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2024-10-04 07:31:55
作者: 尼爾森·德米勒著;鍾鷹翔譯
我和薩拉趕到「兩個世界」門口的時候,其他團友正好走出酒店準備離開。安東尼奧領著大家,朝鄰近的聖弗朗西斯科·德·阿西斯廣場進發。廣場的一邊,正好是馬埃斯特臘山脈遊船碼頭。碼頭屬於西班牙風格,而且剛被翻修一新。安東尼奧一手指向碼頭,一邊說:「今天某個時候,一支來自美國的侵略艦隊即將駛入這個港口。」
耶魯的高才生們哧哧地笑出了聲。他們還在等待安東尼奧把整個包袱抖完。
「其實那是一隊漁船啦。它們從基韋斯特出發,參加一個叫『Pescando Por la Paz』的錦標賽。」說罷,他翻譯道,「也就是『為和平而釣』錦標賽。嗯,這個名字……你們怎麼說的來著?對了,一語雙關,簡直聰明極了!」
聰明的耶魯高才生紛紛表示同意。
安東尼奧繼續說:「參賽選手會穿過碼頭航站樓,直接來到這片美麗的廣場。他們會受到群眾的熱烈歡迎,最後鑽進酒吧,就跟海員一樣喝他個天昏地暗。」 這個笑話並不怎麼樣,但安東尼奧本人樂得相當起勁。
我四下看了一圈,也沒發現船隊到來的跡象——沒有高官顯貴,沒有新聞記者,標語和樂隊也不見蹤跡。
美國漁船抵達古巴確實不是什麼震撼世界的大新聞,但是,在「古巴解凍」的大背景下,官方的歡迎儀式以及相應的媒體報導總該來上那麼一點,除非古巴當局有意忽視,甚至要取消整個比賽。
薩拉對我說:「我有點擔心。」
「別緊張,接下來的動向說不定就是安東尼奧說的那樣。」
安東尼奧正好看向了我,「我們團里的麥克先生就是一位來自基韋斯特的漁船主,今晚,他沒準兒會和某位參賽選手喝個小酒呢。」我沒接話,安東尼奧也把話題轉到了其他事情上。
全團人出發前往下一站。這個叫「Plaza Vieja」,也就是「老廣場」的地方,這也是今天上午我們參觀的最後一站。路上,薩拉問我:「他為什麼要跟你說起那些話?」
「我沒聽出什麼不妥的地方。」
「他剛才的,好像知道你今晚要和某個人見個面。」
「世界上只有三個人知道這件事:我,傑克,還有你,你也是一個小時之前才知道的。」薩拉好像對我有點不滿,「他已經把你這個漁船主和『為和平而釣』比賽聯繫起來了。」
「不可能的,他只是隨口一說,這種情況太常見了。」
老廣場到了。安東尼奧邊走邊說:「廣場建於1559年,周圍原來是哈瓦那首富階層的私家宅邸。以前,這些富人還會聚到這裡觀摩死刑。」他又補充,「當然,這些人現在都離開古巴了。」
還有一些上刑場了吧,安東尼奧只是沒有明說而已。他告訴大家:「請隨意參觀。限時十分鐘。然後就是午餐時間。」
一半的人都朝著廣場中央的噴泉奔涌而去,他們想要在那裡留個影。還有的人則去躲太陽了,安東尼奧也跟著這些人走進樹蔭。他點了根煙,又打了一陣手機。我告訴薩拉:「你看,他這是在跟消防隊通話呢。」
「你也該和消防隊通通話。」
有意思。我說:「冷靜一點吧。」
「你應該思考一下,好好想想這次行動是不是暴露了。」
「真要那樣,可得感謝安東尼奧提前給我們走漏風聲。」我又說,「他可能是在報警。但他並不了解情況,他想釣魚,也得有適合的魚餌才行。」
「他為什麼就把我們當成魚餌了呢?」
問得好。為了作答,我還稍微沉思了一下。「嗯,應該是你引起了他的注意。你畢竟是古巴裔美國人。而且,他也要努力做好本職工作,好在當局面前自抬身價。」
這番解釋,薩拉好像並不滿意。我只好繼續,「還有,可能是移民局或者海關的工作人員向警方提起了你。警方立即查到了我們的地陪,並叫安東尼奧對薩拉·奧爾特加密切留意。」我提醒她,「你可是帶著三十萬比索的善款。可能就是這筆錢,讓你上了人家的監視名單。」當然事情還有一種可能:我們還沒出發,邁阿密那邊就走漏了消息。如此一來,我們可都完蛋了。」
薩拉盯著我,說:「你呀,要麼就是心太大,要麼就是把腦袋埋進沙堆裡面裝鴕鳥。」
她這話,有點像陸軍的一句古老箴言:「大家都嚇尿了,你還很淡定,或者你還在猛烈開火,只能說明你完全不了解情況而已。」眼下的我,應該不是這樣。
「你說,安東尼奧相不相信我倆是剛剛認識的?」
「我倆確實剛剛認識。你要對自己的身份有信心。」我想到了當年受訓的經歷,模擬審訊室里被審訊的滋味實在糟糕。「他們肯定會分別審訊我倆,我們的說辭一定要對得上號。」
「這個我懂。」
十分鐘過去了,安東尼奧招呼大家集合,「我們去吃午飯啦!」
大家跟在他的後面出了廣場,拐上一條通往中心區的街道。
薩拉不像先前那麼樂觀了。也許是昨晚的事改變了她的心態,生活有了目標的人,心境都會這樣起起伏伏。
一路上,我們很長時間沒有說話。突然,薩拉問我:「事情可不可能是這樣:警察會不會想到了你和『多魚產業』號的關係了?」
