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叫你一聲:覺伯 ——憶王覺同志二三事
2024-10-04 07:39:33
作者: 王海闊、夏祖生編
羅良德
現實,有時候是那麼不解人意:你希望這樣結局的事,它偏偏那樣結局;你希望那樣結局的事,它偏偏這樣結局。
我站在覺老的病床前,真不敢接受這無情的現實。眼前的覺老是那樣的孱弱,70高齡的他緊閉著雙眼,捲曲在病床上。腳上那輸液管里還可見那殷紅色的血,沒有凝固,也沒有流動,床頭側的輸氧瓶咕咕地冒著氣泡,似在呼喚這位已停止呼吸但心臟仍在跳動的老人;胸前測量心跳的儀器線,緊緊地縛著他瘦削的胸口,年輕的護士不時從「嗒嗒」的儀器口牽出那記著心跳軌跡線的紙帶……覺老,就這樣在親人、同志悲痛的目光中慢慢地停止了心臟跳動。
這是1991年10月28日14點正。
我的心底隱隱地作痛,我知道你再也聽不見了,但是,我還是要深情地喊你一聲:覺伯伯,我的好尊長,好領導,好同志。人說,珍貴的東西唯有失去時,才倍感它的可貴,你那誨人不倦的精神和踏實認真的作風,至今歷歷在目。記得,第一屆全國單列城市文聯工作會在重慶召開,你要我起草一篇紀要,交給你審閱,一篇不到兩千字的文稿,你字斟句酌費了大半宿工夫,那星星點點的修改,讓我不能不佩服你的執著認真。那以後,我真「怕」再代你起草什麼文稿,而每次起草後,卻又暗暗地期待著你的首肯。你那為一個字的改動,為一句話的增刪,從容道來的音容語調,至今還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我曾把你的這種講話方式,諧稱為「長篇小說創作法」,磨人的心性,也練人的涵養,便更多地卻是讓我感到你的知識淵博和記憶力驚人。每當你如數家珍地談到文壇藝苑的某一人、某一事的來龍去脈,談到某一新人新作的真知灼見,又讓我感到一種距離和責任。真的,你那睿智的額頭中不曉得哪來那麼多「從頭說起」「那嘛當然」。我真後悔,為什麼以前沒有去耐心聆聽你那些說不完的文苑家珍,有時候,還嫌你講得囉嗦、散淡。今天,你就這樣去了。沒給我一句話就去了,我真後悔,真後悔啊!
你為人、辦事、作文是那樣認真,而在生活要求上卻一點都不認真。我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年,我們一行三人因公去哈爾濱,途經北京已是深夜,為找住宿你和我們一道從東長安街步行到西長安街,一輛輛計程車擦身而過,你就是不開口叫車,直到下夜近一點,你才同意我們共坐一輛沒有遮攔的平板車。當天晚上,我們住入北京市文化局一個下屬單位的招待所,睡的是木板床,枕著油亮發硬的糠殼枕頭,你很快就入睡了,我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在二代人之間,在二代共產黨員之間,我又發現了距離,一種「質」的距離,這距離讓我不安,也讓我對您更加尊重。
屈指一算,在你身邊的日子已有六年了,平時不覺得的往事,今天卻異常的清晰,一件又一件都牽著我的心,當文聯黨組老藍同志要我寫悼念對聯時,我擬了這樣一副對聯,掛在悼念大廳中,也掛在我的心上:
獻身文壇從未絲毫懈怠鞠躬盡瘁君為表率 揮汗藝苑不敢半點偷閒死而後已你是楷模
安息吧!覺伯。
原載《重慶日報》1991年10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