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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2024-10-04 10:26:17 作者: 王哲士

  白永和與王先生就要上路。

  大槐樹下少不了絮絮叨叨的叮囑,少不了笑在臉上哭在心裡的悽惻。

  兩個架窩子都是楊福來雇來的,一百兩紋銀的謝儀也是楊福來安排的——不過,被王先生婉拒了。他行醫只不過是人生抱負和精神寄託,從來不收病家的銀錢。他的光景靠他的字號,靠他的土地足以維持。王先生的舉動,令楊福來十分感激,白鶴年欣慰之餘又感到不可理喻。白賈氏把王先生的超脫開明和自己的狹隘偏見相比照,才感到王先生是這麼多年來做客白家的第一高人。

  就楊福來越俎代庖這件事,王先生一方面覺得是楊家出於對他的感激,但同時也隱隱覺得是給白家臉上故意抹灰。不僅王先生這樣想,白永和也覺得臉上無光,白賈氏就更不用說,一肚子的不快。她本不願意這樣做,但白鶴年卻慨然應允,有人出錢何樂而不為?白賈氏因在三娃身上花去太多的銀兩,也不便再和自己的男人糾纏,只得聽之任之。不過,從此心裡會無端結上一顆疙瘩——白家讓楊福來涮了!

  白賈氏正這麼想著,頭頂落下的雨滴打斷了她的思緒。抬頭看時,晴天紅日頭,哪裡來的雨!沒有雨點,頭上卻是重重的,濕濕的,黏黏的感覺。以手一抹,原來是一泡鳥糞。剛好有幾隻烏鴉聒噪著飛過,不用說,這是它們的傑作。她邊讓劉嬸拾掇,邊念念有詞道:「鳳凰在此,鳥兒該死。如然不死,一箭射死。」說完,「呸呸」唾了兩口,才解了心頭恨氣。儘管這樣,心裡還是忽上忽下,不得安生,難道這泡鳥糞有什麼說辭?三娃走了,她卻害上了心病。回到窯里,口誦《消災吉祥經》一百零八遍,祈求災難即除,吉祥隨至。

  兩個架窩子,各有兩頭騾子前後馱著,吃力地往歡喜嶺上爬去。送行的人散了,只剩愛丹一個人遠遠眺望。猛然間,看見山路上插進一個人,這個人湊近白永和的架窩子,交頭接耳了一番,便朝山下走來。愛丹急忙躲藏在老槐後,等來人走近時才看清楚,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心裡最厭惡的二哥白永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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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永和走後,愛丹心裡照舊是空落落的,除了睡,就是吃,除了吃,就是睡,要不,拿來針線給三少爺繡紅兜肚——她已經給三少爺做了一包袱,夠他穿十年八年的。但她還要做,描龍繡鳳,千針萬線,就是她的寄託。這樣的日子,真不知要過到什麼時候。

  唯一使她寬慰的是,畢竟以死相挾得到了回報:心愛的男人回來看過她,病也有了好轉,精神開始振作起來。

  河谷的清風吹進門戶,吹進心扉,撩撥得她心旌蕩漾。不知不覺間走出孤獨的家門,走出深深的庭院,來到高高的石崖上四下里瞭望。

  黃河在腳下靜靜地流著,河面閃爍著細碎的流光。愛丹沐浴在夕照里,盡情享受著熙柔的親吻,啊,多像三少爺從天邊送來的令她暈迷的吻。燕子從頭上比翼掠過,剪影倒映在河面。暮色里傳來牧歸牛羊的叫聲,隨風颳來一陣牲畜特有的臊味。關里的集市散了,渡船一字兒停泊在碼頭。駝鈴聲聲,由遠而近,應是東來的馱腳到了,趕在天黑前入住永和關。秋蟲們開始了一天的歌唱。夜來了。

