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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9:23:37 作者: 莫然

  陳明明做了個彩色的夢。在夢中,她徘徊於巨浪}舀天的大海邊,一排排閃著銀光的沙灘好像延伸到天邊……

  突然,一張艷麗的面孔從沙丘後探出來,那是一個她異常熟悉。的女人,她在向她招手,她卻想不起她是誰?陳明明心中恍然明,白,又猶疑不定。那女人見她躊躇不前,便笑笑,一揚手,拋過來一顆小海螺。她一接沒接著,小海螺掉到沙灘上,像只小帆船一樣滑翔過來,一直滑到她腳下。陳明明撿起海螺一看,原來是個透明的玩意兒,玻璃殼裡還嵌著一隻小秒表,正嘀嗒嘀嗒地朝她眨動著秒針……

  陳明明驀然驚醒,手捂著胸口坐起來,一時間分不清打斷自己那深沉的夢境和疲憊的睡眠的,究竟是夢中的魔魘?還是床頭的鬧鐘?就在那似睡非睡、欲醒未醒的光景中,她霍然想起,夢中那個女人正是焦一萍阿姨,他父親的第二任妻子!可那閃閃發光的海螺中所隱藏的秒表呢?又代表什麼?難道那一針一針的悸動,正是上天的意志?死亡的時間快到了!但這瀕臨死亡的人又是誰呢?是她自己?還是她的某一位親人?

  自從有過一次吞服安定的經歷,陳明明的睡眠就糟糕透頂!或許是後遺症吧?她經常夜裡睡不著,睡著了也是惡夢不斷。每當徹夜不眠地瞪著天花板,她就覺得自己的神經正被某個惡作劇的人越拉越緊……她經常想莫名其妙地尖叫,或者大哭大笑。在發生了這麼多討厭的事情之後,她居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真是奇蹟!她知道,她的問題不能這樣解決,但毋庸諱言,這刺激人的事件也確實解決了一部份問題。媽媽、繼父、甚至奶奶和小保姆看她的眼神都變了!他們不再把她當作一個不懂事的性格孤僻的小女孩,而是當作一個有思想有行為的成年人來對待了!還有趙小剛--她那刁鑽古怪、既不同父又不同母,還得在一間屋檐下生活,在一個鍋里攪飯吃的哥哥!自從他們長談過一次後,他對她也是從未有過任何越軌的舉止,好像他也從頭到尾地變了一個人!由於這次事件的波動,也由於兄妹倆一貫的成績,這次他們雙雙都沒有考上大學。可是趙寧新慷慨解囊,甚至東拼西湊地借錢,最終把他們都送進了「自考」大專班。陳明明在聯合大學新聞系,趙,岡在經濟學院財經系。兩個人都住校,不常回來,常生活的矛盾也就減少許多。但陳明明在學校里也是惡夢連連,有時怕驚攪了同室的女同學,又只好躲回家中休息一陣。

  昨晚也是這樣,沒想到,她又做了一個意義含混的夢!但每一個場景回想起來又是那麼清晰如畫,活像在看二系列生動的圖片,或是在看一場無聲的電影……而且,是彩色的夢。陳明明從未夢見過如此鮮明的色彩,似乎把整個夜晚都照亮了!

  不知不覺的,她又睡了過去,再次醒來已快九點鐘,亮麗的陽光刺痛了她的眼睛……糟糕!上午還有課呢!陳明明急忙跳下床,七手八腳地翻找衣服,趕快穿上一件海軍藍與灰白色條紋相間的針織套裙,頭髮也用紅、白、藍三色混織的印花絲帶束在腦後,然後匆忙地洗漱完畢,提起書包,推出自行車,就朝大門外奔去……剛出院門,她就愣住了,兩條長腿不由自主地釘在地面上。對過的街口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手捧一束鮮花,渾身上下都煥然一新,他穿著灰白色的條紋襯衫和寬鬆的黑色長褲,剛刮過鬍子的臉上莫測高深,眼睛定定地望著她……

  陳明明神情狂亂,連忙把書包從左肩換到右肩,眼睛緊張地注視著院內,深怕此刻會遇上一個認識他也認識她的熟人……她著急地蹬了一下腳踏板,準備重新驅動自行車,神經已繃到極限。突然,一隻手輕輕搭上她的肩頭,同時,她聞到了一股濃烈的古龍香水味兒……

