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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6:44:40
作者: 王雨/黃濟人
早春二月,寒風凜冽,帶起股股水浪扑打「民主」輪甲板。駕駛艙內,調到「民主」輪來任領江兼船長的孫正明專注地引領輪船上行。
此是太洪崗水段,孫正明從駕駛艙探頭後望,見一艘輪船尾隨駛來。他拉汽笛,指揮輪船減速禮讓。而那尾隨的輪船卻加速朝「民主」輪駛來。孫正明再次拉響汽笛提醒對方,那輪船卻肆無忌憚朝「民主」輪撞來。孫正明看清楚了,是日商日清公司的「嘉陵」輪。不禁怒從心起,狗日的小日本,總是和民生公司作對,跟我中國人作對,囂張!生就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朝舵手比手勢,怒喊,左打!來嘛,看哪個撞得贏,大不了同歸於盡!這時候,盧作孚急走進來,喝叫,孫正明,快,右舵!他身後跟著朱正漢。孫正明沒有理會,他此時里全身憋滿怒火。
一前一後兩艘輪船眼看要相撞,慘烈的悲劇要發生。
盧作孚雙目圓瞪,吼道,孫正明,你瘋了,這是「民主」輪,是我中國人的輪船!孫正明才清醒過來,怒沖沖指揮輪船右打舵。盧作孚探首後看,「民主」輪與緊緊尾隨的「嘉陵」輪拉開了一段距離。舒口氣,卻見那「嘉陵」輪復又加速又朝「民主」輪再次撞來。
盧作孚喊:「正明,那日本船竟然一而再向我挑釁,又撞上來了!」他也生怒了,還是捨不得這自己公司的輪船,「右打舵,右打舵!」
孫正明氣頂腦門,眼冒金星,大聲吼叫:「左打舵,左打舵!」
舵手是調來這艘輪船不久的梁波,他早憋不住滿腔怒火了,猛勁左打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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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主」輪的船身朝日商「嘉陵」輪挨過去,探首看著的盧作孚急了,兩船頃刻就要相撞!卻見那日商輪船調開船頭,減慢了船速,「嗚——」發出驚恐的哀鳴。
兩船相距咫尺,船尾擦舷而過。
盧作孚驚出一身冷汗,回身走過去,火暴地照孫正明背上狠擊一掌:「孫正明,你也太魯莽太張狂了,你想拿我國輪去拼?拿這兩艘輪船上的乘客去拼?你想做這長江上的千古罪人?……」
孫正明沒有說話,他曉得自己錯了。在他的印象里,盧總從來都是溫和的,即使那次他因為公司接收了童少生而去對他大動肝火,盧總也還是耐心說服,沒有指責他。此刻里,他覺得盧總指責得對。他實在是太氣恨那日本商船了,他氣恨得昏了腦殼。
梁波也驚了一身汗,媽耶,要是兩船相撞,怕硬是要船毀人亡了,緊掌舵輪行船。盧作孚沒有指責梁波,舵手是得要絕對服從領江指揮的,還是恨盯了他。梁波假裝沒有看見。
孫正明抓耳撓腮:「好懸。哼,你小日本敢跟我孫正明拼!」又連忙對盧作孚笑道,「盧總,你罵得對,我確實是錯了,嘿,也還是解了心頭之恨,出了口惡氣。那日本鬼子還是怕了,向我中國人讓路了,1936年2月3號,老子永遠記得今天!」
盧作孚鬆動麵皮:「對,我們都記住今天。」又說,「正明,你這樣硬拼是不行的,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梁波插話:「盧總,這些東洋、西洋輪船也太欺負我們了。」
盧作孚道:「是欺負人。」嘆氣,「我中國啥時候能夠強盛起來,那樣的話,這些洋鬼子就不敢欺負我們了。」
