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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9:23:50 作者: 莫然

  省人民銀行的辦公大樓地處城南立交橋一帶,巨大的招牌高懸於十幾層的頂樓之上,以一片寥廓而又迷離的雨幕為背景,雖然顯得神秘柔曼,卻也朦朧縹緲得靠不住。鄭川生佇立在金壁輝煌的大門外,形單影隻地守候著冉凝,讓人懷疑他能否在這金融殿堂里站得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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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冉凝的印象中,鄭川生從來都是循規蹈矩亦步亦趨的。可能是青年時代過多的瀟灑與浪漫的結果,他現在簡直就是超凡脫俗、淡泊靜謐、操守自持得讓人起疑。難道時至今日,他仍舊恪守著不變的人生信念和生活原則?難道,他就沒經受過一絲誘惑,從而偏離人生的軌道?既使在名流成趣的朋友堆里,他也是沉默寡言,相安無事,似乎一滴油溶不進水裡去。然而他那常年累月心事重重神情憂鬱的樣子,又讓人覺得他的生活並不比任何人都更輕鬆!

  此時,女記者從計程車里鑽出來,只見鄭川I生單薄清瘦的身影,襯著市郊蕭索而又蒼茫的背景,就像一隻離群的孤雁,似乎與整個世界都絕緣了!冉凝心裡不禁哆嗦了一下。他看上去比往日更加失魂落魄,甚至不堪重負!究竟遇上了什麼事,使他變成這樣?

  鄭川生看見她,仍是木呆呆地立著,只是眼睛閃出轉瞬即逝的火花。冉凝向他走去,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川生,有什麼緊急的事?怎麼想起給我打傳呼?我甚至都不知道,你還能記起我的呼號……」

  鄭生聳動著依然漂亮非凡的黑眉左顧右盼,似乎很緊張的樣子,」我先打電話給洪駿,要了你的傳呼……哎,這事你沒告訴文暢吧?我得把招呼打在頭裡,今天我跟你說的任何事,你都千萬不要告訴她!「冉凝奇怪地眨眨眼睛:「什麼事兒呀?竟然要對你的妻子保密!」

  鄭川生避而不答,又問:「冉凝,你今天還有別的事兒嗎?我沒耽擱你吧?」

  冉凝輕輕笑著,似怕驚擾了他,但口吻卻是責備的:「嗨,無論我有什麼事,都可以放下,假如你現在需要我……」

  「我當然需要!「鄭川生忙不迭地打斷她,舉目望天,鼻音濃重地說:「蒼天在上,我從來不知道,我也會遇上這種事!冉凝,如果你有時間,我想請你到我的辦公室去坐一坐……哦,那裡很清靜,沒有一個人……」

  「難道你我不是人?「冉凝開了一句通俗的玩笑,以活躍目前的氣氛。

  他們一道踏進鏡面鋥亮的電梯間,神情木訥地望著那一排靈活閃爍的指示燈,任這輕巧無聲的運載工具把自己升入高空。小小的空間包裹著兩顆迷惘而又悽惶的心,似乎起到了一種具體場景的情緒催化作用,冉凝突然」噗哧「笑出聲,並且調皮地看了鄭川生一眼。

  「這一刻好像時光倒流,你有沒有感覺到?我們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代,好像一對逃課的中學生……不,是排球教練帶著他的接班人,偷偷跑去球場練球!」

  鄭川生那一對清澈的眸子,似乎透出了淡淡而又永恆的悲傷,他嘆道:「是啊,我多麼希望這一刻,能返回從前那無憂無慮的時光,返回那綠草如茵的排球場……不過,在當年,是我帶領著你;現在,是我依戀著你……」

  冉凝突然間耳熱心跳,恍恍惚惚不知其然。不錯,鄭川生當年是她的青春偶像,但除了那段時光之外,他跟她在一起總是覺得枯躁乏味。此刻在一個封閉的小天地里,卻有一種博大深邃的情感內涵,帶著永恆的新鮮感和磅礴的氣勢,穿透了她的心,並且征服住她和壓倒她……那是否懷舊的感情?歲月的優勢?或是永不衰老的生命力?使她突然產生了與一個認識多年的男人,進行心的交流的熱切願望……

  電梯門開了,她還傻站著久久不動,直到鄭川生瘦長的手指輕輕碰觸了她一下,她才問:「怎麼?這就是你的辦公室?」

  他緩步向前走去,沉了沉,才回答:「確切地說,是工會的辦公室……今天,他們都有事出去了,整整一層樓,就只留下我一個人……」

  冉凝記起年前曾聽得文暢說,因為人民銀行的業務也要向商業化銀行靠攏,並非科班出身的鄭川生感到力不從心,就主動打報告要求調到一個輕鬆的地方。工會的工作,他當然是遊刃有餘。多年前,他就是咤吒球場的體育健兒,下鄉後,又是縣文工團的台柱子,吹拉彈唱樣樣在行。只是,一個人守著偌大一層樓,也怪清幽可怕的!她抬眼瞥見鄭川生的剎那問,一顆心被不經意地搖撼了!充溢在那一對表情豐富的眼睛裡的東西,不正是被人們稱之為」孤獨「的感覺?

