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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出的音樂大師

2024-10-04 06:14:32 作者: 美國《讀者文摘》編 ; 黃水乞譯

  托斯卡尼尼

  阿圖羅·托斯卡尼尼(1867—1957),義大利指揮家,曾任米蘭斯卡拉歌劇院、紐約大都會歌劇院和紐約愛樂交響樂團指揮,以指揮威爾地和貝多芬作品而享盛譽。

  1947年,在他著名的父親八十壽辰前夕,沃爾特·托斯卡尼尼被問到他的大師父親會認為什麼是他最重要的成就。「對他來說,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指揮家的兒子回答道,「無論什麼,他眼下碰巧正在做的事,就是他一生最重要的事——不管是正在著手解決交響樂的問題,還是正在剝橘子。」

  八十歲高齡的阿圖羅·托斯卡尼尼仍然被稱為世界頭號音樂家,並常常重新贏得這個稱號。在他身上,存在著藝術領導人需要的一切素質,以至沒有一個管弦樂隊的演奏者——無論他是疲倦、身體不適或僅是懶惰;和聽眾——無論他們注意力如何分散,能夠逃脫他的魅力。他的名字傳遍世界最遠的角落。一位巴塔戈尼亞婦女曾搭機飛行了兩千英里,站著聽完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舉行的托斯卡尼尼音樂會。

  托斯卡尼尼是音樂演出史上最善於賺大錢的人之一。1946年,在拉斯卡拉重開的音樂會上,門票開價每張1.5萬里拉,相當於義大利中產階級的月收入。但劇院仍然每場爆滿,而外面的廣場上還有十多萬人在聽喇叭廣播。據說,他對美國全國廣播公司的交響樂團廣播的收費始於1937年,當時,一個半小時的演出使他稅後淨收入四千美元。他甚至婉言謝絕好萊塢單場影片片酬超過二十五萬美元的出價(雖然「二戰」期間,他無償地為一個政府影片指揮威爾地[364]的《各國聖歌》)。假如他心裡不贊同這種友情關係,金錢上的誘惑對他毫無意義。

  對於大師來說,個人的名聲是極其令人反感的。這種感覺源自一個深刻的信念,即與他指揮的音樂比較起來,他本人是微不足道的。謝幕使他感到很不自在。常常當謝幕三次之後從舞台後退時,他會悄聲地對首席小提琴手說:「回家。」管弦樂隊馬上起立,離開,於是大師也就不必再接受進一步的謝幕了。

  托斯卡尼尼靦腆得幾乎令人難受,他最樂意在觀眾看不見的管弦樂隊樂池裡避開公眾進行指揮。他一生從未公開演講過。新聞記者和攝影師常常使他心煩。「我只是一介平民,我長什麼樣,住哪兒,戴什麼顏色的領帶,這有什麼關係?」他更經常稱自己是個農民,從不試圖迴避自己卑微的出身。

  托斯卡尼尼是義大利北部一個窮裁縫的兒子,九歲進入帕爾馬公立藝術學校念書。那裡的同學很快就稱他「天才」。他組織秘密業餘樂隊,同學們都熱情地效法他,因此全體受罰。接著,他便在歌劇管弦樂隊作為大提琴手打雜,直到1886年6月,在巴西里約熱內盧的一個晚上,十九歲的阿圖羅一夜成名。

  當時,一位巴西樂隊指揮被來訪的義大利歌劇公司纏住,要他在《阿伊達》[365]首次演出之前放棄幾小時指揮,因為之前兩位義大利籍指揮都被有愛國熱忱的聽眾噓出樂池。這時有人突然記起那個年輕的大提琴手。他在行程結束時曾經輔導過歌手,似乎對歌劇略知一二。聽眾見到一個嘴上沒毛的年輕人站在樂隊指揮台上,便安靜下來。只是一個下意識的手勢,托斯卡尼尼在演奏第一指示樂節時便合上了樂譜。聽眾倒抽了一口氣。第一幕結束後,他已是明星了。那個夏天,他在里約熱內盧又指揮了十八場歌劇——全都憑記憶。

  報紙雜誌連篇累牘地報導托斯卡尼尼的記憶絕技。他一個周末便能記住一部完整的歌劇,並能想起它的每個細節達數年之久。一次,一個雙簧管吹奏者在幕間休息時結結巴巴地說,自己的降半音E音鍵出了毛病。「別擔心,」托斯卡尼尼說道,「你樂曲的其餘部分沒有降半音E音了。」有一回,試圖識別一支費解的室內樂時,他走到鋼琴前彈奏整個第二樂章——他已經六十二年沒有看這樂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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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斯卡尼尼非凡的聽覺令人震驚的程度不亞於他的記憶力。在以一百個成對的機械部件和鋸弓發出的最強的噪音中,他仍能察覺出遠處的第二小提琴手或低音提琴手最輕微的注意力放鬆。樂師們不敢指望最細微的含糊音未被發覺。即便大師不當場評頭論足,過些時候他還會說:「上星期四你錯過了第五節的第十六次延音,」或者說,「你去年犯過同樣的錯誤,你以為我聽不出來嗎?」

  托斯卡尼尼不顧一切地尋求藝術完美,這驅使他從一個樂隊指揮台換到另一個樂隊指揮台。一件小事都會導致他閃電式的辭職,還伴隨著雷聲似的斷言,說這個時代似乎無法產生出能夠公平對待偉大作曲家的樂師。他的耳際迴響的,幾乎不曾有過他的管弦樂隊回放給他的那純粹又無瑕疵的音樂。