孫正明說:「按說,我中國地大物博、資源豐富、人口眾多,一個個又不笨,啷個就讓外國人隨便欺侮?」
朱正漢說:「中國現在缺的是人心齊,人心齊泰山移。人心齊了,就可使國家富強。說我們川江吧,倘如我們有大噸位、多數量的國輪,有足夠強大的船運系統,未必然還怕他外國人?」
盧作孚說:「正漢說得對。」
孫正明搖頭:「現今軍閥割據,各人撈各人的,人心啷個能齊得起來?國輪啷個強大得起來?」
朱正漢道:「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有能人,有思想的能人來牽頭,就可以把這盤散沙捏攏起來。」
盧作孚點頭:「喂,正明,注意,前面是急彎道!」
前方這段水道的彎拐角度小,水流湍急,孫正明不敢大意,全神貫注引領輪船上行。「民主」輪」駛過彎道後,他才舒了口氣。
這時候,業務經理童少生走進來:「盧廳長,剛才好危險!」
孫正明黑眼盯他:「還不是你們外輪耍霸道,老子偏就不信這個邪!」他清楚,當年童少生所在的美國捷江公司有「其春」、「宜昌」等輪船,立足還未穩時,就對民生公司進行過偷襲戰,後來又跟另外幾家外輪公司聯合圍攻民生公司。
盧作孚說:「正明,少生現今是我公司的人了,啷個這麼說話。」
孫正明哼聲道:「童大經理,你不要喊啥子廳長獻媚,盧總他是我們民生公司的老總!」
盧作孚盯孫正明:「看你,還說氣話!」
孫正明就嘴巴蠕動,不曉得念些啥子。童少生對盧作孚道,有事情對他說,盧作孚就跟他出駕駛艙,去了船長室。朱正漢也跟了去。
童少生喊盧作孚盧廳長沒錯,盧作孚於去年歲末極不情願地就任了四川省建設廳廳長,依舊保留民生公司總經理職務。
在此之前,他在李宗仁、白崇禧陪同下,在梧州廣西大學做了講演,談了自「九一八」事變後,日本帝國主義咄咄逼人的侵略氣焰,談了國人的應對之法。他返渝後,劉湘以極大的興趣打問了他去廣西考察的情況,打問了李宗仁和廣西的軍事、警務、市政和農業情況。最後,突然站起來,挽住他的雙手道,就以先生廣西言論為尺度,還需要我徒費口舌?勉強先生屈就建設廳廳長之職吧。盧作孚才曉得,劉湘早就向行政院推薦他任此職了。他自然不從,兩次向行政院請求取消任命,他得專心做民生公司的事情,均無果。只好勉然應承,卻未立即上任,委任了何遒仁任廳長秘書,先行到建設廳代行職務,直到年末才去成都就任。事後,他苦笑著對淑儀說,我不曉得是他說服了我,還是我自己說服了自己。
令他高興的是,又可以跟老朋友李劼人時常見面了,劼人終於答應了他的邀請,到建設廳來主辦《建設周刊》。李劼人正在寫《橫流》,已寫出六萬言,彼時已入窮境。對盧作孚笑道,本擬再費十日功夫,此書定可寄出,不意你老兄忽來找我辦刊。他笑道,你還可以再繼續寫嘛。劼人就提了不情條件:不穿中山服、不作紀念周、不受委任狀、不畫到畫退、不受干預等等,他皆一一答應,還付給劼人月薪200元,每日只耽擱他兩小時,且有星期假。劼人樂而為之。
朱正漢泡了山城沱茶,三個人邊喝茶邊說公司的事情。
「啊,少生,現在公司的情況如何?」盧作孚問,他要考考童少生,看他進入角色沒有。
童少生笑笑,如數家珍:「今年,公司繼續建造新輪並改造舊輪,輪船的總數達到了46艘,馬力41252匹,總噸位20149噸。長江各埠無日不有民生公司的輪船行駛。公司成立物產部後,先後投資了大中華船廠、水泥公司和華通公司。現在,公司的額定股本為150萬元,實收160萬元,有職工3844人。」
盧作孚聽著,點頭笑:「我們要在長江下游有更大的發展,股本還得擴大才行。」
童少生說:「是的,宋子文等人也入了不少股金。」
