?」
其中一位牧人回道:「殺人溝。」
白永和一聽殺人溝,頭皮都有點發緊,就問:「你們就不怕強盜把牛搶走?」
「哪來的那麼多強盜?大股的早讓縣裡給收拾了,就三五個草寇,也不敢明目張胆搶劫,偶爾遇上,只要給點過路錢也就放行。我們是此地人,兔子還不吃窩邊草,怕他們做甚?」
白永和從身上掏出幾個銅元,給了兩位牧人,說:「聽說前幾天殺人溝又搶了人,你們知道不知道?」
一位蓬頭垢面的牧人想了想,說:「聽說過,不知道具體情形。」
一位精瘦的老漢道:「啊,有這麼個事。是大前天吧,我正要吆牛回家,見幾個土匪攔住騎騾子的人要錢,騎騾子的人說,窮過路的不帶錢。一個土匪用刀指了指騎騾子的人說,『你就裝吧,看你騎得高腳子,長袍馬褂,也不像窮鬼。勸你識相點,你是給麥色兒,還是給老鐵?』那個騎騾子的人眼睛來迴轉,他不知道土匪說的甚。有個小土匪火了,一把把他從馱上拉了下來,說:『老大說你是給金子還是給銀子?』那人一聽,忙賠著笑臉說,『我不過是伺候人的下人,哪來這些東西』。就從身上掏出幾個大洋遞了過去,連聲說:『不成敬意,孝敬各位好漢。』老大待理不理地接了過來,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嚇得他喊爹哭娘,說君子動口不動手。老大說:『再不給就拉了你的票子!』另一個土匪接著說:『吹了他的燈!』看樣子,這個人八成是聽懂土匪的黑話了,嚇得雙腿篩糠打戰,臉上沒了血色,褲子都尿濕一大片。腳夫知道自己沒事,但怕土匪急了,把他的騾子順便拉走,便不停地給這個人使眼色。這個人沒法,又從身上掏出幾十個大洋,這才過了關。還算幸運,只是被敲詐了幾個子兒。要是遇到前幾年那幫土匪,恐怕連一個子兒也剩不下。」
白永和說:「這個人長得什麼模樣?」
「只看見是個瘦高個,眉眼看不清楚?」
白永和心裡有了數,說:「老鄉,勞駕你了。」
白永和和財旺快馬加鞭,不多時就來到石口鎮,找到白管家住的旅舍。白管家聽店家說有人找,就斜臥在炕上,頭上捂著一塊手巾,呻吟不止。一見東家到來,好像見到救星,雙目炯炯,身子往直坐了,慚愧地說:「我對不住您呀,三老爺!」
白永和按住白管家,讓他還斜躺著,說:「不說這些了,只要你人在,比甚也強。」
於是,白管家訴說了被劫經過,時間地點過程與牧人說得大致相仿。說到錢數,卻和牧人說的大有出入,錢給搶光了,才保住一條命。
白永和安慰了白管家,就和財旺去另一間客房住下。店掌柜見東家來了,不敢怠慢,親自送茶倒水。白永和叫他坐了,閒聊了一會兒,就單刀直入地問:「掌柜的,白管家是單獨來的,還是腳夫送來的?」
店掌柜被問得摸不著頭腦:「是腳夫送來的。」
「腳夫你認識不認識?」
「他是南路人,叫劉幫,常跑這條道。」說完,有些後悔,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
「腳夫甚時走的?」
「第二天一早。」
「拉沒拉客?」
「沒拉客,天不明騎著騾子就走了。」
「算沒算店錢?」
「算了……沒有……」
白永和取出兩塊大洋,交給店掌柜:「連白管家在內,一塊結了。」
「哪裡能用得了這麼多?」
白永和又掏出兩塊大洋遞給店掌柜,倒叫店掌柜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白東家,您這是做甚?」
「不做甚,感謝你對白管家的殷勤照顧。」
「那也用不了這麼多。」
「你認為用不了的那部分,就是我要你說實話付的報酬。」
「白東家的話,叫我越聽越糊塗。」
「我要問甚,你心裡清楚。不想吃官司,就毛褳里倒西瓜,痛快點。」白永和給財旺使了個眼色,財旺便到門口監視外邊的動靜去了。
店掌柜知道瞞下去非但無益,弄不好還要吃官司,就把他無意中看到的白管家和腳夫分錢的情形,及白管家為了堵他的口給了他十個大洋,又求他派人去永和關送信的事全說了出來。
