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1.家家有戲
2024-10-08 17:18:22
作者: 劉兆林
黨組會開砸鍋那天下班後,我剛到家,妻子就跟我說,小姚來電話了,今晚她來咱家串門。
我一時沒弄懂什麼意思,妻子臉有些紅了,說,就是找過你那個月芬!
我恍然大悟說,她呀,你說你舞伴的妻子,我不就知道了嗎!妻子並不生氣說,少扯別的,她電話里和我嘮了半天,說你們已經認識了。
我說,我不早跟你說過我們認識了嗎,怎麼是扯別的呢?
妻子說,你沒人家說得詳細,她說你好,你們都到金豆村跳過舞了,還說了很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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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也沒人家說得詳細,她這麼好的人,你舞伴怎麼老打她呢?
妻子說,才電話里她說已經向你訴過她丈夫的苦啦。
我說,她丈夫的確很可恨,一個大男人,咋能動不動就打老婆呢?
妻子說,他這點是挺可恨的,小姚說她又挨打了,打了耳光還踢了一腳,她沒處訴苦想到咱家來說說!
我說,那你怎麼說的?妻子說,歡迎她來!我說,既然你說了就讓她來吧!
妻子說,我不說的話你還能不讓她來嗎?我說,你不知道哇,今天我們單位出事了!我倆正說著,床頭那台帶女兵頭像的綠電話機響了。我以為是姚月芬呢,一聽卻是鐵樹妻子欒麗惠。她說,小柳大兄弟,聽說黨組會上鐵樹和盛書記罵起來了?鐵樹罵盛書記不是東西一手遮天?!他鐵樹自從被姓趙的纏住,越來越不像話了,經常不回家,回家不是罵老婆就罵孩子,他自己罵還不算,那個姓趙的借打電話找他的機會,也罵我。罵吧,這回罵到盛書記頭上了,這回看黨組管不管他鐵樹?
我說老欒大嫂你這是聽誰說的?
欒麗惠說,姓趙的說的,我往作協往醫院打電話找鐵樹,都沒有,一想准在姓趙的哪兒,一打電話果不其然。姓趙的一接電話就說,你又攪什麼混哪,鐵樹在黨組會上挨罵了,正生氣吃不下飯呢!我就說,他鐵大主席除了你,誰敢罵呀?姓趙的沒聽出我是在套她話,就如實說盛書記說鐵樹什麼事都打橫,鐵樹就罵了盛書記一手遮天什麼東西。我說這不是他鐵樹罵人家盛書記嗎,怎麼是盛書記罵他呢?姓趙的說別管誰罵誰了,反正是罵起來啦,我叫她請鐵樹接電話,她沒給請,他鐵樹是有家有口的正廳級幹部,為什麼呆在姓趙的家?你們黨組管不管吧?這事盛委也不好管了,他們兩個打了仗,就得跟你說了!
我有些生氣,說,老欒大嫂,黨組的事你就不要摻和了,你們自家的事,黨組也沒權管,咱們誰也別越位,公事公了,私事私了,好不好?
欒麗惠說,小柳哇,我是沒拿你當外人才跟你說的,其他那幫王八犢子,都是鐵樹的狗腿子,都聽鐵樹的。你剛來,還沒被鐵樹拉攏過去,我看你是解放軍,能主持正義,你官沒他大,你說不了他,但你替我往省里反映反映啊!我往省里告他好幾次了,省里不信我的,官官相護,他們認為我是鄉下人,心眼小,好吃醋,找自己老頭的彆扭。小柳你是解放軍,你能聽明白誰是好賴人。鐵樹是我老頭,我理應替他說話。他有兩把刷子能寫不假,他寫出了大名也不假,但他當官年頭一多,覺得江山坐穩了,就變了。變得喜歡坐轎子讓人抬著,抬得舒服的就是親信,抬得有點吱吱扭紐的就給點顏色看看。這不連那個臭姓趙的都得轎子抬著了?他鐵樹要當到省級官兒,不定得趙、錢、孫、李幾抬大轎呢!上面派盛委書記來幫他順當順當局面,他可倒好,還以為原來書記主席都是他那時候呢!盛書記勸他把姓趙的調走,他當耳旁風,以為盛書記壞他呢!都是他老聽姓趙的話聽的!小柳,姓趙的不是好東西……
這時有人敲門,我乘機說有客人來了,才放了電話。是姚月芬到了。小姚剛進屋電話又響,我叫妻子先招待她坐,又拿起話機。是鐵樹。這是我和鐵樹認識十多年來,他第一次給我打電話。
鐵樹說,柳直啊,咱們是老朋友了,你看今天這事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我說,你倆都是我的領導,說句心裡話吧,現在我為難透了。我認為你今天是有不對的地方,你不該說盛委算什麼東西,也不該說他像個家長一手遮天。作為副書記,你在會上這麼說,以後會還怎麼開?