  她呆呆地站在那裡,看得痴迷了。要不是劉嬸喊她,還不知道天已擦黑,這才猛地想到該歸家了。

  劉嬸給她送來了信。就著油燈微弱的光線,那熟悉的字體蹦蹦跳跳鑽進她的眼裡——是她心愛的人寄來的家書,是她久已盼望的家書。她輕輕撫摸著,不忍打開,唯恐把春光泄露,秘密公開。她要想一想,信里會說些什麼?是問她精神愉快,身體吉健,還是說他思念愛妻,夢裡幽會?再不就是問她懷上了沒有……她羞得頭都不敢抬。由這封信想到以前,三少爺過去也許就沒有寫信,也許是丟失了,看來不會是奶奶從中作梗。倏忽間對奶奶有了一絲歉疚,她老人家畢竟不是她想像的那樣刻薄無情。

  短暫的想像終究代替不了深深的思念,愛丹急切打開信,如饑似渴地讀下去。

  劉嬸沒有離去,在一旁默默等待三少奶奶的吩咐。三少爺走時,囑咐要她多多照顧三少奶奶,因此,常常來三少奶奶窯里走走,有時和三少奶奶說說話,更多的是為三少奶奶做些什麼,為她分擔些憂愁。只見愛丹看著看著,臉上就變了色,原先的喜氣不見了,人呆呆地定在那裡。劉嬸不知發生了什麼,便驚慌地問道:「三少奶奶您怎麼了?」

  愛丹打了個愣怔,強作鎮靜地說:「噢,沒什麼,三少爺來信了,我喜還喜不過來呢!」

  劉嬸道:「嚇了我一跳!原來是三少奶奶見了三少爺的信,驚喜得不得了。我聽說家書值萬金呢,這一萬兩金子的大喜事,誰看了也會暈過去!」

  愛丹敷衍說:「哎,是呀,是呀!劉嬸,天不早了,你歇息去吧。」

  劉嬸應聲走出門外,在窗口站了一會兒,聽了聽動靜,「嗨」了一聲便走了。

  原來,怕鬼,鬼還是跳了出來。

  為什麼三少爺在家時毫無覺察,直到臨走時才得知家中變了味的醜事?這是誰在作怪?想來想去,理不出個頭緒。她知道,三少爺在外靜心備考,如去信和他理論,勢必會攪亂他的心境。可是,雪地里埋不住死人,這事遲早會被捅破。不說個明白,臉上的黑就會越抹越黑,難以洗清。考慮再三,愛丹以為還是向三少爺說明真相為好。那樣做,雖說於他們弟兄之間未免殘酷,但總可以叫三少爺心知肚明,放下懸疑,同時還自己一個清白。

  正這麼想著,忽聽得門環「咣咣」兩聲輕響,也許是風兒在作祟,愛丹沒有在意。不多一會兒,又是「咣咣」兩聲輕響,這才引起愛丹的驚覺:有了上次二哥那事,愛丹天一黑就把門關得嚴嚴實實,除了女性可以進來,再不會讓一個男性走進她的窯院。那麼,是誰又在夜裡敲門?難道又是二哥?二哥上次出了丑,還有臉再來?門環又輕輕地響了兩下,節奏徐緩,輕重適度,愛丹急忙把燈吹滅,並下意識地往後炕里退縮,再用被子把身子嚴嚴實實地裹了。好一會兒才探出頭來,怯生生地問:「誰?」

  「是我,三奴。三少奶奶。」白三奴嘴巴幾乎貼在門縫上,但萬籟俱寂的夜晚,儘管聲音不大,還是比白日裡響亮許多。

  「黑天半夜來做甚?」

  因是男人,又是夜裡,愛丹只能壓低嗓音問。

  「黑天半夜」,是當地人對黑夜通常的說法,其實,論時辰只不過剛到戌時。如果再晚,守門人會關上南北堡門,深宅大院,圍牆高聳,連打家劫舍的土匪也難進來,作為船工的白三奴,有甚本事、有甚膽量敢走進九十眼窯院?愛丹這麼想。她記得自家院門是關了的,他白三奴又是怎麼開開的?

  「不是你捎話讓我來的嗎?這門不是你留下的?」白三奴理直氣壯地說。

  莫名其妙,這事從何說起?

