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歡送酒會

  齊司令坐下來翻開他的記事本，記下了剛才凌利峰說的幾件事，看到前一階段工作初見成效，心裡不禁湧出了絲絲快意。這時，上官彩真進來向他報告，尤金柯夫及其他六位專家要提前回國。

  齊司令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但未料到這麼快。蘇聯駐華總顧問巴托夫也太狠毒了，對我們友好的，我們需要的，就逼著他們離開；而那些沒本事的，對我們耍奸耍滑耍賴的，卻留在這裡給我們搗亂。想到此，他說：「走！看看他去。」

  上官彩真說他和克拉欽科到3號發射陣地去了。陣地安裝潛望鏡，他說這是關鍵設備，安裝不能有絲毫差錯，非去現場不可。

  齊嘯天和尤金柯夫在勘察開始時雖然有過不愉快的爭吵，但以後卻成了莫逆之交。他當即決定，晚上為他餞行，並讓辦公室主任通知靶場所有領導和試驗部部長統統參加，還特意交待：準備足夠的酒，讓大白兔喝足吃好玩夠。

  宴請地點就在第一招待所。當齊嘯天趕到接待室時，看見侯智真、凌利峰、黃明輝等人已經來了，正在議論「大白免」提前駕車的事情。侯智真聽說大白兔被迫提前回國，心裡為他打抱不平，一定要讓他喝夠。他說：「中國是禮儀之邦，又是酒文化之鄉。古人說，『其德也厚，其情也醇，其性如君子，品酒之道也。』辛棄疾有一首《西江月》寫道：『醉里且貪歡笑，要愁那得功夫』。你們看看，把喝酒說得多美。在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地點，陪著朋友，金樽對飲，把酒言歡，乘著酒精的翅膀如白鶴翱翔，飄飄欲仙慧蓮，這是多麼美妙的快事啊！」

  凌副司令聽罷哈哈大笑：「政委說酒一套一套的，但喝酒可不怎麼樣。今天開戒吧。」

  「不敢，不敢。」侯政委連忙擺手，他沾酒就渾身紅腫。

  「要想讓客人喝得盡興，主人必須喝出風格來。『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齊司令又搬出他的《孫子兵法》來了，「還是算算酒量吧。」齊司令讓辦公室主任過來統計，結果有點令人沮喪：凌利峰1斤2兩，徐乃學、黃明輝1兩，李震虎、田中亮、孫浩成等8兩；齊嘯天7兩；侯智真，不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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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司令看了看統計，對凌副司令說：「大白兔喝酒像喝水似的，我們總得有一兩個能陪他喝個夠啊！今天的革命重擔只能落在你凌兄的肩上了。」齊司令和凌副司令開起了玩笑。

  「沒問題，捨命陪君子。」凌利峰開始和大白兔接觸時，吵吵鬧鬧嗑嗑碰碰的事不少，但後來兩人關係又出奇的好，今晚他一定要把大白兔灌醉，自己也要一醉方休。他指著徐乃學說，「得有個革命接班人，我倒下了，徐乃學上，一定要把革命的紅旗扛到底。」

  作為後勤部長的徐乃學，雖然分管吃喝拉撒睡，但因為全國供應緊張，場區也日見艱難，弄得他這個後勤部長捉襟見肘，已經很長時間沒沾酒了。看到靶場領導一個個很高興，他爽快地答應說：「誓死捍衛凌副司令的革命紅旗。」

  齊司令對侯政委笑了笑，詭秘地說：「你嘛，不能喝酒。但你放心，我今晚略施小計，管保你喝而不醉。」說完把辦公室主任叫到身邊，如此這般地叮囑了一番。

  凌副司令瞪大眼睛問搞什麼鬼。辦公室主任在凌副司令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凌利峰跳了起來：「不成。政委喝水咱喝酒，那哪兒成。」