「好了,沒你的事了。咱倆的談話,不要讓你我之外第三人知道。」
店掌柜連連答應,連錢也沒敢拿,慌慌張張退了出去。
白永和萬萬沒有想到,看似忠厚可靠的白管家,會幹出見財起意的事來。他的行止,無異給劫難中的白家雪上加霜,因此,就更可鄙。他牙齒咬得咯咯響,恨不得當眾鞭撻這個不義之徒,以解心頭之恨。便問財旺該如何處置?財旺說:「雖說事情已經明了,但沒有證據,不好隨便動粗。咱白家是禮義之家,在找不到證據之前,最好不動聲色。」
白永和心想,財旺說得在理,就說:「也好。不過,你黑夜多留點心,不要讓他跑了。」
財旺說:「有我在,他跑不了,跑了,不就露了餡。您放心睡吧。」
如今的財旺,已不是前幾年嘴上沒毛做事不牢的愣小子了,早出脫成能寫會算、能說會做的精幹後生。白永和越來越看重他,特別是白管家動了要走的念頭後,白永和就把財旺作為管家的最好人選。這次出來,不僅是做伴,還有考查的意思。所以,財旺剛才說的話,雖說沒有順著他的竿竿往上爬,但他心裡很認可財旺的想法。白永和想到這裡,就放心地睡了。
天不明,主僕二人就起了床,敲開白管家的門。
白永和強裝平靜地說:「白管家,你不是想走嗎?我成全你。咱們就此分手,你回你的家,我走我的路。錢,我就不給你了,你手裡的錢,即使是勞金加養老金也綽綽有餘。人呀,千萬不能做無義之事,貪不義之財。丟了錢,還能掙回來,丟了人,可就不好往回挽了。念起你在白家二十餘載也不容易,我就不說你什麼了,你做的事你知道,我等你良心發現的那一天!財旺,我們走!」
白管家一見三老爺要走,就撲下炕來摟住三老爺的腿,左一個嘴巴,右一個嘴巴不停地扇,兩行清淚也被扇得水珠四濺:「三老爺,我不是人呀!聽上那個腳夫的話,五十元是搶,兩千元也是搶,索性說全搶光了。錢在爐灶里放著,您全拿著……」說著說著,跪在地上,竟「嗚嗚咽咽」哭起來。
白永和說:「我說過了,我丟了錢還能掙回來,你丟了人可就不好往回挽了。財旺,我們走!」
財旺沒有走,卻把鍋端了起來,爐灶里放著一個小布袋,他提起來,順手一倒,只聽銀元叮叮噹噹滾下一地,不僅聲音清亮,借著燈光還閃現出誘人的光芒。「三老爺,我們正在用錢之際,我把它拿上好贖兩位老爺。」
「財旺,別動!這個錢還是留著讓白管家養老用吧。走!」
財旺看著白花花的銀元就這麼拱手讓給白掌柜,有幾許可惜和不平,已經走出門外的身子禁不住又扭回來:「白管家你好好享用吧,啊!」說罷,濃濃唾了一口,這才攆三老爺去了。
上了路,財旺氣急敗壞地說:「吃裡爬外的東西!」
白永和表面鎮靜,心裡一點也不平靜,仰天長嘆道:「不怕虎有三隻眼,單怕人有兩條心。人啊,人,怎麼是這個樣子?」
財旺不解地問:「三老爺,到手的錢為甚不要了?」
「強奪不如巧取,我們拭目以待。」
財旺想了想,明白了三老爺的意思。三老爺是要讓他親自送回來,既不失東家的大度,又讓白管家良心發現。臉上露出讚佩的神色,心裡道:「高,就是高!」
主僕二人快馬加鞭,兩日光景就來到靈石。
白永和見了緝查隊隊長和戒菸所所長,明白案情雖然不小,但也不是不可挽回,那就是得用一筆不菲的錢把人贖回。
白永和讓財旺側面探探口風,原來這幫人獅子大張口,要五千大洋。白永和一聽,腦袋就有點大,狂叫:「乾脆把我的命要了吧!」
財旺勸道:「您總是說事在人為,咱們再走走門路看看。」
「我看,走門路也是白走!還沒說到正題就把幾百大洋蝕了,不等放人,還不把帶的錢全蝕完。這幫人心也太黑了!」
「錢是死的,人是活的。錢丟了還可以掙,命丟了不能再生,還是破財消災吧。」
白永和躊躇再三,終於下了決心:「財旺,這樣吧,你把錢看管好,兩位老爺出來,給點路費,讓他們快快離開。如果我回不來,你也不必久等,回永和關料理家務去。從今日起,你就是白家的管家了,凡事和三太太商量著辦,萬萬不可疏忽。」