  愛丹又問:「我讓你來做甚?」

  「做甚,不是說要往楊掌柜那裡捎個口信。」

  愛丹越聽越納悶,自己會有甚事讓他捎話?即便有事,也不會讓他捎的。這人是不是喝醉了說胡話?船工常年在水上,喝酒是他們的必需和嗜好,也不為怪,怪的是黑天半夜膽敢私闖九十眼窯院,敲她的門。愛丹無名火起,正要訓斥三奴時,院裡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黑天半夜的,這是誰呀?」

  慢條斯理而有節奏,好熟悉的聲音。白三奴扭頭一看,月亮下面站著白老太太,他慌忙給白賈氏作揖問安。

  「老夫人,是我,三奴呀!」

  「怎麼又是你?」

  三奴臉上掛著笑容說:「是我。老夫人。」

  「你是不是認錯門了?黑天半夜,怎麼敢在三少奶奶門上鼓搗?」

  「都是白家人,熟路了,還能走錯?」

  話剛出口,三奴就覺著不對勁。都是白家人?人家是東家,自己是扳船的夥計,更倒霉的是,什麼熟路,什麼走不錯,這不是沒事尋事,拿著驢扎脖往自家脖子上套嗎?這不是往精明過人的老太太手裡遞刀子嗎?嗨,這張不把門的破嘴,他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白賈氏冷笑兩聲:「不錯,都是白家人,你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你能隨便出入的嗎?既是熟路,想必你常來常往,是不是?」

  白三奴最怕老太太動不動套人家的話,猜人家的邪,揪人家的辮子,尤其是設下套子讓你往裡鑽。可要提防點。

  「不是的老夫人,我是什麼人,敢隨便往這裡跑,是三少奶奶捎——」話到嘴邊,又覺著不對勁,便沒了後音。

  「是三少奶奶什麼?」白賈氏追問。

  白三奴越想越不對勁,即使是三少奶奶真的喚他辦事,也不能往三少奶奶身上推,她已經夠倒霉的了,不能給她調鹽加醋,再受不白之冤。上次他背了一回三少奶奶,給人家背了一身壞名譽,這回打折牙也得往肚裡咽。

  「要不是我聽錯了——」白三奴自言自語地說。

  愛丹在窯里再也聽不下去,就披衣下炕,「哐當」一聲把窯門打開,里外的氣息和風景就融在一起。院裡的兩個人都知道窯里有人,這突如其來的一聲響,還是把他倆嚇了一跳。愛丹站在門口,三人對面,夜色裡面面相覷,一時都沒了言語。要是白天,相互之間準會看到白賈氏那不自然的哂笑,白三奴後悔莫及的傻笑,楊愛丹一臉怒氣的冷笑。但幾乎是同時,三個人腦際都撂過同一個念頭:自討無趣,這是何苦呢!

  作為一家之尊,聽上二孫媳婦祁嬌嬌的話,一個人摸著黑,揪著心,使著氣,來到這是非之地,不僅有失體面,弄不好還會落下奶奶「捉姦」的笑柄。

  愛丹呢,真是人在家中,禍從天降,一樁連著一樁,樁樁叫她驚怕,叫她晦氣。她想,撐不出去就往裡縮,索性裝個龜孫子算了,任他們一主一奴在院裡鬧去,看能鬧出個什麼光景,何苦出來敗這個興呢!