  齊司令拍了拍凌副司令的肩膀說：「兵不厭詐，虛虛實實。」

  「我舉雙手贊成。辦公室主任，到時也給我倒上水。」李震虎、孫浩成等幾個酒量不佳的紛紛要求喝水。

  齊司令對辦公室主任說：「今晚你是導演。記住了，政委只喝水。我們幾個，開頭三杯酒，中間來水。凌副司令、徐部長嘛，自始至終二鍋頭。」

  徐部長從省錢角度出發，也嚷嚷說要喝水。

  凌副司令大喊起來：「徐乃學和咱全陪。」

  正在吵吵嚷嚷之時，翻譯室胥主任進來報告說，蘇聯專家到了，齊司令、侯政委、凌副司令立即起身走到前廳迎候。尤金柯夫、赫烏斯基等專家和靶場領導握手問候之後，按照安排好的座位入席。

  首先由齊司令致詞，他回顧了尤金柯夫將軍來到中國以後，夜以繼日為靶場勘察定點操勞，為飛彈試驗準備工作流汗。戈壁灘留下了尤金柯夫的足跡，青山頭見證了尤金柯夫的功勞。他讚揚尤金柯夫任勞任怨，廢寢忘食，帶頭講課，親自執教。齊嘯天飽含深情地說：「我與尤金柯夫同志已經有幾年的交情了，他對我說，要在中國建成世界上最完美的飛彈發射場。尤金柯夫同志的夙願即將實現，然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尤金柯夫同志卻要先期回國。從感情上說，我們捨不得尤金柯夫將軍和六位專家的離開。但是，我也相信，你們離開後，赫烏斯基和留下的專家會一如既往地無私援助我們把後續任務完成。」最後，齊嘯天舉杯，為尤金柯夫將軍和六位專家一路平安，為赫烏斯基和在座的蘇聯專家工作順利，為中蘇牢不可破的友誼和團結，乾杯！

  齊司令和尤金柯夫、赫烏斯基碰杯後，一飲而盡。

  接著由尤金柯夫講話。他從座位上站起來，望著齊司令等一個個熟悉的面孔，深情地點著靶場的每一位將軍，感激東風基地為他及六位同行送行。最後舉杯為靶場領導和所有在座的中國同志們的身體健康和家庭幸福乾杯！

  致詞之後，接下來是個人輪番給尤金柯夫敬酒。首先出場的是齊司令，他懷著十分崇敬的心情說，我要單獨給您敬酒。當上官彩真翻譯完畢後，大白兔抓住齊司令的手說，杯子太小，換成大杯。

  聽完翻譯後，凌副司令帶頭喊叫起來：「就是，凡是給專家敬酒的，通通換成大杯。」

  「換就換。」齊司令叫來辦公室主任，給他使了個眼色。

  兩個女服務員拿來了兩個大杯，分別為齊司令和尤金柯夫滿上。齊司令說了聲「先干為敬」，仰著脖子，毫不費勁地喝了一杯水。

  「干！」大白兔學著說出這個漢字，也毫不費力地喝了一大杯酒。

  侯政委看著他喝酒如此豪爽，心裡更加佩服，同時也為他回國後可能遇到的麻煩擔憂。他給尤金柯夫夾了口菜，然後舉起了小酒杯敬酒。

  大白兔連連擺手說不行，非要讓他換上大杯。

  凌副司令喊了起來：「服務員，統統換上大杯。」

  「好，恭敬不如從命。」侯政委捧起大杯水，一飲而盡。

  凌副司令拿著才換上來的大酒杯，讓服務員斟滿酒，然後走到大白兔跟前，把酒杯放在他的旁邊，對大白兔說：「咱老凌非常敬重將軍的工作和為人，今晚要和將軍喝個一醉方休。服務員，給將軍少倒點。」

  大白兔說：「倒滿。」

  當服務員倒了大半杯時，凌副司令叫停，說：「就這些。請將軍您先挑。」

  大白兔一把搶過凌利峰那滿滿的一杯。

  凌副司令只好拿起大白兔的杯子，叫服務員倒滿，說了聲「先干為敬」，仰起脖子，一飲而盡。「今晚咱要連敬將軍三杯。」說完，他又一口氣連喝了兩滿杯。大白兔當然也不示弱，也一連喝了三杯。

