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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48.重大事故

2024-10-04 08:19:00 作者: 劉慶貴

  首長視察後,訓練隊喜借東風,掀起了軍政訓練的新高潮,搞了隊列、內務衛生、射擊、投彈等項目的流動紅旗競賽,哈德林娜當班長的一排一班得的紅旗最多,她自己還奪得了射擊第一名。一分耕耘,十分收穫,學員們與初來乍到時大不一樣,入伍前的不良習慣洗滌一空,完成了由老百姓到軍人的初步轉變。訓練結束時,侯玳妮分到發射中隊鍛鍊,依然過著戰士生活,而袁友方和哈德林娜則直接任命為發射中隊的技師。

  在一個月的軍訓中,儘管凌芸傑出了不少洋相,但她不愧是紅軍後代,有股不甘人後的精神,從一點一滴做起,緊追慢趕,與剛入伍時判若兩人,臉曬黑了,飯吃快了,隊列動作成了班裡的標兵,連她最害怕的緊急集合,也從最後一名提升到中等速度。因為衛生隊不屬於正規連隊,大隊令她到發射中隊繼續鍛鍊。到了中隊,她很快就和官兵混熟了,大家有個頭疼腦熱都願意找她看。一方面她為人熱情,另一方面,在發射中隊清一色的男性世界裡,現在有了四名女性,如同荒漠中現出四朵鮮花,乾渴中遇到美味甘泉,怎不讓這些男性官兵們養心養眼呢。所以,一些男兵,有事沒事都願意來找這位美女醫生看病,而且非得讓她摸摸脈不可。與其說是看病,不如說是來看她,以體會一次女性撫摸脈門的溫馨與觸摸肌膚後感官的滿足。

  就在袁友方、哈德林娜、凌芸傑和侯玳妮等人到發射中隊不久,中隊受領執行東風一號飛彈定型的11-3任務。經過動員,中隊全體官兵的積極性極大地調動起來,任務準備搞得有聲有色。但在人員定位時,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凌芸傑非要上陣不可,這讓王來喜和英勇颯鏑傷透了腦筋。用王來喜的話說,凌芸傑是個極不安分守己的人,時不時愛出個風頭,常常干出一些常人想像不出也干不出的事情。比如才下到中隊時,王來喜把她和哈德林娜、袁友方一起分到一分隊,而把侯玳妮安排到二分隊,但凌芸傑非要和侯玳妮一起分到二分隊不可。為此,她把背包放在營房外,噘著嘴在背包上足足坐了一個小時。一分隊長几次規勸她,要把她的背包拿進去,但她就是不動身子。最後還是英勇颯鏑出面,同意讓她和侯玳妮一起到二分隊,她才起來。而起身後又提出非要二分隊長郗祁生把她的背包拿進去不可。後來侯玳妮問過她為什麼非要那樣,她嘻嘻地笑著說,袁友方和哈德林娜的背包是一分隊長拿進去的,我的當然也要分隊長拿進去了。而問她為什麼非得到二分隊來,她只是嘻嘻一笑,不肯說出緣由。她不是不肯說,而是不願意說。這個秘密一直過了若干年後,她才透露出來,齊司令員的兒子在二分隊,侯政委的侄女在二分隊,凌副司令員的女兒也應該在二分隊。但還有一層意思從未透露過,她嫉妒哈德林娜,一個牧民的女兒為什麼能得到司令員兒子的愛,她想近距離觀察一番郗祁生,要是可能的話,就……

  11-3任務動員會後,凌芸傑很激動,自己從首都千里迢迢來到靶場,不就是要把自己的滿腔熱血揮灑疆場嗎?如此千載難逢的發射任務,非親自參加不可。她暗下決心,瞅准機會,乘晚飯後與郗祁生到河邊菜地打理番茄豆角之際,不失時機地提出了參加試驗任務的要求。聽到凌芸傑的要求,郗祁生回答得很爽快,同意把她放到定位名單里。但轉而一想,又感到不妥,她是學醫的,專業一點也不對口,而且加注很危險,她能行嗎?凌芸傑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行。就這樣,郗祁生把她和侯玳妮一起定位到供氣專業組的加泄配氣台。