鐵樹說,我說他算什麼東西不對,但他也確實一手遮天。處分一個司機,按說用不著黨組主要領導出面,但內務部問到我了,我說點不同意見就是打橫?上次他指使撤我稿子的事,我還沒吭聲呢,這次又給鼻子上臉!
我說,不管怎麼說你應該冷靜,黨內你是副手,盛委在主持工作,你得考慮到配合!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你是書記兼主席,絕對的一把手,都是別人配合你。盛委來了,你就不能事事還像原來那樣。我之所以也在會上拍桌子,就是對你們缺乏配合姿態不滿!
鐵樹說,你拍桌子我沒啥想法。我過後一想,也覺得說他算什麼東西不對,希望你能替我過個話,說我認這個錯了!
我說,我過個話可以,但最好你自己能當面道個歉,哪怕我從中搭橋呢,就咱三人在場就行。他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光我背地悄悄過話,恐怕解決不了問題。
鐵樹說,你看怎麼個時間地點呢?
我說,一是你自己今晚就直接給他打個電話,我過後再跟他過個話,這是上策。二是明天上班,你借說其他事,主動當面道個歉,我也藉機說兩句調和的話,這是中策。三是走路碰面了,你主動同他打招呼,然後順便道個歉,但這是下策。
鐵樹說,我只能採納下策了,上策中策都辦不到,我好幾口氣沒出呢,誰給我道歉?
我說,我是誠心誠意替你著想,你是老大哥,我還是希望你能按上策辦!
鐵樹說,你的心意我理解,但我不能容忍他如此獨斷專行。好了,你吃飯吧!
我放話筒的手還沒撒開,又一個電話毛頭小伙般急躁地擠進來了。是盛委妻子喬小嵐,也許她撥了好一會兒才撥通的。她喘著說,柳直你們今天是咋的了?老盛回家飯也沒吃,吃了幾粒速效救心丹出去散步了。問他他就罵,作協這鬼地方沒法兒幹了,不他媽於啦。問怎麼回事他也不說,問急眼了,他罵我一句老娘們兒亂參什麼政,就不理我了。老盛脾氣又犟又暴,你不知道啊,他有心日庠病,我說,那你快點想法,讓他消消氣,千萬別犯了心臟病。沒別的事,發生了點矛盾!
喬小嵐問,和誰發生了矛盾?我說,詳細你就別問了。
喬小嵐說,你不說我也能猜出和誰,你們別人誰敢和他直接矛盾?準是鐵樹,他們兩個誰心都不順。鐵樹身體也不好,家裡矛盾一大堆理不順,兩股火內外夾攻也不容易。他們倆都是不服軟的主兒,發生矛盾是正常的,你可得加小心,別像有些小人,總從中給他倆煽風點火,添油加醋,看熱鬧不怕亂子大。鐵樹老婆也真是的,都什麼年月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鬧騰什麼呀?老盛要是有哪個女的願意照顧他,我肯定不鬧!
我說,你心寬就好,你就等於替我們做工作了,不行今晚你陪他跳跳舞吧,跳舞氣消得快!
喬小嵐說,那你跟你家小黃說說,咱們一塊兒去吧?
我說,現在家裡正有客人,還沒來得及跟人家說句話呢!
喬小嵐說,那就算了,你也要注意身體,是老盛把你坑了,讓你上作協這鬼地方!
我說,你千萬別跟盛老師這麼說,免得他更生氣。喬小嵐說,好了,我馬上看看老盛,陪他散步去!像方才一樣,電話聲又是擠了半天似的,我手剛從話筒撒開,它便擠了進來。這回竟然是趙明麗,她也是頭一回往家給我打電話。她說,鐵樹罵我了!我伺候他吃飯,問了兩句關心他的話,沒問對心思,他就罵我不要臉!柳老師你說誰不要臉?我又沒上他家去要飯,是他來我這小破屋吃我的飯,我一個寡婦女人,不像他有妻有室的,怎麼我不要臉?
我頭一回遇上這種情況,不知該怎麼對待她才好,趕緊推脫說家裡正有客人,急忙扔掉一枚定時炸彈似的扔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