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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0:24:37
作者: 劉兆林
按我們的要求,晚上信農每日新聞社的豬股征一先生帶我們到一家工薪族常去的店裡吃日本飯。店面不很大,二十多張長條矮腳桌子,但不用盤腿而坐也不用坐凳子,而是腿放進桌下的凹槽里屁股席地而坐。這就既保持了日本吃法又不叫外國人吃時累得坐立不安。二十多張桌子差不多都滿了客,中青年人居多,因而滿店的熱鬧氣氛。我們旁邊一桌坐的全是高中生模樣的女孩子,她們高高興興地不知說著什麼。問豬股先生,他說像是誰有了高興事湊份子聚餐。
我們特意點了日本青酒喝。豬股是個幽默而愛喝酒的人,他一盅一盅跟我們幹過杯之後說,日本的男人下班後常到這種酒店喝酒,一周四五的樣子,一個人就能喝幾壺青酒,有時在這個店喝完再到另一個店去喝,一晚上要喝圩幾個店。我們開玩笑說喝完幹什麼呢?他笑說罵自己的頂頭上司啊,在班上不管對錯都得言聽計從奴才一樣服從領導,酒後罵一陣,不高興的情緒導泄掉了,明天好照樣服從領導,不然不就悠屈出病來了嘛!他又說還有回家罵老婆,老婆就在眼前,比背後空罵領導解氣。
我們當中的兩位女作家憤憤然說世界婦女大會剛在北京開過,你們日本婦女怎麼不爭爭女權爭爭社會地位?
豬股笑說她們一般都不上班,在家待著多好哇,我都恨不得變成女的,她們還能爭那個挨累受氣權?
畢淑敏參加了世婦會,所以她認真說我可受不了丈夫醉醺醺回來罵人,不受領導氣受丈夫氣更難受!
我們幾個男同胞則笑嘻嘻和稀泥說喝酒喝酒……
豬股先生又帶我們去一家卡拉0尺店喝威士忌。
乘著酒興我們胡亂唱了幾首中國歌,放迪斯科曲時也胡亂跳噠了一陣。這方面豬股先生並不比我們擅長,但他活潑好脾氣,使大家一晚上都很開心。
乘一上午車,中午"I一點多時到了長野市一個叫大豆島的農村,去果農轟太市先生家做客。這位老頭是文學愛好者也是曰中友好協會會員,曾四次到過中國。從東京出發時我就感覺他是位禿頂老人,一見果然是。他家獨自一個不小的院子,院內栽種了不少花和樹。進了院兒,北側是一溜四間正房。東西兩側是廂房,各兩間。東廂作客房,西廂有一:間倉房,另一間是晚輩住的。所有房裡都沒有床,全是席地而坐的榻榻米式住室。只一間屋裡有凹下去可以放腿那種坐位,是供孩子用的,大概怕孩子盤彎了腿。
不一會兒轟先生為歡迎我們專門約來的六位文學朋友到了,五女一男,全是六七十歲的老人。其中年紀最大的齋藤史女士是位詩人,獲過幾種文學獎,現在還掛名短歌雜誌《原型》『的主編。她也去過中國。她送我們毎人一本《漢譯日本現代短歌》,還念了其中她寫的那首與我們交流。我們都稱讚她的詩好,具體怎麼個好法,由詩人雷抒雁代表我們去讚美了。齋藤史女士聽說我們還有寫小說的,又請我們談談對詩與小說的看法。我說詩像酒,小說像飯,,酒是提神的,飯是管餓的,作用不大一樣但生活中都缺不了。其他人也打了一些比喻,然後互贈些小禮品又合了個影,轟先生就把她們送走了。
陽光特別好,我們請求轟先生帶我們到村里轉轉。他很榮耀能領我們一幫中國客人到村里去轉。他先讓我們觀賞了他家院外的一座小假山。說是假山就太小了,若說是塊石頭可就大了。一人半高,半間大房子大小,上面刻著紀念他們幾個民間朋友辦的《原型》雜誌創刊多少周年的詩。更令我們吃驚的是,這石頭是他花錢從北海道運回來的。千里迢迢運一塊大石頭回來刻詩,這老頭詩心真夠可以啦!