  支委會上,當郗祁生提出讓凌芸傑定位到任務時,所有支委都持反對態度。

  「郗祁生,你真敢想敢幹啊。」一分隊長鄺琮禮嘲笑著說。

  「你知不知道凌芸傑不是咱中隊的人。」副中隊長刁弋新感到不可思議。

  「人家是學醫的,讓她搞加注供氣,你搞沒搞錯?」三分隊長賴西清嘿嘿一笑。

  只有副指導員同意凌芸傑上陣,但也不主張定位到供氣組,他說那裡太危險了。一位副司令員的千金,萬一有個閃失,中隊能擔當得起嗎?副指導員最後提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把才分來的袁友方、哈德林娜、侯玳妮、凌芸傑通通抽出來放到宣傳報導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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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鄺琮禮一聽副指導員的主意,連忙反對,他認為袁友方和哈德林娜兩人素質不錯,他要把他倆定位到試驗崗位上鍛鍊。

  郗祁生最了解新來的大學生的心理,因而一再替他們說話。他說把他們定位到任務中去,即使是體會一次試驗任務,也會終生受益。他同時提出,有文藝細胞的,可以在定位任務的同時,參加到宣傳報導組,做到任務宣傳兩不誤。

  中隊長王來喜想得比他們多,對於將來要留在中隊的袁友方、哈德林娜等人,應該讓他們參加任務,多接觸多實踐才能成才。但要讓凌芸傑定位到試驗任務中,他從心裡不情願,因為她不是中隊的人,沒有培養的價值。在中隊鍛鍊的大學生中,他最看不慣的就是她,自以為父親是基地首長,處處鋒芒畢露,動輒頤指氣使。想到這,王來喜說,其他幾個都可以定位,凌芸傑絕對不能定位到任務中,就讓她參加宣傳報導組好了。

  就這樣,支委會否決了凌芸傑定位配氣專業組的意見。會後,郗祁生婉轉地做她的工作。凌芸傑哼了一聲,找到大隊後勤處車管助理員,要了一輛車,直奔10號將軍樓。一進家門,看到父親正坐在沙發上看報,凌芸傑一把將凌利峰手裡的報紙拿開,沒頭沒腦地噘著嘴問:「爸,你支持女兒當兵嗎?」

  「支持。」凌利峰開始不支持,但經過操場巧遇後,早已改變了初衷,不但支持她,並且千方百計為她創造鍛鍊的機會。

  「你支持女兒參加試驗任務嗎?」

  「支持。到靶場來就應該參加任務。」凌利峰說完,把她拉到身邊坐下。

  凌芸傑靠在父親懷裡,用那嬌滴滴淚汪汪的眼睛望著凌利峰,委屈地說起了中隊不讓她參加飛彈發射任務的事。說我是學醫的,又說加注不適合女孩子干。凌利峰一聽,嘿嘿一笑說:「對啊!」

  「對什麼對?這明顯是欺負人。齊司令兒子搞加注,侯政委侄女也搞加注,凌副司令的女兒為什麼就不能搞加注?她侯玳妮幹啥,我就得幹啥。本姑娘非要和她摽著干不可。」

  凌副司令撥通發射中隊的電話,找到了英勇颯鏑,如此這般地說了幾句。就這樣,凌芸傑順理成章地進入了定位名單。

  11-3定型任務準備了4發東風一號飛彈,要求打成3發。第一發飛彈技術陣地單元測試、分系統測試和綜合測試都十分順利,出現的5個故障很快就排除了。飛彈轉運到發射陣地後,起豎對接、分系統檢查一氣呵成,隨即進入加注階段。

  此時的凌芸傑和二分隊其他人員一起,穿上了加注工作服,整個人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她可以通過玻璃罩子看到外面的人,但別人根本看不出她是個女性。就在穿上加注工作服的瞬間,凌芸傑的自尊心和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高興得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了。

  郗祁生把加泄配氣台的工作一分為二,讓侯玳妮和凌芸傑交替擔任操作手。加泄配氣台的動作不複雜,開始加注時,聽口令按下一個綠色按鈕,把加注活門打開,再聽口令按下一個黃色按鈕,把溢出活門打開。此後加注過程就沒有什麼動作了。加注完畢後,聽口令按下白色按鈕,將加注活門關閉。最後一個紅色按鈕是關閉溢出活門的,要到最後撤收時才能按下。綠——黃——白——紅,順序絕對不能顛倒,否則定出事故。