  「各位將軍海量啊！」大白兔伸出大姆指說，「你們中國有句話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基地領導為我提供如此難得的機會，我想給你們說幾句心裡話。靶場即將投入使用，今後面臨的任務就是發射飛彈。發射飛彈，各位將軍可千萬不能小視，稍有不慎，就會釀成重大事故。不怕各位見笑，我們蘇聯就曾有過慘痛的教訓。一次衛星發射任務中，臨射前出現了點火線路的故障。面對這種影響發射成敗而且危險性很大的故障，我們天才的總設計師科羅廖夫明確對靶場領導說，首先斷電，把燃料泄除，然後再一步一步排除故障。但當時，我們一位領導人在莫斯科遙控指示：為了趕在美國之前發射衛星，強令靶場要在當日發射出去。靶場司令在無可奈何的的情況下，組織靶場技術人員、專家、領導共一百五十多人一齊上陣，整個發射場坪和塔架擠滿了人。正在指揮所的科羅廖夫對靶場司令說，這樣太危險。靶場司令沒聽他的話，連他本人也衝到現場。就在靶場司令到達現場的瞬間，轟的一聲，熊熊的烈火從運載火箭的發動機噴射出來，威力無比的烈焰，把現場排除故障的人員卷到半空，化為烏有。接著，運載火箭發生大爆炸，整個靶場片刻之間成了一片火海。這次慘案，死了一名元帥、16位將軍，發射台百米之內的人員全部喪命。」

  聽完上官彩真的翻譯後，齊司令、侯政委仿佛看到了一片火的海洋，看到了被火焰卷到半空的人員，聽到了被烈火燒灼後的慘叫聲，聞到了被烈火燒焦後的焦臭味。

  大白兔夾了一塊牛肉送到嘴裡，繼續說：「據我所知，美國也付出過沉重代價，他們在發射衛星時，接二連三出現箭毀人亡的重大事故。所以，我們偉大的科羅廖夫說，搞飛彈放衛星，只要你加入這一行列，就註定要比別人辛苦，比別人短命，比別人多付出，比別人多犧牲。但我非常熱愛這一行，正如剛才齊將軍說的，我剛到中國時說過，要在這裡建造一個世界上最好的飛彈靶場。現在靶場已經交付你們使用了。但此時此刻，我想特別提醒諸位將軍兩點：一是要有一個良好的作風。我到中國來，聽你們說過一句話：作風也是戰鬥力。這句話太精闢了。打仗時候，作風是戰鬥力；飛彈試驗的時候，作風仍然是戰鬥力。一定要在靶場人員中，培養一種嚴格認真、細緻正規、忠誠老實、科學文明的良好作風。靶場試驗最怕的是那種吊兒郎當的游擊習氣和稀稀拉拉的流寇作風；最怕那些吹牛皮說大話說假話，不如實匯報情況，出問題後遮遮掩掩，編造數據弄虛作假的作風；最怕試驗中出現故障不排除，設備帶故障參試，飛彈帶故障上天，不按勤務指南操作，不懂裝懂不按科學規律辦事等等不講科學的作風。齊將軍，侯將軍，凌將軍，黃將軍，這可是我積十幾年搞飛彈的經驗教訓得來的。誰的作風過硬，誰就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效益完成飛彈試驗，就能最快地裝備部隊。這兩年，貴國總說『多快好省』，我看有了好作風，才可以多快好省。部隊的好作風是由領導帶出來的，並且是從小事一點一滴養成的。各位都是優秀的指揮員，我相信你們會帶出一個過硬的飛彈發射試驗靶場。」待上官彩真翻譯了這大段話後，尤金柯夫笑著說，「我再敬諸位一杯，祝東風基地飛彈試驗旗開得勝，馬到成功！」話音剛落，杯底早已朝天。