全村住戶每家都有個不小的院子,一般都是黑瓦白牆,房前有剪修整齊的矮樹,屋後有高大點的果樹。不少家都有車庫和停車場。當然也看見幾家房子破舊了的0我們還看了一處已經開發出來的住宅新區,都是設計和設備都很現代的兩層獨摟獨院而且院子已綠化完了的高級住宅,城裡人或本村人都可以買。但本村不少人家也如轟先生一樣在自己的土地上另建了別墅。。
轟先生說村里還有個賣各種農具及日用品的百貨店和一個書店問我們先看哪個。我們猶豫了一下,轟先生說鄉間商店的東西你們作家不一定有用,先看一眼商店然後主要看書店吧。結果大出我們所料,商店和書店規模都不小,尤其書店,我國現在的一般城市裡也不多這大規模的。因我們不懂日文,只草草瀏覽一下書店,倒是逛了好一會商店,我還花兩千日元買了一個書包。
轟先生又領我們到村邊去看他家的稻田和蘋果園。他家原有一千四百多坪土地,因蓋別墅和出賣,目前只剩四百多坪了。
全村有許多處果園,伺候的都很好,大紅富士蘋果燈籠似的掛滿了樹枝。與我國的果園不同的是,他們每棵果樹下都放有一塊反光效果極好的銀色亮板,陽光通過銀色反光板可以照射到蘋果的底面,這就使整個蘋果都能受光而成為全紅的。我國市場上的自產蘋果大多是一半紅一半綠的。還有,:他們的果樹上多籠罩了可以防止鳥兒接近的網子,這就使得每個蘋果都光光亮亮的不會有一點啄傷和碰痕。可是轟先生家的果園卻截然不是這樣,不僅沒有反光板和網子,而且荒蕪得厲害,像野草地似的,樹長得不高果子也不大,甚至有別家牛羊隨便進來吃草。他剛領我們走進這片無絲毫遮攔也無任何防鳥物的果林時,我們還議論說這是什麼人把果林伺候得這麼差呀!轟先生也不吭聲,只說這樣的蘋果全世界第二好吃。我們問他第一好吃是那裡的。他說第一好吃的還沒有。我們問他這是誰家的,他說你們別管誰家的只管隨便吃就是了。他還給我們每人發了一個袋子說不僅可以隨便吃還可以隨便摘了帶走。我們開心地挑那最紅的果子摘了,邊吃邊笑說這轟先生簡直比陶淵明還稀里糊塗,陶淵明的田裡草盛豆苗稀,轟先生的果園裡蒿草高密得可以捉迷藏啦!
晚上我們和轟先生一家盤腿而坐,喝了不少青酒。那是到日本以來最地道的一次日式晚餐。酒後轟先生給我們念他的詩,還寫成書法贈送給我們。他贈我的是(翻譯成漢文後閉上眼睛,眼前一片寧靜,我像順著湖水的台階走下去。湖中有什麼呢?
明白詩意後我同他玩笑說挺朦朧的呢,那麼湖底中到底有什麼呀?他笑得異常開心說湖中有「綠啊!我不知是何意思,他夫人並不惱地說了他兩句什麼,他朝我們作了個笑臉然後得意地指著夫人說她就是綠呀!原來他妻子名叫綠。
夜裡我們男女五人就下榻在他家的東廂客房。兩間客房只隔一道紙拉隔,拉開拉隔就是一間大客廳。第一次睡榻榻米,熄了燈後我們還高興地同隔「壁」開玩笑說:夜裡可老實點呀,我們都不一定睡得著!