  「這真是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了!「她不覺脫口而出,」我沒想到,你竟然在人民銀行的頂層樓上,找到一種超凡脫俗、清淡隱居的生活!」

  量,猝發的情感在頭撞擊,鄭川生的眼裡迸濺出兩顆火星兒,

  「燕啊,每當我乘電梯進入這十九層,時空便濃縮到咫尺之間。什麼名利榮辱、半生毀譽,還有世俗紛擾,統統被我拒之門外!這就是屬於我的世界,也是一個最清靜高遠的蝸居!」

  冉凝望著他,眸子裡透出幾分疑惑,」可是,人應該是群居動物,最怕孤獨的!難道你只想在茫茫塵世和嘈雜的人海中,為自己保留這麼一個小小的空間嗎?」

  他駐足在自己的辦公室前,不禁愕然,」那麼,你是熱烈擁抱生活的了?」

  冉凝心頭一時間酸甜苦辣俱全,但她目光的基調仍是清澈明亮的,暴露出她內心的嚮往與憧憬。」不是我擁抱生活,而是生活擁抱我。川I生,儘管生活也在時時欺騙著你,甚至戲弄你和傷害你,但人們總還是要感謝生活的,對不對?」

  鄭川生推開房門,長嘆一聲,」我可沒有你那麼好的涵養!許多時間,我都憎恨生活,尤其在生活對你特別殘酷無情的時候!「是她傷了他的心?或是觸動了他身上某根敏感的神經?冉凝忐忑不安地在門口滯住了,壓下心頭的惶惑,細細打量著眼前的房間:這是一間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大辦公室,僅有的兩張寫字檯上,書籍文件都井然有序,靠牆一排沙發居然是錦緞繡花繃面的,顯示出浪漫溫馨的氣息。整間屋子的氛圍也是寧靜高雅,不像一般的辦公室那麼紛繁雜亂。最為奇怪的是,角落裡竟支著一張摺疊小床,被蓋齊全,這兒哪像一個現代化的辦公場所?倒仿佛一個單身漢的蝸居之地--孤獨的單身漢!心裡必然埋藏著巨大的謎!冉凝不知道,他在這問屋子裡又是如何打發歲月的?

  鄭川生看了她一眼,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思,」我在這裡午休,有時候,晚上也睡在這兒……哎,你怎麼還不進來?」

  冉凝卻本能地後退一步,仍是疑慮不安,」我覺得,我好像是走錯了地方?」

  鄭川生伸出胳膊把她拉進來,動作溫柔而又細緻,絕非過去教她練球時那麼有力度,但卻同樣令她心醉神迷……她這是怎麼啦?似乎進了這間屋子,當真又回到少年痴迷的時光?難道,生活當真可以重複?沒等冉凝反應過來,鄭川生又輕手輕腳地走到窗前,拉上了墨綠色的絲絨窗簾,房間裡的光線頓時黯淡下來……

  冉凝與他相視片刻,更覺驚恐莫名,」川生,你這是……」

  他走到兩襲窗簾的合攏處,轉過身來面對她,兩人之間隔著一片空曠的寧靜,彼此都聽見了對方的心在怦然跳動……緊接著,他的聲音好似在真空里響起,讓她聽了毛髮直豎。

  「大半年前,也是這麼一個寧靜幽深的下午,窗外飄著毛毛細雨,那種讓人灰心絕望的天氣,她闖了進來……哦,我該怎麼辦?我是那麼孤獨,那麼地害怕這孤獨,可又不得不崇尚隱居!這間屋子就是我感情的冷凍庫,我把整個生命、整個青春都封閉其間,它只能幻化成一個美好的憧憬,也只能容納一個人的身影,那就是你的身影……可是,她闖進來了,那麼大膽又那麼熱烈,帶著青春期的浪漫幻想,帶著永不屈服的追求與渴望,還有激情澎湃的勇氣……唉,這真是可笑極了!我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你的青春氣息,找到了你少年時代的感覺……畢竟,她是和我們同一個時代的人。跟我們一個時期的生活緊密相連,不是嗎?有時候,人只需要一個,的生存空間,就足夠了!」

  冉凝緊盯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心中的驚懼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焦一萍?是她?她來過這兒?」