財旺沒有想過,他稚嫩的肩膀能挑得起這樣的重擔,也沒有想到三老爺會這麼器重他。他知道,三老爺這是要以一身頂二命,孤注一擲了。感恩的、擔憂的、負重的、茫然的情緒,一時間充斥在他單純的心裡,他不知道如何表達這種情緒,想了想,說:「三老爺厚待我,我定當厚報。只是我走了,您怎麼辦?我回去無法向老太爺、老太太和三太太交代呀!能不能再想個別的法子?」
「除非你有大錢,別無他法。我就不信,這牢別人坐得,我白永和就坐不得?大不了坐他三年兩載,能要了命!」
說畢,寫了兩封信,一封給柳含嫣,一封給李茂德,展讀再三,封了,交予財旺,義無反顧地走了。
事情果真如三老爺所說,進去了三老爺,出來了大老爺和二老爺。
財旺在緝查隊門口接上兩位老爺,幾天不見,二人身上的長袍爛了,馬褂被人剝了,鬍子拉碴的,一副狼狽相。財旺趕忙引至客棧,讓他倆洗漱乾淨,又出去買了兩身衣裳穿了,這才有了人樣兒。二老爺白永忍喊叫著餓,說十來天沒吃飽飯,把腸子也吊瘦了。財旺引至城內一家像樣的飯館,兩人如餓狼吞食,一陣光景,滿桌飯菜就一掃而光。財旺說:「此地不宜久留,三老爺讓二位老爺立即上路,馬,我雇好了,錢,你們拿著,剩下的事我來料理。」
實心眼的白永平和缺心眼的白永忍酒足飯飽,也不問他們的兄弟如今安在,就沒命地走了。當然,這件事三老爺不讓說,財旺也不敢貿然說破,怕一位進去不算,這兩位也二進宮了,就更麻煩。
財旺提著一大堆吃的、用的,來牢獄看望三老爺。
牢卒只讓把東西放下,不准見面。財旺故意把一塊大洋掉在地上,發出「噹啷」的響聲,又裝作彎腰去撿,牢卒看見大洋,眼珠仁早不聽他的使喚,恨不得把那錢勾了去,隨口說:「你進去吧。」那塊大洋就進了他的腰包。
財旺見三老爺在又黑又潮的監號里躺著,蓋著爛被,鋪著麥草,鼻子一酸,聲淚俱下:「三老爺,財旺看您來了!」
白永和聽說財旺來了,一翻身坐了起來。人雖然有些疲憊,但精神尚好:「哭甚哩?我不是好好的,體膚俱在,毫髮未損。大老爺、二老爺走了嗎?」
「走了。」
「沒有問甚?」
「沒有。」
「啊,這就好。只要他們平安回家,我就放了心。」
「三老爺您是怎麼進來的,大老爺、二老爺是怎麼出去的,我怎麼就想不明白?」財旺把窩在肚裡的疑團抖了出來。
「此事簡單得很。我對他們說我是一家之主,販煙的主意是我出的,錢也是我掏的。要錢我沒帶來,要人我來頂著,讓他們回去取,我做人質。他們見兩位老爺身上再也榨不出油水,走了兩個瘦的,來了一個肥的,還有甚不樂意的?」說著,竟哈哈笑了起來。
「三老爺,您有情有義,敢作敢為,真是世上難得!」
「這也是被逼出來的。首先是咱的人的不是,世上什麼事不能做,偏偏要做這黑路上的事?什麼錢不能掙,偏偏要掙這虧心錢?公家依法懲治,我們沒有說的。可是,這些人不是秉公執法,而是藉故敲詐,有錢走人,無錢受罪。如按律判罰五千大洋,我沒說的。如沒有章法,就這樣給他們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白白侵吞,我於心不甘!」
「三老爺,大清腐朽,民國混亂,哪裡能說下理。識時務者為俊傑,三老爺您還是能伸能屈才好。」
「再等兩日,如沒有消息,你就回去,家裡不能沒有人照料。我與他們磨幾天洋工,看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幾日後,財旺等不上三老爺的消息,一路唏噓回到永和關。
本來,白鶴年見兩個孫子身陷囹圄,就急出一身病。剛調理得好一點,又傳來三娃義贖兄長的事。這樣一來,白鶴年病上加病,以致臥床不起。舐犢情深的白賈氏也丟魂落魄,整日恍惚不安,沒病和病了差不多。沒有三娃這根頂樑柱,白家不是就要塌天?沒有三娃在他們身旁,他們活得還有啥意思。白鶴年拒不吃藥,天天就是一句話:不如死去。白賈氏則天天捻著佛珠,不停地求佛保佑。還催著柳含嫣贖人,就是典窯賣地,砸鍋賣鐵,也要把人贖回來。