起早乘新幹線高速電車從東京出發到岡山去。電車時速二百三十公里,七百公里的路途三小時就到了。車的座位是可以前後轉動的,一般都是朝前面向車前進的方向。如果有熟人同行想回頭說話,那麼就把座位旋轉一下。我頭一回乘坐這種高速電車,很覺新鮮。
下午到倉敷市。參觀了一所以大原先生名宇命名的美術館,館裡不僅收藏有當地陶瓷家的眾多作品,收藏最多的是大原從自己到過的全世界各國所秀回的大畫家的作品。東洋館裡展有不少中國藝術品,如前漢的隋唐的文物等,從中國河南弄來的居多。
晚住倉敷國際旅行社。吃飯時古川先生特別鄭重聲明了一番說:「參觀大原美術館時你們看到了,有許多珍貴文物是戰爭期間日本商人從中國弄來的,這都是侵略的物證,我主張應該歸還中國,不管用什麼方式在什麼時間,只歸還是合理的。日本人欠了中國人許多錢,日清戰爭時中國賠款三十二億兩白銀,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日本卻沒有賠中國一分錢,雖然中國沒宴,但曰本是欠帳的。而日清戰爭賠款日本人用來發展軍隊了,軍隊發展起來了幹什麼?侵略中國了!」
我們深為古川先生能超越狹隘的民族主義向中國人說這番話而感動,比之於那些拿日本侵華戰爭不當回事甚至說應當感謝日本的中國人,他的精神就更加讓人敬佩。所以我就特別多了解了一下古川先生的情況。他是屬雞的,六十歲,出身於日本歌山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大學時就讀於早稻田大學社會學專業,參加工作後主要在朝日新聞社工作,並較長時間致力日中友好活動,目前東京日中友協的日常工作基本由他負責。他早在1971年就應郭沫若先生和中國外交部的約請訪華,第一次就在中國採訪了五十一天,從中國的東北到雲南,接觸了從中央到地方許多人,尤其直接採訪過我軍從陳毅元帥到中下層軍官甚至士兵上百人,回國後寫了幾部歌頌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專著。他聽說我當過二十多年解放軍並且現在又把兒子送到軍隊的大學讀書,非常高興。他說中國人民解放軍是全世界最好的軍隊,解放軍提倡的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思想,現在更應該很好堅持下去,尤其黨和政府部門應發揚解放軍這一優良傳統。中國的事還得靠共產黨,但共產黨一定要堅持和發揚艱苦奮鬥的為人民服務精神。古川幾乎就是按中國共產黨黨員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的。自1971年以來到現在,他去中國六十多次,卻一次沒帶夫人和其他親人同去,為的是保持清廉的形象。
用中國現在人們的眼光看,古川先生似乎有點「左」了,但他終生把日中友好當事業,而且幾乎把中國的事業當自己事業那種執著和清正的精神,實在令一個中國人敬佩。
訪問結束那天古川先生送我們去機場時,留戀之情才』由他引發出來。半月前是他把我們接出機場,當時我曾因他的矮小而產生過自豪感呢,現在卻一點不覺他矮了!他和大久保先生親自幫我們每個人綑紮好隨身攜帶的物品,累得通身是汗後又和我們一起開玩笑。
玩笑的對象當然是一行中歲數最小的西藏女作家馬麗華了。我說她是這次訪日作家代表團的娛樂部長,全靠她給大家當笑料了。團長雷抒雁說那我們就簡稱她「馬料」。古川漢語水平很好,他完全聽懂了我們的玩笑就跟著開心大笑。他的老朋友陳喜儒便聯繫古川的笑聲進一步玩笑說,古川先生一直和我們一塊笑,說明「馬料」不僅是中國作家的「馬料」也是日本朋友的「馬料」。古川則說,馬女士是中日兩國人民的笑料。畢淑敏說那就是國際主義的馬大笑料。我說全稱就是馬克思主義的國際笑料,簡稱「國際馬料」!
大家集體大笑一陣之後,馬麗華笑對古川說,你看你古川先生,臨分手了你還參與給我起了個外號!
古川說不是中國意思的外號,是外國意思的稱號!