  最窩囊的是白三奴。明明有個不認識的娃跑到渡口,在他耳邊悄悄說三少奶奶叫他晚上停了渡,到她窯里來一趟,給她爸爸楊掌柜捎個話。他先是受寵若驚,很有些鞋幫子做了帽檐的感覺。繼而一想,不對,三少奶奶從來沒有讓他做過什麼。再說,做什麼也輪不到他白三奴。待要問話,那男娃已經走遠,一時也想不起這是誰家的娃。不管怎樣,主子叫他去還能不去?再說了,三少奶奶未當三少奶奶時,短不了來渡口玩,雖說他比她大個十來八歲,偶爾也湊個熱鬧,說一兩句話。那次遇險,三少爺下水後,第二個下水的就是他白三奴。假如不是他助三少爺一臂之力,說不準三少奶奶早餵了魚蝦。有主不顯奴,功勞都記在三少爺那裡。不過,他也不吃虧,他有幸把三少奶奶柔軟的散發著女人味的軀體,從河邊一直背到一里多遠的九十眼窯院。也就是那次,他生平第一回看見了一個少女的胴體,他不知道女人的胴體是這麼優雅、完美、動人。從那時起,他對女人有了強烈的嚮往,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得到一個像愛丹一樣的女人。可是,愛丹成了三少奶奶,他還是艄公白三奴。唉,要是自己多長個心眼,就不會這麼莽撞地敲三少奶奶的門了;要不是想見三少奶奶一面的強烈願望驅使,也許不會冒冒失失地來這裡丟人現眼。

  片刻冷場過後,愛丹向奶奶躬身道:「奶奶,什麼風把您老人家給吹來的?」話語綿中有剛,不無譏諷之意。白賈氏一時無語,愛丹又補了一句:「黑天半夜的,也不帶個人,跌一跤可咋辦?」

  白賈氏見愛丹這麼問,心裡不快,嘴裡語塞,哼哼唧唧嗯嗯啊啊瞎胡應付。

  愛丹為了不讓奶奶過於難堪,便把話鋒轉向白三奴:「是誰讓你來的?趁老夫人在場,說個清楚,道個明白!」

  白三奴囁嚅著,因為老夫人在場,不知該如何說才不至於把他和三少奶奶套進去。他猶豫片刻,緘默無語。

  愛丹又問:「是誰告訴你,我讓捎話來著?」

  白三奴含糊其詞,難以對答。

  兩人說話時,白賈氏並沒有插嘴,而是在一邊冷眼觀察。白賈氏暗暗尋思,今天的事,全壞在祁嬌嬌身上,怪在自己沒有主見上。前因後果,像串糖葫蘆一樣串在一起,心裡就有了譜,便說:「三奴,你是連皇后娘娘都敢想的人,什麼人你不敢想,什麼事情你做不出來?今天的事,全怨你做事毛躁莽撞,怨不得別人,還不向三少奶奶賠情道歉!」

  白三奴無端受了別人的奚落,本來有苦沒處說,有冤無法道,這還不算,還得向三少奶奶賠情道歉。心想,馬熊有人騎,人熊有人欺,有理弄了個沒理,怎麼就這麼倒霉?他只管站在那裡磨蹭著,不想行動。想起老夫人說的那句「連皇后娘娘都敢想的人」的話,頭皮就有點發麻。這老夫人沒別的本事,就是愛揪人家的辮子,而且還是往死里揪。想到這裡,白三奴強辯道:「老夫人也不要光揪人家的辮子,不就是那麼一句話麼,我究竟做下什麼了,還請老夫人指教指教哩!」

  白賈氏見白三奴不僅不賠情道歉,還反過來倒打一耙,又氣又恨。可對非直系的本家人,又住在九十眼窯院外的艄公,自是山高皇帝遠,有點鞭長莫及。要是對三奴硬上套子,把這狗日的惹急了,還不知會給她弄出什麼事來。本來,不該來她來了,本來,不該管她管了,她只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停的時間越長,越不好下台。於是便惡狠狠地撂下一句:「今天沒工夫和你理論,改日咱們再算帳!」

  說完悻然而去。愛丹趕過去攙扶,想往墩台院送,被白賈氏一把甩開,並揶揄道:「送我做甚,三奴不是還等著你說話?」

  愛丹一聽,氣上心頭。二話沒說,扭回頭直奔白三奴,可是白三奴早沒了蹤影。她只得仰天長嘆:「三少爺,三少爺,你們白家邪氣怎麼就這麼重,把我害得好苦哇!」

  清晨,借給奶奶問安之際,愛丹壯著膽子,把積壓在心頭的話全道了出來:「奶奶,二哥非禮的事是你和爺爺壓下去的,可是三少爺在家時不知,走後是誰告訴了他,讓他來信質問?昨晚三奴來家,誆說我讓他來有話要說,壓根兒就沒有這麼回事,這是誰指使三奴乾的?況且,我的院門是關了的,又是誰把我的門偷偷打開,讓三奴進來的?奶奶,您老人家黑夜一向不出來走動,怎麼這種事又讓您老人家趕巧了?不查個水落石出,不還我個清白,還怎麼做人?」

