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1.輾轉千里
2024-10-04 08:17:25
作者: 劉慶貴
戈壁灘4月下旬,乍暖還寒。在敖包山腳下的4號,發射中隊官兵正在營房周圍挖樹溝,準備植樹。正當他們幹得熱火朝天時,大隊參謀白翠冠找到中隊長許錦川,讓中隊會俄語的同志立即趕到大隊部,有緊急的翻譯任務。
許隊長接受任務從不二話,他讓六分隊長端木艷嬌帶著莫慈均、賴西清、郗祁生等人,立即趕到大隊部會議室。上官彩真通過克拉欽科弄到了寶貴的最新地地飛彈試驗資料,電影製片室已經拍照出來,要儘快翻譯。
5月中旬的一天,正當端木艷嬌、郗祁生等人聚精會神地翻譯資料時,發射中隊通信員匆匆地衝進會議室,叫郗祁生和莫慈均馬上回去。
郗祁生、莫慈均回到中隊後才知道,蘇聯液氧將於5月28日運抵綏芬河,發射試驗大隊決定由許錦川帶隊,組成接運組,成員有大隊參謀白翠冠,化驗室的梅荔虹,發射中隊的王來喜、郗祁生、莫慈均、周扒皮等九人。因為郗祁生工作細心,除了負責自己液氧專業的事外,許隊長還讓他負責保管文件。他受領任務後,到大隊保密室借出保密資料和保密包。辦完後,他來到了小會議室,和一起戰鬥了三周的端木艷嬌、賴西清等人告別。
郗祁生離開不久,許隊長也來找端木艷嬌。這段時間,端木艷嬌把許錦川攪得心神不定,她的形象總在許錦川心中閃現,甚至跑到許錦川的夢裡去了好幾回。正因為此,許錦川時時處處留意著她,吃飯時特意把位置轉向到可以看到她的方向;整隊集合時,許錦川也往往會多看她一眼;中隊分配任務時,許錦川心裡總想著要給她的分隊一些優待;就連最近中隊在河邊開荒種地,他也挑選一塊容易澆水的地塊給她。許錦川想,他是不是愛上她了?是的,是愛上她了,許錦川給了自己一個肯定的答案。他要利用這次出差前的機會,把話挑明。然而,許錦川面對站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端木艷嬌時,卻不知所措,連剛才想好的話都忘記了,最後只說了句「明天我要帶隊去東北出差。」
「辛苦了。都準備好了嗎?」端木艷嬌關切地問。
「好了。剛才我檢查了一遍,一切就緒,才想起還有一件事。」
「與我們分隊有關嗎?請隊長指示,我一定照辦。」
「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我看各分隊長都在帶領戰士忙著整地栽苗。我看你總是忙,也顧不過來,就過來問問,你們分隊需要幫忙嗎?」一向雷厲風行的許錦川支吾了半天,找不著恰當的話表達自己的愛意,只好拿種地的事來搪塞。
端木艷嬌說分隊的地已經整好,就等著栽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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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那好。是的,其實也沒有多少活。」許錦川說完轉身離開了。走了一段,他才想起,不但關鍵的事隻字未提,連「需不需要帶點什麼東西」這類客套話也忘了說。
端木艷嬌站在那裡看著許錦川離開,不免對他產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懷。作為中隊領導,許錦川有魄力,作風雷厲風行,對部屬要求嚴格,個人軍事素質在中隊軍官中數一數二,坐有坐姿,站有站相,走路一陣風,講話像敲鐘,一舉一動都堪稱官兵表率;作為男人,許錦川身材魁梧,1米84的個頭,一張國字臉有稜有角,一雙濃眉下,兩眼總是放出一束光芒。中隊官兵都有點怕他,但中隊女軍人怕中有愛,暗地裡稱他為中隊四大美男子之首。柯美玫有一次還對幾位女軍官說:「姐妹們,目標——許隊長,沖啊!」尤其是端木艷嬌當上分隊長後,和他接觸多了,發現他最大的魅力在於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有主見,敢碰硬,處事果敢,雷厲風行。有幾次開會時,端木艷嬌不經意間碰到過他的眼睛,就在兩雙眼睛相碰之間,像閃電交叉,像磁力線互相切割,把她的心一下子緊緊地吸引住了。最近,她感覺到許錦川對她有一種特殊的關照,分配公差勤務時,對她的分隊總有些照顧,每天有事沒事他都會來過問一下她的工作。是不是許隊長對自己有那麼點意思?是的,端木艷嬌以女性的細膩和第六感官,感覺到中隊長對她確實是有那麼點意思,但她不敢將這道情感大門對他打開,因為,她已經為另一個人敞開了,這個人就是她的同學,畢業後留校任教的袁友方。
許錦川一行九人經過八天的奔波,於5月26日趕到了東北邊境城市綏芬河,住進了邊防三連。放下行李,急急忙忙趕到綏芬河海關,關長熱情接待了他們。關長上周已經接到指令,說有一批液氧最近過境,要以特急貨物對待,一旦過境就立即辦理手續交給03用戶。關長說,他已指定專人,每天三次查看,有消息立即通知。
第二天,許錦川去催問,液氧沒有過境。第三天、第四天去催問,答覆還是沒有過境。就這樣,轉眼半個月過去了。6月16日,許錦川照例去查詢。關長攤開雙手,無可奈何地說:「還是沒有你們的貨物。」
