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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司令兒子」

2024-10-04 08:17:45 作者: 劉慶貴

  岳秘書把常委會記錄寫完後最後一個離開會議室。等候在門口的李震虎讓他立即辦理處分卡片裝入幹部檔案。

  岳秘書找出處分卡片,將兩人的違紀事實和常委會決定填寫完畢,讓司令政委簽字後,匆匆趕到二樓東北角的幹部檔案室。敲門進去後,對幹部幹事柳伊琳說有兩張卡片要裝幹部檔案。

  柳伊琳原是火線文工團舞蹈演員,在一次演出中不慎摔傷腰部,只好調離心愛的文工團,到了保密要求特別嚴格的幹部檔案室。柳伊琳知道,黨委秘書拿來裝檔案的,不是獎勵卡片就是處分卡片。她笑著問:「今天又誰得獎了?」

  岳秘書回頭把門關上,神秘地對她說:「處分卡片,一個比一個重!」

  柳伊琳把岳秘書遞過來的卡片看了一遍,感嘆地說:「這麼嚴重啊!」

  岳秘書悄悄地對她說:「我在開會前根本沒想到會出現如此嚴重的案件。你想,所有來到東風的人,都是經過三番五次的審查,政治立場堅定,思想品質過硬,誰知竟然出現了這樣嚴重的問題。特別是聽了鄔正智盜竊機密資料叛逃的事,我腦瓜嗡的一下差點暈了。」

  柳伊琳打開幹部檔案櫃,取出鄔正智的檔案袋,拿出幹部履曆書,草草地看了幾眼,感嘆地說:「軍校畢業,貧農出身。太可惜了!」

  岳秘書也不無傷感地說:「他個人主義太嚴重了,偷了別人的錢,受到批評後想不通,報復領導,最後走上了犯罪道路。他的父母要是知道他今天的下場,該有多痛苦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柳伊琳將鄔正智的卡片裝進去後,隨後抽出郗祁生的檔案。只聽她驚叫一聲,一屁股跌落到凳子上,手中拿著的檔案袋、幹部履曆書和卡片散落一地。

  岳秘書看著她那突然變得煞白的臉,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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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伊琳定了定神,俯身把落在地上的資料和卡片撿起來。她又翻開郗祁生的履曆書,照片上一個年輕英俊的小伙子立即展現在她的眼前,不由得多看幾眼。照片上的年輕人穿的是便裝,長得五官端正,眼睛不大不小,戴著一副近視眼鏡,顯得眉目清秀,文質彬彬。在他的家庭成員一欄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父親齊嘯天」的字樣。

  「不會吧!他怎麼可能是齊司令兒子呢?」柳伊琳抬起頭,像是問岳秘書,又像是在問自己。

  「司令兒子?」岳秘書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柳伊琳拿出郗祁生的履曆書,讓岳秘書看了看,然後又找到了郗祁生大學畢業時寫的自傳,上面也有「父親齊嘯天」的記載。她將幾件檔案放進檔案袋,邊搖頭邊感嘆地說:「不可思議,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岳秘書目瞪口呆,麻木的神情在臉上足足僵了一分多鐘。「會不會是他父親與齊司令同名同姓?」

  柳伊琳又一次翻開郗祁生的履曆書,在家庭成員欄上還寫著「母親高秀芬」。柳伊琳曾經聽幹部部長說過,齊司令的愛人就叫高秀芬。她十分肯定地說:「是齊司令的兒子。」

  「那怎麼不姓齊呢?」岳秘書還是一臉迷茫。

  「現在高幹孩子,都喜歡跟母親姓。」

  「齊司令的愛人姓高。郗祁生也不姓高啊?」

  「難說,有的孩子既不跟父親姓,也不跟母親姓。我聽說毛主席的孩子姓李,但毛主席夫人叫江青。」

  柳伊琳很自信地說:「不管怎麼說,郗祁生絕對是齊司令的兒子。我問你,今天在常委會上,齊司令是什麼樣的表情?」

  經柳伊琳提醒,岳秘書回憶起今天常委會上嚴肅而沉悶的氣氛。掛著一臉嚴肅的齊司令最後一個進入會議室,宣布開會議題時,也是用了少到不能再少的話語,就說了「今天常委會議題是研究兩個人的處分,首先由政治部李震虎同志介紹」29個字。特別令岳秘書難忘的是在討論表決郗祁生處分時,齊司令面無表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陰冷沉峻。他是最後一個舉手的,看得出他的心情非常複雜十分痛苦。過去他一般要對會議作簡短小結,今天決定了郗祁生的處分後就宣布散會。他又回憶起會議中,談論到「周扒皮探頭事件」小插曲時,別人都笑了,惟獨司令板著臉。是,郗祁生一定是司令兒子。岳秘書心中涌動著一股難以名狀的浪花,他想起齊司令關鍵的一票,使自己的兒子處分天平傾向了沉重的一端。作為秘書,他只管記錄,不能說話,不能笑,不能怒,會後更不能泄露會議中的任何內容和消息,那怕是一個字。這是選他擔任常委秘書後,政治部主任和他談話時的要求,並且特別交待,他人雖編制在組織部內,但不能把自己這方面的工作向組織部長匯報。

