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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9:23:12
作者: 莫然
這個秋天的天氣是那樣出奇的清朗,讓人覺得有幾分怪誕。石洪駿騎著車在郊外的田野上極目望去,只見蔚藍色的天空沒有半點雜質,就像一塊剛用水沖洗過的透明的玻璃,也像他此時的心境,空空蕩蕩一覽無餘,沒有任何附著和支撐……
石洪駿永遠記得在,父親石泉曾教他背過的一首宋詞:「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詩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父親戎馬半生,最欣賞辛疾棄那氣吞萬里如虎的情懷。可也不得不承認,楊柳曉風總是伴隨著金戈鐵馬,這就是人生,誰都有愁苦困頓、窮愁潦倒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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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常常盤旋在石洪駿腦海里令他愁苦萬狀的,正是自己失敗的決策。他聽了文炎的話,把一筆五十萬的貨款提留在帳外,與外貿公司合作搞了一次房地產投資,對方負責全部經營,絲綢廠保底分成。郊外那一片五百畝良田,正是用來建造新型別墅的最佳地段:離城近,交通方便,增值率高,資金回收也很快……
石洪駿當然明白,如果遠在北京的父親,前錦城市市長得知了他的行徑,準保會罵一句:「敗家子「!這樣做不僅違反了廠里的財經制度,也不符合當前政府的」保護農田「的政策,甚至有違石家」一輩子走正路「的祖訓,但他沒有任何辦法。絲綢廠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了,原料生絲搶購困難,產品絲綢又銷不動,他這個廠長是兩頭為難呀!恐怕只有他一L-里才清楚,自己正承受著有生以來最大的磨難。用」焦頭爛額「四個字來形容已嫌不夠,似乎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被噬咬得支離破碎,每一根神經都被撕裂得快要折斷了!
年輕的時候,石洪駿也曾是抱負遠大,不畏艱難。因為總有不滅的希望,總有力量的源泉,也會有不斷升起的信心在前頭出現,即使失敗了,也還可以重打鑼鼓另開張。而到了不惑之年,就已經沒有彷徨猶豫的時間,只能選准一個目標,便一鼓作氣地往下干,似乎成和敗總是在此一舉。所以,他才接受了文炎提出的那個孤注一擲的方案。此時正值城鎮建設的高峰期,郊外的衛星城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似乎前景誘人,沒有任何風險。只要按期建成那片別墅群,絲綢廠就能坐收漁利,比單純賣綢子的利潤不知高出多少倍!
「你放心吧!「當初,文炎信誓旦旦地對他拍著胸脯,」你們廠不用出頭,只把錢交給我,一切都由我來操辦。我搞房地產經營不是一天兩天了,城裡的建築公司包工頭,多半我都很熟。你呢,只管收穫不事耕耘好了,我保證一年過去,你們廠的投入就會翻上一番!」
哼!只管收穫不事耕耘?故作瀟灑罷了!世上就沒有那樣的美事!誰播下種子不想收穫?誰若是不肯下力氣勤耕細作,秋後他準保會竹藍打水一場空,就像蓉城絲綢廠現在的處境一樣!石洪駿騎了整一小時的車,才駛進那片建築工地,已是兩腿乏力,被秋陽曬得頭昏眼花,渾身也大汗淋淋,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他看著眼前的一片荒涼景致,看著那到處丟棄的破磚亂瓦和一片坍塌的巨大廢墟,不禁痛徹,肺。文炎不負責任地找了一家私營建築企業來承包工程,致使樓房在快要封頂時突然倒塌,還壓死了十幾個正在施工的民工。石洪駿接到這一突發其來的噩耗,簡直都快要崩潰了!這下子,他投入的資金也全部陷在裡面,說不定還得面對一系列的官司訴訟……
難道是他運氣不好?真正是禍起蕭牆?不!文炎那小子不像頭蠢驢呀?怎會捅下這麼大的漏子?他媽的,準是他在其中搞了什麼鬼,因而才連人帶錢地栽進去!石洪駿心頭像是著了一盆火,他風馳電擎地駛向工地,下車時膝蓋一軟,差點兒栽倒在地。舉目四望,卻不見那闖下大禍的小子!難道,文炎真會躲起來不見蹤影?他不敢面對從小一起長大的鐵哥兒們?
