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寫我
2024-10-04 09:55:51
作者: (葡)佩索阿著,韓少功譯
我總是把形上學視為一種潛在性瘋狂的延後形式。如果了解真相,我們就會明白這一點。其他任何東西都只是一些空洞的系統和虛幻的圈套。我們應滿足於自己對世界缺乏理解能力。理解的欲求使我們活得不大像人,因為,當一個人,就是要明白人是不能理解什麼的。
他們給我帶來信仰,就像一個包好的包裹,放在別人的托盤上。他們希望我接受它,但不得打開它。他們給我帶來了科學,像一柄擱在盤子上的利刃,以便我用它把空無一物的典籍切割成碎片。他們還給我帶來了懷疑,像一個盒子裡的塵土,但如果這個盒子裡只有塵土,有什麼必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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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作,因為我缺乏知識。我根據某種特殊情緒的要求,使用別人關於真理的華麗詞語。如果這是一種清晰而不可改變的情緒,我就說出「上帝們」,然後用一種多重世界的意識來與其相符。如果這是一種深層的情緒,我就自然說出單數的「上帝」,然後用世界單一性的意識將其確定。如果這種情緒是一種思想,我就再一次自然而然地說出「命運」,於是讓命運像一條流動的河,受到河床的制約。
有時候,為了落實詞語的韻腳,文章會需要「上帝們」而非「上帝」;在另外的時候,「上帝們」(THE GODS)提供一個詞組中兩個詞的音節運用,也會讓我語言性地改變宇宙。或者還有這樣的時候,相反的情況也會出現,一種內在韻律的需要,一種情緒的震盪和韻律的滑動,也許會破壞平衡,是多神主義還是一神主義的問題,需要在造句的瞬間相機而定,並且一旦定下來就非它莫屬。
上帝純粹是文風的一種效果。
(193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