  柳伊琳詫異地問:「齊司令對郗祁生的處分有什麼說法嗎?」

  岳秘書心想,齊司令真是心胸坦蕩、毫無私情、一視同仁的好司令。他突然靠近柳伊琳,小聲問她要不要告訴李主任。柳伊琳說當然要匯報。岳秘書轉身撒腿就跑。柳伊琳叫住他,說你去不妥,主任要是問到你怎麼知道的?你怎麼回答?岳秘書說我就直說看到檔案記載了。柳伊琳說,你私自偷看幹部檔案,這樣連我都要受到批評。岳秘書急得直跺腳,柳伊琳想了想,說還是我去吧。說完,鎖上門,三步並作兩步,到李主任辦公室作了匯報。

  李震虎聽到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聽郗祁生是司令的兒子,馬上愣住了,直直的目光呆呆地看著柳伊琳好幾分鐘,差點把柳伊琳嚇著了。

  「走,看看檔案。」李震虎到了幹部檔案室,急速地翻閱著郗祁生檔案。看完後,坐在那裡,臉色變得鐵青,雙手捶著自己的前額,長長地抽了口氣,對柳伊琳說,此事不能對任何人說。

  李震虎從檔案室出來,直奔侯政委辦公室。他推門進去,連敬禮也顧不上,沒頭沒腦地說:「我是混球,真是個混球!」

  侯智真看到他驚惶失措的樣子,急切地問怎麼了。李震虎直愣愣望著侯政委,說郗祁生是齊司令的兒子。

  「誰的兒子?」侯智真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結果。

  李震虎一字一頓地又重複說了一遍:「郗祁生是齊司令的兒子。」

  真是天方夜譚。這位身經百戰的侯智真,可以說什麼情況都遇到過,卻從來沒想過,今天處分的郗祁生竟然是朝夕相處的司令員的兒子。自己怎麼一點都沒有察覺呢?他抬頭望了望一臉茫然的李震虎,讓他坐下慢慢說。

  李震虎仍然僵直地站在那裡不動,木然地說:「沒什麼說了。你在會上說,不要給郗祁生那麼重的處分,我一點都沒聽進去。讓司令員兒子背那麼重的處分,會給司令員和他兒子帶來多大的痛苦啊。能改變常委會的決定就好了。」李震虎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未等政委說話,他苦笑地說,「當然不能改變。但能做點什麼事彌補呢?」李震虎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侯智真說:「一切都無濟於事了。『文武之道,一張一弛』。獎勵是催人奮進,處分是治病救人。政治部要通過這次處分,深入思考一下:為什麼我們挑了又挑審了又審的人,到基地後還出了這樣那樣的事情?會上齊司令讓政治部調查分析為什麼鄔正智會走到這一地步,我們應該推而廣之,再想想,為什麼司令員的兒子會出現這樣的問題?這中間固然有他本人的原因,難道沒有我們政治工作的失誤嗎?」

  李震虎點了點頭。是呀!政治部人員一天忙忙碌碌,但對於廣大幹部戰士每天都在想什麼,政治部了解過多少。

  侯智真直截了當地問他:「政治部研究時,你是怎麼想的?」

  李震虎坦白地說:「政治部研究時,開始大家的意見也是給記大過處分。我腦瓜一熱,認為猛藥治惡病,得來點嚴厲的。」

  侯政委想起了他當連隊指導員時,團政委告誡他的一句話,「作為政工幹部,在處分人和教育人之間,應該把教育人放在首位,這點一定要比軍事幹部更加清醒。」侯政委對李震虎說:「事到如今,也不必自責了。會後你去一趟發射試驗大隊,讓大隊和中隊領導通過這件事,做好郗祁生的教育轉化工作。『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我同為政工幹部,在處分人的時候,要比軍事幹部更加理智。這點我們都應該向齊司令學習啊。」

  「是的。」李震虎突然想起一件事,「政委,你說該不該把郗祁生和齊司令的關係告訴其他領導呢?」

  侯政委說:「孟子說,『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齊司令在培養孩子這件事上,確實比別人站得高,看得遠。想到此,他搖搖頭,說:「齊司令自己不願公開,定有緣由。現在有誰知道這件事?」

  「柳伊琳。」

  「讓她絕對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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