「你好,我的大廠長「一個人影突然從廢墟後閃現,正是那鬼魂一般蒼白的文炎,他笑眯眯地揚M-朝他打了個招呼,」我看你確實保持了我黨的優良傳統,艱苦樸素的精神!十多公里的路程,你就這麼騎車過來的呀?連個的都不肯打?同志,你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也是絲綢廠的本錢呀!你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我都替冉凝心疼!」
石洪駿扔開自行車,大踏步地登上一堆廢墟,又重重地嘆了口氣,蹲下來悶悶不樂地抽菸。他一直垂著頭不看老朋友的臉,生怕自己接觸到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和一對奸滑的賊溜溜亂轉的眼』睛,會克制不住情緒而做出什麼失常的舉動來。
文炎仍是西裝革履氣度非凡,頭髮油光光梳得一絲不亂。他臉帶笑容地爬到石洪駿身邊,像個躊躇滿志的、指揮若定的大將軍那樣,遼望四野。」古人說得好,置於死地而後生!洪駿兄,彆氣餒呀!我們還要繼續幹下去,直到勝利在望的那一天!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就說過,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能溫良恭儉讓。商品社會市場競爭就是這麼殘酷無情,而我們大多數企業家的致命弱點,正是缺少這種危機感、緊迫感和競爭力。說穿了,是缺少一種以死相拼的精神……」
石洪駿站起來丟掉菸頭,又用腳踩滅,打斷了這番雄才大略的講演。」好了,文炎,你現在談這些是驢唇不對馬嘴,我也沒心思來聽你抒豪情立壯志!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總得給我們絲綢廠一個交代呀?要不,我還怎麼有臉去見江東父老?」
文炎哈哈大笑地看著他,繼續慷慨陳詞:「洪駿呀洪駿!怎麼你也這樣目光短淺、眼界狹小、鬥志低落,經不起一點失敗與挫折?我看你呀,不僅是缺少幹大事業的氣派,還缺少現代企業家的恢宏魄力和鐵腕手段!這點兒破事算什麼?歷史以失敗論英雄。跌倒了,爬起來再干,房子塌了,我們還可以再蓋嘛!反正一部份樓花已經賣出去了,短時期的資金周轉不成問題。新樓一上馬,我們就可以贏利,最多晚個一年半年回收成本,沒什麼大不了的吧?「石洪駿聽得對方又一次誇下海口,不禁氣涌丹田。他繃緊了身體紋絲不動,陰沉沉的眸子瞪著老朋友,冷笑道:「是呀,資金再陷個一年半年的,你們公司應該不成問題!可我們廠的幾百號職工呢?就得喝西北風去!」
文炎面色難看,態度也生冷了許多,」那你說該怎麼辦?」
石洪駿壓抑住心頭的憤懣,斬事工截鐵地一揮手,」很簡單,我們現在就要回收資金,從你這個撈什子房地產開發中心退步抽身!事情原本就是這樣,你選的地段,你做的方案,你找的承包商,憑什麼要我跟你背黑鍋?我們早有書面合同,說好了資金只能給你使用一年,那就一天也不能增加!至於資金利息嘛,我們可以坐下來談,在保證絲綢廠不吃大虧的情況下,我們也會做些讓步……「文炎臉上隱約閃現著譏諷的微笑,也冷冷地問:「我真不明白,你怎麼會提出這樣的解決方案?這真是蠢透了!沒有一家合作方會同意!是的,是我拉你下水的,但你既然已經下水了,我們就要生死在一起,就算是天崩地裂,你也得幫我頂住呀!這才是哥兒們不是?剛才我還以為,你只是革命意志衰退,現在看起來,你簡直就是要當革命的叛徒和逃兵嘛!」
