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詞為國法
2024-10-04 06:26:13
作者: 麥迪編著
錢名世的行為代表了官場上那種妄自揣摩、趨附權貴的惡劣風氣,這種惡習如果任其蔓延,將會助長朋黨之風,導致皇權旁落。為了狠狠打擊那些諂媚權貴的無恥之徒。雍正便把錢名世當作諂附權臣的典型拿出來興師問罪。
雍正初年,官場中盛行諂媚權臣,攀附顯貴的惡劣風氣,其中尤以諂附大將軍年羹堯為盛。受此風影響,一些所謂名士,也溜須拍馬,投詩獻媚,喪盡文人的骨氣,使雍正痛恨不已,決心加以整飭,肅清官場。
年羹堯自盡後,雍正為搜集罪證以及窮治年黨,對年羹堯在京及外地住所進行了嚴密搜查,在查獲的書籍信件中,發現了錢名世獻給年羹堯的幾首詩。
錢名世,字亮工,江南武進人。康熙三十八年中舉,與年羹堯南北鄉試同年。康熙四十二年欽賜進士,殿試探花及第,官至翰林院侍講,參與纂修《子史精華》、《駢字類編》。錢名世才華橫溢,有「江左才子」的美稱。他早年師事浙東著名史家萬斯同,很得萬斯同器重。萬特意請他作纂修《明史》的助手,每成一篇,必交給他「屬辭潤色之」。錢名世的詩名氣更大,頗為當時雄踞詩壇的王士禎所讚譽。但此人有才無德。康熙五十年,錢名世因「行止不端,聲名不好」,被革去翰林侍講職務,「令其修書贖罪」。後雖又被起用,但因「品行卑污,不堪復玷侍從之班」,不許在翰林衙門供職。
雍正二年,年羹堯進京時,錢名世特意寫了兩首詩獻給年羹堯。第一首有「分陝旌旗周召伯,從天鼓角漢將軍」,把年羹堯比作周代的召伯和漢代的衛青、霍去病,諛頌之味十足。第二首有「鼎鍾名勒山河誓,番藏宜刊第二碑」。他怕別人看不懂,特意於詩後註解說:「公(指年)調兵取藏,宜勒一碑,附於先帝『平藏碑』之後。」錢名世認為,康熙五十九年皇十四子胤禵督兵入藏,康熙特為之立「平藏碑。」現在年羹堯平定青海叛亂,也應為年立一碑,以表彰他的功勞。
錢名世與年羹堯雖是南北鄉試同年,但二人官場上素無往來,私交也很泛泛,錢名世似還夠不上年黨資格。他贈詩給年羹堯,屬於一般的溜須拍馬性質,很難說有什麼政治目的。但是,錢名世的這種行為代表了官場上那種妄自揣摩、趨附權貴的惡劣風氣,這種惡習如果任其蔓延,將會助長朋黨之風,導致皇權旁落。為了狠狠打擊那些諂媚權貴的無恥之徒。雍正便把錢名世當作諂附權臣的典型拿出來興師問罪。
雍正為了教育眾多文人,警戒群臣,對待錢名世一案採取了別出心裁的做法。錢名世案發後,經大學士、九卿等會議,奏稱:「食侍講俸之錢名世,作詩投贈年羹堯,稱功頌德,備極諂媚……應革職,交與刑部從重治罪」。刑部審理後,認為錢名世「以平藏之功歸之年羹堯,謂當立一碑於聖祖平藏碑之後,悖逆已極。」如果這個罪名成立的話,錢名世按律當斬,其家屬親戚也要連坐治罪,雍正不同意這麼處置,他降旨說:
錢名世「頗有文名,可惜行止不端,立身卑污,所以聖祖仁皇帝擯斥不用,置之閒散之地。而錢名世諂媚性成,作為詩詞,頌揚奸惡,措語悖謬,自取罪戾。今既敗露,益足以彰聖祖知人之明。但其所犯尚不至於死。伊既以文詞諂媚奸惡,為名教所不容,朕即以文詞為國法示人臣之炯戒。」
怎樣「以文詞為國法」呢?雍正挖空心思,終於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著將錢名世革去職銜,發回原籍。朕書『名教罪人』四字,令該地方官制匾額,張掛錢名世所居之宅。」
雍正將御書匾額掛在錢名世的大廳上,時刻提醒他不要忘記自己「名教罪人」的身份,讓他無臉見人,雖生猶死。雍正還特意諭示常州知府和武進知縣,命他們每月初一、十五去錢名世家查看,如發現他不掛匾,就呈報督撫奏明治罪。
雍正像貓戲老鼠一樣把錢名世盡情耍弄了一番之後,仍不願就此放手,他認為掛「名教罪人」匾只能把錢名世在他老家搞臭,還不能充分發揮警戒臣工的作用。於是,他又玩了一招:
「且錢名世系讀書之人,不知大義,廉恥蕩然。凡文學正士,必深惡痛絕,共為切齒。可令在京見任官員,由舉人進十齣身者,仿詩人刺惡之意,各為詩文,記其劣績,以儆頑邪,並使天下讀書人知所激勸。」
科甲出身的官員紛紛遵旨作詩,作成之後呈雍正審閱,再交付錢名世刊刻。正詹事陳萬策的詩有這樣兩句:「名世已同名世罪,亮工不異亮工奸。」意思是說這個錢名世與康熙時著《南山集》而處斬的戴名世同名,都犯了叛逆罪:這個錢亮工與表字亮工的年羹堯是同樣的奸惡之徒。這首詩深得雍正的嘉許,在諸多諷刺錢名世的詩中被評為第一名。但也有一些詩未能迎合聖意。翰林院侍讀吳孝登的詩作被認為「謬妄」,遣發寧古塔,給披甲人為奴,所受的處分超過了「正犯」錢名世。侍讀學士陳邦顏、陳邦直兄弟也以詩作「乖誤」被革職。凡是在錢案問題上流露了不滿的官僚,都遭到雍正的嚴厲打擊。
在雍正的發動下,共有三百八十多人寫過刺錢詩,這些詩很快按照雍正的意圖刊刻印出,武英殿板,雕寫極工,宣紙題日:《御製錢名世》,各省學院都頒發一部。以警戒無恥人臣,雍正這才心滿意足地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