「萬事都有可能。但我們還是相信卡洛斯吧。」
「我相信他,但是……」
「他們查來查去,也只能查到我曾經是那艘船的所有者。他們可能覺得有點意思,也可能產生懷疑,但他們總不可能就此判定我來到古巴的原因。」
「嗯……但他們可能問你出現這種巧合的原因。」
「你放心,我已經想出對策了。」薩拉的焦慮顯而易見,我只得安慰她,「目前,我沒看到沒聽到,也沒感覺到任何危險跡象。如果我發現了,一定讓你知道。」
我們面對面地互相盯著對方。她說:「麥克,這兒可是古巴啊。等你發現了危險跡象,當晚人家就會敲你的門把你抓走。」
「你不是說,警察只會散播恐懼嗎?」
「哎……他們也可能撞個大運,碰巧抓住我們。」她想了一陣,說,「我覺得,這筆錢不值得我們那麼拼命……」
「這也不全是錢的事情,我們是要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偷東西。你不記得了嗎,我們要完成你祖父的未竟事業?而且,我還要為某個讓我十分欣慰的原因去奮鬥呢。」
「好吧,我再想想。」
「我今晚去見傑克,你有什麼想法就在我們見面之前告訴我。我們要不要提前離開古巴,我也得告訴傑克一聲。」
「好。如果比賽被取消,我們也不用自己做決定了。」
我則表示:「就看上帝如何安排了。」這句話,還是來自薩拉崇信的《聖經》。
「不,只是看美國和古巴政府怎麼安排而已。」
「當然,政府的臉色也是要看的。」
我倆回過頭,卻沒發現其他的團友。
「他們不見了,咱們找個地方來杯冰鎮啤酒吧。」
她從肩包里掏出行程表,說:「今天的午餐安排在一個叫納爾多一家的飯店。」
我看了看飯店的位置,發現那兒實在很遠。「真是煩死了。」
「你別這樣。塔德要是覺得我倆脫團了,那他還不得發瘋啊?」
「讓他瘋一下也好。反正我倆也要脫團,到時候他還得再瘋一次。」
我倆抓緊時間趕著路。我一邊走,一邊梳理整個事件的經過,看有沒有破綻。我不知道安東尼奧的心思,要是我能把他拽進附近的小巷子裡單獨相處一下就好了,答案馬上就會水落石出。但薩拉說得也對,這裡是古巴不是阿富汗,我讓阿富汗人開口的那一套,到了古巴可能不太管用。
我們也可以放棄任務離開古巴。這個選擇倒是簡單利落,可我向薩拉表示過絕不言退的心思。要不要離開,只能看她的決心了。要是我的豪言刺激了她的冒險精神,我倆最後又雙雙被捕的話,那我可就又一次失算了。
路上,薩拉始終牽著我的手,「麥克,我不怕死,我只是擔心警察可能在哈瓦那或者卡馬圭抓住我倆,又搜出地圖,然後……想方設法讓我們招供……我不想搞砸任務,也不想讓人失望。」
「你不會的。」
「還有……我把你也牽扯進來了,我覺得自己要負責任。」
「我懂,指揮官是要負責任的。但我也清楚自己牽扯進了什麼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嗯,我沒說實話。意外,隨時可能發生。
「換在軍隊裡……要是你的命令,害得別人丟了性命……」
「那就完蛋了。」我又補充說,「我又不是坐在後方下命令的人,我就在前線,也就是你現在身處的這個地方。」
她看了我一眼,「好吧……要是我說放棄任務,那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要是說繼續……」
「我發誓,即便我倆這次死在這裡或者進了監獄,我也絕不怪你。當然,這個結局不太理想。」
她勉強笑了笑,「大多數男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選擇拿上五萬美元直接回家。他們還要跟朋友吹噓一下:這次去度假睡了一個女人,度假的錢還是這個女人出的。」
「打住!你這話都快把我說動了。」
「好吧,謝謝你聽我說完。你去和傑克見面之前,我一定把我的決定告訴你。」
「好的。如果我們不去卡馬圭,我也不想陪著耶魯教育旅行團再過一個星期了。」
「再玩一個星期又不會死人。」
「陪著他們,我真會沒命。」
她馬上明白我不是在開玩笑,也就同意了。「如果我們被盯上了,最好快點離開古巴。」
「對。」
「馬上離開,可能有點困難……這裡沒有飛往美國的商業航班。我們只能先去墨西哥或者加拿大。」
「我們去了機場,也還是在他們的監控之下。」
「看來我們沒什麼選擇了。」她說。
「我們的選擇本來就不多。無論情況如何,我們都要繼續。」
「去卡馬圭?」
「對。」
「不管有沒有和接頭人見面?」
「對。」
「我們又轉回原點了。」她下了結論。
「從邁阿密一上飛機,我們就沒有回頭路了。」
「對,沒有。」她同意。
「回家的路要從卡馬圭省開始。我們要找到那個洞穴,再趕去卡約吉列爾莫,和『緬因』號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