石洪駿不為所動,鄙棄地看了他一眼,」我提出這個方案,是因為實事求是。你們公司財大氣粗,每年的利潤就是好幾百萬美元,資金陷多久都沒問題。可我們廠呢,正在朝不保夕垂死掙扎。你總不能眼看著我們被這筆資金困住、拖垮,最後宣告破產,我這個廠長也丟掉頂帶花翎吧?」
文炎沉思了片刻,面孔上的肌肉跳了跳,鏡片後的眼睛眨了眨,又嘻皮笑臉地說:「你們廠破產我不管,你要是丟掉頂帶花翎那才好呢!要不怎麼叫做置於死地而後生呢?洪駿呀洪駿,你就是這點不開竅!我倒挺欣賞你那種與時代和命運相抗爭的勇氣、身處逆境而不妥協的性格,但你是不是有點兒認不清形勢呢?自古以來,識時務者為俊傑呀!絲綢廠確實朝不保夕,你這個廠長呢,也總有一天會在競爭中被淘汰,你的前程和仕途,早就被押在裡面,無法挽救了!實事求是地說,干實體干企業干工廠,在當今社會是最難啃的一根雞肋,真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你呢,也就別那麼爭強好勝,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我勸你跳出這個圈子再想想,多權衡權衡。如果這件事當真危及你的地位,倒不如趁事情尚未發作之際,就趕快想個法子調走,絲綢進出口公司只要我一句話,他們就會接納你!那幾十萬的破事兒也交給我來處理,我總會想辦法不顯山不露水地抹平了,最後還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父親從前在錦城任職時,最欣賞城郊一座寺廟裡的對聯:天下事了猶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石洪駿輕輕吁出一口氣,睜大眼睛逼視他,」是嗎?我不大相信,這不符合他老人家的風格!我倒知道,父親他最欣賞這麼一句話:大丈夫必當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文炎,你不覺得自己提出的這個解決方案,委實太卑鄙了嗎?」
「不!何為卑鄙?何為高尚?其實只是人們對相同事物的不同解釋。「文炎狡黠地笑道,」譬如我剛才講的,不以成敗論英雄,那也不是一成不變的!事實上有些時候,恰好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要是現在不走,等將來事情鬧大了,你就會落個玩忽職守的罪名,甚至會有人懷疑你這麼做,是為了中飽私囊!那時,誰都會認定你是個失敗者,還有哪個單位敢要你?」
「是嗎?「石洪駿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情緒,咄咄逼人地朝他走近了一步,」那麼我倒想知道,你這個商場上的常勝將軍,這次又怎麼成為贏家?」
「那好辦!「文炎不假思索地說,」我會向那個私營承包工頭索要高額賠償,跟他在法庭上見個高低。我會請最好的律師,不怕贏不了他!」
「是嗎?「石洪駿又向他逼近了一步,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如果那個工頭也宣告破產,你的高額賠償一文也拿不到呢?」
「那?「文炎聳了聳肩,」剛才我不是說過嗎?何妨以不了了之?」
「你他媽的!「石洪駿勃然大怒地吼起來,」我就猜到,是你小子在從中搞鬼!自己不知道撈了多少好處,所以才找了這麼個搖搖欲墜的下三濫公司!你……你也算是革命的後代?你真給你爸丟盡臉,!」
文炎剎時間臉色蒼白,肩膀簌簌發抖,他強自鎮定地伸手抹了一把頭髮,又整了整領帶,大聲說:「石洪駿,你說話要負責任的!沒有證據,怎麼可以隨便誣衊人?」
