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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8:56:32
作者: 張成功
聶明宇坐在董事長室里,靜靜地欣賞著蕾蕾的雕塑。他完全被這一尊尊或站或蹲,或仰天嘶吼或垂首沉思的古銅色泥巴吸引住了。他似乎從每一個雕像上都能看到自己的身影,似乎那些蘊涵藝術張力的靜物在和他默默對話。於是,他領會了妹妹對哥哥的深情和一片苦心,不覺怦然心動,一股暖流頓時涌遍全身。
就在這時,蕾蕾推門走了進來。
聶明宇站起身道:「蕾蕾,我正在欣賞你的傑作呢!這樣的藝術瑰寶擺在這裡太可惜了。沒想到,我們的蕾蕾還真的很有才華啊!」
「哥,你怎麼也肉麻起來了?是不是想讓我跳樓?」蕾蕾話鋒一轉。「哥……你不能對嫂子好點嗎?」
聶明宇愣了一下,好像猜到了什麼,立刻作出驚訝狀:「怎麼了,蕾蕾?你的話真讓我聽不懂。你從孟琳那兒來?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蕾蕾猶豫了片刻,臉上顯得不自然,輕聲道:「沒發現什麼。我們倆聊起來,她挺傷心的。」
「女人啊!」聶明宇從妹妹的神態上已經看懂了她的心思,感慨萬端的樣子繼續說:「蕾蕾,無論你發現什麼,聽我一句:你嫂子不是壞女人,我也不想傷害她,我們都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去做。」
聶明宇的話令蕾蕾頗感緊張,好像他已經掌握了什麼似的。她趕緊接上話道:「女人不重要嗎?還有婚姻、家庭?我希望你們能舉案齊眉,生活得和諧幸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若即若離。哥哥,生意做得再大,有再多的人圍著你轉,那些都長不了。」
「蕾蕾,說過分了!」聶明宇皺起了眉頭。「凡是我決心做的事情,都應該是長久的!」
蕾蕾嘴角牽出一絲無奈的笑。「好,那我也就說一句:多想想爸爸和媽媽!」
聶明宇良久無語。他一時還猜測不出妹妹究竟是什麼意思。於是試探著道:「對,他們想孫子想了很多年了。也許孟琳說的太多了……」
蕾蕾打斷他:「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你心裡應該清楚的。我不是不說,而是不想傷害你。」
聶明宇弄懂了妹妹話的含義,也就失去了追問的興趣。他看了看表,說道:「別胡思亂想了,去干你的事吧。我約你嫂子見面,她應該過來了。」
蕾蕾走沒多大會兒,孟琳就來了。聶明宇很客氣地給她泡了杯茶。「我覺得自己很像個龍騰公司的客戶。」孟琳端起茶杯晃了晃。聶明宇笑笑。「迄今為止,我還從來沒親自接待過客戶。」
「那我應該感到榮幸了。」孟琳臉上沒有表情,話題陡轉。「昨天海邊又有人死了。」
「是嗎?死人的事每時每刻都可能發生。」聶明宇掃了孟琳一眼。「你不覺得這並不該你關心嗎?說話要注意些,孟琳,不然會有人覺得你很可怕。」
孟琳笑笑。「也許這話用到你身上才最恰當。」
「你是說我可怕?」聶明宇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她。「你該慶幸,蕾蕾什麼也沒告訴我,我也什麼都沒問。」
孟琳心中一涼,一股寒意從後背升起。她一咬牙道:「可我自己來了。你說吧,你想知道什麼?我已經再也無法忍受了!明宇,我們還是夫妻。你不問,我說好嗎?任何後果我都……」
「住嘴!」聶明宇猛地打斷。「我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今天找你是要你辦一件事。王麗敏不是沒去市委大院嗎?要她到龍騰來。你應該能做到。」
孟琳對聶明宇的大度似乎有些感動,她點點頭說:「媽已經跟她說過了,我想可以。明宇,我覺得我們之間……」
聶明宇顯然知道她下面要說什麼,站起身來擺擺手道:「就到這裡吧,我要開董事會。」
孟琳幽怨地看了看他,起身就往外走。在她快要出門時,聶明宇又喊住她,叮囑道:「自己注意,孟琳!」孟琳快步走出。她在過道里腳步踉蹌,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
