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納蘭近日因病沒去皇宮，朝中又發生了許多大事。首先就是那個不要臉的老叛徒吳三桂，他投靠清廷後封了個平西王，卻一直不安份，還想跟康煕分庭抗禮，年青皇帝要撤三藩，也是針對他。老傢伙聽到一點風聲，就主動上摺子請求撒藩。明眼人一看就清楚，他這是在試探朝廷的心思，但康熙正有心撒藩，便想趁機批准。

  不料此舉又受到孝莊太后與索額圖等大臣的激烈反對。康熙深感大清江山風雨飄搖，自己還不夠成熟強大，只好每天都到大內新修的暢春園去練武。明大學士也發現，索額圖處處在跟自己作對，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納蘭發現父親很煩惱，經常獨自坐在廳堂長考，就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明珠卻說你多日不進宮，該去見見皇上了！

  納蘭基本弄懂了我的「身世」後，就答應只要有可能，便帶我進宮去看看。他只是想讓我開開眼，見見世面，哪能想到狗仔隊抓情報搜集資料這一說呢？恰好這次皇帝住在暢春園，相對來說防衛寬鬆一些，納蘭沒費什麼勁兒，就把我帶進去了。

  我們打馬來到暢春園，這座郊外的別墅建築質樸，也沒發現什麼巧奪天工的地方。侍衛們都排列在較習場上，前方不遠處立著一個箭靶，康熙拉開了一張大弓，正在射箭。他一箭射中了靶心，旁邊的曹寅和端敏都拍起手來，紛紛叫好……

  端敏跑去把那枝箭拔起來，說：皇哥哥真是好功夫，快趕上納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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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寅笑道：瞧我們格格，說的這是什麼話？皇上肯定比納蘭強呀！

  康熙也驕傲地笑道：是呀，朕的弓箭射藝，從沒輸給任何人！

  端敏笑道：可是成哥哥確實文武雙全，尤其射箭，真的好棒哎！

  曹寅酸酸地說：可惜他生病了，要不，就讓他來跟皇上比試比試……

  端敏一抬頭看見我們，便高興地說：哎，成哥哥來了！

  康熙也發現了納蘭，還有他手裡拿著的弓箭，卻矜貴地不說話。

  曹寅忙對康熙說：皇上，納蘭來得正好！您就跟他比試比試吧！

  納蘭走到康煕面前，單腿給他跪下說：容若伴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我發現康熙氣色一直很好，不知道他有什麼保養秘方？用什麼來強身健體？我突發奇想：如果獲知了這一切，回到現代後寫本書，肯定能暢銷。

  康煕沒發現我，只淡淡地對公子說：起來吧，聽說你又病了？

  納蘭起身說：容若偶染小疾，現已痊癒，只是不幸錯過了殿試皇榜！

  曹寅笑道：瞧這納蘭公子，真是口氣大呀，怎麼？你一考就能高中？

  我發現曹寅經常很妒忌納蘭，可還沒想清楚這次是為啥？康熙突然不屑地喝道：有點文才算什麼？我們滿人崇尚武功，騎馬射獵才是我們的基本功，八旗子弟更要牢牢記住這一點！要做這九州大地的真正主人，就必須保持馬上的優勢……

