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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絕色巫山

2024-10-04 06:41:26 作者: 吳景婭

  去巫山,天色將晚。落日早不知去向,只有快圓滿的月像薄薄的剪紙被看不見的一隻手,飛快地貼在一重一重黛青的山巒間,然後又速捷地撕掉。如此反覆。我舉起手機想去「逮」它,月亮卻總像我的靈感,與我兜兜轉轉:以為抓住了的,不過是些浮光掠影的碎片。

  巫山月,一種寓言式的東西,帶著我有些迷迷瞪瞪地進入了巫山。

  (一)

  黑夜中的巫山碼頭,水像是從聽覺中生長出來的。凡耳朵里有動靜的地方,便有水的蕩漾——恍惚間,陸上的地盤被無限縮小了,只剩下腳底巴掌大的地方,其他,皆為水域。狂躁的水,不擇道而來——長江的水、神女溪的水、大寧河的水從天上來,風中來……詭異的時候,也從我眼睛裡來。於是,我的視覺終於生長出360度全景的水域、3D魔幻般的水域。在月光下,它們像沉默的大多數,平靜、馴良,悄然地翻動身子,毫無聲息地趕路。

  有那麼一瞬,這一河大水,竟讓我的眼睛濕潤——它們,是作為個體的我短促生命中難得目睹的河山之變。見過它們前世的我,會情不自禁地問候:一切可好?

  這些年每次路過巫山,我都有這種請安的衝動:向長眠於水下的歷史、房舍、牆垣、城門、家園……突然掉下去的深淵,深不可測的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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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夜晚,能用眼睛去捕捉的,除了巫山水,還有曾被古代文人騷客作為曲牌名、一唱三嘆的《巫山高》。巫山有多高?在古人那裡根本得不到地理上準確之解,只有敏感的詩人用單薄的想像和貧瘠的文字在丈量。但,可以閃回的是——他們幾乎呈後仰45度望山的姿勢間,眼睛裡無時無刻不充滿恐懼……

  這樣的恐懼或許就是大自然為人設置的一道門檻。

  比起古代,巫山那種令人戰慄的高與險已漸漸被削弱。尤其是看到一串燈火從大山腳下蜿蜒上升,毫不吃力地攀上峰頂的時候,一個沉重的世界陡然變得輕盈,像一行上青天的白鷺,飛得過於狂放恣肆,我內心五味雜陳……

  這樣的巫山,可好?可安?

  行走在巫山,意識與身子都有些搖搖晃晃。這不奇怪,因為,我們其實是行走在三個世界裡——

  腳下的水世界存放著一個積攢了幾千年能量的巫山過去式。它是我們的來途與龐大的根部,被種在了離地心最近的地方。它也是我們主動和被動選擇的一種命運。看似它們在175米下水波不興。但偶爾也會響起一些奇怪的動靜,令人感到它們從未真正消失過,不過如蛇似的進入了冬眠期而已;

  而我們面對的巫山進行式,正是一年好光景。凜冬將至,也擋不住這裡山野的沸騰——黃櫨、烏桕、楓樹……最不起眼的一叢叢灌木,巫峽上下的常住民,春夏秋,它們不過是一種存在,本能地活著而已,無多大作為,更不顯山露水。捱到冬天,當普天下的紅葉都被冰霜、雨夾雪掃蕩殆盡,埋葬了最後的光艷。它們卻突然反攻,用終日在雲遮霧繞里醞釀的那點狠、那點躁動,開始發力。

  十萬畝紅葉,十萬畝草木界的普羅大眾,性覺醒了!青春期的反叛無人可擋——從綠色的守拙向自己的另一種狀態逆行:紅,更紅,緋紅,殷紅,紅得發紫……哪怕速朽,它們也要在死亡前夕先掀起一場真正屬於自己的冬季狂歡。它的成因至今仍是謎:為何植物界要在最寒冷的時節,在一個叫巫山的峽江地帶,以紅色的名義,上演一台轟轟烈烈的山川秀?