寬敞、幽靜的工作室里,蕾蕾呆呆地坐在一個只完成了一半的雕像前。家裡發生的一件又一件事使她煩惱異常,一種世界顛倒的感覺深深折磨著她。她不能不承認:她最親最愛的哥哥的確變了。而最讓她痛不欲生的,是她竟然無力說服他,矯正他邁向歧途的腳步。
突然,敲門聲傳來。她緩緩站起身,對著門大聲問:「誰呀?請進!」
大木門被推開了,兩個年輕的警察站在門口。他們正是龔靜、馬荃。龔靜問道:「請問馮蕾蕾小姐在這兒嗎?」
蕾蕾好奇地看著他們,答道:「她不在,請問你們找她有事嗎?」馬荃看著眼前漂亮的女孩,有點緊張。「有、有急事要找她商量。」蕾蕾不由笑了。「她做什麼壞事了嗎?要調査她?」
龔靜進了屋,就被那些雕塑吸引住了,根本就沒注意聽他們的對話。只見工作室的不同角落裡,已經放了幾尊雕塑。有的用白布蒙著,有的則還沒有完全完成。這些雕塑似乎都是表現極端痛苦的狀態中人的逃脫和掙扎。
馬荃被蕾蕾的提問嚇住了,忙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有一個……一個……」他猶豫著該不該說。
「你可以告訴我,因為我和蕾蕾是最好的朋友,她可能這幾天都回不來呢!」蕾蕾眨著眼睛故意逗他。
馬荃露出極端失望的神情,懊喪地說:「啊?那我告訴你也沒有用了。」蕾蕾聳聳肩膀,愛莫能助的樣子。「那對不起了。」她說罷轉過身去。
馬荃萬分遺憾,正準備走。龔靜突然發現蕾蕾的手上、工作服上沾滿了星星點點的泥巴,脫口問道:「請問……你也是搞雕塑的嗎?」
蕾蕾想了想,回過身來說:「也算是吧。」
龔諍立刻高興得拍起手來:「行了!我們想求您一件事。我叫龔靜,他叫馬荃,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的。我們的支隊長是劉振漢,他介紹我們來的。」
「劉振漢?」蕾蕾抿嘴一樂。「你說吧!」
馬荃道:「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我們有兩個被害人,死得很慘,卻找不到殺害她們的兇手。」
蕾蕾有些奇怪,問:「我能幫你們什麼?」
「他剛才說的不是太清楚。」龔靜連忙解釋說:「因為受害人面部被毀容,這給我們辨明身份帶來了困難,想請您運用雕塑手段,試著恢復死者原貌。」
蕾蕾這次聽明白了。她面帶難色說:「這對我來說可是新課題。再說,我現在手頭的工作太多,脫不開身呀!」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哎,振漢哥他人為什麼不來?」
龔靜和馬荃明白了眼前的這位小姐就是馮蕾蕾。他們無法回答她提出的問題。龔靜岔開,看著遠處工作檯上一個半成品頭部雕塑道:「我可以看看那個頭像嗎?」
蕾蕾有些勉強的答應了。馬荃也奔過去,和龔靜饒有興味地細細端詳著。只見工作檯上,一個泥塑的男人頭像仰天嘶吼著,他雙目圓睜,脖子上粗壯的肌肉里每一根血管似乎都爆裂出來。
「像真的似的,太棒了!」馬荃輕輕觸摸著頭像的面頰。
「你喜歡雕塑?」蕾蕾對馬荃產生了興趣。
「不,我不懂。」馬荃謙遜地摸摸頭。「但是,我覺得這個人像太生動了。馮小姐,這是您的作品吧?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能雕刻得如此活靈活現?」
蕾蕾看著這位年輕的警察,對他的謙虛好學平添了幾分好感,於是說道:「每一個人的長相實際上是由面部骨骼的特徵決定的。不知道你如何看待這座頭像。但它在我心目中不僅僅是泥巴石頭青銅等沒有生命的材質,而是骨骼、肌肉、血管和神經等有機地組成的一個生物,一段有靈魂有思想有感知的生命狀態!」
龔靜見她的情緒調整過來了,趕快趁熱打鐵那你能幫幫我們嗎?」
蕾蕾似笑非笑地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龔靜見無法迴避了,只好據實回答說:「昨天海邊有位海關人員被謀殺,劉支隊長去忙那事了,所以,他不能來。」
蕾蕾心一沉,馬上便想到了哥哥,臉色不覺陰鬱起來。龔靜見她沉默不語,又補充說道:「我們辦的這個案子,死者是像我和你一樣年紀的女孩兒!」
蕾蕾不由抬起了眼帘。
馬荃言詞懇切地道:「馮小姐,希望您能慎重考慮一下我們的請求。這不僅是為死者申冤,也是維護了法律的尊嚴。天都的公安民警和老百姓都會深深感謝您!」
蕾蕾心有所動。她覺得自己沒有理由拒絕兩位年輕的刑警。況且,還有振漢哥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