  納蘭忙說：臣謹記皇上的教導！

  康熙輕蔑地看著他：可是納蘭，你看看你，怎麼總在生病呀？朕才封賞了你兩天，也沒見你好好當值，怎麼又病倒了！這是何道理啊？

  曹寅也跟著說：是啊，容若，你說你這麼一副身體，還當什麼御前侍衛？乾脆辭職讓賢得了！讓給那些勇武強悍的英雄巴圖魯。

  納蘭笑道：皇上，雖然容若身子弱，但從小就練習武藝，功夫還是有兩下的！看哪一位英雄巴圖魯，敢來跟臣比試？就請皇上做個見證吧！

  康熙高傲地說：那就讓朕來跟你比試吧？

  我在旁邊嚇了一跳，覺得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什麼東東，令人很不安。

  納蘭也楞住了，不禁問道：皇上，您？

  康熙抖了抖手中的弓箭，驕傲地說：怎麼？朕不配嗎？

  納蘭忙說：不，是臣不敢。臣子怎能與天子比武？那不是大不敬嗎？

  康熙走上前：朕就恕你無罪。納蘭，今天你非比不可，看我們誰是天下第一巴圖魯！

  納蘭只好說：是，皇上！

  康熙彈了彈弓，又說：朕還要你不得作弊，不得弄假，明白嗎？

  納蘭點點頭：明白了，就請皇上先來吧！

  康熙不再說話，他屏住呼吸，拉開大弓，瞄準靶心，用力一箭射去……

  我連忙睜大眼睛看去，只見這有力的一箭，「嗖」地一聲直中靶心！

  端敏在旁邊拍手笑道：哎呀，皇哥哥射得真准！

  曹寅也一語雙關地說：是啊，皇上真有兩下子，容若你不服也得服了吧？

  康熙看了納蘭一眼，也十分得意：容若，該你了！

  納蘭也拉開大弓，略瞄了瞄靶子，就一箭射去。我和眾人又睜大眼睛看去，只見更為有力的一箭，也是直中靶心，卻把先前那枝破為兩半，牢牢地扎在靶心裡……

  康熙也看見了，他楞了楞，不知道說什麼好。

  端敏又拍起手來：好呀，我看納蘭應該是第一！

  我也拍了兩下手，聽見四周沒動靜，才趕快停下來，把自己的興奮勁兒稀釋一下。斜眼看了看，侍衛們都視而不見，這幫勢利眼兒，連起碼的公平心都沒有了！

  曹寅指著納蘭說：容若，你大膽，竟敢把皇上的箭破為兩半，是何居心？

  納蘭連忙給康熙跪下：皇上恕罪，容若本是無心，沒想到就勢如破竹。

  這般直言不諱，我都替他捏了把汗。想想公子也真是沒眼色，你應該知道天子在上，無論他武藝如何，他就是男主角男一號，而你只是友情出演跑龍套，怎能跟皇上較真？他惱怒起來就會砍了你的頭，看你還敢不敢稱第一？

  康熙怔了怔，又卻哈哈笑道：好個勢如破竹！咱八旗傳統，講的就是圍獵行武，必不可廢，缺的就是你這樣的氣魄！容若，朕輸了！朕不是巴圖魯！

  端敏也學乖巧了，忙說：皇哥哥，你和成哥哥都是巴圖魯！

  納蘭和康熙互看一眼，兩人都不禁笑了，好像原有的一絲敵意也在消失。

  曹寅看了，又挑逗地說：格格你說得不對，英雄巴圖魯應該只有一個呀！

  康熙若有所悟，立刻瞪了納蘭一眼：這麼說，朕還得跟你比下去？

  納蘭也笑道：比就比！

  有沒有搞錯？這個鬼曹寅，似乎想置納蘭於死地吔！

  眼看康熙和納蘭分別騎上馬，飛奔出暢春園，我和格格也連忙跳上馬，跟他們一起疾馳在山道上。遠遠看去，只見前方塵土漫天飛揚，兩騎兩人奔馳而去，他們都挽著弓箭，一直並駕齊驅，看樣子誰也別想超過誰！

  後來我跟格格趕上去了，康熙也漸漸超前，他才回頭看了看納蘭，嘲笑地問：哎，你怎麼慢下來了？你是不敢超過朕？

  納蘭立刻用馬鞭抽了一下馬，說：皇上只要赦免臣，臣就敢跑在你前面！

  康熙有些惱怒地打著馬說：朕就是恕你無罪，你也不一定能賽過朕！

  我急得對格格說：不好，今天要出事兒！

  格格卻笑道：沒事兒的，他們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見格格全身戎裝，披金戴銀，頭上的髮飾也弄得亮閃閃，完全是盛裝出場嘛！不好，會不會這深宮美眉也看上了納蘭？那我就多了一個情敵，而且更加強大，令人應付不來。可是不會啊，我一直覺得格格與公子，好像不會發生什麼故事？