盧作孚沉吟道:「少生,對於南京政府官辦的招商局我們得保持高度警惕。」對朱正漢,「正漢,你給上海分公司的張澍霖經理打個招呼,那招商局的野心大,得慎重對待。」
朱正漢點首:「盧總,你那『促成民營合作以對招商』的辦法好,我們是得未雨綢繆,多加防範。」
童少生點頭,又道:「啊,盧總,盧廳長,現今公司發展不錯,你……」欲言又止。
「說呀,我啥子?」盧作孚問。
童少生笑道:「你也該穿得體面些。你看,那次你去上海最豪華的國際飯店訪友,因為穿的是像你現在的這身灰麻布制服,那個電梯司機就不讓你進去。」
童少生平時西裝革履,在公司里顯得有些另類,職工們頗有些看不慣,盧作孚卻不在乎這些小節,呵呵笑:「我記得這事,他那是以貌取人。其實,我這身灰麻布制服也蠻好。」才想起童少生要跟他說事情,「哦,少生,你不是要跟我說啥子嗎?」
童少生道:「盧總,遵你指示,經過招標,我們跟江南造船廠簽訂了建造『民本』、『民元』兩艘輪船的合同,他們來電說,後天就要開始動工了。」
盧作孚高興地:「好,我還真想去看看那動工的架勢,只是,到重慶後馬上又得去成都。唉,當了這個建設廳長,真還是事務纏身。四川的絲業尚不發達,我們搞了個振興絲業計劃,去廳里最後定板,再又回重慶召集全體絲商談話,宣布建設廳這個振興絲業的計劃。我們要籌建一個大規模的絲業公司。還有蔗糖業、棉織業、柑桔業以及其他工商業等,都亟待振興。我們是在一張白紙上去著丹青,一幅美麗的圖畫完全操在我們手上,只看我們如何去畫了。」
童少生道:「好事情!」
朱正漢提醒:「盧總,你這次去成都,可別忘了給你兒子國紀買藥,他在學校演新劇,衣服穿得少,受寒生病了。」
盧作孚道:「對頭,成都華興街悅來茶園巷的老阿魏局丸不錯,我記著給娃兒買二兩,讓來渝的人先送來。哦,正漢,你一定要叮囑國紀,病癒即入學校,不可逗留家裡,萬不可貽誤學業。」
朱正漢點頭。
三個人談起收購、合併其他公司輪船的事情。
盧作孚扳指頭細說了收購、合併入民生公司的諸多公司和輪船,又考問童少生:「少生,你看我還有說漏的沒得?」
童少生想,答道:「好像還遺漏了有的軍閥和一些較小的外籍公司。比如,軍閥范紹增的『蜀平』輪和他那掛義大利旗的『永年』輪,還有英商皮托謙、意商揚子江兩家公司和美商美孚洋行的運油專船。」
盧作孚面露滿意之色:「對,對。還有英商太古公司那『萬流』輪,經我們收買、打撈、改造之後,成為川江最大的航行渝滬線的主力船囉。」
童少生笑:「除去賣出和拆毀的幾艘輪船,民生公司在川江航行的船隻已占半數以上,航線由原來的2條發展到9條,貫通川江直達東海。長江全線的主要港口都有民生公司的分支機構和躉船碼頭,是川江航業的巨子了。」
盧作孚很振奮,起身走出船長室,目視滔滔流水感嘆:「通過這場統一川江航業的戰鬥,我是切實感到,大至一個民族要有民族魂,小至一個公司要有公司魂,一樁事業要有事業精神。要做到這些,必須每個人都要有一種精神、一種氣魄。」
跟出船長室來的童少生、朱正漢聽著。
「只要每個人都有這種精神,則公司、事業、民族也就具有這種精神。不要怕所經營的事業失敗。不管是一個公司或是一個醫院,只要人成功,一個公司偶然失敗了,會有若干公司成功;一個醫院失敗了,會有若干醫院成功。」盧作孚邊說邊走,巡視船員住的艙室。
朱正漢道:「盧總提出的『民生精神』很好,『服務社會,便利人群,開發產業、富強國家。』這民生精神就是民生魂。」
盧作孚點首:「正漢理解得對。」看見船員室的艙壁、床單和茶杯上有體現「民生精神」的字樣,很為高興,「少生,我希望『民生精神』不要只是寫在牆上,印在床單和茶杯上,還應該印在腦子裡,體現在行動中。」
