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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騙來的順利

2024-10-08 17:18:41 作者: 劉兆林

  鐵樹並沒出院,他電話說病又重了,但他和盛委都明確有話,有事可直接給他們打電話。這就等於說,啥事都得直接向他倆請示匯報,這讓我比以前還犯愁。

  後來我忽然想到,幹嗎不請示一下上級機關。我只認識省委宣傳部的文藝處長和考核過我的幹部處長,他倆都說,重要的事兩位主管是都得請示,兩人不一致就先別辦。如果他倆不明確布置任務,就琢磨搞點力所能及的業務活動,但也儘量請示兩位領導同意後再搞。

  我按照這個意思琢磨了幾天,最後想到北方文學獎頒獎會應該開了。我之所以想到頒獎會,因為有一批老、中、青作家獲了這個獎,並且是首屆,已經評完近一年了,卻遲遲沒能頒獎。如果張羅成頒獎會,無疑是把盛委和鐵樹撮合到一塊的最有效辦法。如果他們倆說操這份心幹啥,我就說我也是獲獎者,圖的是別把自己獲的獎拖黃了。我的確也存有這想法。另外,獲獎者里,還有德高望重的抗戰時期老作家三四位,並且有一位還是省級待遇的,你盛委鐵樹不到會就太不像話了。省級老前輩獲獎,光盛委鐵樹頒獎也說不過去,必能請出一位省里主要領導來。離休的老省委書記是省級獲獎作家的學友和戰友,現任省委書記還得叫這老作家老師呢。還有一個非常有利的條件,獲獎作家裡還有一位是現任省委書記秘書的妻子,她也會敦促丈夫把省委書記請出來的。省委書記會上講了話,會下再當盛委鐵樹面講講工作問題,兩人不就和解上班了嗎?我打好如意算盤後,心裡亮堂多了,連忙草擬方案。

  方案擬出後,怎麼請示,又琢磨了好長時間。我決定先到醫院請示鐵樹。鐵樹看過方案問,是老盛指示搞的嗎?

  我說,盛委同志還不知道,是獲獎這幫小子攛掇我搞的。鐵樹這才表示同意,又提了些具體要求,叫我去安排。我又拿了方案去請示盛委。他接了方案,看都不看,而是問,建房的事,跑省計委了嗎?

  我說,已安排辛主任和羅墨水跑過兩次了。盛委說,你得親自去跑,這才是正事兒。

  他言外之意是說,頒獎會並不是目前的正事,但他沒直說,看過方案卻問,鐵樹什麼意見?

  我硬著頭皮,說謊道,是根據獲獎作家和各部門綜合意見搞的,還沒請示鐵樹。我又進一步說明,主要是想通過這個請到省領導,請來他們再提建房的事。

  這樣,盛委沒說要不要和鐵樹打打招呼,而是出乎意料大加誇獎說,這想法很不錯。他又和我細化了一下頒獎會要請的人,以及會議時間等等。臨走我說,這些事我都能辦,但到時你一定得出席,並親自主持會。他說,你先辦吧,到時候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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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業後終於干成了一件事,雖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不過是紙上定了一個方案,但我已心花怒放了。晚上回家妻子便說,看你臉色,你們單位一定很太平!

  我說,太平還談不上,只是通過說謊辦成了一件事兒!

  妻子說,你天天哭喪著臉,難得見一次樂模樣,今晚喝點酒吧?我說,你提議喝酒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說罷來了靈感,改詞唱起《鐵道游擊隊》之歌來:西邊的太陽出山了,柳直家裡靜悄悄,放起我心愛的華爾茲曲,跳起那動人的舞蹈……

  唱完一把拉過妻子,哼著《維也納森林》轉起來。這在我家是破天荒了,轉了一會,她很激動說,喝點兒酒跳起來更好。

  她拿酒時我真用錄音機放出《維也納森林》曲子。我們對飲了一整杯啤酒,又隨曲子旋轉起來。有了酒和曲子,跳得更加熱烈和諧。但客廳畢竟小,不一會就絆倒在沙發上了。她緊緊抓著我的胳膊直說頭暈了,頭暈了!