「誣衊人?沒有證據?「石洪駿握緊拳頭,目光傲視著這所謂的老朋友,一步步把他逼下瓦礫堆,」好吧,我告訴你,我不會就此罷休的!我一定會去尋找證據,調查到底……」
文炎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驚惶失措,兩隻眼睛東躲西藏,不敢正視面前這個形象高大的男人。突然他一個不留神,竟從瓦礫堆上骨碌碌地滾下去,摔了個四腳朝天,樣子狼狽不堪……
「文炎!洪駿!「背後傳來一道焦急的喊聲,緊接著,冉凝氣喘吁吁地跑近,後面還跟著一群扛攝像機的男人。」喂,你們在這兒千什麼?不是打架吧?」
石洪駿臉上毫無表情,文炎急忙爬起來,拍打著自己的衣襟,努力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自嘲地說:「沒什麼,真不好意思,摔了一跤。。。·一」
石洪駿也走上前,用力幫他拍打著後襟上的灰土,一語雙關地說:「是啊,是他自己不小心……怎麼樣?痛吧?摔得厲害嗎?今後,你可得小心走正道了!」
文炎痛得直抽冷氣,鏡片後的眼睛眨出幾滴淚珠來,」媽呀,這兒可真不是人走的地方,我都摔得掉眼淚了!你說厲害不厲害?「石洪駿含有深意地打趣著:「你還會掉淚?我想,那也是鱷魚的眼淚吧?」
冉凝懷疑地看著他們,問:「你們在打什麼啞謎?又怎麼會在這兒遇上?」
兩個男人對望了一眼,彼此微笑地點點頭,似乎阻塞了一段時間的心靈現在又溝通了。石洪駿擺出若無其事的帶子,文炎搶先開口:「我們?我們是殊途同歸,一起到郊外來辦事,正好在這兒遇上了……」
「撒謊!「冉凝責備地看著他,」我都知道了,你們公司幹得好事!樓垮了,全市的新聞媒介都出動了,你還想欲蓋彌彰!」
文炎並不為自己辯解,只是彬彬有禮而又含蓄地笑笑,一副大人不把小人怪的模樣。石洪駿卻不聲不響地皺緊眉頭:唉,這個愛攪局的女人!誰的老婆像她那樣?一刻也不安分,總在丈夫遇到麻煩或者難堪,而且最倒霉的時候出現?她就不能讓人安靜一會兒嗎?
文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連忙拔腿走開,」既然你們新聞界都知道了,我也就別裝沒事兒人了……嫂子,對不起,我還得去處理一些事,對付那些跟你一樣的機敏的記者,洪駿就交給你了!你們電視台有車,把他一道捎回去吧!」
他忙不迭地走開了,那一撥攝製組的人也相繼離去,剩下石洪駿咬緊牙關,不言不語,整張臉就像一塊經過風雨侵蝕的岩石。冉凝默默地走向他,心也抽得很緊。從四姑娘山回來後,他們倆還沒能抽空說上幾句話。丈夫每天回來得很晚,頭一沾枕就沉沉睡去,次日又馬不停蹄地踏上征途。冉凝隱約聽說,廠子裡又遭受了重大的經濟損失,但石洪駿回來卻從不提起。她向來佩服丈夫的堅強毅力,無論承受多大的打擊,他總是不動聲色,絕不向妻子透露分毫,總是獨自將痛苦嚼碎了吞咽下去,照常有條不紊地處理各種事務。似乎妻子的同情、憐恤或關心,都是一錢不值的東西。
冉凝深深地嘆了口氣。她一回來就想跟丈夫談談,談一些對她來說十萬火急,又必須挑明的事情。然而丈夫的心總是被強烈的危機感與緊迫感煎熬著,她又怎能找到合適的機會?即使有這樣的機會,深知丈夫一門心思撲在工廠的事務上,她又怎好去分他的心?眼前這綠草盈盈、生機盎然、秋高氣爽的郊外,倒是個談心的好場所,然而看著丈夫那萬念俱灰的神情,她又不得不把一肚的話都吞回去。