  或許在巫山千米以上被稱為「天路」的黃岩環行旅遊公路上,能找到上蒼這樣安排的理由——深冬,巫峽水是一年中最沉靜與純粹期,重返青春,清澈見底。它是奪回疆土的女王,需要普天下的山呼萬歲與擁戴。而紅葉便以自己排山倒海的紅,成了女王最忠實的追隨者,去烘托那一水比碧玉更昂貴的綠。

  ……

  還有一個巫山在我們的頭頂上像鷹一般盤旋,卻無法觸及。它是文化、文學意義上的巫山:幾千年來文人騷客用筆墨書寫出來的世界;不同個體臆想創造的空間;無數民歌民謠口口相傳的秘境……

  三個巫山,互為因果,互相滲透,彼此滋潤與烘托。我們深一腳淺一腳走在它們的身體上,內心明白巫山的朝雲、暮雨其實是一種事物的兩個變相。也更加明白,我們逃不掉地要行走在三個巫山的身體之間,踩痛一些,踩傷一些。在三個巫山的左靴右鞋間,找到它們共生的泥土和羈絆。

  (二)

  巫山、高唐、宋玉、神女、雲雨,這十個中國漢字排列在一起,那樣的美輪美奐、性感,呼喚人的想像力。它更具一種畫面感,富春山居圖那樣國寶級別的大畫;又像是一部電影片的分鏡頭,起承轉合、層層遞進,始於神秘莫測,終於風輕雲淡……

  而巫山最絕妙之處便在於,它的歷史真相總與神話傳說、文學虛構粘合在一起:真相中塗抹了幾多傳奇和文學演繹?不得而知;神話和文學裡又包裹了幾多真實信息?亦不得而知。

  高唐今猶在。巫山縣西北部的巫峽鎮高唐村,也就是長江北岸高丘山的耒鶴峰上,高唐觀遺址仍歷歷在目。它蒼老得不成個樣子了,卻仍是耳聰目明。風吹雨打里聽著峽江船的鳴笛做著自己的春秋大夢。

  據《入蜀記》(宋·陸游著)、《夔州府志》《巫山縣誌》等文獻記載,高唐觀始建於戰國,是長江三峽中最古老的名剎之一,具有2000餘年悠久歷史。它也因宋玉所著的《高唐賦》聲名大震。

  三峽水險,巫峽段更甚。自古以來,先民們皆有在望得見大水的高處建寺修觀來祈福避邪的風俗。宋玉乃戰國時人,高唐觀也是戰國時所建。是先有宋玉的《高唐賦》才有了高唐觀,抑或反之?這倒是令人興趣盎然要刨根問底的事情。因為,也有好事者經過所謂的考證,說宋玉筆下的「高唐」應在湖北境內,與重慶的巫山決然無關……

  顯然,這個「考古學家」根本一個字都沒讀懂《高唐賦》。因為賦中所寫的山川景物、地理特徵、氣候環境,走遍中國,唯巫山巫峽可以對應……

  提及巫山,人們腦海里閃爍的肯定是「雲雨」二字,皆會出現幽會、情愛之類的聯想。這樣來閱讀巫山,並不算褻瀆,只是過於淺薄、陰柔、無力。

  巫山的確是雲與雨的大本營。天下之雲仿佛都誕生於巫山,天下之雨仿佛也落在了巫山。這皆因巫山本來就是人類生長的搖籃。

  1985年著名的古人類學家黃萬波在巫山縣龍骨坡發現的「能人巫山亞種」,即學術上通常指的「巫山人」,距今已204萬年。與東非早更新世能人處於同一進化水平。這一發現轟動了世界。它不僅動搖了「人類起源於非洲」的學說,也證實了中國乃至東亞型的人類,最早的誕生地或許就在三峽地區。