  第一發加注時,侯玳妮操作準確無誤,酒精和液氧的加注都很順利。點火發射,飛彈飛行正常,準確命中目標。

  發射成功後,發射中隊上下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氣氛中。第一次參加試驗任務的袁友方、凌芸傑、侯玳妮、哈德林娜等人更是歡喜若狂。凌芸傑從3號發射場出來,恰好遇到幾位領導。表情豐富的凌芸傑一把抱住齊司令,高興得連連高喊:「齊伯伯,我也參加任務了。」說完,又和侯政委擁抱起來,最後撲到父親的懷裡,眼睛裡竟開放出了激動的淚花。是啊,能參加發射飛彈,該是多麼激動,多麼神聖,多麼偉大,多麼光榮啊!

  隨後進行第二發東風一號飛彈發射,該由凌芸傑操作了。凌芸傑認真仔細地檢查了加泄配氣台狀態,連上電源插頭,合上交流電閘,看到電源燈亮後,對著調度電話大聲向分隊長報告:「238報告。」

  調度中傳來了郗祁生的聲音:「238講。」

  「238準備完畢。」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通過調度電話,傳到郗祁生的耳朵,同時也在3號發射場上空盤旋。要知道,為了練好這個口令,凌芸傑不知下了多大功夫。報告詞用升調呢,還是用平調,抑或是降調?她最終選擇了「238」用平調,「準備」用降調,「完畢」用升調。她對著鏡子,反覆練習。「238準備完畢」說出來有如夜鶯歌唱,婉轉動聽,餘音繚繞。

  「明白。」聽到凌芸傑的報告聲,輕易不動聲色的郗祁生心頭也為之一動。各號手匯報準備完畢後,他又單獨給238號下達了一個口令:「238注意,打開加注活門。」

  「打開加注活門。」凌芸傑復誦完口令,用明顯帶有舞蹈動作的姿勢,伸出右手大拇指,從右前方繞了一圈,重重地按下綠色大按鈕,只聽叭的一聲,加注管路的電磁閥門打開,加泄配氣台的綠色指示燈亮。凌芸傑聽到響聲,看到燈亮後,又用優美動聽的聲音報告:「加注閥門打開。」

  「明白。」郗祁生聽著凌芸傑悅耳的報告聲,滿意地笑了笑。稍過片刻,郗祁生又給凌芸傑單獨下了「打開溢出活門」的口令。

  「打開溢出活門。」凌芸傑復誦後,又用了一個誇張的動作,按下黃色按鈕,將溢出管路活門打開,然後報告。

  此後,郗祁生指揮其他號手,進行酒精加注,一切順利。其間,凌芸傑就沒有什麼操作動作了,只是觀察指示燈。她覺得餘興未盡,有點不過癮,心想怎麼動作不多一些呢?要是多一點的話,還可以更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華。有著充足文藝細胞的她,此時竟構想起一組舞蹈動作,她要把試驗任務的操作動作美幻為舞蹈語言,搬到舞台上表演。

  正在凌芸傑盡情展開幻想的翅膀飛翔的時候,傳來了郗祁生一聲呼叫:「238注意,關閉加注活門。」

  凌芸傑飛翔的心緒還暢遊在虛幻的世界,她根本就沒有聽清口令。侯玳妮在一旁捅了她一下,凌芸傑才從夢幻回到現實中來,木然地望了侯玳妮一眼。侯玳妮提醒她關閉加注活門。

  「關閉加注活門。」凌芸傑機械地復誦著口令,隨即伸手把加泄配氣台上的紅色按鈕重重一按。

  「錯了!」站在旁邊的侯玳妮尖叫一聲。

  聽到調度中傳來侯玳妮的叫聲,郗祁生從場坪飛跑進來,一看指示燈,連忙大聲叫凌芸傑按下白色大按鈕。然而,此時的凌芸傑早已呆若木雞,侯玳妮把她推到一旁,使勁地按下白色按鈕。但為時已晚,就在凌芸傑按下紅色按鈕關閉了溢出活門的時候起,飛彈罐箱的酒精在地球重力的吸引下,從加注管路向庫房槽罐回流,進而產生了強大的負壓,把飛彈上端的殼體吸癟,彈頭歪到了一邊,隨之撕開一條裂縫,酒精像下雨似的嘩嘩往外流淌。

