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
2024-10-04 07:42:26
作者: 嘎子
我聽見狂虐的風聲從雪原深處颳了過來,在積雪的山壁上衝撞。我看見天邊有橙色的光芒出現時,風疲軟了,癱下了,在茫茫雪原留下一絲衰弱無力的喘息,像一聲滿含幽怨的吟唱……
一夜間,狂風劫掠過的雪原就徹底變了個模樣。像是風暴過後的瀚海沙原,漫天的雪粉嚴嚴實實淹沒了山谷丘壑,留下一片片起伏不平,石塔一般或臥或立的雪堆。
此刻,雪野上一片平靜,天與地均是寒冷的灰白色。沒散盡的晨霧沉甸甸地懸在半空,真擔心會掉下來砸在某個雪堆上。
我與達瓦都發現這死寂的雪原上新印著兩行小爪印。我說是老鼠,達瓦說是狐狸。狐狸沒這么小呀,可這麼寒冷的天老鼠怎麼敢在雪地上自由爬行。看得出,這是只膽怯的小動物,彎彎曲曲繞過一個雪堆又一個雪堆。爪印方棱形,五根趾,腳掌處陷入雪地很深。老阿窪說,這不是狐狸,也不是老鼠,更不是狗爪印。狗爪印是橢圓形的,四根趾。老阿窪指著冰牆說,看清楚,這是狼爪印,是一頭離群的狼呀,是一頭孤獨行走在雪原上尋找什麼東西的狼呀!
風在高坡處鏟起一片雪毛,又沿著溝脊朝山下滾去。
那頭衰弱的狼抵抗不了風的撞擊,朝山腳滾去,在一個大雪堆後它躍起來,抖掉滿身的雪泥,抬起頭時,我們都看見了它眼內的恐懼和憂慮。它朝上望了很久,已經無力爬上那個大雪坡了,就回頭順著風朝山下走去,瘦骨嶙峋的身軀在風裡瑟瑟顫抖。它走走停停,鼻孔四處嗅嗅,腹腔內一陣痙攣,長長的涎水順嘴角滴了下來。
我想,它是在過冰河時,與狼群走散的吧。那時,它正細心刨一隻封凍在冰層下的羊腿。再後來,洪濤似的雪暴和漫天的雪網當頭罩來。饑寒和虛弱的身子使它抵禦不了強風的衝擊,與許許多多雪團一起,順河朝低洼處滾去。
它嗅著這股熟悉的氣味尋到了這裡,那刺鼻的略帶咸腥的味兒讓它興奮不已,它想起了精壯年代裡,它的狩獵業績。一隻踏在它爪子下的野兔恐懼地抖動柔軟的身子,任由它撕開脖頸,讓帶著咸腥味的血汩汩湧出來,在灰白的兔毛上浸染著。它才埋頭痛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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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無邊無際的雪原讓它寒心。幾天了,沒見一隻活物,飢餓正在體內膨脹,吞食著它的體力精力。它傷心時也想昂頭高嗥,可是疲憊衰弱已使它再無精力悠長嗥叫了。喘出的氣都是短促悲哀的,軟弱無力的。
這一日,它掙扎著,翻過一個雪堆,發現一堆殘存的篝火。火灰還是熱的,周圍融化的雪水還未凝成冰。它在火灰中尋找,靈敏的鼻子嗅到股什麼東西,像烤焦了的肉。它胃裡一陣痙攣湧出一股酸水,雙眼潮了。
它在火灰中刨了很久,終於把那個烤焦的肉刨了出來,是一截燒殘了牛皮繩。它嗅了嗅皮繩上的味道,涎水從嘴角涌了出來。謹慎的它還是用爪刨了刨,叼在嘴尖嘗嘗,一股苦澀味從牙縫朝舌根鑽去。它沒扔掉口中食物,飢餓讓它不顧一切了,它叼起皮繩嚼咬起來,在滿口的苦澀中咽下了這截皮繩。
它又在灰中尋找。除了幾顆未燒盡的木炭,它什麼也沒找到。
第二天,風剛歇下來時,它奮力爬上了那個大雪坡。它仰起脖子喘氣時,發現了躲在不遠處一堵雪牆後避風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