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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2024-10-04 07:32:50 作者: 尼爾森·德米勒著;鍾鷹翔譯

  凌晨1點了,高速公路上的汽車越來越少,公路兩邊也再也看不到什麼住家了。地勢有了起伏,爬坡的時候,汽車引擎明顯很是吃力。嗯,這畢竟是一台船用馬達,這與我這個漁船主搭配還真是有點諷刺。這難不成是報應?或者,奇科只是拿了最便宜的那種貨色來應付我和薩拉?出多少錢,就能拿到什麼價位的商品,看來,在這裡,這個道理不大適用。

  薩拉又開口了:「有兩件事,讓我們的這次古巴之行有了意義,比錢要有意義得多。」

  「嗯,第一件事就是參觀了那個有機農莊。第二件呢?」

  「第一件事就是我們啊,麥克,我們的相遇相知意義非凡。」

  「對。」我口上答應著,心中的滋味卻有點複雜。

  

  「還有,我們要帶這些遺骸回家,這不也是意義重大嗎?」

  這倒沒錯,可是,在任何國家,每件東西都是明碼標價的,這些頭骨同樣如此。我不由得想到了一點:在這個國家過日子實在太難,為了生存,坑蒙拐騙四處橫行。安東尼奧不就是這樣的人嗎?我隱約覺得,這些頭骨並不屬於那些死在比利亞·馬里斯塔監獄的美國戰俘,只是某些騙子利用了這個故事,把一堆不知來歷的文件外加十七個身份不明的頭骨賣給了愛德華多和他的朋友們。這裡不缺死刑犯,也不缺一門心思想要推翻這個政府的流亡者——只要是能動搖古巴現政府地位的事情,這些人都願意相信。可是,愛德華多有那麼好騙嗎?好吧,等我們逃出了古巴,準確點說,應該叫「如果還能逃出古巴的話」,我和薩拉為之搏命的那個目標一定會水落石出。

  我這個人從來不會只看問題的表面,那十二個裝滿鈔票又藏進山洞的箱子到底存不存在,我當然也有點懷疑。即便確有其事,這些箱子是不是還安安靜靜躺在那裡都還得打上很大的問號呢。

  唉,這次古巴之行真像一場加長版的魔術表演,一出巨大無邊的幻影秀,一次「三牌換一張」的超級賭局,這裡簡直就是騙子和老千的霍格沃茲魔法學院。跟愛德華多、卡洛斯這些人比起來,阿富汗人都顯得老實可靠了點。

  地契的事總該是真的了吧。我用餘光瞄了薩拉一眼。嗯,坐在我身邊的是個有血有肉的真人,她說了不會再欺騙我,人家已經如此表態了,我又還能怎樣呢?

  「你在想什麼呢?」薩拉問。

  「我在想,午夜時分,安東尼奧來到你的房門之前,看到那塊『請勿打擾』的牌子,他會是什麼反應。」

  「你覺得他會報警嗎?」

  「報不報警,就看他想不想把他和你約會卻又被你放了鴿子的情況告訴警察了。」

  薩拉點頭贊同。

  「如果我是他,肯定不願把自己被耍了的事情告訴警察。但是,萬一安東尼奧特別敬業樂業,那肯定還會給警察打電話提個醒。早上七點半的時候,如果我倆沒在碼頭現身,那不就等於心虛潛逃了嗎?」

  薩拉思索一陣,「任務的開頭真是不順利。」

  「沒錯。」除了這點麻煩,我倆又上了警察的重點監視名單,這當然是託了安東尼奧的福。這一趟公路之行還可能會遭遇其他問題呢。警察沒準兒還發現了我和「多魚產業」號的聯繫並在一大早就趕往了卡約吉列爾莫。抵達目的地之前,我們不敢肯定他們是不是已經在等著我們了。如果真是那樣,那句俗話可就應驗了:別走太快了,等一等你的守護天使吧。

  這個任務看起來真的不可能完成,隨之而來的意外當然也不止一個兩個。等我倆趕到卡約吉列爾莫,參賽的船隊說不定早就被攆走了呢。愛德華多這個人也是一個不安定的因素。目前他正在哈瓦那四處活動,或者已經踏上他徒步漫遊全古巴的故土行了。