  正在場坪上密切注視著加注的王來喜一看,大喝一聲:「一分隊固定防風拉杆。」說完,一個箭步衝到飛彈跟前。英勇颯鏑、刁弋新、鄺琮禮、上官彩真、哈德林娜、袁友方等人緊跟其後,冒著嘩嘩流淌的酒精雨,以最快速度把四個防風拉杆鎖死。

  飛彈還在一點點歪斜,裂縫還在一點點擴大,酒精還在無情地流淌。

  「撤。換掉衣服,千萬不能接觸火源。」王來喜對著已經被酒精淋透的刁弋新、上官彩真等人,大聲下達命令。隨後他又跑到3號掩體,命令郗祁生「斷開電源,撤離!」

  郗祁生把凌芸傑和侯玳妮推出掩體,確認已經斷電後,也迅速跑出掩體。

  凌芸傑抬頭一看,飛彈脖子折彎了30度,彈頭歪到一邊,酒精還在嘩嘩地往外流淌……她一下子癱倒在地。

  王來喜一把將凌芸傑拽起來,使勁把她往場坪外推。他十分清楚,如果遇上火星,酒精猛烈燃燒,發射場將化為一片火海。

  「消防分隊進場洗消。」王來喜對消防分隊長下達口令,然後轉身讓鄺琮禮組織一分隊人員研究飛彈下架方案。

  此時,侯政委、凌副司令、孫浩成、穆秋勝等領導從敖包山指揮所趕到現場。這次定型試驗任務,齊司令有事到北京,指定由凌副司令負責,想不到出了如此重大事故。凌副司令一到現場,聽說是操作錯誤引發的事故,怒不可遏。他也不問青紅皂白,指著王來喜、英勇颯鏑和圍在旁邊穿著加注服的郗祁生等人,大聲訓斥道:「怎麼搞的?這麼重要的任務,竟然玩忽職守,釀成飛彈損毀。」也不等王來喜回答,氣呼呼地說:「我宣布,給操作手撤職處分……」

  凌副司令還未把話說完,只聽得凌芸傑哇的一聲大哭,從人群中沖了出去。隨之郗祁生、侯玳妮也跟著離去。

  凌副司令看著幾位穿著加注服的人跑開了,也分不清誰是誰,但憑直覺,那一聲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使他一愣。但凌利峰畢竟是身經百戰的將軍,很快鎮定下來,大聲說:「今天的事故嚴重,不處分不足以教育大家,我宣布給王來喜、英勇颯鏑記大過處分,穆秋勝和張峻弘嚴重警告。全大隊整頓三天,查找原因,吸取教訓,舉一反三。」

  如此重大事故,像一塊巨石,一下子砸在發射中隊的頭上,把官兵們砸暈了。當大家明了事故的經過後,一雙雙眼睛噴出的怒火一齊燒向凌芸傑,從舌尖發出的一支支利箭射向她的耳膜:

  「怎麼操作的嘛?這麼簡單的動作居然出錯。」

  「當初就不該讓她上陣。」

  「高幹子女,就知道嘻嘻哈哈,一天到晚沒個正經的時候。我早就料到會出事的。」

  「一發飛彈該值好多好多錢吧!」

  「聽五院的專家說,一發彈夠一個縣人吃一年。」

  「哎!她的一個誤動作就把一個縣一年的飯錢全報銷了。」

  「哼!還把咱光榮中隊的榮譽全毀了。」

  面對上級領導的批評和兄弟單位的責難,看到全中隊官兵的沮喪,英勇颯鏑這位經歷過血與火考驗的老兵也有點招架不住了。但英勇颯鏑畢竟是英勇颯鏑,他及時主持召開了支委會和中隊大會,統一認識,很快就穩定了情緒。

  多愁善感的凌芸傑更是處於極度悲痛之中,出事當天徹夜未眠,連續一天零兩頓不吃飯。她恨自己鬼迷心竅,為什麼非要爭著上陣不可呢?她恨父親,是父親打電話給指導員,才把自己推到任務崗位上的,為什麼不替女兒把住關呢?出事後,糊塗的父親不問青紅皂白,就宣布給予撤職處分,你知不知道是女兒闖下的禍呢?她恨中隊領導,他們明知道自己不適合搞操作,但為什麼同意自己上陣呢?她也恨中隊其他官兵,恨侯玳妮,恨哈德林娜,恨郗祁生,這兩天為什麼沒來陪她呢?就連平時見面總是嘻嘻哈哈和她開玩笑的周扒皮,她也恨他,昨天照面時他只是安慰了三句話,為什麼不多說幾句呢?