馬麗華等我們一行就帶著國際馬料這個外國稱號告別了令人留戀的古川先生,飛離了日本的土地飛越上日本的雲層飛行於返回中國的高天雲海之上。
這天是1995年10月30日,星期一,東京至北京皆晴。
我總感覺日本的門窗是沒有玻璃的,儘管已不時地驗證是有玻璃的,還是常於不警惕時又發生誤會。在「東京書籍」株式會社餐廳,我們在編集局長鈴木武夫陪同下憑窗眺望羽田川(東京的一條河)時,我明知是站在窗前,還是忽視了隱於眼下的玻璃,揮手朝前一指,手被碰得生疼,才再不敢指手劃腳。在倉敷的大原美術館,館長陪我們看了幾個展室之後,大家想自由看一看。、廣位同伴興沖沖從此室向彼室過渡,眼睜睜地一頭撞在寬大的門玻璃上。―玻璃沒破,倒把人家反彈了個趔趄。我分明看清了,玻璃上留下一枚重重的而又紋絡清蜥的額印。那額印之精美,著實不亞於那一展室的幾幅莫名其妙,似神經病患者亂塗出來的所謂現代派作品。
還有一個現象很有趣,即日本的花都像假的,尤其室內盆植的花,:更顯得虛假,就跟中國工藝花店賣的假花一模1樣,顏色異常的鮮艷嫩澤。在成田機場,一出外國人關口,就看見過道旁擺有幾盆巴西木和馬蹄蓮,大家看著都覺得是假的。但初到異國不願在新奇面前暴露無知,便只在心裡生疑。我卻淺白而又武斷地說肯定是假的,不是假的就怪了,哪有這樣的真花?可到下榻的賓館一看,一盆盆花也都那般色澤,認真一摸一聞,卻明明就栽在盆土裡,且有鮮活『的香味。再看那土,也潔淨得似乎不是土,而是褐色的麵粉之類。
此後又發生過相反的誤會。在上野市一家大賓館門廳里,擺有二十多盆成抱成抱那麼大束的鮮花。我們都驚呼起來,說這是養花最多的賓館。有喜花的同伴首貪婪地一聞,竟無一絲鮮香』氣味,統統是絹做的。不管將真花誤會成假花還是將假花誤會成真花,那花們朵朵都纖塵不染,潔淨得讓你生出秀色可餐之感。
看多了,也便悟出箇中道理。遍街每個角落很難找到裸土的地方,哪怕一小塊。沒有塵源,哪能有灰塵。那花草們,終曰纖塵不染,能不鮮艷嗚?日夜塵土飛揚中的花草與之相比,怎不顯得粗糙蒼老?就如深閨中的秀女與大草原、大戈壁V大荒野里終日風塵僕僕勞作的女人稍比一樣,難免乾淨得紙糊的麵塑的奶潤的一般。日本是多山之國,可半月中所見之山,除火山岩鑄起的富士山,沒見禿露土石的,皆覆蓋著蔥蘢的樹木。據說,日本的每棵樹都受到法律保護。街道、公園和名勝之地的樹就更像棵棵都有戶口似的,人造一般精緻。這些都可說明,日本人對環境的愛護是出色的。無論新幹線高速火車還是普通電車,都無人管理,但卻從未發現有菸蒂、廢紙等亂物,連用過的飲料罐、飯盒也不棄在車上,而是下車時自覺用塑膠袋提著扔到垃圾箱裡,更不要說隨地吐痰了。不管人流滾滾的白天還是車稀人靜的夜晚,日本人遵守交通規則的自覺性也真令人嘆服。好幾次夜晚,我們±街散步,看見並無車過的人行橫道口,有人獨自等待綠燈亮起。更沒見過在非人行道處橫穿馬路者。東京俳句文學館在一條小街里,橫穿過去只有一二十米,可日本朋友非繞幾百米通過人行橫道迎送我們不可。遵紀守規、講衛生愛環境已達如此自覺程度I非長年累月潛移默化地勞作和教育不可,靠幾次大運動恐怕不行,靠突擊性的罰款也肯定不行。罰款人員躲在暗處,連自己的工作徽章也遮掩起來,看誰習慣性地隨地吐了口痰或扔了一把瓜子皮,便興沖沖地跑出來罰上十元二十元的,而吐者扔者懷恨在心,趁你罰者一轉身時又重重地吐之扔之,施以報復。不僅禁不住,還形成了仇敵關係。實際這種心血來潮、根本沒想長久堅持的做法是最懶惰、最不科學也最不嚴謹的。