  我看她臉漲得通紅,真的像落日一樣紅艷動人,不禁激動地投入她懷抱。

  這在我家又是一個破天荒!我們從沒這般浪漫過,索性縱情浪漫一番吧。

  妻子說別叫人看見,我就拉她進了臥室。這在我家真的實在是破天荒了。我們縱情浪漫起來,新鮮和熱烈程度,在我倆絕對是破天荒的。我不由自主想到了遠方的女戰友,我就像和她在一起那樣,盡情地滿足著妻子。也許妻子本來就潛存著這方面的靈感,還也許妻子真像姚月芬說的那樣,她潛藏著的靈感此前已被小姚的丈夫激活了,反正她簡直成了一個新人。她歡快地呻吟著回應我說,你好!你好!你真好!你要我吧!要我吧!要我吧!我也呻吟著說了許多遍同女戰友說過的那些話。我們相互都感到了對方的新鮮,我們都為之驚喜,但誰都沒說破。我們就這樣相互盡情享受著這遲到的圓滿。

  高潮持續了很長時間之後,我們都昏睡了一會兒。後來是她先撫摸起我的臉和頭髮,自豪地欣賞著我。那滿足的幸福感再次把我感動了。我遺憾以前從沒給過妻子這樣的滿足,也遺憾自己從沒得到過這樣的滿足,同時在心裡深深感謝著遠方的女戰友。妻子忍不住說我變化真大,我也忍不住說她變化也真大。後來她深深地感嘆說,你想想,一九七六年,那時候的人真傻透了。

  一想到一九七六年那回事,渾身的蓬勃情緒忽然消退了。一九七六年九月一日,我們辦了結婚登記證,準備十月一日國慶節舉行婚禮。九月九日我從外地出差回到單位,抽空到她單位去看她。那時我已經二十七歲,她都二十八了。我在她的獨身宿舍坐了很久,後來不由自主拉住她的手,攥了一會兒,我不能自己了,用紙條寫說想要吻她。她不同意,但我還是按自己意願行了事。往下我還要繼續,被她毅然推開了。我哭了,說,你都二十八啦,再有二十天我們就舉行婚禮了,結婚登記都辦一個多月了啊……半晌,妻子終於不再推我。我們忙忙亂亂慌慌張張好一會兒,馬上就要實現有生以來那個天大的渴望了,忽然聽到走廊誰家屋裡傳出哀樂,並且很快聽清毛主席逝世的訃告。在毛主席被神話得能活一萬歲的年代,忽聽他老人家逝世的噩耗,的確不啻晴天一聲霹雷,立時我們的生理渴望頹然消逝,慌忙罪犯一般裝束好衣著,自覺肅立門外聽那沉痛的訃告……十月一日,我們的婚禮理所當然推遲了。偉大領袖的喪事期間,我們真的守身如玉,沒有拉過半次手,也沒有傳遞過一絲親昵的眼神兒。直到粉碎四人幫,毛主席逝世百天以後了,才因單位領導提議,舉行了非常非常儉樸的革命化婚禮。儘管正式舉行了婚禮,但嚴肅的政治氣氛和我們的無知,洞房的初夜可以說平平淡淡。以後我們這方面的生活,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偶爾也有過不平淡,卻充滿了極度的緊張……

  想到這些,我熄了燈,讓現實的一切統統隱退,相挨著的妻子便慢慢幻化成女戰友,我身下的床也慢慢變得鮮花怒放了。我的身心才一併慢慢熱烈起來。

  妻子說,單位的事有一點,就把你高興成這樣!

  我熱烈的身心馬上又冷靜下來,女戰友又還原為妻子。我們夫婦身下的床也由鮮花怒放而變成未婚妻獨身宿舍的白色木床,隨之眼前出現了哀樂和黑紗,以及每個單位都設有的滿是白花的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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