童少生說:「我們是這樣要求的,凡是民生公司輪船所到之處,民生精神就傳播到那裡。盧總說得對,『個人為事業服務,事業為社會服務』、『個人的工作是超報酬的,事業的任務是超利潤的』、『公司問題職工來解決,職工問題公司來解決』。」
盧作孚呵呵笑:「你記性很好。」
童少生道:「盧總倡導這精神得民心,所以記得住。」笑道,「盧總跟陳立夫的有段對話很精彩呢。」
盧作孚問:「哦,哪段對話?」
童少生說:「是兩年前吧,你跟陳立夫在參加中國科學社第十九屆年會期間的對話,我是在民生公司辦的《新世界》雜誌上看到的。」
朱正漢鎖眉道:「咦,童經理,你那時候還不是我們民生公司的人啊。」
童少生笑:「我一直關心你們公司。」
朱正漢道:「刺探情報?」
童少生道:「我是想知己知彼。」
盧作孚道:「對,商業競爭就如同打仗,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童少生佩服道:「盧總是大氣魄人。」
朱正漢想聽下文:「呃,你往下說,是哪段對話?」
童少生說:「我記得,陳立夫用比喻的方法解釋新生活運動所提倡的『禮義廉恥』,說是,有了兩杯茶,多的一杯讓給你吃,我吃少的一杯,此之謂禮;只有一杯茶,不夠兩人分配,但是你口渴了,我不吃,請你吃,此之謂義;有兩杯茶,每人一杯,你吃你的,我吃我的,此之為廉;我假設多吃了你那一杯,便算是恥。」
朱正漢想起來:「曉得,我曉得,這篇報導是我認識的一位記者寫的。」
童少生繼續說:「當時,盧總回陳立夫說,陳先生這個解釋實際而具體,原則上我贊同。要是本這個意義更進一步,把只注意對人的方面改變到對事的方面,把只運用於應酬的『禮義廉恥』也運用到現代的國家建設上來,豈不是更有意義且更好?」
朱正漢接話道:「陳立夫就問,此話怎解?你假設幾個例子說說。盧總答,我們所謂禮者,客氣之謂也。好比一樁經濟事業賺得的錢,大多數撥歸公有,繼續作生產的用途,個人則只享受最低限度的生活費,此之謂禮;一樁公眾的經營,今天沒有錢辦了,我們毀家紓難,枵腹從公,此之謂義;凡是公眾的財富,我們絕不苟且一點,此之謂廉;同時做一樁公眾的事情,假設我所做出來的成績,不若別人的好,此之謂恥。」
童少生點頭:「正漢記性好呃。」補充道,「盧總還說了,只發揚中國的固有文化還不夠,那隻算是做到了一方面,還須得儘量運用現代世界科學技術,才能夠完成一個現代國家的物質建設,構成其社會組織。」
盧作孚呵呵笑:「你們兩個人,就活像是我同陳立夫對話的翻版,記得這麼清楚……」邊說邊走到二等艙的一個房間裡。
正躺在床上迷糊糊看帳本的經營皮毛生意的商人古耕虞仰坐起來:「啊,作孚兄來了,幾位坐。」
盧作孚、童少生、朱正漢坐到床沿邊,大家寒暄、說笑。
看著眼前這位為民生公司出過力的古耕虞,盧作孚就想起6年前秋天的事情。
那天早晨,秋陽從嘉陵江下游冒出頭來,染紅了大江流水,染紅了那艘停在千廝門碼頭的被紅綢遮蓋的小火輪。碼頭邊,銅管樂隊吹奏著熱烈的樂曲。幾個「老碼頭」在江邊那竹篾茶館裡喝茶,抽著廉價的「大刀牌」香菸,擺談這小火輪的來歷,擺談盧作孚整治「日清丸」輪的事情。談高興了,一個黃皮寡瘦的小把頭掏出包有價值的「大炮台」煙來散發。這小火輪是「福全」輪。樂聲大著之時,盧作孚等人揭開了紅綢,露出閃光的民生公司徽章和「民福」號字樣。碼頭上掌聲、呼聲、樂聲響成一片。
這是盧作孚一統川江航業交響樂的第一個音符,原福川輪船公司第一個響應盧作孚「化零為整、合併經營」的倡議,把「福全」輪合併入了民生公司,更名為「民福」輪,成為民生公司的第四艘輪船。