  「別碰我!」她尖叫起來,憤怒的情緒直衝腦頂。

  「明明,是我,是你老爸呀!」她耳邊響起低沉的,略帶歉意的聲『音,「今天天氣好,我想帶你出去玩兒……你看,我還給你買了一束鮮花!」

  「走開!」陳明明氣急敗壞地嘶聲叫道,同時兩握拳一轉身,碰掉了那束鮮花,「你不是我爸……出了那件事情後,就不是了!你,你是個壞蛋!大壞蛋!你幹得好事!我都聽說了!我不要你來看我,不要你站在我們院子門口,也不要你給我送花……你想沒想過?別人會怎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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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沮喪地大叫,叫聲逐漸變成了啜泣,她低著頭垂淚,卻見那束鮮花掉到街沿下的一條小水溝里,沾上了不少泥漿。陳明明心頭掠過一陣惋惜,怒氣一下子轉為困窘,她瞥了一眼父親,只見他的目光既非生氣,也非責難,只有深深的遺憾……

  陳明明無法再看他,垂下眼瞼,愧疚的淚水刺痛她的眼睛。她彎腰撿起那束花,小心拂掉花上的塵土和泥漿,喃喃地說:「我……我不是有意的!但是,我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不光想出去玩兒……」

  「我知道。」陳維則兩手插在褲袋裡,很有耐心地看著她,「所以,我才給你送花……」

  父女倆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陳維則注意到女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眼光仍是睃視著街上熙來攘去的行人,似乎害怕被誰逮個正著,心裡不覺疼痛難忍,同時腦海里掠過一陣罪惡感…….天哪!他不該做那件事!他真是愧對親人,愧對世間的一切還關心他、愛他的人們!如果能早點兒想起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兒,恐怕他就不會走上那條路吧?

  是在杜小圓的傾力援助下,陳維則才提前兩天被放出來,但緊跟著就接到電話通知,公司已經把他除名了!換句話說,他現在是一無所有了!正是在此刻,他也終於做出了決定,要用實際行動來贖回以前的罪孽。他將用剛剛萌發的一個男人的自尊,與多年來積累的惡習做鬥爭,爭取挽回自己的榮譽、勇氣和名聲,並且永遠割斷與過去的聯繫……是的,他將從所有人的視野中消失,重新創造一種自我的尊嚴。只需要向最後的親人做一個交代,陳維則就無牽無掛了!

  他望著女兒那張既傷心又光彩照人的美麗臉龐,早有這個心理準備,要勇於接受她的一切最可怕的反應。當他一走出那聞陰暗的牢房,就找到這種感覺了。命運待他並不薄,至少,還給了他一個女兒!就像是給他灰暗的人生之路嵌上了一顆亮晶晶的明星,或者是一輪皎潔清寒的明月……哦,她的名字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那是他起的名字!他熟悉女兒臉上的一切線條和她的一切表情,雖然父女之間來往甚少,但她畢竟是他的親骨肉!從今往後,他們再也不會有任何牽連了!他們的靈魂也將永遠分隔!陳維則懷著無限悽苦的心情想到,女兒如果知道他是來跟她訣別的,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她仍在盯著他看,目光里露出鄙夷之情,但臉色卻漸漸明朗起來。陳維則抓住這個時機,帶著點兒幽默感澀聲問:「喂,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難道你今後就這麼對待每一個送花的男人?總是對他們怒目而視。我又不是來向你求婚的!」

  陳明明忍俊不禁,笑了,「的確,你是最沒資格向我求婚的人!」陳維則眼裡閃著自嘲的光芒,「可是帶女兒去動物園,我總該最有資格吧?」

  「去動物園?就在今天?」陳明明猶豫不決,「上午我還有課呢!」

  陳維則堅定地從她手中接過自行車,推到門外院牆根下放好,鎖上,又走過來把鑰匙交給她。這一氣呵成的動作完全不由對方分說。「女兒,就聽爸爸這一次吧!我怕今後再沒有時間了……」陳明明疑惑地眨眨眼睛,「怎麼?你要走?離開這座城市?

  「「是呀,我非走不可!」陳維則苦笑著急忙改口,「明明,今後你若想避開我,可有的是時間…… 」

  陳明明一陣大笑,可愛的眼睛閃閃動人,她抿著嘴說:「我要一個巧克力大雪糕,還要兩瓶花生豆奶…… 」

  陳維則揮手招了一輛出租,為女兒拉開后座的車門,「你會長成一個小胖妞!請進……」因為不是節假日,遠在郊外的動物園清清靜靜,沒幾個遊人。這倒挺符合父女倆的心境,陳明明率先鬆了一口氣,雖然到處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膻味兒,但她仍然強忍住厭惡,接連吃了好幾塊巧克力雪糕。他們玩得很開,不知疲倦地逛遍了虎山、熊山和猴山,又去看了熊貓館和大象館,然後沿著空曠的人工湖來到飛禽區和水族館。陳明明尤其喜歡那些嵌在牆上的玻璃水缸,一條條色彩斑斕的魚兒在水中游來游去,好似一個個五彩繽紛、光怪陸離的放大了的萬花筒,也像她即將面臨的變幻莫測的人生……