  侯政委深深為可愛的大白兔這席話所感動，突然想到《詩經》上說的：「投我以桃，報之以李」。他也顧不得酒精過敏了，招呼服務員過來，倒了滿滿一大杯酒，動情地說：「我真心感謝尤金柯夫同志對我們的信任，我們一定會記住您今晚的忠告。來，我再敬您一杯。」他和尤金柯夫碰杯後，一飲而盡。然後，又不失禮貌地和赫烏斯基幹了一杯。

  齊司令情真意切地對尤金柯夫說：「中國有句古話，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來！敬老朋友一杯。」齊司令也示意服務員過來，滿上酒杯，一飲而盡。他坐下來後，看著大白兔喝完，恭敬地說，「願聽將軍的第二點忠告。」

  尤金柯夫瞥了赫烏斯基一眼，叉了一塊雞翅，放到嘴裡，邊嚼邊說：「第二點，是人才。恕我直言，齊將軍，你們最缺的是人才。根據蘇聯和美國的經驗，一個國家搞飛彈、原子彈，要有一兩位偉大的天才科學家和幾位世界一流的專家，他們是最頂層的總設計師。我們蘇聯有偉大的天才科學家科羅廖夫，美國有布勞恩，貴國有鼎鼎有名的錢學森。但作為靶場來說，你們真的沒有多少人才。齊將軍，侯將軍，凌將軍，我毫不客氣地說，你們人才缺得太多太多了。就這兩條，什麼時候解決了，你們的試驗，就會像中國人常說的，芝麻開花節節高，你們司令政委就高枕無憂了。」

  大白兔又一次瞥了黑熊一眼，只見他那原本陰冷烏黑的臉上，喝了酒後，變成了紫茄色。自從黑熊來到靶場，他就料到會有今天，他早想好了，一定要把話說出來，而且要當著黑熊的面說出來，讓赫烏斯基聽著，以表明自己的態度和立場。

  「乾杯！」這時全場又掀起了一次相互敬酒的高潮。

  上官彩真今天成了酒桌上最忙碌的一人。她幾次想單獨給尤金柯夫敬杯酒，但又怕把握不准，因為最近胥主任幾次批評她，要她對蘇聯專家保持距離。她悄悄地問齊司令，我可不可以單獨給尤金柯夫敬杯酒，按規定翻譯是不能喝酒的。齊司令笑著說應該敬，叫她用茶水代替。

  上官彩真斟上一杯茶水，走到尤金柯夫面前，虔誠地說：「尊敬的將軍，我能和您一起工作兩年多，是我的幸運。我在您身上學到了很多優秀的品質和做人的道理，您用博學多才的飛彈發射技術為東風基地建設做出了貢獻，您用嚴肅認真的科學態度為我們做出了榜樣，您還用豐富多彩的俄語為我糾正了翻譯中出現的差錯。我作為晚輩，從內心感謝您。但您知道，我們翻譯不能在這種場合喝酒，而且我本人滴酒不沾，今天我只能以茶代酒，恭恭敬敬地敬您一杯！」

  尤金柯夫端著酒杯站起來，笑著說：「親愛的卓婭，您是一隻可愛的百靈鳥，您的翻譯就像清脆的歌聲；您也是一隻矯健的雄鷹，在戈壁上空高高飛翔；您更是我們蘇聯專家可親可愛的小妹妹，我們有一天見不到您，就像缺少了點什麼。」尤金柯夫說話間，把她拉到餐桌八步之外，小聲對她說，「我曾經想過，如果今後有機會的話，我接您到莫斯科繼續深造。您願意嗎？」上官彩真激動地點點頭。尤金柯夫又把聲音壓得更低，「我有一個筆記本，宴會後您替我送給齊將軍過目。這是我在靶場工作的總結，對靶場今後試驗工作可能遇到的問題提出了我的看法。我敢斷言，這些意見對東風基地今後試驗任務很有用。但明天早上你一定要給我帶回來。注意，這事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說完，他從口袋裡掏出本子塞給上官彩真。尤金柯夫又抬高聲音說，「您敬我的酒我喝了。」說著一飲而盡，隨後把上官彩真的茶水倒掉，讓服務員倒上酒，「不讓翻譯喝酒，什麼規定？今天我非得敬親愛的卓婭一杯酒不可。」

