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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嚴厲處分

2024-10-04 08:17:43 作者: 劉慶貴

  東風基地常委會上,氣氛顯得十分嚴肅。會議議題是處分兩名失泄密人員。第一名是鄔正智,北京辦事處參謀。去年底因為盜竊同事錢物,受到嚴重警告處分。今年初,他置國法軍紀於不顧,以領導名義,借出三份東風一號飛彈機密資料,伺機跑到某國駐華大使館,試圖將資料出賣,未得逞。後來又帶著機密資料跑到天津港,試圖登上某外輪潛逃,被我公安部門當場抓獲歸案。第二名是郗祁生,一部發射試驗大隊發射中隊專業組長。他出差滿洲里執行任務時,擅自攜帶三份保密資料外出遊玩,造成資料丟失。回來後,中隊研究給予處分,他不能正確對待,擅自出走,再一次造成了惡劣的影響。政治部主任李震虎將兩人案情做了介紹後,又說到最近靶場在保密問題上頻頻出事,另外還有三起已由相關單位做了處理的失泄密事件。第一起是四部技術助理員校同庚,他和北京大學一女生談戀愛,將靶場性質任務泄露給了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又將此機密轉告了該校的一名外國留學生,造成了極壞的影響。第二起是司令部翻譯室翻譯崔茗奎陪同蘇聯專家在蘭州轉車時,將蘇聯專家保密本丟失。第三起是五部二站站長梁光旦在探家時對愛人說,部隊地處西北戈壁,承擔著國家重大試驗任務。這些話又被他愛人擴散到了另外七人。校同庚、崔茗奎、梁光旦本單位分別給予記大過和記過處分。李震虎說,出現如此嚴重的失泄密事件,政治部認為,已經到了非下猛藥不可的時候了,一定要嚴懲不貸。政治部提出了處理意見:鄔正智情節惡劣,已經觸犯了國法,應該軍法處置,交由軍事法庭審判,在正式逮捕之前,開除其黨籍軍籍;郗祁生丟失保密資料後,不能正確對待,採取擅自出走的行動,建議給予降職處分。

  李震虎話音剛落,凌利峰搶著發言:「最近連連出現這麼多失泄密事件,應該殺一儆百。鄔正智不光是失泄密,而且是叛逃,按過去戰場上的做法早已夠槍斃了。」黃明輝同意政治部的意見,他同時負疚地檢討了司令部出現失泄密問題。

  討論中也出現了不同的意見。徐乃學認為郗祁生在部隊一貫表現不錯,這次丟失資料有客觀原因,當時一名學生在湖中溺水,郗祁生是在救人時不慎將資料丟失的。這樣的處分太重了。凌利峰還未等徐乃學講完,就打斷了他的話,說不能強調客觀原因,從嚴治軍就是要殺一儆百。徐乃學不服氣地說,處分當然要看原因,還要看本人一貫表現。

  主張給予嚴厲處分的黃明輝說,主要看造成的損失和後果,他認為郗祁生已經造成了三份保密資料的丟失。說到這,黃明輝突然想起昨天發生的一件事,對李震虎說:「不過,昨天發生的一件事,你們政治部做得也太離譜了。」

  侯智真就怕出事,連忙問:「又出什麼事?」

  黃明輝望了李震虎一眼,說:「這是昨天在二部執行空空飛彈合練任務時我碰到的。當時機場停放著待命起飛的兩架飛機,就在那時,一輛汽車開進機場,司機從駕駛室探頭望了望。保衛部不由分說就把這位司機拉到指揮所。我剛好在那,一看是一部司機鄒巴璞。」

  凌利峰一聽鄒巴璞三個字,立即插進來說:「那不是名揚四海的『周扒皮』嗎?咱認識他。你們怎麼抓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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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震虎尷尬地笑了笑,說:「誤會,一場誤會。事情是這樣的,周扒皮那位活寶,到機場拉北京運來的一台設備。他看見機場上有兩架飛機,便探出腦袋望了幾眼,恰巧被公安部來場進行安全保密檢查的毛處長發現,當即指示保衛部把問題查清。保衛部長就奉命把鄒巴璞帶到指揮所盤問。」

  大家一聽,除了主持會議的齊嘯天之外,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凌利峰笑得最開心,聲音最大,笑過後,他說:「你們搞保衛的人呀,也太神經過敏了,看誰都像是偷斧子的人。」

  「最後怎麼處理?」侯智真最先停住了笑。

  李震虎很不情願地說:「黃參謀長進來,把毛處長叫到一邊,對他說了周扒皮的情況,就放了。」

  黃明輝對保衛部捕風捉影抓一些案件本來就有看法,他乜了李震虎一眼,說:「你們這個『探頭』笑話鬧得也太大了。」

  李震虎回了一聲苦笑,說:「我們也沒辦法,毛處長是上級。再說,真的再出保密問題,誰能負得起這個責任嘛。」

  齊嘯天看大家扯遠了,趕忙制止說:「好了,不說周扒皮的探頭事件了,還是回到我們的議題來。」

  李震虎咳嗽了一聲,說:「我們提出給郗祁生處分時,還特別考慮了他擅自出走的情節。」

  侯智真問李震虎:「他出走後是自己回來呢,還是部隊找回來的?」

  李震虎咳嗽了一聲,說:「郗祁生上午出走,發射中隊下午和晚上就派人尋找。第二天發射試驗大隊正準備派出更多人尋找時,一名蒙古牧民送他回來了。所以不能認為是自己主動回來的。」