周圍殘存的幾棵樹上響起了小鳥的啁啾與蟬鳴,疊在瓦礫堆積如山的廢墟上,像是一段跳躍不安、雜亂無章的音符。一隻碩大的花蝴蝶抖顫著美麗的翅膀,撲撲閃閃地飛進了深深的草叢。石洪駿臉上陰雲密布,一動也不動地佇立著,仿佛化作了一棵老樹、一塊石碑。巨大的惆悵網住冉凝,唉,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石洪駿突然回過身來,深深地剜了她一眼,嘆道:「唉,你呀,十處打鑼九處在,專挑你老公的……喂,你還站在哪幾千什麼?還不去繼續你的新聞採訪?看看除了文炎,還能有幾個倒霉蛋被你逮住?」
冉凝心口怦怦直跳,這話像是暗藏心機?她咬緊嘴唇,扶住一
棵小樹,下定決心把所有的疑惑都抖摟出來,」洪駿,你跟文炎……你跟他沒什麼瓜葛吧?我總覺得那個人心術不正,好像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瞧他那一身名牌,我就不信他的錢來路都很正……「」就你聰明?「石洪駿腮幫子上的肌肉倏地一跳,他猛地瞪大眼睛,惡狠狠地說:「好了!好了!我的事你不要管!我最恨老婆參政,真是煩死人了……」
他說了一半又自行頓住,大踏步走向自己的破車,扶起來,一偏腿,就準備開路。冉凝看著他的一舉一動,-D-直哆嗦,不顧一切地衝著他的背影叫起來:「你這個人怎麼這樣?難道做了你的妻子,想替你分擔一點什麼,都不行嗎?」
石洪駿從妻子不堪忍受的叫聲中,聽出了撕裂她內的痛苦,不由自主地站住了,目光深沉地投向遠處那迷迷茫茫的原野,沉吟著沒有開口。
看見他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冉凝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疑慮不安地走上前,拉住丈夫的胳膊,心又劇烈地跳動起來,」你的樣子好怕人呀!到底出了什麼事?剛才,你跟文炎又在這兒吵什麼?我能幫你一把嗎?」
石洪駿輕輕抹下她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下頭來看著她明亮的眼睛,」你真的關心我?」
冉凝在這對犀利的眸子逼視下,突然間驚恐萬狀。她也做了個深呼吸,佯裝無奈地揮揮手說:「你的語氣好怪噢!我是你的老婆,怎麼會不關心你?」
石洪駿沉思良久,仍然沒能掙脫出心靈的旋渦,只得帶著戲謔的吻,另編了一套說詞:「這段時間,我們廠的綢子嚴重積壓,怎麼都賣不動……剛才,我是來找文炎,托他想想辦法……怎麼樣,說給你聽了,你又有什麼好辦法?對了,你們記者不是神通廣大麼?能不能給我挖掘出一個銷售標兵來?只要他在年底前銷出所有積壓的庫存,我就給他發高額獎金,而且給你們電視台送一面錦旗!」
冉凝渾身的血液都燃燒起來,內心也激烈地翻騰著,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她抬頭望著天邊嫣紅的晚霞,望著遠處浸染在雲霞中的瑰麗的城市,只能想到一個人,只有他可能幫助絲綢廠,也能幫助石洪駿解除困境!冉凝心中湧現出一種大義凜然的激情,這一刻她絲毫沒有顧及自己的感情,一心只想為丈夫解危難。
「好,那我就給你介紹一個人。「冉凝忍不住喊出聲來,」他,他叫楚雲漢,曾經是錦城商場的銷售部經理。我想,他准能把你們廠積壓的綢子全都銷出去!」
石洪駿被她的喊聲鎮住了!他陌生地看著妻子,看著那張映照著瑰麗紅霞的臉龐,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這是誰的名字?為何妻子叫出口時,面容竟浮現出如此盪人心魄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