  陳維則摟住女兒的肩膀,靜靜地陪她觀看動物世界,一抹淡淡的微笑始終停留在他嘴邊。中午休息時,他給女兒買了許多點心和飲料,似乎要把一生中荒廢疏淡的父愛,都濃縮在這幾個小時裡。坐在樹下濃蔭的長椅上,他高高興興地看著她又吃又喝。每當女兒傾身去拿食物時,披肩長發就會黑壓壓地垂落,他尤其欣賞女兒那張生氣盎然的臉龐和紅潤的膚色,看來她正在健康茁壯地成長著。多少天以來,陳維則心裡第一次感到輕鬆、愉悅,並且如此無憂無慮。如果他早一點知道,享受天倫之樂也是男人的一大樂趣,世界對於他來說,又將是另一副樣子吧?

  陳明明唐突地抬頭看他,「爸,你今天怎麼啦?好像有點兒怪怪的?」

  「是嗎?」陳維則抹了一把臉頰,顯得心事重重,「對了,我正想問你,你已經職高畢業了,今後打算怎麼辦?立刻就找個工作嗎?

  「陳明明驚訝地笑問:「你還知道我們高中分流,改成了職高班?

  是媽告訴你的吧?但我不喜歡公關文秘這個專業,所以現在不打算找工作,還想讀點兒書。他……哦,趙校長拿出了多年的積蓄,好像還借了一筆錢,把我送進了聯合大學新聞系自考班。我想當個新聞記者,就像冉阿姨那樣……」

  陳維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女兒,對她的下半截話沒在意,只抓住了自己感興趣的地方。「這麼說,老趙待你不錯?嗯……你也成了錢學生?這要花不少錢吧?」

  「一萬到兩萬。我們是大專班,只讀兩年。」陳明明壓下對那三個字的不快,又伸手去開啟另一瓶花生豆奶,「我今後工作了,會想辦法還他的錢……」

  「沒關係,我現在就替你還他錢。」陳維則輕描淡寫地說完,立刻又好笑地搖搖頭,「對不起,我說錯了!這錢本該由我來出,你是我的女兒麼!我希望你能多讀些書,受完教育,別像我似的粗人一個!倘若你爺爺早知道有今天,他就不如把我送進大學去深造,也別把我送進部隊~。。。呵!部隊也是個大學校,那就只能怪我自己……

  」

  他沒再往下說,伸手就從公文包里取出一疊嶄新的鈔票,看來是早有準備的樣子,悉數交給女兒,假作正經地說:「這是我剩下的全部遺產,一共兩萬元,你點一點……」

  「遺產?」陳明明迷惑不解,突然間渾身發抖,「爸,你這是……」陳維則仰面大笑,笑聲里沒有絲毫作假,「噢,我這是在開玩笑!拿著吧!」

  陳明明難以置信地望著父親,直到他把錢塞進她的書包,她才懷疑地開口:「是媽問你要錢的?她不該這樣……」

  陳維則語帶嘲諷地笑道:「是啊!你媽不該做的事兒可多了!我也一樣……」

  陳明明愣了半響,想問問他那件丟臉的事,可又問不出口。陳維則站起來,看了看萬里無雲的藍天,又說:「今天天氣真不錯,我們再去幾個地方逛逛……」

  他陪她走進爬蟲區,陳明明壓抑住自己對蛇的厭惡和恐懼,眼睛只盯著路,不敢朝兩邊看。陳維則看見女兒的樣子,便故意低頭俯在她耳邊低語:「喏,看那邊,看那些玻璃窗……」

  陳明明急忙用雙手蒙住眼睛,哇聲大叫:「爸!別來逗我!你知道,我從小就怕蛇!那是世界上最醜陋最可怕的動物……」陳維則想搬開她的手,但她肌肉緊張,手心也開始出汗,他不禁笑起來:「看來,你是真的不喜歡它?」

  陳明明吞咽了一口唾沫,嘎聲說:「不喜歡,絕對不喜歡!我們走吧,趕快離開這兒,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陳維則搖搖頭,扶著女兒快步走出去。一到門外,陳明明便張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然後跌坐在就近的一張長椅上:「哇!我都快昏倒了!這些椅子,想必就是為我們這些患有恐蛇症的人準備的……」

  陳維則坐在她身邊,咧嘴笑道:「蛇對人類也是有幫助的,你聽說過亞當和夏娃的故事嗎?雖然人們都譴責說,是蛇誘惑了他們的祖先,從而使人類被永遠逐出伊甸園。但你試想,如果沒有蛇的功勞,男人和女人怎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歡樂?」

