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在其中
2024-10-04 07:50:12
作者: 鄧鵬 主編
「把文化帶到山區」為貧下中農服務,也是當年知識青年的一項神聖使命。我們到林場後的第二年春節前,天生區組織了各公社和公社林場知識青年的文藝匯演。這次匯演對芭蕉、新農公社林場的那幫高中畢業而未能成為天之驕子的「精英」們來說,是一次充分展示才智才藝的機會。果然,匯演中,新農公社林場創作演出的《我們戰鬥在山區》《豐收舞》等充滿大巴山濃郁生活氣息和知識青年艱苦奮鬥、戰天鬥地、樂觀向上的精神風貌的歌曲及舞蹈,在演出中獲得了高度的評價,並代表天生區被推薦到宣漢縣、達縣專區去演出。因為他們的創作和演出代表並抒發了當年我們那群處於多思多夢的青春年華中的知識青年的心聲。其優美的文字描繪和動人的旋律,使我們至今都會不時地吟唱和回味。
在隨後本公社開展的為貧下中農下鄉演出的活動中,我們林場的文藝活躍分子彭聖平、陳虹等還特地去新農公社林場取經,學習那些大家喜愛的歌舞,回來組織我們林場的知青進行排練。為了演出的需要,我們上山砍竹子、剖竹篾、做木活,編制小背篼、小竹筐、小背架和打杵等舞蹈道具。經過近一個月的緊張排練(白天照常出工,干農活,晚上排練節目),我們排演了《我們戰鬥在山區》《豐收舞》《洗衣舞》《北京的金山上》等舞蹈和獨奏、獨唱、小合唱、三句半等十幾個節目。要說排練過程大家靠的是激情和認真的話,而演出過程則是在責任感支使下的傾情付出。
根據各大隊的要求,我們要輪流到六大隊、七大隊、八大隊、九大隊去匯演。我們的首場演出是西山九大隊。說來真是不巧,就在當天上午,我們在林場山上開荒挖地,在清除一籠刺笆籠時,不小心驚動了一窩茅草叢中的馬蜂。頓時,一群馬蜂拼命地向我們襲來。在躲避不及中,我和陳虹的頭部不幸被追上來的馬蜂蟄了。當時倒不覺得有多痛,可不一會兒,蜂毒就逐漸向臉部、眼部擴散開來,火辣辣的疼痛難忍。到了下午,頭上、臉上又痛又脹,眼睛也腫得像桃子似的。這一來,大家可都著急了,想到晚上的演出,我們倆那「帶傷」的樣子怎麼上場呢?我倆不去吧,可好幾個節目都有我們的份,要改期吧,山區的交通、通訊是沒有條件的,況且,這也是社員們盼望已久的演出啊!
正當大家都一籌莫展時,沒想到一向有些嬌氣的陳虹卻做出了出人意料的決定:「你們莫擔心,我們就這樣上場,節目照演不誤。」「得行不?你們那個樣子莫把人赫(嚇)倒了。」「你們看不看得清楚?莫跳到台子下面去了喲?」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有高興的,有擔心的。但宣傳隊長彭聖平最終還是不得已地採納和接受了陳虹提出的、值得讚賞、甚至有些「悲壯」的救場行為,並特別叮囑女生們對我倆多關照些。還未等太陽下山,我們知青宣傳隊就如期向西山九大隊進發。
大山深處的農民有的一輩子都沒下過山,沒見過汽車是啥模樣,終年臉朝黃土背朝天地經營著老祖宗傳下來的土地和山林。聽說大隊宣傳隊和知青們到隊上來演出,偏遠的山鄉就像過年一樣的熱鬧起來。社員們早早地收工,回家吃完飯後,就陸陸續續匯集到九大隊的村小學裡等待觀看節目。天剛擦黑,社員們早已在舞台的兩邊柱子上紮上了幾支打氣煤油燈,把整個操場映得通亮。小孩們在歡叫著、追打著;大姑娘、小媳婦們則在互相取笑逗樂;老人們穩穩地坐在場地上說笑、抽旱菸,大家盼望著演出的開始。在大隊書記簡短的開場白之後,演出終於在由大隊宣傳隊和知青們合作的大合唱《我們走在大路上》那激昂的歌聲中拉開了大幕。場下隨即安靜下來,節目一個個地循序演出。
沒有幕布,演員們就隨報幕員的報幕順序和鳴鑼聲依次登場,沒有樂隊,就用大隊的鑼鼓,知青們的二胡、笛子和手風琴伴奏;沒有錄放設備,就由暫無節目的人員清唱或幫腔;沒有專門的演出服裝,就由知青們傾其所有,自己製作(如演出藏族的《洗衣舞》時,幾床被面裹起來就成了藏族姑娘的裙子)。儘管道具顯得寒磣而簡單,但笛子的美妙、歌聲的悠揚、舞蹈的激昂、鑼鼓的喜氣,倒也給常年沉寂、蒼涼的山區營造出了一種歡樂祥和的熱烈氣氛。當我們女生背上自己親手編織的小背篼,男生們背上小背夾,手舞打杵,在悠揚的樂曲和歌聲中登場時,歌舞《我們戰鬥在山區》《豐收舞》的表演引起了台上台下的共鳴,掀起了當晚演出的高潮。看到台上的紅紅火火,台下社員們熱烈激動的場面,我們唯一能表達內心的欣慰和歡愉的方式,就是盡其所能地吹、拉、彈、唱、跳。也不知是真的被我們的精彩節目所吸引,還是被我們腫得可笑的模樣和行為所感染,總之,演出最後在一陣接一陣的掌聲、笑聲、歌聲和喧鬧聲中結束。
隨著其後每一場的演出,在我們把跋涉的足跡、青春的音符和燦爛的歌聲灑向那片熱土的同時,我們自身也融入那份歡樂、那份熱烈、那份情懷、那份期盼中……
這些塵封已久的往事,每每憶及,總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和思戀,總也忘不掉那些苦樂相伴的時光和青春年華。雖然我們現在已兩鬢染霜,但每當回憶起當年,我們問心無愧。我們付出了青春,收穫了成熟;學會了承擔,性格里有了堅韌。今後的生活道路,我們將走得更加坦然,更加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