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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9:00:49 作者: 張成功

  市公安局政委室里,郭萬清皺著眉,目光茫然地望著窗外。王明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喊了聲政委。郭萬清一驚,看看是他,便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招呼他坐下。

  王明問:「找我來什麼事?」

  「調査組要看張峰一案的卷,你抽個時間,給他們送過去。」郭萬清故作很隨意的樣子道。

  王明沒有絲毫猶豫地答道:「卷不在我手上。」

  「檢察院不是說已經給退回來了嗎?現在在誰手裡?」郭萬清板起了面孔。

  王明平靜地說:「劉支隊帶走了。」

  郭萬清火了:「胡鬧!他已經停職了,你怎麼能隨便讓他把卷帶走?」

  王明作出無奈狀:「他是負責主辦案子的,要卷我能不給嗎?再說,他是要卷在前,停職在後,我能有啥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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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萬清盯住王明半天沒眨眼:「王明,你個小鬼頭,我警告你,別給我耍花槍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你應該清楚哄騙領導的後果是什麼!」

  王明眉峰抖了抖:「那你也停我的職得了,這兩天我覺得渾身上下不舒服,正想睡兩天呢……」

  郭萬清怔了一下,不禁惱怒:「你當我不敢?」

  王明嬉皮笑臉:「別,你是領導,你有什麼不敢的?」

  郭萬清霍地站了起來,手指王明道:「好你個王明,真是膽大包天了!」

  王明仍然是笑容可掬,但話音卻像刀子一般鋒利:「政委,您想想,劉支隊為什麼要帶走案卷,他也不傻呀!因為他知道這東西是某些人的心病,所以,他一定要帶走。您說,這麼金貴的東西,他給誰能放心?」

  郭萬清畢竟心虛,而且也不想死心塌地地為陸伯齡當幫凶,他慢慢坐下,對王明道:「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王明站起來,轉身就往外走。

  「等等!」郭萬清喊住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叮囑道:「從今天晚上開始,調査組可能就要研究對某些人採取強制措施了,你們當心點!」

  王明對郭萬清敬了個禮,說道:「政委,您是個好人!」

  郭萬清看著王明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好人?我算他媽什麼好人……」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他不接,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來,狠狠地吐出兩個字:「回家!」