  比我們早到世界兩千多年的宋玉對這一切瞭然於心。他在《高唐賦》里不但讚美巫山「高矣顯矣,臨望遠矣。」更是一針見血地指出巫山的「廣矣普矣,萬物祖矣。上屬於天,下見於淵,珍怪奇偉,不可稱論。」並五體投地地感嘆:「維高唐之大體兮,殊無物類之可儀比。」

  是什麼讓宋玉看出巫山的獨一無二、無以複製?並且,不但看到巫山令人傾心、折服甚至戰慄的景色,更能看出它是人類的養育地與出發地?這裡的動植物也是世間萬事萬物的始祖?是什麼讓一個遣詞造句的文人具備了洞察天地奧妙的大腦,懂得水升騰乃為雲,雲厚積乃為雨,雨自天而降,乃為水……天地間這樣無限的循環、互動,乃生養萬物,生育人類……無雨雲,無萬物,無世界?……文學的宋玉走到高處,與科學欣喜相逢,這難道只是偶然?

  宋玉之所以如此的幸運,是他相信了自己眼睛見到的一切。他是真實的信徒,從不以觀念的偏見去修改視覺的本能。

  所以,以人間男歡女愛的「雲雨」去註解天地宇宙範疇的大雲雨,多少是對巫山、宋玉的誤讀。

  (三)

  仿佛,中國的傳統文化體系一直對像宋玉這樣的文人是抵制的、貶低的、邊緣化的。

  宋玉,中國古代的四大美男,屈原後最優秀的辭賦作家,楚辭漢賦的承上啟下者。其辭賦華麗絢爛、美不可言。他是名副其實的金玉其外又金玉其內的古今奇男子。包括他的名為玉,字子淵,也是令人目眩頭暈的唯美和哀愁。他的存在一直給人不真實感,以至於現在,他變成了電遊玩主遊戲中的人物:長髮披肩,白衣飄逸,執劍或者戟,凌空飛舞,所向無敵……

  可惜,真實的他手無縛雞之力,從來都是弱者。他所有的優秀,包括如花的容顏都成了圍剿他的口實與武器。他的萬丈光芒先天就對人具有構成殺傷力,充滿了進攻性——這怎麼公平?上蒼給他如此俊美的外表,還給他如此的風流倜儻、才華橫溢……以及《九辯》《高唐賦》《神女賦》《登徒子好色賦》一篇篇皆可稱為不朽的作品……這在講究中庸、平衡的中國文化體系中,怎麼會容忍?

  於是,命運這個傢伙開始調戲上這位美男子,讓他少年得志,在楚襄王面前當上文學侍臣,後又升為楚國大夫。中年卻走上華容道,被楚考烈王冷落、放逐……同他老師屈原一樣心懷憂思卻只能輾轉於鄉野:「數遭患禍,身困極也。亡財遺物,逢寇賊也。心常憤懣,意未服也。喪妃失耦,塊獨立也。遠客寄居,孤單特也。後黨失輩,惘愁獨也,竊內念已,自憫傷也。」

  公元前222年,宋玉76歲,楚被秦滅。他,油枯燈盡,死亡如秋風掃落葉——在流放地雲夢澤,他,孤寂而逝。與老師相似,死在了離水很近的地方。

  作為古人,他活得已夠長了。而這樣的長,對他卻是一種殘忍,相當於一種凌遲——讓美男子被同類和歲月雙倍地摧毀,他自己還得眼睜睜地目睹,無可奈何的承受。乃至死後,他也不得安寧。

  從來沒有一個詩人像宋玉那樣,死後被各種聲音的打擾,甚至攻擊。司馬遷一面承認他是屈原之後重要的辭賦家,一面又責其對君王的「莫敢直諫」;郭沫若干脆就在話劇《屈原》里把他刻畫成賣師求榮的奸類……他的墓地被毀,故居被搗。好長段時間,鄉人都不敢提其名……