  「不行。」上官彩真笑著哀求，「饒了我吧，將軍同志！我從不沾酒。」

  尤金柯夫回到酒席旁，對齊司令說：「你們規定不讓翻譯喝酒，太不近人情了。今天我要敬上官，我們親愛的卓婭，請你批准她把這一杯酒喝了。」

  齊司令站了起來，笑著說：「我替她喝了。」

  大白兔瞪著他那血紅的眼睛說：「不行，你陪酒可以。」

  齊司令替上官彩真請求：「她確實不能喝酒，而且現在是她的公務時間。」

  大白兔讓了一步，說：「這樣吧，把您的杯子斟滿。卓婭杯子裡倒一點點，我的倒滿。這是我敬上官的酒，我們專家組所有同志一致認為，卓婭的工作十分出色，工作最負責，翻譯水平最高，對專家最熱情，我們一致替她請功。司令員同志，您作陪。先干為敬。」他也學到中國的敬酒詞，一仰脖子，一杯酒又下肚了。

  齊司令也一飲而盡。上官彩真拿著杯子，看了又看，就是不敢放到嘴唇邊。凌利峰走過去為她助威鼓勁打氣，並告訴她不要聞，一口乾掉。上官彩真眼睛一閉，將酒呷到嘴裡，學著男人的樣子，仰起脖子，只感覺到一股熱辣辣的火苗從嗓子眼裡燃燒，一直燒到了心口。

  就這樣豪飲狂吃了兩個小時，蘇聯專家中已經有四個醉倒趴在桌子上，布魯切尼喝著喝著就鑽到桌子下面去了。克拉欽科好不容易把他從桌子底下拉出來，扶他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他突然嚎啕大哭，嘴裡嘰哩咕嚕不知在說著什麼。黑熊怒目而視，命令把他攙扶離席。

  凌副司令員從服務員手裡搶過來一壺酒，纏著要和黑熊喝個夠。他倆你一杯我一杯，算是旗鼓相當。最後，凌副司令瞪著圓圓的大眼珠，指著黑熊，語無倫次地嚷嚷：「你……喝得……不夠……痛快……剛……剛才……這杯……不算數……他奶……奶的……不能……耍……賴……」說著，竟一頭歪到黑熊肩上。

  齊司令看到凌利峰和黑熊的樣子，連忙叫來辦公室主任，讓他把凌副司令扶下去。凌利峰一邊走，還一邊大聲嚷嚷。而黑熊此時已經口吐白沫，趴到了桌子上。

  齊司令看著黑熊醉酒的狼狽像，笑著對大白兔說：「看來，還數將軍您海量啊！」

  尤金柯夫不屑地瞥了赫烏斯基一眼，回頭招手讓上官彩真過來，小聲對齊嘯天說：「他是不學無術的『克格勃』，你們可要當心！我還要告訴您，我們給你們的資料中，只有地空飛彈的圖紙說明書與提供的實物相符。地地飛彈和空空飛彈的資料都是初樣的，與實物差別很大，你們使用中要特別注意。」

  上官彩真已經把筆記本的事向齊司令作了匯報。他沒有估計錯，尤金柯夫是個具有高度國際主義精神的老布爾什維克。齊司令聽了上官彩真的翻譯後，點點頭，小聲地連說「謝謝」，然後放聲對尤金柯夫說：「將軍，我再敬您一杯。」

  大白兔會心一笑，爽朗地說：「我奉陪。不過，我聽你們中國人說，千里擺長亭，沒有不散的筵席。最後一杯，侯將軍也一起喝。」說著，他把侯智真的酒杯拿了過來，讓服務員一一滿上。這下，倒難住了服務員。