  這時前面的兩騎快馬已經飛跑上一座大山，仍是毫不相讓。我也和格格催馬上山，在我們的鞭打下，馬兒都累得大汗淋漓，再也跑不動了……

  還沒等我們跑到山頂，納蘭和皇帝又有了新花樣。他跳下馬來對康熙說：馬兒已經跑不動了，臣跟皇上比試爬山吧？

  康熙也跳下馬喝道：好啊，朕就不信，朕的腿還沒有臣子快，走！

  他們又一前一後爬上前面的山坡。我和格格互相看了一眼，也只得棄馬上山。

  格格一面爬山一面氣喘吁吁地說：還是小寅子聰明，他就沒跟來，說每回皇哥哥與納蘭比賽，都得累個半死還不分輸贏……他才不跟來呢！

  好不容易才爬上這座不算高也不算低的山，康熙已經先爬上來，他回頭看看落在後面的納蘭和我們，高興地哈哈大笑，說這回該你認輸了吧！

  納蘭擦著汗說：臣是大病初癒，怎麼能賽過皇上？

  康熙揚著馬鞭指指他：怎麼？你不服？還想比什麼？

  納蘭坐在山頂上，喘著氣搖著頭：不，臣服了，臣比不動了！

  好強的他也許是頭一次服輸，於是康熙激動地面對群山，揚手高喊道：哈，朕羸了！朕是皇上！朕是巴圖魯！三藩，還有四面八方的敵人，你們誰也不敢欺負朕，誰也不敢藐視朕！朕一定會戰勝你們！

  我和格格也喘息著，剛想找個地方坐下，納蘭又振奮地站起來說：皇上說得對，皇上決不會坐享其成，守著父輩創下的家業，而要做上天攬月，下洋捕鯨的一代英主！臣也知道皇上正等待一個契機，來成就自己那治國安邦、勵精圖治的一世偉業！

  哦，原來公子是在鼓勵他，鼓勵皇上，難道一個天子還需要這些？

  康熙冷靜下來，轉身問納蘭：哦？那你說說看，什麼才是最好的契機？

  納蘭笑道：迫在眉睫，就是撤三藩呀！

  我這才明白了，納蘭看上去似乎不關心國事，其實他一直都在想這些，他也許滿腦子都在轉著這個念頭，那就是如何幫助年青的皇帝安邦治國？

  康熙冷笑道：你說的不錯！可朕想批了三藩的摺子，卻是老祖宗猶豫，大臣們勸阻，讓朕很是煩心。支持朕的只有一個，就是你的阿瑪！

  納蘭忙說：不止阿瑪，還有朝中很多漢臣，他們都會支持皇上！

  康熙皺起眉頭：那些漢臣？他們是稀泥糊不上牆……朕也在想，要不要堅持下去？

  納蘭看著不遠處，突然奇怪地問：皇上，您看，他們在做什麼？

  山頂上有個打石場，幾個農民在打石頭。康熙帶著我們走上前，看一個老農打石頭。他掄起一把鐵錘敲打一塊大石頭，石頭的邊角被打得粉末四起，石子飛揚……

  納蘭想了想，突然發問：老伯，這石頭那麼堅硬，為何到你手中，就粉碎了呢？

  老農隨口說：就是因為它太堅硬吧？

  納蘭沉思著：老伯，你說這人，它應該像水？還是像石頭？

  老農笑道：我只知道一句話，抽刀斷水水更流，而石頭……

  他聳聳肩，又是一鐵錘下去，把手中握著的石頭打得粉碎。

  納蘭啟發一般地笑起來：看來這人，也要像水，而不要像石頭。

  康熙就是個白痴，此刻也有所領悟，何況他是千古明君。他忙說：對，水是柔的，永遠不會被斬斷，而石頭再堅硬，也會被打得粉碎！

  他又對老農說：老伯，謝謝你，讓朕知道了繞指柔，也會勝過百練鋼！

  他又激動地朝群山喊道：朕不是石頭，朕是水！水是堅韌的，朕也要堅持下去！

  老農民似有所悟，驚訝地抬頭看著他，突然叫道：皇上？你是皇上！

  打石頭的農民們紛紛涌過來，圍成半個圈給康熙跪下。我就想當皇帝真棒，只要他一心一意替老百姓辦事，或者是對老百姓好一點，都能得到萬民的仰慕。然而當一個皇帝又比當一個文學家容易多了！也許正因為如此，納蘭才不甘心落後。他那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雄心，別說是皇帝，就連我這個小書僮也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