  宋玉的悲劇,其實一直就是中國文學或者文化的悲劇。當屬於審美範疇的文學被統治者、強權、意識形態所利用、任意肢解、篡改的時候,文學與詩人就成為了被欺壓與侮辱者。

  宋玉的為人與作品比許多歪曲他的人或許更正直和高潔。他在《九辯》里寫:「獨耿介而不隨兮,原慕先聖之遺教。處濁世而顯榮兮,非余心之所樂。與其無義而有名兮,寧窮處而守高。」

  他在人們往往只瞧見艷遇、性、絕代佳人的《高唐賦》《神女賦》中蘊藏了那麼多深刻的寓意,甚至到了結尾乾脆直接就跳將出來,勸諫本朝的君王「思萬方,憂國害,開賢聖,輔不逮……」。像他這樣出身低微的讀書人,試圖以一個香艷的故事、虛構的美女來引導掌握自己生死大權的最高領導者改邪歸正,雖有些文人可笑的天真,難道就沒有澎湃著戰士的血性?如果說,屈原對當政的批評如疾風暴雨般的激烈,宋玉僅僅是選擇了滴水穿石的溫和方式——風格不同而已。而當我們今天的文人隔著兩千年的安全距離,放肆地吐槽宋玉的柔弱,不如屈原慷慨擔當的時候,也不妨考量考量自己的背脊骨,看是否都比宋玉硬朗許多?!

  (四)

  宋玉美麗的文字山呼海嘯地滾滾而來,瑰麗的幻景席捲了凡人庸常的思維。且不說宋玉對人神交合賦予的古老而莊嚴的宗教熱忱給了我們多少啟迪——人與天地的溝通才能使雨水充沛、萬物生長、五穀豐登,單是令我們想像一下人神交合的場面,也會讓我們的小心臟如飈上了高音,無法著陸了——

  那會是在岌岌可危的高峰之巔,甚或,就在雲端之上?那種懸空的翻騰弄出的動靜大概要世間地動山搖了吧。

  宋玉下筆竟也是地動山搖啊!

  我一直覺得,宋玉就是文學意義上那個巫山夢幻國的始作俑者、締造者。沒有宋玉,沒有他的《高唐賦》《神女賦》就沒有了千百年來令文人騷客津津樂道咀嚼著的那些個話題。也不能讓風高浪急、曲折危險的狹窄巫峽,成為歷代詩人們亮相的丅台——李白來了,駱賓王來了,孟浩然來了,白居易來了,劉禹錫來了,陸游來了,元稹來了……他們甘願擔著性命之虞也要穿越大半個中國來到巫山,已無關睡與不睡的閒扯,倒真心「只為陽台一片雲」。元稹的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讓巫山雲雨冉冉升起,變成了另一種物質:唯一的、堅如鋼鐵的東西。原來深情比匕首更鑽心……

  所有的詩人「行到巫山必有詩」——這裡的山水、故事自帶詩歌強大的磁場,他們被緊緊地吸住,不帶任何雜質了,惟餘一場詩人與天地對飲的宴席……中國的文人除了需要陶淵明的桃花源來解決他們對不堪現實的逃避,也需要宋玉的巫山幻景來刺激他們才情的荷爾蒙。只有詩讓他們感到自己活著,並且就是要凌虛高蹈的狂。

  神女,這個住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的女子,是宋玉奉獻給巫山的神祗和守護者;也是他為中國文學奉獻的一尊自由女神像。在他之前,還沒有哪一部文學作品如此激情澎湃又詳盡細膩地描寫、歌詠過女人。要知道,那還是中國的上古時期,女人連個正經的名字往往都不具備。詩經里的「所謂伊人」也只是蒹葭蒼蒼的水邊遙遠而模糊的背影。而宋玉卻給了他夢中的女人全方位的鏡頭——遠觀,近睇,毫髮畢現的特寫:她心跳的律動,呼吸的起伏,衣衫的飄拂,環配的叮噹,一顰一笑,千嬌百媚……;她多情時,願薦枕席伴君朝暮;不悅時,「薄怒以自持兮,曾不可乎犯干。……歡情未接,將辭而去。」這樣的女子,即使是經歷兩千年的飛越,謫落於我們今天的煙火人間,仍堪稱女神——一位能自主支配自己靈魂與肉體,絕不因權利、金錢割讓自己領土的女人,她的尊嚴真是高不可攀。