柳含嫣看了白永和的信,既急火攻心,又無可奈何。她的男人進了局子,她能不急?全永和關就數她急。可是,她的男人似乎並不在意,囑託她要穩重沉著,靜觀待變。眼下白家正在用錢之際,能少花冤枉錢就少花,實在不行再破費也不遲。柳含嫣心想:你這是何苦呢!捨不得幾個錢,卻捨得自己的身子,雖是生意人,骨子裡還烙印著儒生的迂腐和天真。可悲,可嘆。她離他那麼遠,沒法探監交流,只能按男人的安排行事。她心裡不僅裝著自己的男人,而且還有白家一大家子人。她不能亂了方寸,她要保持平靜。她知道,自己亂了,這個家就癱了。她只能按三老爺的囑咐,從容處事,靜觀待變。不料想,這樣一來卻遭到白賈氏三番五次的責難。說她不明事理,心術不正;說她愛財如命,見死不救。柳含嫣有口難辯,有苦難訴,只好打折牙往肚裡咽。現時,她只能依靠財旺來操持這個家,極力維持渡口和各字號的穩定,至於遠在磧口的字號,她鞭長莫及,況白永和已有安排,也只能任由李大掌柜掌控去了。
白永平和白永忍回來,被爺爺、奶奶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一個罵他們不學無術,一個罵他們不務正業;一個罵他們養尊處優,一個罵他們惹是生非;一個罵他們缺心少肝,一個罵他們不顧同胞……總之,把他們對大娃和二娃的積憤,毫無保留地傾瀉出來。
一向四平八穩的白永平,回到自家窯里,倒在炕上,蒙被便哭。說對不起爺爺、奶奶,對不住三娃,他把三娃害了,害了!可謂聲聲淚,字字血。哭夠了,說夠了,又找柳含嫣賠情道歉。說他要去把三娃贖回來,自己屙下的自己吃了。馮蘭花說:「要是能替的話,我願意替三弟受過。」柳含嫣說心領了,禍已經闖下,現在說什麼也遲了。只要大哥平安回來就好,至於三老爺,她會想辦法。
白永忍領了爺爺、奶奶的現成,回得家去又領了祁嬌嬌的現成。可以想見,以祁嬌嬌那張沒遮攔的嘴,遇到一身晦氣的白永忍,什麼話說不出來?一直盼著男人給她帶回來好吃的、好穿的,沒想到卻帶回來一身罵名,白家人還以為是她祁嬌嬌出的餿主意呢!本來,半月二十天不見,想著要與他親熱親熱,沒想到回來個背時運的倒霉鬼,哪裡還有這個心思!她逮著白永忍就是個數落,直數落得白永忍給婆姨叩頭求饒。祁嬌嬌指著鼻子說:「你把兩千大洋扔了,又把三娃貼了進去,再贖三娃出來,一里一外萬把大洋也不止,白家的光景不敗在你手裡不息心。」說著說著,竟唱起了口歌:「白永忍,不能忍,沒有本事瞎折騰。謀一事,瞎兩事,丟人敗興活不成人。」
白永忍聽了,惱羞成怒,忍不住扇了祁嬌嬌兩個耳摑子。祁嬌嬌豈是吃素的,兩人就在炕上打起滾來。兒子如壽既說不了,也沒法阻止,傻愣在那裡哭泣。女兒如蘭放學回來,見父母廝打,勸沒人聽,喊又喊不住,扭頭就走,到祖爺爺、祖奶奶那裡告狀去了。
白永忍心想,反正是活不成人,不如一死了之。於是掙脫祁嬌嬌,邊下炕邊恫嚇說:「別人看不起也就罷了,連自己的婆姨都見不得,活的還有甚意思?死了算了,死了算了!」出了門,照直朝河灘跑去。
祁嬌嬌見男人朝河灘跑去,這才後怕起來,邊擦淚邊攆,邊攆邊喊:「二娃要跳河了。」
人們聽說二老爺要跳河,紛紛朝河邊跑。待追到白永忍時,白永忍反而心平氣和地往回返,反問追他的人:「你們匆匆忙忙做甚去?」
眾人說:「聽說你要跳河,救你來了。」
白永忍說:「笑話,我為甚要跳河?我是到河邊散心來了。男子漢大丈夫,豈有輕生的道理!」
眾人討了個沒趣,散了。
隨後趕來的祁嬌嬌,以及隨祁嬌嬌趕來的白賈氏、柳含嫣都討了個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