  郭萬清回到家後,便往床上一躺。老伴在鏡子前正起勁地練習扭秧歌。他問道:「我說,你那個哥哥是市醫院的什麼官?」

  郭夫人不耐煩地回答:「我說了多少遍了,內科主任!」

  「你去找他一趟,給我弄張住院單。」

  郭夫人詫異地停止了舞蹈:「你怎麼了?啥病?」

  「這叫病不找人人找病!」郭萬清喟然長嘆一聲,「別問那麼多了,去找你哥哥吧,讓他給我開張一兩個月的住院條子。」

  「喲喝,一兩個月?你說的輕巧,什麼病要住這麼長時間?」

  「心病!」郭萬清要言不煩。

  「心病?」郭夫人吃了一驚。

  「就是心臟病,真囉嗦!」

  「咦?我從來沒聽說你得過什麼心臟病……」

  郭萬清急了:「你到底找不找他?」

  「好,好。」郭夫人無奈地走到電話機前。恰好在這時電話響了,她忙拿起話筒接聽,然後遞給郭萬清:「是找你的。」

  本來他不想接,但老伴的話對方肯定聽到了。他瞪了她一眼,勉強地接過了話筒,裡面傳出陸伯齡的聲音:「喂,老郭啊?晚上九點召開政法委員會會議,不准任何人缺席!」

  郭萬清拿著話筒的手軟軟垂了下來,看樣子,自己是躲不成了……

  劉振漢剛吃好晚飯,就接到了龐天岳的電話。他在電話里只說了一句話:「你馬上過來,四中大門口見。」

  龐天岳的愛人是四中的校長,他的家就在四中院裡。劉振漢心裡忐忑不安,弄不清龐天岳約他見面是什麼事情,但可以肯定是有什麼重大的事,不然,不會這麼急著約他見面。

  劉振漢跟王麗敏說聲出去有事,就急急地趕往四中。

  龐天岳正在學校門口轉悠,劉振漢快步走到他面前,龐天岳拉拉他的胳膊,「走,咱們邊走邊談。」

  四中位於環城河邊,環境很幽靜,龐天岳和劉振漢沿著河堤慢慢走著。

  「振漢,北京我已經去過了,當面向錢書記作了匯報。」龐天岳低聲說道。

  「錢書記是什麼態度?」劉振漢話音里透著激動也透著焦急。

  「錢書記很重視,向我詳細詢問了有關案件的全部情況,最後表示應依法辦事,說要給聶大海打個電話,儘可能地把情況了解得全面些。」龐天岳頓了頓,接著說道:「錢書記的態度還是很明朗的,說任何人都不能凌駕於法律之上,否則最終只能是自食惡果。他反覆強調,從我匯報的情況看,這個案子很複雜,牽涉的面也很廣,一定要慎之又慎,要用事實講話,用證據講話。他說,他可能還要有半年時間才能回來,在學習期間有些事情不好插手過問,但如果能有個文字性的材料給他看看最好,並一再叮囑我要把案件的進展情況隨時向他匯報。」

  劉振漢輕輕地舒口氣,「有錢書記這個態度,我心裡就踏實了!龐局長,你看,需要我做什麼。」

  「我找你來,就是想讓你把案子的詳細情況和你所遇到的問題以及想法寫個書面材料,我給錢書記寄去,你看可以嗎?」

  「行,我馬上就寫。」

  龐天岳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語調變得沉重起來,「振漢啊,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情況很可能會越來越惡化。錢書記給聶大海打過電話後,有可能出現兩種情況,一是聶家有所顧忌有所收斂,二是矛盾進一步激化,他們加快對你迫害的步子。據我分析,後一種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為他們已經完成了對你停職的工作,對他們來說,是取得了初步的勝利,會更加相信權勢的作用,以致忘乎所以。再說,張峰的死已經使他們沒有了任何退路,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他們也就只能破釜沉舟堅持到底了。這樣一來,你身處風口浪尖,能不能徹底擊垮你,關係到他們的成敗。換句話說,你是聶家榮辱沉浮的關鍵人物,所以,他們絕不會對你手下留情。」龐天岳憂鬱的目光投向燈火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河水,「咱們做警察的既要面對兇殘的罪犯,又要抵擋背後的暗箭。你可以不懼罪犯的兇殘,拎著腦袋跟他們干,但你不能不對權力庇護下的陰謀提心弔膽,因為這些能把你毀得不明不白。唉,想想真讓人心寒哪!」

  龐天岳的一番話,在劉振漢心裡掀起一陣陣波瀾。他很了解聶大海,做事不僅果斷而且徹底,他所追求的就是一種圓滿和無懈可擊,這也是他取得政績和官場上贏得威信的一個重要原因。凡是他分管的部門工作效率都很高,凡是他經手做的事,老百姓就放心就稱讚。在他任副市長期間,市政府設立的市長熱線電話他的線路最忙,有些不是他分管的事,市民也找他。在天都市,提起「聶大海」這三個字,無論是一般幹部還是市民,還沒有不豎大拇指的。但如果他把這些用到他劉振漢身上去,還真有些讓人不寒而慄!

  「也許就像前幾天對這護城河進行清淤。」劉振漢順著龐天岳的目光望去,「如果怕被污染陷進去,這河裡的污泥就永遠都清除不了,這河水也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清澈純淨。」

  「說得好!」龐天岳的情緒也有些激昂起來,「想一想,咱們警察不就是社會的清淤工麼,也許這就是咱們生命的價值!」

  這時,龐天岳衣兜里的手機突然急促地響了,他打開接聽:「什麼?這時候開緊急會議?什麼內容……嗯,好,我知道了,馬上就到。」

  龐天岳停住腳步,滿臉嚴峻地說:「政法委通知我馬上去參加緊急會議,主要內容是研究你的問題,參加會議的還有其他政法委委員。你趕快回家等我的消息,抓緊時間把材料寫好,看這架勢,他們是要有什麼新動作了,你作好思想準備吧!」

  望著龐天岳匆匆而去的身影,劉振漢明顯地有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他只能迎上去,硬著頭皮也要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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