  每次去巫山都會眼巴巴找尋神女峰,這幾乎成為去巫山的某種儀式。此次恰好落腳在神女峰對岸的山下。隔著湍流急驟的長江水,隔著懶懶冬日漫不經心灑下的幾縷陽光,去看高處的神女峰,它幾乎是被冷冰冰的灰色緊緊包裹。或許就是這樣堅清的色彩一巴掌把我推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多少有些清醒了——因我只是在尋找一坨奇石,並非在仰視一位女神,她當然會」遷延引身,不可親附」……

  好姑娘,誰讓您站那麼高,幾乎已站了永遠?

  神女自然不會理會這些弱智的問題。她只管站在那裡,站成了陳子昂的那首詩: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事實上,她早在陳子昂誕生前就站在那裡了。我甚至懷疑,她是否已在宋玉之前就已抵達了自己的位置——當初,她就是巫山眾峰中最婀娜風流的那一座。逆流而上的宋玉仰頭看見她,天雷溝地火,恍惚間難以辨別其為石乎?人乎?神乎?接近天際、接近詭譎雲霧的東西,誰又能看得真切?宋玉只能目瞪口呆。崇尚老莊哲學的他,收斂起男性文人常有的輕狂、狎昵,只想像自己是扶搖直上的大鵬,飛至神女峰上,用兩場美不勝收的夢向神女跪拜。他知道只有以夢為漿,才能與一位有血有肉的神女粘合在一起。並站在神女的位置,以大無畏的眼神千山萬水地瞥過去……

  神女峰究竟是誰的化身?宋玉筆下那位主動與楚懷王交歡,卻堅拒楚襄王的佳人?幫助大禹治水的玉皇小女兒瑤姬?盼郎不歸、淚盡而絕的山野怨女?誰能知道呢,這恐怕是造物主也無法回答的千古之謎。巫山人願意揣著這個無解的謎,嘴角浮著神秘的笑意說一句sorry,無可奉告。因為,當他們把神女峰當成自己的守護神時,早就懂得信仰比「科考」更迷人,更具有價值。

  我想,假若舒婷現在來寫《神女峰》,或許再不會祈願她的神女從高處撲將下來,找一個男人肩頭靠靠,痛哭一晚。詩人會讓神女堅守自己的位置,咬緊牙關獨自去承受高處不勝寒的孤寂和猙獰的電閃雷鳴。因為已閱讀了人生大江大海的舒婷肯定知道,男人的肩頭不可能是女人的家園,「新的背叛」里永遠不該包含女人自己的獨立與自由。

  神女站在高山之巔上展覽千年又如何?她成了女性這種人類成長與文明進化的楷模,不依附、不屈從、不賣身……她註定孤獨也註定自由。但她是勝利女神,任意來往於天地之間,小凡間的恩怨情仇為一地雞毛。

  (五)

  很奇怪,在巫山的兩三天竟無夜雨。倒是月亮滿滿一輪,無懈可擊。升起來,也不奔高空而去,只在山巔徜徉。其身形的巨碩,色澤的金黃,模樣的勾魂,只可以用一詞來形容才能狀其貌——絕色。

  絕色,極端到令人絕望的顏色與品相,天地獨造,世間無雙。而巫山、高唐、宋玉、神女、雲雨,這麼一個組合竟是無法拆分,更無法批量生產的。

  美的東西彼此相遇,竟是一種連環套。對歲月的殺傷力,也綿長得令人絕望。

  巫山以一輪清亮的滿月來與我們作別。巫山啊,就這樣有情有義,有始有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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