  「這麼說,也不能說是部隊找回來的。」侯智真停了一會兒,說,「古話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郗祁生畢竟還是個年輕人嘛,哪能不犯點錯誤?我們這些老革命還常常犯錯誤呢。作為上級,不能看不到部屬的缺點,但也不能總是揪住部屬的缺點不放,更不能把部屬的缺點放大了。既然郗祁生回來了,說明他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願意回來改正錯誤。這樣的人應該給他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這個機會,包括處分要適當。降職太重了。」

  「一點也不重。咱最近深入部隊了解情況,時常聽到基層幹部反映,現在的大學生中,毛病不少,吃不得苦,『嬌』『驕』二氣嚴重。剛才政治部說到的五個人,就有四個大學生。這就是問題啊!咱們當領導的,對部屬嚴,是愛護,是關懷。再不好好抓緊對大學生的教育,今後會捅出更大漏子的。」凌利峰就是認準了從嚴治軍的理。

  侯智真顯然不同意凌利峰這種以偏概全的看法。他說:「利峰啊,你的看法我不敢苟同。不能把這幾個人的問題推而廣之成了整個大學生的問題。但今天我不想就這個問題多發表看法,我還是就事論事。鄔正智性質嚴重,已經轉化為敵我矛盾,我同意先開除黨籍軍籍,然後交軍事法庭審理。至於郗祁生,我的意見是給他記大過處分。」

  徐乃學說:「對郗祁生的處理,我同意侯智真同志的分析和處理意見。」

  黨委書記齊嘯天看了一眼一直未表態的工程部部長田中亮。因為田中亮的資歷在常委中最嫩,所以在以往的常委會中,都是等別的委員說得差不多了,他才根據多數常委的意見表態。今天他可有點犯難了。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治軍要嚴,出事就是要給處分,但聽到侯政委的發言,他感到還是政委考慮得比較周全,就說:「我也同意侯政委的意見。」

  齊嘯天打斷了他的話:「以後在黨內會議上,一律稱同志。」

  田中亮臉色一紅,連忙改口說:「我同意侯智真同志的意見。對於郗祁生,還是要懲前毖後,治病救人。」

  齊嘯天掃了大家一眼:「還有什麼要說嗎?」

  大家早已把眼光集中到了齊嘯天身上。基地出了這樣重大的案件,作為黨委書記和司令員,齊嘯天心情顯得異常沉重。今天他是最後一個進來的,進來坐定後就宣布開會。剛才黃明輝說到了「周扒皮的探頭事件」,所有常委都笑了起來,因為確實是件可笑好笑能笑的事,惟獨他未笑。他想起了到中南海跳舞時毛主席對他說過的話:「你們做的工作,就是要守口如瓶……保密工作要十分注意,九分不行,九分半不行,九分九也不行,非十分不可。」他當時向毛澤東主席打過包票,現在基地出了如此大的失泄密事件,還有什麼心思笑呢?回來後,他將毛主席和其他中央首長的指示作了傳達,成立了保密委員會,進行了為期一周的保密教育和大檢查,還號召靶場官兵向柳伊琳學習,做到守口如瓶,滴水不漏,杜絕任何失泄密問題。誰能想到,就在如此轟轟烈烈大抓保密的過程中,竟然出現了如此重大、還涉及到他自己聲譽的失泄密案件。

  齊嘯天重重地嘆了口氣。他看到幾位常委正眼巴巴等他說話,再次問還有沒有誰要說,只見一個個都搖了搖頭。齊嘯天收回自己的目光,沉思片刻,緩緩地開口說:「從嚴治軍,令行禁止,『令之以文,齊之以武』,這是歷代軍事家反覆強調的千古不變的治軍法寶。大家已經發表了意見,我們就分別做決定吧。首先研究對鄔正智的處理:政治部認為,他已經觸犯了國法,應該交由軍事法庭審判,在正式逮捕之前,給予開除黨籍軍籍的處分。大家看呢?」停了一會,齊嘯天說,「同意給予鄔正智開除黨籍軍籍的,請舉手。」

  七名常委的手齊刷刷地舉了起來。

  齊嘯天沉痛地說:「七名常委,一致同意開除鄔正智的軍籍黨籍。這是一起非常讓人痛心的叛逃事件,請政治部做點調查研究,分析一下鄔正智為什麼走到這個地步,從中應該吸取什麼教訓。」

  齊嘯天低下頭,在筆記本上刷刷地寫了幾個字,然後抬起頭說:「同意給予郗祁生行政記大過的請舉手。」

  侯智真、徐乃學、田中亮舉起了右手。

  「同意給郗祁生降職處分的請舉手。」

  凌利峰、李震虎、黃明輝迅速地舉起右手,隨後齊嘯天也緩緩地舉起了右手。細心的侯智真看到,齊嘯天舉手後隨即閉上了眼睛。

  齊嘯天深深地呼了口氣,然後睜開眼睛,看了看大家,心情沉痛地宣布:「四票對三票,少數服從多數,給予郗祁生降職處分。」說完後轉身對岳秘書說,「把常委會議的結論和票數記清楚——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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