而日本人是嚴謹的。胃你看他們的嘴,個個嚴嚴實實地閉著,像拉得直直的緊緊的錢袋的鎖鏈。在我印象中,一般緊閉嘴唇之人,辦事認真,仔細,付出時精打細算,而斂財聚物的能力又極強。半月中,我直接接觸和匆匆看見的日本男男女女,包括幾個年輕人,都是眼神專注嘴唇緊閉型的。給人感覺,一旦開口答應了的事肯定不會不認真辦。不然日本經濟怎會發展得那麼快?在火車站買一份盒飯,四五祥精美的菜餚里竟放有手指肚大小的醬油瓶和醋瓶6:隨便吃口飯的事想得如此細,絕不可能讓人想到是男人的主意。可日本參與社會工作的女人確實又不多。每項活動的安排,不管大小卜以分鐘計劃。我曾聯想,魯迅先生和周恩來總理是中華民族細心過人的偉男人了,他們嚴謹精細的一面是不是和在日本較長時間留過學有關?他們兩人的嘴也是閉得較嚴的。以前,日本人的形象,給我印象最深最可愛的要數電視劇塑造的那個聰明的一休。他的可愛不過在於嚴肅認真之外又多了聰明和機智而已。若再幽默些就更可愛了。幽默是更高級的聰明和機智,還具有審美和娛樂價值。
半月見到的人中,嘴最不緊閉,作風最「中國」的要數長野犬豆島農民俳人轟太市先生。―轟先生總是笑眯眯地張著嘴,慈眉善戸,一副-薩樣子,說話總是不緊不慢,很幽默。
此行接觸最多的古川萬太郎先生,同時具備日本人和中國人的雙重優點,作風既中國又日本。還是從他的嘴(此行印象最深的就是―日本人的嘴)說起吧。古川的嘴不太張也不太閉,因而嘴線不很直也不顯彎,開口說話總讓人感到既可靠又熱誠。他半生致力於日中友好工作,60多次到過中國,已生成既不單純屬於日本也不單純屬於中國的高尚感情。他這樣一個極嚴肅、認真的老實人竟能幽默起來,我想是多年日中友好往來,受幽默得近於油滑的北京人薰染,祐我們窮歡樂的中國作象感染的。
總括一下日本之行的感受,一句話,日本是個善於學習的民族。許多文明就是從中國學去的:比如文字。我沒學過一天日語,可在日本街頭,許多字都認得,只是只可意會卻無法言傳,因發音不同。我揣摩,怕是當初到中國學字的人沒記准或乾脆就沒記住吧?沒記住的自己又弄出些替代的假名符號來,就弄成一種新文字了。相比較,日本人的吸收力很強,中國人則排斥力強。吸收力和排斥力相比較呢,目前中國似乎更需要吸收力。當然,日本民族的吸收心理也有明顯過分的時候,比如吸收別的民族文明的時候連人家的土地也想吸收去,那就過分了。應該大度些才是,對中國文化的吸收也應該大度些。比如,日本上點年紀的人,說起孔子孟子來都能道出或多或少幾條語錄,孫子的話更多見於企業的牆壁上,用以指導各類競爭和商戰。而老子、莊子,此行接觸的人中卻沒聽有人提及。轟先生的蘋果雖被我們吃出幾絲莊子味兒來,但他本人也是提了好幾次孔、孟、李、杜,,而隻字未提老莊。可見這個民族對順其自然無為而治的老莊哲學是不崇尚的,因而導致這個民族在形象和行為上變成一個西服革履,嘴唇緊閉,匆匆走路的樣子。這個穿和服長大的大和民族,不知現在是不是全世界穿西服最多的民族,與中國比是多極了。我認為西服的嚴緊與束縛人,僅次於軍服。那領帶系法的嚴格,甚至比軍服還甚。現代的日本人就是這樣被西服束縛著,終日緊張,辛勞地競爭和忙碌於世界民族之林中的啊。
1997年1.1月27日草於浼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