  齊司令對服務員說：「倒酒，滿上。干！」三人酒杯一碰，一飲而盡。

  齊司令放下酒杯，對大白兔說：「請將軍跳舞。」

  「跳舞？」一聽說跳舞，大白兔的血紅眼睛立即為之一亮。

  「是的，跳舞。」齊司令聽人說，俄羅斯男人的嗜好就是喝酒跳舞玩女人。齊司令想，中國女人絕對不能讓他玩，酒在適當的時候可以讓他們喝個夠，跳舞也可以安排。

  尤金柯夫眼睛朝蘇聯專家一掃，感到十分納悶，幾位喝酒高手都趴下了，而中國人一個個都很清醒。他是個極講尊嚴的軍人，看此情況，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免了吧！」

  齊司令把蘇聯專家送走後，齊司令對上官彩真說：「你把大白兔的筆記本拿出來，給我們說說內容。」

  上官彩真怕有閃失，剛才把筆記本讓招待所所長鎖了起來。她跑步拿回筆記本，翻開第一頁，上面寫著目錄。她邊看邊翻譯：「1.靶場性質，2.靶場任務……7.測試發射系統的組成與功能……17.試驗中出現事故的處置原則……」上官彩真繼續往下翻，邊翻邊說：「前面兩頁寫的就是靶場的性質，後面接著寫的是靶場任務……」

  齊司令打斷了她的敘述，指示黃參謀長讓電影製片室連夜拍照出來，日後組織翻譯，然後吩咐上官彩真，到所長那裡拿上三瓶酒，明天把筆記本送回去時，替侯政委、凌副司令和我送給大白兔。

  送走了尤金柯夫，上官彩真仍然每天準時到專家組住處，首先和黑熊見面，把基地需要和專家組傳遞的信息交給他，並把專家組需要和基地協調的事宜翻譯出來交給基地相關部門。同時，她還履行著一個特殊的任務。

  尤金柯夫走後的第五天，上官彩真從黑熊房間出來後，上樓進了克拉欽科的房間。待她進屋後，克拉欽科把她拉到沙發坐下，對她說：「尤金柯夫離開前，曾經對我說過，一定要想辦法為中國靶場弄到地地飛彈和空空飛彈的最新資料。前幾天一直沒有機會得手，今天晚上正好有個機會。」

  「太好了！」上官彩真激動得從沙發蹦了起來，激動得緊緊地抱住克拉欽科。要知道，對於靶場來說，試驗產品的資料是多麼重要啊！那天尤金柯夫對齊司令說，蘇聯提供的地地、空空飛彈的資料和實物不符。她當時心裡就罵開了，怎麼這麼壞！這種資料不是誤人子弟嗎？不光沒法使用，弄不好還會造成重大事故。現在，最新資料終於搞到手了。克拉欽科要冒多大風險啊！她仰起頭，深情地望著他。眼前這位男人多麼值得敬佩啊！她敬佩他的勇敢，敬佩他的無私，敬佩他的機智。這位男人多麼值得信賴啊！幾天前對他說的事，這麼快就辦到了。上官彩真凝視著克拉欽科，從他的眼睛裡，她也讀到了他所表達的信息，這個信息解讀出來就是三個字：他愛我。是的，他說過他非常喜歡我，也說他媽喜歡我。其實我也喜歡他啊！我何止喜歡他，心裡早就愛上他了，今生今世我要和他在一起。此時的上官彩真徹底地拋棄了矜持和羞澀，心中滋生著的情愛像火山一樣爆發，少女特有的青春情慾像噴泉一樣流淌出來。就在兩雙眼睛相遇的瞬間，愛情的火花閃閃發光，繼而燃燒成灼人心靈的愛情烈火，這股愛情烈火是那樣的純真，那樣的灼熱，那樣的明亮，霎時間將她和他的血液燒得沸騰不止，隨即將她和他的肢體烤酥烤軟烤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