  鄭川生點點頭,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雙唇神經質地顫抖著,眸子裡燃起兩簇哀懇的火花,就像兩顆蒼白的小星星,映襯著墨綠色的天幕,閃爍著淡淡的卻是熒然的光輝。」是的,你沒猜錯,是焦一萍,我們的老朋友……我本想,這只是一時的感情衝動,一時流淌的欲望,沒想到,它卻凝固成永恆的瞬間,凝固在一個女人的子宮裡……」

  「什麼?「冉凝不寒而慄,只覺得一陣涼意浸上脊背,臉頰也倏地變為慘白,」那孩子,是你的?!」

  鄭川生靠在雪白的牆面上,兩腿簌簌發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似乎他正面臨著世界末日的審判。」……你可以這麼推算,如果她跟陳維則,再沒有發生那種事的話……」

  冉凝雙手下意識地絞扭著,目光迸發著燃燒的火焰,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這個幾乎毀了焦一萍一生的男人,他是邪惡的,又是真誠的!他的行為也既是輕賤的,又是凝重的!此刻,面對著他自己揭露出來的罪行,你又能對他怎麼樣呢?報復他?仇視他?清算他?罷了!那另一個現在看起來是毫不相干的男人,已經為此經受了懲罰,而且被傷害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差點兒死有餘辜……還好,總算在他死後,一切真相大白,至少,他不用把這黑鍋背到陰間裡去了!

  鄭川生望著她,萬念俱灰地望著她,又一次洞察了她的心思。」在這個問題上,陳維則是無辜的!他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恐怕也饒不了我!所以我聽得你們要採取什麼夏娃行動,才那麼害怕,以至於牽連到文暢,也跟著出了車禍……一切都怪我,只怪我!「冉凝不堪重負地逼近他,在發生了這樁駭人聽聞的事件後,她無法再保持一種若無其事的神態了!她近距離地凝視著他,近得都快挨近他的臉,她看著他那方正而有稜角的下巴,那線條清晰似乎蓄滿了溫情的嘴唇,和那一雙輪廓優美迷倒過無數女中學生的眼睛,鄙夷地問:「奇怪的是,你已經遂了她多年的心愿,她為什麼還要去死?」

  鄭川生絕望地攤開雙手,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姿式。冉凝沉重地閉上眼瞼,」我明白了,因為,你也沒能給予她活下去的力量…… 」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囁嚅著,」她希望,我能跟文暢離婚,再娶她,你知道,這是辦不到的事……後來,她又拿懷孕來威脅我,可我,我還是無能為力,毫無辦法,束手無策……再後來,她就無聲無息地去了……」

  冉凝甩著頭,感到思緒凝重、喧囂而又飛揚,胸腹間血液翻湧,渾身燥熱,似乎那股熱流正在起伏迴蕩,剎那間就要衝決而去……房間裡的光線十分黑暗,那個男人好像就在黑暗中與她對話,而四壁卻幻化出千姿百態的景致,或者乾脆就是一副詭譎的圖騰。哦,這正是那被孕育的混沌的生命嗎?孤獨地封閉在一個梨形的小天地中,渴望來到更為開放也更為明亮的空間。然而外面那縱橫億萬里、上下幾千年的塵世,卻是如此骯髒如此齷齪ll阿!美好的感情總是伴隨著醜惡誕生,虛幻的境界說不定才是心中瑰麗的珍寶,一個小生命又何必來到人間?

  她費力地咽下一口唾沫,跌坐在華麗的錦緞沙發上,只覺自己滿頭滿臉都是冷汗,好似虛脫了一般。」那麼現在,你怎麼會想到端出這個秘密?難道是因為陳維則死了,你自己心生愧疚……「」你用這個,擦擦汗。「鄭川生將一方手絹遞給她,順勢坐在她身邊,語態堅決而又斷斷續續地說,」不是因為陳維則,雖然我確實對他感到愧疚,但他畢竟和我不相干……不,是因為我自身狀況的改變。冉凝,我也要去了,步陳維則的後塵……不不,他是自裁,而我連自裁的勇氣都沒有……三天前,工會組織職工去檢查身體,你知道,只是一年一度的常規性檢查,我們誰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我的肺部發現一個陰影!又去市立醫院找專家會診,結果今天出來了!斯茵說,是晚期,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間……文暢還不知道。我堅持不讓斯茵告訴她!」

  冉凝霍然間瞳孔放大,難以置信地瞪著他,面前這張看似平靜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懼怕的跡象!是的,韶華已逝,不可重覓,在這茫茫人海、浩浩塵世中,他已經走完了自己的路,既使心潮澎湃衝決而去,也是他自己著意毀掉這道理智的堤壩!他的生命本該屬於永恆的開拓,然而他卻在年輕時代就失落了自我,因此,才有了那一瞬的放縱與沉溺……不,那不是放縱的甜蜜、沉溺的輕鬆,而是更大的精神壓力和更為沉重的痛苦!但那都是他心甘情願自找的!命運之神從未垂青過他,但初戀卻在他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創痕!也唯有這難以忘懷的初戀,才會給人帶來如此痛苦的折磨,甚至造成終生的遺憾!這下子,她算是真正地領教了!