  「你這樣看?」陳明明好奇地望著他,「我也聽說過這個故事,不過我可想不出來,這麼丑的動物還能誘惑誰?我覺得,沒人會相信它!」

  陳維則怏怏不樂地嘆了口氣,聲調突然變得沙啞,「你說它丑嗎?世上還有比它更丑的事物呢!女兒,你還年輕,所以你不懂,你不懂得人怎麼會被一些醜陋的事物所影響,最後失去他們的天堂樂土,而且毀了他自身……」

  看他一臉冷峻的表情,陳明明欲吐又咽,最後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把想問的話道出來:「爸,你是否真正愛過我媽?還有焦一萍阿姨?對了,昨天晚上,我夢見了她,夢見了焦阿姨……」

  聽完女兒敘述的夢境,陳維則把嘴抿得很緊,沉默許久一言不發。直到陳明明一再詢問地揚起眉毛,他才儘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我想,那個秒鐘確實代表著死亡的時間,但不是你,而是我……女兒,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陳明明心臟撲撲跳,渾身哆嗦,驚惶失措地直推他的肩:「爸,爸!你胡說些什麼呀!哎喲,你的樣子好怕人……我只是想問問你,你這一生中都愛過哪些女人?你……你可以不回答嘛!為什麼要來嚇我呢?」

  陳維則見女兒臉漲得通紅,眼看就要哭出聲來,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決定挺身面對真正的難題:「明明,你問得對,你應該問,就是你不問,我今天也想告訴你:一個男人的一生中,可能會遇上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女人,他也會被她們所誘惑,為她們而煩惱,而痛苦。但其中大多數女人都好過眼煙雲,真正能夠刻骨銘心的,只有兩個女人,最初的那一個和最後的那一個,你明白嗎?」

  陳明明臉上重現笑容,急切地問:「看來我媽和焦阿姨都沒份兒了!她們肯定都屬於過眼煙雲!那麼,爸,誰是你的第一個女人?誰又是你的最後一個?我認識她們嗎?」

  陳維則臉上毫無表情,猶如戴上了假面具一樣,但他心裡卻在翻江倒海。誰是他的第一個女人?這問題很清楚,因為他的一生都受其所累,他和她在拘留所里的意外重逢,正是他精神崩潰的直接原因。然而誰是最後一個?他自己也有些鬧不明白!他一直以為是楚天虹,因為他也曾為了她死去活來。但在此刻他卻認識到,應該是斯茵……對,只能是斯茵!那麼,她若是聽說了他自己選擇的結局,又會怎麼想呢?她還依然認為,自殺是懦夫和弱者的行為嗎?

  「女兒,我只能說到這兒為止了。聽著,我只想告訴你一句話:對你媽好一點兒!她雖然有些糊塗,時常摸不清自己感情的方向,但她畢竟是你媽!還有,就是今後千萬別找個像我這樣的男人!男人確實都很壞,你得記住了!」陳明明微蹙雙眉地望著他,經過一整天的親密接觸,她對父親的印象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變化。本來她一直憎恨他,討厭他,因為多年來他就一直冷淡她,漠視她,甚至忘了她的存在。現在她卻莫名其妙地感覺到自己在父親心中的地位。雖然她聽說父親的失足之後,就像剛才看見那些爬蟲一樣感到噁心,但她從來沒有料想到,父親也有果斷自信、控制大局的一面。她對他今天一整天給自己造成的影響不知所措,她也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父親突然變得親熱的行徑背後,似乎隱藏著什麼更大的錯誤?她想刨根究底,卻依然問不出口,此時此刻,她只想著父親的這一番話,她不知道自己在未來的日子裡,會不會遇上一個像他那樣迷戀感情的男人?或許那將是生命的恩賜?

  陳維則帶著既內疚又痛惜的複雜情緒,默默打量著女兒。看來那一次的災難性事件,並未給她的人生抹上陰影,她的個性還是那麼開朗明快。或許明天?後天?她又將遭受一次巨大慘痛的打擊,但他相信她能挺過來,面對生命中真正缺少的東西。她或許過早地就看盡了人間的傷心事?但是黑暗悲慘的日子在今後想起來,總比那一成不變而且永遠乏味的歲月來得有趣?

  在父女倆沉思默想的當兒,日頭已沉入西邊。遙遠的天際有一抹血紅的雲霞,那是寧靜的白晝在展示它最後的輝煌,瑰麗的色彩渲染著莊重的氣氛,讓人產生了一種祥和的幻覺,似乎所有人的命運都在宇宙的控制之中。陳維則帶著這樣一種意識回首往昔,好像他已經向上天懺悔,並且得到了寬恕……是的,現在他突然有了一種嶄新的感受,對人生也有了一種嶄新的理解。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能主宰他,但上蒼仍在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一切。包括他今天與女兒的重新聚首,都是為了替生活展示它最完美的一面。從現在開始,他再也沒有任何事情可做了!

  他平靜地站起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慈祥地望著女兒:「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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