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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2024-10-04 07:32:28 作者: 尼爾森·德米勒著;鍾鷹翔譯

  天還沒亮,我和薩拉就起了床。我倆穿好衣服,悄悄溜出了卡米拉夫人的四星級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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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拉說,這個地方距離革命廣場不遠,我們可以去廣場尋找計程車。黑漆漆的街道上人車稀少,只有一輛國家革命警察的小轎車放慢了速度,司機還對我倆打量了一陣。還好,我沒帶著那把格洛克。

  到了廣場,我又看見了鑲著切·格瓦拉金屬輪廓的那座建築。安全燈下,「向著勝利前進」的標語清晰可見。

  薩拉說:「那個地方就是內政部。」她還說,「等這個政權垮了台,內政部的房子也該被拆掉。到那時候,我要為那個地方設計一座漂亮的大樓。」

  「很好。現在這座實在太醜。」

  「你只要見過內政部大樓內部的那些事情,肯定就再也無法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我不懷疑這一點。來到哈瓦那的第一天,我就在這個廣場留過一次影。薩拉當時也在照片裡。那一天,仿佛已經在很久很久之前。如果那天的我就知道今天的這些情況,我和她的故事又會怎樣發展呢……這些事,誰能預先知道呢?

  薩拉看見了一台黑色的卡迪拉克,大概是1957年款,就停在廣場旁邊。我們立即朝它走了過去。

  我問薩拉:「你打算怎麼應付安東尼奧?」

  「我在酒店房間的保險柜里放了一千五百美元,今天早上我會把這筆錢給他。我還答應給他三十萬比索,就等今晚他來……我房間……確認我和你要搭船去巴貝多。」她又補充,「其實,我們只需要把今天挨過去就行了。」

  嗯,安東尼奧現在一定是志得意滿:錢到手了,女人也要到手了。

  卡迪拉克的司機正在打著盹,我倆叫醒了他,搭車去了中央公園酒店。

  早餐還沒開始供應,我點了兩杯咖啡,又和薩拉一起帶著飲料回了我的房間。

  房間沒有被破門而入和被搜查過的跡象,我的旅遊指南和藏寶圖也都還在背包里。

  薩拉打開電視調到「起義電視台」,說:「我有個強烈的預感,今天我們就能見到接頭人。」

  「嗯。如果今天還見不到,那就永遠見不到了。」

  「如果還見不到……不過地圖在我們手裡,有地圖就夠了。」

  嗯,但我們最好能從接頭人那裡弄到一輛車開去卡馬圭吧?這個疑問,我並沒提出來打擾薩拉。

  她喝光了咖啡,「我去吃早餐的地方等你。」

  「記住啦,今天你對安東尼奧的態度要好一點。」

  「他沒指望我態度好。」

  她走了。我脫光衣褲進了淋浴間,嗯,水居然是熱的,看來上帝是在保佑我了。

  我坐在餐廳,喝著咖啡,等待薩拉的出現。安東尼奧不在這兒,但塔德已經來了。他看到我,就站起來,走到我的位子旁邊。「您還好吧?」他問。

  「嗯,只希望大巴上的廁所今天別出毛病吧。」

  「我們可以在藥店稍等片刻,給你們買點藥。」

  「不用買藥,我吃點黏米飯就行了。不過謝謝了。」

  「薩拉今天來嗎?」

  「她會跟大部隊一起走。」

  塔德不請自坐,而後又問我:「我想說兩句實話,您介意麼?」

  「不介意啊。」

  「這次旅行,您和薩拉缺席了很多活動。」嗯,我出席的活動,你也沒見識過。

  「我要完成一份最終報告提交給外國資產辦公室。您和薩拉如果像現在這樣繼續缺勤下去,整個耶魯教育旅行團,還有您二位,都會有麻煩的。」

  「不好意思,塔德。我肯定不想在外國資產辦公室那裡惹什麼麻煩,但你也知道,我倆需要一點……浪漫,我們也需要獨處的時間。」 「我能理解,但是……」

  「假如是你和艾莉森遇到同樣的情況,你倆又打算怎麼處理?」

  「我們合同里寫的條件,您和薩拉都是同意了的。」

  「我保證,剩下這段時間你再也不用為我和薩拉擔心了。」

  「好吧,謝謝。」他猶豫了一陣,才又說,「安東尼奧向我和艾莉森都打聽過你跟薩拉的情況。」

  「是嗎?」

  「你們遇到什麼問題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謝謝你問起這個。」

  「所以呢?」

  嗯,這可是個隱匿蹤跡的好機會。順便,我還能給自己彌補一下錯誤。於是我說:

  「塔德,這裡可是古巴,薩拉·奧爾特加又是那種反對卡斯楚的古巴裔美國人。安東尼奧則是業餘偵緝隊的探子。嗯,你知道業餘偵緝隊是什麼吧?」

  「我知道。」

  「好吧,下次他再打聽我倆的事,你叫他滾蛋就行了。」

  「我……」

  我朝塔德傾了傾身子,說:「哪天早上我和薩拉突然失蹤了,麻煩你幫我們一個忙,跟大使館打個電話。」

  塔德說不出話,臉色也有點蒼白。好半天過去,他才擠出一句:「你倆是不是該想個辦法離開古巴了?」

  「我們也有這個想法。」

  「啊,我能幫什麼忙麼?」

  塔德這人真不錯。我知道,明天我和薩拉消失之後,他肯定會給大使館打電話。大使館又會聯繫內政部,後者會立即否認我倆正在接受問詢,我倆確實也不在那裡。當然,也說不定我倆的的確確被抓起來了。無論如何,我覺得自己考慮得已經足夠周全。我已經給了塔德兩個合情合理的失蹤理由,我倆要麼成了愛情的囚徒,要麼真的成了階下囚。

  「可能你倆今天就該去大使館。」塔德提議。

  如果安東尼奧沒有撒謊,而我和薩拉真的上了古巴方面的監視名單的話,我倆是去不了大使館的。而且,大使館只是最後的那根救命稻草,卡馬圭才是我倆的下一站。我只得說:「可能我有點神經過敏了。」

  「嗯……這裡畢竟不是美國嘛。」

  「沒錯。麻煩你幫我們一個忙,這件事不要告訴其他人。你、我和薩拉明天可以好好談談。」

  「好吧。」

  「希望我和薩拉的這點問題還不至於讓整個旅行團都被驅逐出境。」

  塔德面如死灰。

  「我要去拿點黏米飯了,你要來點嗎?」

  塔德只是看著我。「算了……」他站了起來。「發生這些事情,真是不好意思。」

  「哎,這不是你的錯。對了,洛佩也是偵緝隊的人,他是懂英語的。」

  塔德的臉上又是一陣煞白,他只能點點頭,走回了自己的餐桌。我看見他和艾莉森坐在了一起。嗯,不明白他為什麼還沒對艾莉森下手,大概是缺乏自信吧。

  薩拉進了餐廳。她的精神好了很多,一身緊身白色牛仔褲、藍色馬球衫和棒球帽的搭配也很好看,我和她第一次在船上見面,她就是這副打扮。那應該是一百萬年之前的事了吧。我記得那次見面的美好感覺,可惜當時我們沒能發生點什麼,如果能發生點什麼,感覺就更好了。

  她坐了下來,嚷嚷道:「嗯,我快餓死啦。」

  「我們來點黏米飯吧。」

  「來點……什麼?」

  「塔德關心了我倆的情況。」

  「哦。」

  我把剛才的對話向薩拉複述了一遍,而後得出結論:「塔德注意到了一點:由於你對古巴當局不滿的態度,古巴警察可能已經盯上你和我了。」

  「我不敢肯定你該不該告訴他這些東西。」

  「明天早上我倆溜號之後,他會把我的這套說辭告訴美國大使館。」

  「我還是覺得原計劃好一些:就給塔德留一張字條說我倆去海邊玩兒了,而且我們會按時趕回來搭飛機。」

  「你那是A計劃,現在我們要執行B計劃,因為我們可能成為內政部的座上賓。」

  薩拉又不說話了,很久才開口:「你這麼做,可能確實是機智過人,但機智過頭也有可能反倒無端惹禍。」

  「我知道的,不用擔心。」

  「你要改變計劃,也得和我商量一下再說吧?」

  「放到戰場上,決策必須在一瞬間作出。你請我來,不就是為了拿主意麼?」

  她點頭同意。

  「你給安東尼奧準備信封了麼?」

  「準備了。我剩下那點美元都在裡面。」

  「沒關係,我知道哪兒還有更多的美元。」

  她站起了身,「不吃早飯了麼?」

  「給我弄點黏米飯就行了。你自己也吃一點吧。」

  薩拉朝著自助餐檯走了過去。

  我啜了口咖啡。嗯,在平民世界裡,大家都說生活就是選擇。但到了戰場上,我們軍人更願意使用「決策」這個字眼。「決策」聽起來可比「選擇」要有分量,後果也重要得多。正確的「選擇」會讓你得到長久的健康、財富和快樂。至於「決策」嘛,一次錯誤的「決策」會造成無法原諒、無法改變的後果。

  嗯,如果我死在了古巴,絕不是因為被某個王八蛋發射的榴彈閃瞎了眼,我喪命的原因肯定來自一系列糟糕的決策。最開始的那個決策,就是讓薩拉·奧爾特加作了壞的選擇。

  但是,我不用那麼擔心……薩拉很自信。沒有自信,人在生活中和戰場上都沒法成功。她還相信,上帝和正義就在她那一方。如此一來,我跟著她走應該沒有錯。我們要奔向彩虹的那頭,六千萬美元正在那邊的一個山洞裡朝我倆招手呢。團隊合作,才能讓夢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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