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教育怪圈:高考「准狀元」的反思
2024-10-04 06:20:33
作者: 趙剛著
我曾是中國教育體制生產出來的「好學生」,這反倒對我內在氣質和能力的培養非常不利,讓我幾乎付出了比學生時代更長的時間「撥亂反正」。
對我來說,高考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但仍然歷歷在目。
我當時在北京的一個重點中學讀書,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聽老師的話,不大看「閒書」,每天就是課本上的這些事兒,反反覆覆,字斟句酌。那時候班裡在傳看金庸和王朔的小說,我從來不為所動,一心只讀「聖賢書」。
據班主任說,最理想的結果是,高考成績是「一模」(第一次模擬考試)與「二模」(第二次模擬考試)成績的平均分。我可能是年級里少數幾個達到這個標準的人,最終的成績出奇地好:全年級排名第二,進入北京市文科前30名,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北京外國語大學英語系。
但這又能怎樣呢?不能不說,這個成績是教育「計劃經濟」時代的產物,靠死讀書、讀死書而「金榜題名」。而具有諷刺意義的是,我這個所謂「高才生」在高考之後的二十年間,始終在為擺脫原有的學習習慣、思維方式而掙扎。
首先是欠缺獨立思考的意識。
在有限的選項中做出選擇,看似只是做了單選題、多選題,而潛移默化中,把我的思維固定在一個很小的圈子裡。
若干年後,我作為英國大學的員工,出任中國區首席代表時,耳邊總有這樣的聲音:「老師,您看我學哪個專業好?」我會冠冕地說,你應該服從自己心底的聲音,不要受世俗的干擾……其實我只是沒好意思說,二十年前的我同樣是心裡白茫茫一片。
生活中哪裡有那麼多現成的答案可選呢?自己的選擇、選擇的勇氣真的很重要。
其次是知識面嚴重狹窄。
機械的重複只是加深了孤立知識點的記憶,但沒能將它們彼此連接起來。可能是當年背歷史課本的關係,我到現在仍然對很多歷史事件的發生日期記憶猶新。一次我愛人問我:「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想了想說:「6月6日啊,是盟軍諾曼第登陸的日子。」她哭笑不得地提醒我:「咱們倆結婚紀念日都忘了?」
我記得當時在大學宿舍里與同學聊天時,他們說的很多話題我都聞所未聞,他們的很多觀點我都目瞪口呆,真覺得自己太沒文化了,只是個考試機器而已。
我的「博覽群書」是從上班後開始的,到現在堅持了將近20年,我感覺自己的學習生涯真正是離開校園後才開始的,就算亡羊補牢吧。讀書如今成了我的習慣,成為一種樂趣,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另外就是學習與實踐脫節。
在高中、大學階段,我的實踐活動很少,好像還是在等著別人去安排。別看我是英語專業的,大學剛畢業那會兒,明顯感覺力不從心。
工作以後確實得到了根本性的改觀,尤其是留學英國以後,除了強化英語外,還鍛鍊了我的思辨能力,學會了有意識地從不同角度觀察,得出相對客觀的結論。
我能明顯感到,自己在工作中的思維很活躍,一方面在調研後會去迎合市場需求,另一方面,總希望自己拿出不同於別人的方法解決問題。
更讓我欣慰的是,在業餘學習中,我真正體會到什麼叫「舉一反三」了(我在學校時始終就沒弄懂)。曾經最怕古文的我,如今竟然可以通篇閱讀《三國志》,而且「玩」得挺深,對感興趣的人物還能有意識地追加閱讀,找正史之外的材料學習。
後來我在網上發表的《劉備的弱勢生存》、《諸葛亮的帝師絕唱》等文章都是基於實踐與學習的結合,竟然能提出自己的不同觀點和意見,這在我的學生時代是不可想像的。
高考很重要,但也別太當回事兒,因為比高考重要的東西太多了。
我曾是中國教育體制生產出來的「好學生」,這反倒對我的內在氣質和能力培養非常不利,讓我幾乎付出了比學生時代更長的時間「撥亂反正」。
如今的中國教育是多元化的、國際化的,儘管問題多多,但比我當年還是要好很多。個人能動性的提升、完善,可能改變中國人整體的精神面貌和民族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