  除了傑克和費利佩,全古巴只有愛德華多知道丹·麥克米克和薩拉·奧爾特加的具體去向,他甚至了解我倆身下的這輛座駕。警察一旦抓住了他,並確認他就是愛德華多·委拉斯凱茲這個大名鼎鼎的國家之敵,肯定會想盡辦法問出他潛入古巴的目的。他們還可能會對他上電刑呢。愛德華多發誓說他在被捕之前一定會服毒自盡,可是,真到了生死關頭,誰知道他有沒有那個膽兒呢。

  還有奇科和弗拉維奧。我不想他倆了解太多情況,可他倆了解的情況卻又比我設想的要多。嗯,還別忘了那個拄著拐杖的放風老頭兒。愛德華多的那些朋友調查過他們三個的背景,這一點我相信。可是,安東尼奧說得好,這裡每個人都打著兩份工,他們還喜歡互相背叛、互相出賣。

  薩拉又出聲了:「總有一天,安東尼奧和他那些同類都會被審判。」

  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說吧,其實,我今晚就想審一審他,地點就選在薩拉的房間。不過,現在還是以任務為先吧。

  薩拉的目光落在了她那一側的車窗之外。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左顧右盼,不斷觀察道路兩旁的動靜。

  我發問了:「古巴的高速公路警察會不會使用那種沒有警徽標記的車呢?」

  「他們真會這麼幹。」她補充說,「不過他們一般都會開豐田SUV。」

  薩拉真是個情報富礦。馬塞洛給她透露了一些情報,那個退了休的中情局官員肯定也告訴了她好些情報,她還從愛德華多、卡洛斯和他們那些朋友那裡獲取過情報。我可不知道這麼多的情報。不過,只要我開口發問,有時還是能夠得到一點消息的。於是我又問了起來:「愛德華多跟你爸爸和你爺爺認識嗎?」

  「他認識他們兩個。」

  「好吧。肯定是你的爸爸或者爺爺,或者他們兩個一起,把地契不在山洞而在教堂墓地的情況告訴了愛德華多吧?」

  「我猜是。」

  「但你怎麼就不知情呢?」

  「我……我可能也聽他們說過這個情況,但我不小心忘了。」

  「嗯,可能那箱文件本來是在山洞裡面,只是已經有人去過山洞把東西取出來了。」

  「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愛德華多肯定是這種事情的資深玩家了。他開始參與的時候,我倆可能還沒出生呢。」

  「這不是鬧著玩的。」

  「整件事就像體育比賽,只是不知道誰才是這場比賽的幕後操縱者。」

  「反正不是你。」

  「對。我只是場上的那個跑鋒。你呢,算負責指揮的四分衛吧。愛德華多站在場邊當教練。」

  「比喻得很好。」她說,而後又勸我,「別為這個太糾結了。」

  「好吧。」可我還在想著球隊老闆和比賽主辦人是誰,想來想去,我想只有可能是……那個單位。

  愛德華多提到膠囊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個想法,氰化物可不是容易得到手的東西,至少沃爾格林超市沒有銷售。我還懷疑愛德華多那張護照,以及他那些情報部門的熟人。想得越多,我眼前的那隻魔爪就越是清晰。嗯,我在任務的背後看到了那個單位,也就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魔爪,中情局很大可能就是背後的那個球隊老闆和幕後操縱者。這也正常,很多美國人都是聽著各種關於中央情報局的陰謀論的故事長大的,大家都認為這隻魔爪無處不在。我爸爸參加高爾夫球賽發揮欠佳的時候,都會覺得是中央情報局在用腦控術整他呢。在阿富汗服役期間,我和中情局的人合作過。嗯,在阿富汗也算是中情局的巔峰表現。換在了古巴,他們可就沒那麼威風了。卡斯楚上台之前,中情局就已經捲入古巴局勢,他們在這塊土地上秘密行動,一直鍥而不捨,但結局總是不大理想。中情局各位官員的事業也因為古巴而起起落落,當然主要是在落。事情已經過去很久,可中情局因此落下的痛苦和蒙受的羞辱卻還留在人們的腦海里。想想看吧,會爆炸的雪茄只算個笑話,豬灣攻勢的失敗可就是留名史冊的大災難了。