  大師對排練或演出不滿意時,總是一聲不吭地乘車回家,拒絕用餐。假如特別不高興,他會期望家人來加入他的禁食。有一次,他申斥美國全國廣播公司交響樂團是一群小學生和笨蛋,然後中斷排練。離開演播室時他滿頭大汗,以至於患了重感冒。「老頭子幹得漂亮,」管弦樂隊的一個人直言不諱地笑著說,「他瘋了吧!」

  在遭遇冷漠、平庸或者傲慢時,他可能會異乎尋常地粗魯。例如有一次和一個著名的首席女歌手一起排練,她對他的糾正解釋說,她是明星而他不是。大師以最大的輕蔑望著她:「小姐,」他尖刻地說道,「星星在天上,而我們這地上只有好的或壞的音樂家。上天作證,你是不好的音樂家!」

  另一方面,當他察覺到具有真正藝術才氣的歌手時,卻又會原諒其缺點。一位因其天籟之音而受大家喜歡的女高音歌手,在第一次跟托斯卡尼尼排練時,許多地方唱得不準確。他立即對她喊道:「你是世界上最糟的音樂家!」然後,幾乎同時他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不過你唱得像個天使!」

  排練時,大師走上樂隊指揮台的那一刻,那雙深陷的、近視的眼睛閃閃發亮。指揮棒像鞭子似的猛然打下來。然後一聲「不、不、不、不!」的尖叫聲打斷了樂曲的最初幾小節,而樂師們相信他們對此已熟諳到能夠倒背如流的地步。托斯卡尼尼喜歡示範而不是解釋。他總會把手帕拋向空中,以此表明他希望彈奏出輕柔飄浮的聲音。為了得到輕快的、有節奏的效果,他常常擺出像母親搖著懷裡的孩子入睡的姿勢。有一回,他想要來自紐約管弦樂隊一個樂器組的遠距離效果:「不要太遠,」他指定說,「大約布魯克林的距離。」

  一次,管弦樂隊出了差錯,托斯卡尼尼像著了魔似的變了一個人。他揮動雙拳,破口大罵,折斷指揮棒,撕碎樂譜,猛踩手錶或者必不可少的眼鏡。還有一次,他的一隻漂亮的禮物表被打碎之後,演奏者們送給大師一塊又笨又大的刻上「排練專用」的英格索爾表。由工作室的工程師們在大師不知情的時候錄下的排練錄音,是音樂界最喜愛的聚會消遣。聽到這些錄音的人,對任何人都能聽懂的,他用如此激動、急促不清的英語、法語、德語和義大利語發出的指示大感驚奇。然而,在排練之外的場合,托斯卡尼尼可以成為所有這四種語言的大師。

  樂隊指揮台上的暴君,在非工作時間有一顆仁慈的心。他把慈善當作業餘愛好,但又努力使慈善保持匿名狀態,這樣人們就不必感謝他。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據報導他曾寄了三萬雙鞋到義大利。他為洛杉磯交響樂團的樂師們發起一項津貼基金,採取的辦法是跟他們一道為音樂會獻出自己的服務,甚至自掏旅費。1944年,布魯克林的一個小男孩給他寄了一張明信片,索要「貝多芬的《英雄交響樂》」,因為這孩子「二戰」時死於義大利的父親一直喜歡它。托斯卡尼尼不僅迅速安排演奏這個作品,而且還登GG,為找到「吉米」這個小孩作徒勞的嘗試。

  托斯卡尼尼對待本人像對待音樂一樣一絲不苟。沒有人稱曾見過他只穿襯衫不穿外衣。演出期間,他穿賽璐珞衣領的服裝,以免出汗時變得軟塌塌不成樣子。幕間休息,他通常擦擦身子和換衣服,基於這個理由,有一次他在倫敦甚至用藉口來推託王室包廂的召喚。

  儘管在美國長時間地待了三次,托斯卡尼尼並沒有養成多少典型的美國愛好。它們當中包括特別喜歡米老鼠電影和明確地愛好爵士音樂。在一次跟美國全國廣播公司交響樂團到南美洲作親善旅行的途中,一群管弦樂隊的一流木製樂器演奏者,沉湎於在船上舉行秘密的爵士音樂即興演奏會。一天,大師偶然發現他們,便豎耳傾聽,大吃一驚。後來,他們被召進托斯卡尼尼的特別房艙,受命進行專場演出。

  然而,托斯卡尼尼依然對實驗性的不諧和音不熱心。這種音樂是作為「現代音樂」上演的,大師認為聽起來太刺耳。然而,痛斥這位老先生保守的、愛好新音樂的擁護者們,最好還是回憶回憶托斯卡尼尼年輕時對新音樂的勇敢開拓。如華格納[366]、威爾地、勃拉姆斯[367]、普契尼[368]、德彪西[369]、拉威爾[370]等的音樂,如今已被接納為經典。

  1954年4月,托斯卡尼尼在紐約卡內基音樂廳,同美國全國廣播公司交響樂團舉行告別音樂會。三年之後,他已接近九十壽辰,死神終於向他走來。兩代音樂愛好者們,試圖探索他作為音樂指揮家魅力的來源。有些人將它歸因於優雅和力量與指揮棒的特殊結合,其他人則歸因於其超靈敏的聽覺或記憶力的技藝。而這些要素的每一種,都可以在其他某位指揮家身上找到。

  托斯卡尼尼以打消別人警戒心的坦白,承認沒有其他指揮家能與他比肩的同時,卻堅決認為,他的藝術標準應該成為規則,而不是例外。「說我是世界上最好的指揮家,這不是真的。」他總是眼睛發亮地說道,「問題是,我僅是個好的指揮家而已。」

  安·M.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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