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2024-10-04 09:42:13 作者: 賀緒林

  就在蘇萬山絞盡腦汁為自衛隊擴編籌集資金之時,鎮裡又出了事。

  那天上午,蘇萬山在鎮公所正翻開雷娃送來的造冊登記表,雷娃慌慌忙忙地跑了進來:「鎮長叔,大事不好了!」

  

  蘇萬山心沉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問:「出了啥事?」

  「聽說保安大隊要在鎮裡查煙禁菸哩。」

  蘇萬山皺起了眉。昨天司馬亮回了縣城,臨走之時又把他找去,再三囑咐,禁菸減稅種水稻的事以後再說,當務之急是讓他抓緊籌集資金,儘快把自衛隊擴編起來。他打算加重煙館、妓院、賭局等的稅收,儘快把資金抓到手。沒想到在這當兒保安大隊來查煙禁菸,這不是斷他的財路嗎?

  雷娃說:「要真的禁了煙,那咱野灘鎮可就慘了。」

  「你聽誰說的?」

  「聽二槓說的。剛才我在街上碰到了他,請他去喝酒。酒桌上他說保安大隊要在野灘鎮禁菸,不讓我給誰說。」

  蘇萬山撓著禿腦門:「嚴智仁咋就沒回縣城?」

  「沒有。」雷娃忽然壓低聲音說:「鎮長叔,嚴大隊長查煙禁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蘇萬山一怔,看著雷娃。

  雷娃笑道:「他那兩把刷子我還能看不出來。」

  「你看出啥來了?」

  「您老有所不知,嚴智仁那人我知底,是個菸鬼,他來查煙禁菸是熊瞎子扳苞谷,瞎掰嘛。」

  蘇萬山哪能不知道嚴智仁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嚴智仁每年都要來野灘鎮割幾茬韭菜,每次為送走這個瘟神他都要掏幾千塊大洋和幾百兩煙土,雖說掏的不是自個的腰包,可羊毛要出在羊身上。野灘鎮的人都叫他收稅鎮長。現在只要一聽嚴智仁來野灘鎮,他的腦子就疼。可這個瘟神他得罪不起。他捻著鬍鬚,皺起了眉。

  雷娃察言觀色地說:「您老別愁,我有個主意。」

  「啥主意?」

  「咱給他下藥!」

  「下啥藥?」

  「他愛吃酸,咱就給他調醋;他愛吃咸,咱就給他加鹽。」

  「你是說順著他的毛捋?」

  「捋順了他的偧偧毛,他就不會給咱尋釁滋事了。」

  「你這個驢不日的瞎心眼就是多。」蘇萬山捻著鬍鬚,面泛難色:「要捋順姓嚴的偧偧毛,就得錢財受虧。可上哪達弄錢去?」

  雷娃轉了一下眼珠,出主意:「羊毛也不能出在牛身上,就從這次籌集的款項中出。」

  蘇萬山沉思良久,嘆息一聲;「唉,也只能這麼辦了。」隨即問雷娃:「嚴智仁的喜好你摸得清麼?」

  「摸得清。他最愛的是煙土,下來就是女人,如果再能給他點錢,那就徹底把他擺平了。」

  蘇萬山笑罵道:「你驢不日的是他肚裡的蛔蟲。」

  雷娃說:「不是跟您老吹哩,渭北縣的頭頭腦腦好的啥調調我都知底。」

  蘇萬山笑道:「那我問問你,章一德章局長好的啥調調?」

  雷娃不假思索地回答:「章局長那人藏而不露,陰一套陽一套,把官位看得比啥都重。」

  蘇萬山點點頭:「牛縣長哩。」

  「牛縣長是個老朽,不拿事,也拿不住事。他喜歡字畫,你能送幅好字畫給他,他就成了彌勒佛。不過他已經告老還鄉了,咱不用再拍他的馬屁了。」

  蘇萬山頷首笑道:「怪不得人家都叫你諞傳客,你還真格能諞。」

  雷娃急忙說:「我可不是瞎諞。」

  蘇萬山又笑問道:「那你再說說司馬縣長好的啥調調?」

  雷娃撓起了後腦勺,吭吃了半晌,說道:「他初來乍到,我還真格弄不清他的脾性。您老給我半個月時間,我保准能摸清他好的啥調調。」

  「別胡諞了,你有那麼大的能耐麼?」

  「您老別這麼說,我這就給您打聽去。」雷娃說著就要走。

  蘇萬山攔住了他:「別人來瘋了,說風就是雨的。你先給我去辦這件事。」

  「啥事?」

  「嚴智仁不是要查煙禁菸嗎,你想法把他的毛給我捋順了,讓他甭再給我挑刺尋事胡生六趾。」

  「沒麻達。」雷娃拍著胸脯咧著大嘴說:「這事你交給我好了,我保管把他的毛給您老捋順。」

  「你先別咧大嘴,他是匹狼,可不好上套。」

  雷娃哈著腰說:「只要您肯下本錢,就沒有我套不住的狼。」

  蘇萬山略一思忖,說道:「那我就下點本錢,說啥也得把他給我套住了。」

  「有您老這句話我心裡就更有底了,我要把他套不住就不是人日的。」

  蘇萬山板著臉說:「我不管你是人日的還是驢日的,我這回就看你娃的本事哩。你娃要沒這球本事,往後就別想再我這裡討飯吃!」

  雷娃把胸脯拍得嘭嘭響:「您老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正心眼沒幾個,歪心眼還是能擔幾糞籠的。」

  「你有啥辦法,說給我聽聽。」

  雷娃眼珠子轉了轉,俯在蘇萬山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蘇萬山笑罵道:「你個驢不日的,還有點花花腸子。」

  雷娃諂笑道:「我這點花花腸子算個啥,還不都是跟您老學的。」

  蘇萬山斂了笑:「你放的啥屁!給你個梯子你就登鼻子上臉!」

  雷娃急忙說:「我是胡放臭屁哩,您大人不見小人怪。」

  「你要把這事辦砸了,當心我熟了你的皮!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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