「民福」輪餐廳里熱鬧異常,慶賀的人們吃豆花飯餐宴、喝老白乾酒。精神煥發的盧作孚笑道,合併是對的,是我們華人輪船公司一致對外的需要。朱正漢說,我就奇怪了,他福川公司咋個會跟我們這隻有三艘小火輪的民生公司合併?在座的皮毛商古耕虞大口喝酒,咂嘴道,年輕人,這是你們盧總的人格魅力所致,曉得「天道合一」不?天道本身為誠,天賦人性為善,由善而至誠,可達堯舜之境界也。朱正漢說,古先生,你繞了半天我也沒聽明白是啥子意思。古耕虞說,我說件事情你就明白。那年,我到千廝門匯源旅館民生公司辦事處找盧總求救,我有一批羊皮積壓在涪陵,懇請他派船專程運貨。你們盧總二話不說,沒有提任何附加條件就慨然應允。他立即親自安排一個年輕人為我奔波,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朱正漢想起來,笑道,那年輕人是我呢。古耕虞說,我曉得是你,這件事情說明啥子,說明你們盧總待人誠懇。盧作孚笑說,古先生還提這件事情做啥子,人呢,都有個相互有求的時候。古耕虞道,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以誠待人的。喝酒道,作孚兄,你要是啥子時候把美資捷江公司合併過來就好了。在座的民生公司董事黃雲龍說,那可是個最有實力的大公司!盧作孚道,我是有這個想法,可是人家太大了,我吞不下呢。古耕虞道,也許我哪天能夠為你辦成這件事情。後來,果真是古耕虞幫助撮合的。
「耕虞老弟,你現在生意做大了,是有名的皮毛商了呢!」盧作孚笑道。
古耕虞道:「慚愧,比起你作孚兄來我實在慚愧。你不僅是商界巨頭,更是有骨氣有遠見的我民族實業的領軍人物。我等不僅佩服你,更為你的所作所為而驕傲。」古耕虞轉對童少生,「童經理,你到民生公司如何?不會怪我多事,把你們原先那捷江公司搞垮了吧?」
童少生道:「我感謝你呢,感謝你促成我能夠心情暢快地為自家做事了……」
幾個人說笑著,輪船靠岸了。
孫正明走進來:「你們都在啊!」
古耕虞道:「來,我們的大船長,過來坐。」
孫正明就擠坐到古耕虞身邊,摸他那皮毛衣服,咂嘴說,「皮毛大王就是闊氣,穿的皮毛衣服恁個好!」
「當真好?」古耕虞問。
「當真好!」孫正明答。
古耕虞哈哈笑:「看來我這身GG起作用了,啷個樣,買幾件?」
盧作孚也笑:「看,我們這皮毛商人就是精靈,穿衣服也是為了推銷商品。對頭,我們商人就是要時刻不忘宣傳、推廣自己。」
大家都笑。
孫正明跟古耕虞很熟悉,古耕虞時常坐他這船,押運他那皮毛貨。孫正明就把那日清公司的「嘉陵」輪惡意挑釁,自己火冒三丈,兩船差點相撞的事情繪聲繪色對古耕虞說了。
古耕虞聽後吃驚不小,他一直在船艙里睡覺:「啊,正明,你小子胡鬧,拿這船和人命去拼,硬是要把我皮毛大王毀了呀!」又怒目道,「哼,也是得給他小日本點顏色看看,讓他們曉得我中國人是不好欺不好惹的!」
盧作孚看古耕虞笑,佩服他那商業才幹和正氣。這個出生於重慶山貨業世家的古耕虞,後來成了著名的「豬鬃大王」,其虎牌豬鬃享譽世界,擔任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財經委副主任、全國工商聯副主席、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
出了這二等艙房後,朱正漢對盧作孚說:「盧總,你還記得那個軍官田徳全不?」
盧作孚想一陣:「記得,那傢伙開先來強行入股,後來又退了,當了副參謀長後,又把我們的『蜀通』輪強行奪走了!」
朱正漢道:「他現在不當軍人,也經商了。」
盧作孚問:「啊,真的?」
朱正漢搖頭道:「那傢伙到日本人的一艘商輪上當經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