  冉凝不由地感慨釋懷:或許正是命運的安排?這位可憐的男人註定要輾轉在焦渴與清泉的咫尺天涯之間,直到生命之火全部燃盡……然而,這一切到底有多大的意義呢?生命的真諦又在哪裡?

  正在她幽寂地沉默著,思緒紊亂而又迷離,一顆心如礁石般堅硬可又如流水般柔潤時,鄭川生突然伸出纖長軟弱的手,迅猛而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這是冉凝始料不到的,她來不及掙扎,也不想掙扎。難道,這也是命運的安排?他與她結合的歷史?他與她生命鏈條的攀結?當過去的紐帶被斬斷時,刻骨銘心的記憶便成為一個邈遠的苦難的神話?他顫抖的手指摸挲過她的臉頰,他黑黝黝的眸子裡跳躍著令人不安的獷悍的光亮,他的心潮似乎剎那間就將飛濺出五彩繽紛的浪花。他想幹什麼?他要幹什麼?

  「求求你,我要,我要!「他用顫慄滾燙的唇壓迫著她,希望這灼熱的吻能夠天長地久……

  進展是如此迅猛,讓她防不勝防……唉,這漫長的人生,時光應該倒退二十年,讓初戀的心如願以償吧?此刻,她望著這個對她苦苦眷念了幾乎一生的男人,似乎也回到少女時期,不由得怦然心動,那美好的感情仍舊新鮮、熱烈……這一瞬間,她百感交集。男人是忘恩負義的?還是情意綿長的,眼前不就擺著一個生命的活證?她即使能斬斷這一時的衝動,又怎能斬斷那悠長的歲月和無盡的青春?斬斷他們生命中盤根錯節、撲朔迷離、千絲萬縷的聯繫?

  冉凝的心熱一陣,冷一陣,幾乎要傷心慟哭。緊緊依偎著她的男子,眼神里卻浸透了悲哀的勝利。他的呼吸更加急促,幾乎是在激動地呻吟:「冉凝,求求你,讓我們如願以償吧?我愛你,我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仍然只愛你!你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我的心有多麼痛苦,我受過多大的折磨!只有你,才能使我的生命充滿歡樂,使我的心永遠年輕!你就是我創造力的源泉,沒有了你,一切都枯竭了……可是,現在晚了,說什麼都晚了!看在我就要離開你的份上,讓我愛你一次吧!」

  冉凝的心情複雜難言,或許,這就是少年時代的固戀情結?她始終對這個男人愛不起來,可也恨不起來。他和她之間,只存在著一個浪漫複雜而又淒楚簡單的故事,一個未曾實現的美好旖旎的夢……但突如其來的,一切似乎就要實現了!

  鄭川生不再言語,也停止了親吻,兩隻手開始抖抖嗦嗦地去解她胸前的鈕扣。驚恐和絕望扭曲了她的臉龐,永恆的傷感蒙上她的眼睛。難道,她又要下一次十八層地獄?內心的吶喊遙遠而逼近:不!不!不!她難以忍受地掀開他,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連忙掩上還未坦露的胸襟……

  「不!不要!「她嘶聲喊,」難道,我們還要走焦一萍的老路?難道,你自己釀成的苦酒,還要我陪你喝下去?不!我們是成年人了!不是少男少女!我們都有自己應負的責任,你也別在我早已禁錮的身心上,再加一副鐐銬!」

  只是一秒鐘的停頓,事情便已結束,鄭川生怯怯地站起來,清澈的眸子黯淡了,滿臉都是自卑、歉疚和羞愧……熱烈纏綿跌宕起伏的感情,剎時間就戲劇性地消失了,此刻的他,仍然孤獨、寂寞,還有模模糊糊的懺悔與絕望。

  他傷心地喃喃著:「冉凝,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

  冉凝兩眼閃亮,痛惜地望了他一眼,抽身便朝門外走去。走到門邊,她又停住了,悄然回身說:「我知道,感情上的痛苦是最難忍受的,生理上的病症也是一樣……不過,現在科學發達了,沒有治不好的病,也別給自己徒增痛苦,平添煩惱,好嗎?今天的事,還有焦一萍的事,我都不告訴文暢。但是,你應該向她坦承自己的病情,夫妻倆人攜手度過這難關……」

  鄭川生凝望著她的眼睛,他腦海里終生希求與熱戀的眼睛,此刻那裡包含著博大的理解、同情與寬容。他心裡突然又空落落的了……唉,他是否又一次失落了自我?或是感到自我的復歸?這一刻,他是真正的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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