  嗯,我猜,屢戰屢敗的中情局肯定想要一次轉敗為勝的機會。我還覺得,中情局裡肯定沒有古巴解凍的支持者。再這樣解凍下去,卡斯楚和古巴現政府都會更加穩固。再這樣解凍下去,不等於把那些在古巴境內亡命冒險的異見分子都出賣了嗎?到時候,倒霉的還有旅美的流亡者團體,比如愛德華多和他那一幫朋友。時至今日,他們和中情局還是關係緊密。所以,我覺得自己沒想錯,中央情報局應該是把爪子伸進了這一次的事件當中。假如真被他們插手,我們這一趟古巴之行肯定在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山洞裡的那筆錢。任務的目標直指別克後備廂里的那箱頭骨和那堆文件,以及隨之而來的輿論風暴。大使館關門、外交官回家的後果,大概也是他們想要看到的,後果或許沒有那麼嚴重,不過一場波折是少不了的。

  假如真相就如我的猜想那樣,那麼,三百萬美元也不過就是魚餌,不對,魚餌好歹也是一塊肉呢,這筆錢,他們可能從來就沒準備兌現,所以,它只算個亮晶晶的肥皂泡吧。好啦,薩拉說了,我不該為此太過糾結,她這當然是在扯淡,也可能是在給我打預防針,讓我為即將到來的在卡約吉列爾莫等著我的驚奇做好心理準備吧。

  但對於我來說,無論如何,離開哈瓦那的感覺很好。我現在開著自己的車,腰間還別著自己的格洛克,這種狀態也還不錯。基韋斯特雖然很遠,但我們好歹走上了正確的方向。尋求改變的過程中,我才是掌舵的那個人。哈瓦那的騙局已經過去,接下來是我展現自己的膽量,展開冒險之旅的時候了。

  薩拉從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瓶飲料,和我一起喝了起來。她說:「我剛才一直在想這次的耶魯校友旅行團。」

  「你是在掛念誰呢?」

  「麥克,別開玩笑了,我只希望我倆沒給他們添麻煩。」

  「你還真是體貼。」我倆現在可是在逃命呢。「他們遇到什麼麻煩,你不是都認為是古巴政府造成的嗎?」我說。

  「我覺得,我們是利用了他們。」

  「我們確實利用了他們啊。」我提醒她,「計劃都是你們想出來的呢。」當然,這個計劃有可能是中央情報局的作品。

  「他們可能會被警察叫去問話。」

  「那可是他們這一趟古巴之行的高峰時刻,算賺到了。」

  「他們可能會被驅逐出境。」

  「情況可能會更糟呢,他們說不定還得陪著安東尼奧晃上一個星期,除非警察真把那小子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你能不能有點同情心啊?」

  「好吧。我還是挺喜歡塔德這個人的。」我說,「艾莉森也不錯,納爾巴夫教授人也很好,還有那麼幾個人也還可以。」比如辛迪·內維爾,她真漂亮。我還提醒薩拉,「我可是把那件海明威T恤衫送給理察了呢。」

  她沒接我的這個話茬,只是說:「我在想,塔德發現我倆不見了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嗯,這件事非同小可。「但願他會給大使館打了電話。大使館又聯繫了古巴內政部。內政部當然會否認我倆被抓。不過,美國大使館肯定會一直留意我倆的失蹤和行跡。」

  她點頭稱是。

  「就怕我倆不走運,塔德還沒打電話,安東尼奧就趕在清晨之前和警察聯繫上了。內政部會用電子郵件把我倆的機場存照發給全國各地的警察局、軍事基地、機場和港口,卡約吉列爾莫那邊自然也會收到消息。」

  她沉默了,好一陣子過後才開口發問:「你覺得這一次我倆逃得出去麼?」

  「我倆肯定需要拼盡全力。」

  她點頭表示了同意。「還記得我在國家酒店房間裡跟你說過的話麼?」

  「什麼話?」

  「我說過,在你那艘船上,傑克和費利佩待在船艙,我和你坐在船尾,看著基韋斯特出現在遠方的樣子……」

  「嗯,你說過。」

  「我還說了,我們的這次任務得到了上帝的保佑。你從阿富汗平安回家,這一次也會平平安安離開古巴。」

  「我記得的。」

  「你要相信這一點。上帝曾經保佑過你,讓你平安離開了戰場。」她把手搭上了我的肩頭。「上帝在保佑你,你的一舉一動也是正義的。上帝與你同在,你現在很強大。」

  我點了點頭,又想起了軍人中間廣為流傳的那份手抄報——命運向戰士低語:「接下來這場風暴你捱不過去了。」戰士低聲回敬:「我,就是風暴。」

  「我們會回家的,傑克和費利佩會回家的。戰士,都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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