「日他娘的,蘇聯老大哥怎麼淨耍我們。」陪同許錦川一起去的白翠冠氣得罵了一通。
關長也不無氣憤地說:「一年前,海關一片繁忙,每天過關的物資老鼻子了,淨是我們急需的機器、鋼材、汽車、拖拉機、發電機等等。到了今年,特別是三四月份以後,過關的貨物越來越少,你們來的這幾天,幾乎沒有什麼過來。而我們過去的貨物呢,又是老鼻子了,淨是大米、白面、蘋果、梨。有一天,裝卸工不小心,弄破了一筐蘋果。那些蘋果啊,大小一個樣,顏色一個樣,真讓人眼饞呀。」
從海關回來,許錦川接到靶場電話,說蘇聯液氧改從滿洲里入境,預計6月23日到達,讓他們立即趕赴滿洲里。
6月22日,許錦川一行到達了祖國邊陲小城滿洲里,入住邊防七連。還沒顧得上喝口水,許錦川立即趕到滿洲裏海關,找到關長,遞上介紹信,詢問了情況。關長看過信後說,已經接到通報,說03單位有一批物資過境。但是,到今天為止,貨物還沒到。以後你們每天下午5點過來聽消息吧。
6月30日下午5時,許錦川和白翠冠又一次來到海關,答覆還是沒有到貨。他倆垂頭喪氣走出海關,沒精打采往回走。走了幾百米,白翠冠一屁股坐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懊喪地說:「歇一會兒吧。」
「累了?」
「心累。」白翠冠抬起眼皮瞅了許錦川一眼。
白翠冠說的「心累」二字,就像根針似的,一下子刺到了許錦川的心窩。出門在外,九人的小集體,大事小事,公事私事,他都要操心。郗祁生還好,一天到晚捧著書看,據他自己說,已經讀完三本。王來喜是個閒不住的人,常常幫邊防連做好事,有時還抽空練一練擒拿格鬥技術。周扒皮還是老樣子,平時沒個正經時候,但每天都要把自己的車輛保養一次。而白翠冠就有點讓他心煩,仗著他是大隊參謀,動不動就在他的跟前指手劃腳,還當著他手下叫他「老許」。最讓許錦川看不慣的是人稱瘋丫頭的梅荔虹。過去聽人說她輕浮,原以為是誇張說法,這段時間一看,真是又瘋又顛,一點也不像女孩子的樣子,嘴巴一刻不停,不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就是哼哼唧唧唱個沒完,還不知害羞地把她和鄔正智的戀愛史公開出來,連互相接吻擁抱的隱私也毫不隱諱。開始大家還挺感興趣地聽她的秘史,但後來說多了,也就懶得聽了。最近梅荔虹改成了唱。偏偏同來的莫慈均也是個愛唱愛鬧愛說愛笑的人,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成了活寶一對。只要她開頭,莫慈均總會接上,反之亦然。唱就唱點革命歌曲吧,但他倆卻偏偏唱那些情呀愛呀的,不是俄羅斯的《山楂樹》、《喀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和《紅莓花兒開》,就是中國的《康定情歌》、《茉莉花》、《敖包相會》。有一次,許錦川對梅荔虹說,你就不能歇歇嗓子。她嘻皮笑臉地說,現在生活的天空充滿著革命的陽光,還有甜甜蜜蜜的愛情相伴,此時不唱,留待何時?幾句話把他噎得無話可說。不知怎麼搞的,最近許錦川只要聽到情呀愛啊,心裡就煩躁,就讓他情不自禁地想到端木艷嬌,想到那天告別的情景。他常常想,平時他對端木艷嬌處處關照,難道她沒有看出點意思來?許錦川想她不會看不出來,出來後他注意到她的臉紅了,這說明她對自己是有意思的。他還記起來,當他走出十幾步回頭再看時,她還在那裡目送著他。然而,許錦川非常後悔,為什麼當時沒有把心裡話說出來呢?要是說出來了,現在也省得心煩……想到這,他也覺得累了,就順勢坐在石頭上。
坐了幾分鐘,許錦川抬起頭,透過國境線的鐵絲網,望了望對面蘇聯哨所,他們的哨兵好像比前些天多了,心想弄不好又不知要等到啥時候去了。
「我們出來已經一個多月了,過的什麼日子啊!」白翠冠嘆了口氣,突然側身對許錦川說,「我聽說這裡有個呼倫湖,何不去玩一玩呢?」
遊山玩水是許錦川一大興趣,他抬起頭問白翠冠,呼倫湖有多遠,在什麼地方。白翠冠說不遠,出城往南走20公里就到,他還說呼倫湖在中國屬於排在前幾名為數不多的淡水湖,可美了。
許錦川恨不能即刻成行,讓湖水洗滌掉心中的煩惱,但轉念一想,說:「還是算了吧,別惹出事來。」
白翠冠站起來俯身對他說:「我們都是軍人,能出什麼事?你看這段時間,每天老老實實地等啊等,連滿洲里的街道都沒逛過幾次。許隊長,我聽人說你是發射中隊最關心部屬的英明領導。」
「去,別瞎吹呼,什麼英明領導?」許錦川嘴裡在罵,其實心中頓覺美滋滋的。
白翠冠手一擺,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一個中隊長,值得我吹嗎?真的,我經常聽到你們中隊的人說你特別關心人。」其實,白翠冠聽到最多的是許錦川動不動就罵人。
「算了。」許錦川還是怕出事,作為一名軍事幹部,「安全第一」是他的口頭禪。白翠冠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出事我負責」。
「那好吧!明天剛好是七月一日,黨的生日,休息一天,也算在這疙瘩搞個紀念活動。」許錦川站起來,一拍屁股,興致勃勃快步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