  到了第三天中午,英勇颯鏑才端著一大碗雞蛋麵條進到凌芸傑房間。凌芸傑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總算有人來看我了。她瞥了一眼指導員手中的麵條,咽起了口水,畢竟肚子太餓了。指導員親切地對她微微一笑,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叫她起來吃飯。但凌芸傑心想,我給中隊丟臉了,哪有臉吃飯?想到此,她的眼圈又紅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英勇颯鏑說完,把麵條又一次端到她的跟前。麵條里散發出來的香味一下子鑽進凌芸傑的鼻孔,強烈誘發著她的食慾。凌芸傑站起來,望著眼前這位身材矮小,但在中隊官兵心目中又顯得偉岸高大的指導員,剛才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情不自禁嘩嘩地流了出來。不能再讓指導員一直端下去了,她從床上爬起來,接過指導員手中的麵條,很快就把一碗麵條吃光。

  凌芸傑心想,指導員真好,我犯了這麼大的錯誤,還來關心我,不像其他人那樣不理我。想到這,凌芸傑長長地嘆了口氣。

  善於觀察心靈的英勇颯鏑,憑著多年做政治工作的經驗,從凌芸傑的哀嘆中聽出了她的懊悔,從她的舉動中看出了她的無奈,從她的眼神里讀到了她的迷茫。兩天來,英勇颯鏑想得很多,這件事對中隊打擊太大了,中隊的各種各樣議論、埋怨、憤慨紛紛嚷嚷,要是處理不好,整個中隊要毀掉的。他深知不能再有絲毫的閃失,他要把全中隊官兵從憤怒、不滿、沮喪中拖出來,把壞事變為好事。同時,他也要讓凌芸傑從此次摔跤中爬起來。要讓她清醒,讓她認識到自己的弱點,讓她吸取教訓,讓她以此為契機,來次脫胎換骨的變化。英勇颯鏑這兩天沒有做她的工作,其實這正是他所做的工作。一來是要先把大家穩定住,二來也是有意把她冷卻兩天,讓她清醒清醒,讓她體會到群眾的壓力。剛才聽到凌芸傑嘆息後,英勇颯鏑認為時機已到,是該做她工作的時候了。

  英勇颯鏑首先從她的嘆氣開始,和顏悅色地問她有什麼想法。凌芸傑和盤托出這兩天的想法。英勇颯鏑聽了後,感到她對自己的錯誤還是沒有理出頭緒,認識太膚淺了。她還深深地停留在怨天尤人上,怪自己父親,怪中隊領導,怪當時環境不好,還怪中隊同志們這兩天沒人理她,怪這怪那,就是不怪自己。

  英勇颯鏑意味深長地問她:「為什麼大家不理你,你想過嗎?」

  「出事了唄。」

  「是,但又不全是。」英勇颯鏑停頓了片刻,說,「你玩忽職守,造成了中隊組建以來最大的事故,大家對你有氣,你能怪大家嗎?」

  凌芸傑瞪著大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指導員。指導員進一步說:「大家不理你,是因為不敢接近你,說得確切點,是大家怕你,躲著你。」

  「怕我?」

  「是的。你是基地副司令的女兒,是個特殊身份的人物。怕你把父親搬出來,怕你不講道理,怕你不按部隊規章制度辦事。坦率地告訴你吧,連我這個指導員都怕你,何況其他人呢。你自己是不是也覺得和其他人不一樣?」

  凌芸傑聽了指導員的這番話,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英勇颯鏑沒有立即打斷她的思考,兩人靜靜地坐著對視了足足有5分鐘。最後,指導員語重心長地說:「凌芸傑同志,恕我直言,你的根本問題就在於把自己的定位定錯了。」

  「定位錯了?」這是凌芸傑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別人如此直截了當地給自己指出這個問題。凌芸傑想了一陣子,終於點點頭。她望著指導員,問後面該怎麼辦。

  「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指導員用信任的眼光望著她,又跟她說了一番對待挫折的道理。最後,英勇颯鏑尖銳地問她:「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你有沒有勇氣爬起來?後面還有兩發任務,你還想不想操作?你敢不敢再次上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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