  這些話,儘管似決堤之水,噴瀉而出,但精明的愛丹還是不急不慍,有禮有節,叫白賈氏火不得,忍不得。果真,一向行事果斷、作風潑辣的白賈氏一言沒發,閉目養起神來。直到愛丹站得雙腿發麻,扭身想走時,白賈氏才愛理不理地說:「說完了嗎?」

  愛丹說:「說完了。」

  「想知道嗎?」

  「想知道。」

  「想知道,那就回你窯里好好尋思去吧。」

  「照奶奶的意思,是我的過錯?」

  「這話可是你說的,奶奶從來沒有說過你的不是。再說啦,你還有不是?」

  「奶奶,您的話我越聽越糊塗。」

  「不明白?聽過女人是禍水這句話嗎?」

  「聽過。怎麼了?」

  「不怎麼,聽過了就對。你走吧,我累了。」

  舊的疙瘩還沒有解開,又結上新的疙瘩。愛丹沒有因說出了心裡話而感到輕鬆,反倒更壓抑,更沉重。氣得肚子裡「咕咕」直叫,想說什麼,又找不到頭緒。呆呆立了一會兒,氣狠狠地退了出來。也沒給奶奶請示,拿了幾件衣裳就回了延水關娘家。

  殊不知,這一走,走出了更大的麻煩。

  愛丹一走,白賈氏再也忍耐不住,乘白鶴年外出不在,立即審理開這樁撲朔迷離的「公案」。

  原來,三娃那裡是二娃多的嘴,故意使的壞;三奴那裡是祁嬌嬌唆使村里一個賴小子傳的話,引逗三奴上當,好讓愛丹丟醜,並以此來證明非二娃不軌,而是愛丹心野。

  自從發生了二娃非禮之事,祁嬌嬌把二娃照看得嚴嚴實實,生怕被愛丹這個狐狸精勾引壞。她嫉妒愛丹的人見人愛,嫉妒三娃對愛丹的寵愛,嫉妒愛丹和三娃的郎才女貌。心想,要想家裡太平,先得把愛丹搞臭,只有把這株山丹丹花除掉,才能把她顯擺出來。白永忍為報一箭之仇,耳根一軟,就跟上婆姨跑了,夫妻二人上演了一出拙劣的雙簧。兩人各領了奶奶的兩記耳光。

  這些事,愛丹哪裡知道?白賈氏又怎會告訴她。

  一旦真相大白,白賈氏才感到清楚了還不如糊塗著好。

  她該如何處置呢?一面是自己的親孫子,一面是自己的親孫媳,這桿秤能不能擺平,全在她身上。

  可是,這桿秤又如何能擺平呢?二娃是老太爺選中的未來掌門人,是他們的骨血。把他擺平了,叫他怎麼做人?白鶴年還不撕破臉皮和她鬧?白家沒有了新的掌門人,輝煌了四百年的門庭就會衰敗,前人的積蓄和心血就會化為烏有。至於說愛丹,除了空有一副俊臉蛋之外,還有甚能耐?就是這惹事的臉蛋,害得二娃走了火,逗得三奴入了魔,再這樣下去,白家的男人們還要一個個害上相思病呢!還有,愛丹不僅三番五次頂撞她,今天,又不經稟告擅自回了娘家,全不把祖宗放在眼裡,算得上忤逆不孝。再說,三娃一旦高中進士,不知有多少如花似玉的女子等著他。如不及早了斷,三娃的前程就會毀在她的身上。想到這裡,白賈氏咬了咬牙,心裡說道:「秤若平,心得公;心不公,秤難平。天下哪有兩全其美的事?人心隔肚皮,我是我來你是你,我說公就公,我說平就平,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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