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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的火花

2024-10-04 06:14:28 作者: 美國《讀者文摘》編 ; 黃水乞譯

  伏爾泰

  伏爾泰(1694—1778),法國啟蒙思想家、作家、哲學家,主張開明君主制,著有《哲學書簡》《老實人》《薩伊》及歷史著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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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同意你說的每句話,可是我要堅決捍衛你說話的權利。」許多人把這句名言歸於伏爾泰。其實它是伏爾泰的傳記作者之一的手筆。這位傳記作者是這樣完美地總結伏爾泰畢生為思想自由而鬥爭的。「獨立思考!」伏爾泰因此不斷力勸他的同齡人。而作為盲從時代的第一個具有現代觀點的人,他將盲從時代轉變成理性時代。

  伏爾泰曾被稱為憤世嫉俗的人,因為他堅持主張你有懷疑你所不相信事物的權利。人們會向你斷言,伏爾泰曾被稱為無神論者。他不是對他們,而是對他的上帝做出回答:

  噢,上帝,讚美你的一切德行,

  噢,上帝,請聽我最後的這些話:

  假如我犯了錯,那是因為我在尋找你的律法;

  我的心可能誤入歧途,可是我心裡全是你。

  這是一顆悔罪的和謙卑的心發出的心聲。伏爾泰從來不攻擊簡單的信仰,他所嘲笑的是與迷信有關的輕信、降低人格的假冒信仰。

  後來成了「伏爾泰」(筆名)的這個孩子於1694年11月21日在巴黎誕生,受洗禮時得的教名是弗朗士·瑪麗·阿羅埃特。他七歲喪母,身體虛弱、個子矮小——一個暴躁淘氣的小孩,總是帶著頑皮的笑容和異常的求知慾。他十七歲時便宣布今後成為一名文人的意願。他父親阿羅埃特是個一心向上爬的人,對宗教虔誠得令人難受。他認為文人的職業不體面,便強迫兒子進入律師事務所。可是在那兒,這個年輕人丟人現眼地失敗了。於是他又被送到駐荷蘭的外交服務機構,不久竟跟一個家境貧寒的女孩私奔,最後丟臉地被用船送回家。

  可他依然想寫作。「當作家註定要挨餓。」他父親阿羅埃特大聲叫道。父親試圖採取剝奪兒子的繼承權來挽救他的命運。可是十年之內,年輕的「伏爾泰」先生出名了。

  審查員幾乎禁止了他所有書籍的出版,並常常在他劇本上演的第三個晚上叫停,結果這反而促成了他的成功——時尚的巴黎在他劇本上演的第一夜便擠爆了;人們記住了他最刺激的台詞;他的書像某些地下組織的小冊子似的發行,在國外被貪婪地閱讀。官方對伏爾泰敗壞公眾道德的指控並非指向下流的言行,而是批評政府或者懷疑神啟示的權威,這是最可怕的「不道德行為」。沒錯,伏爾泰的戲劇和古怪的小說通常以具有異國情調的外國為背景;但是每個人都明白它們的政治雙關意義,看完都笑得渾身抖動,而笑聲是政府無法撲滅的火焰。於是,伏爾泰被投入巴士底獄,關了幾乎一年。

  對他本人的不公正,伏爾泰可以忍受,可是對別人的不公正,他就無法容忍。當法國最偉大的女演員艾德里安娜·萊庫弗魯爾臥床,即將在痛苦中死去時,伏爾泰在她病榻邊,聽到一個牧師硬要她放棄所謂「可恥演出」的藝術。可是萊庫弗魯爾驕傲地拒絕了。那個牧師未作宗教安慰便走了。她由警察葬在無標誌的墓里。從那天起,伏爾泰懷有的仇恨,不是對一直被聲稱的基督教,而是他們對異教徒的殘酷。他警告說:「對我說『像我一樣信仰,否則,上帝將罰你下地獄』的那個人,不久將會對我說,『像我一樣信仰,否則我將殺死你。』」

  伏爾泰很快第二次被投入巴士底獄。答應離開法國後,他才獲釋,搭船前往英國。在倫敦,他對英國君主受到的愛戴而不是畏懼大為震驚。艾薩克·牛頓爵士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的葬禮,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在法國,僅僅是個科學家不會被封為爵士,也不會給予這麼光彩的葬禮。他驚嘆議會的實力和獨立,尤其是英國司法的運作。

  伏爾泰一生只認識一位美國人——班傑明·富蘭克林,並對其大為讚賞。可是他怎麼會喜歡那個後來寫「所有的人生來都是平等的」和所有的人都具有「生存、自由和追求幸福的不可剝奪的權利」的年輕人的!因為這些是伏爾泰在托馬斯·傑斐遜誕生之前已表達過的思想。

  1729年,已屆35歲的伏爾泰接到回法國的許可。然後,他精明地利用政府在國家彩票發行上的失算,組織了一個辛迪加,儘可能地買進每張彩票。這使他變得富有,也使他可以坦然地享受這種樂趣。他喜歡舒適、華麗的服飾和漂亮的馬車。但他敏銳地意識到周圍的人所受的苦難,因此不會像瘋狂享樂的社會和愛好奢侈的牧師一樣,把這種苦難視為「上帝的意志」,並聳聳肩表示不屑理睬。他有許多毛病。他自私、好爭論;處境困難時,他會煞費苦心地用謊騙手段擺脫;真正危險來臨時,他便逃之夭夭。可是他卻具有一個最最重要的道德概念:他把人看作是行動自由的人,他懷有「審判台的良心」,並對自己的行動負責。

  他憎恨殘酷和偏狹,他用正義感和富有啟發性的智慧攻擊它們,把氣憤變為有趣、怒火變為光明。他說:「我的手藝,就是說出我所想的。」而他所想的,是共計達九十九卷的劇本、詩歌、小說和文章。他給名人寫了大約八千封信。俄國的大人物葉卡捷琳娜但願自己的回信不會太頻繁,以免惹他厭煩;丹麥的克里斯蒂安七世因未能立即實行所有改革而道歉;瑞典的古斯塔夫斯三世來信說,他正試圖符合伏爾泰的人道主義標準;而普魯士當時的王儲腓德烈大帝則隱姓埋名前來當他的門徒,對他頂禮膜拜。

  伏爾泰的通信者們很難跟上他變化的地址,因為他常常不得不隱瞞行蹤。審查員經常公開燒掉他的新書。全歐洲人都可以透過這些火焰,讀到伏爾泰對高級軍官、君權神授和宗教法庭等的看法。伏爾泰可以用一個句子來消滅一個人,例如說馬薩林紅衣主教「犯了他沒有做的一切善行之過錯」。1749年,伏爾泰接受腓德烈大帝長時間的邀請,為波斯坦缺乏經驗的新普魯士宮廷爭光。可是不久,伏爾泰對普魯士青年貴族的軍國主義非常憤慨,便拿宮廷的虛榮來逗樂。這成了一根深深扎進腓德烈腹中的肉中刺,直到他高聲怒罵將它拔掉。如今,幾乎每個國家的邊境都不許伏爾泰進入。這都是由於腓德烈的報復在起作用。

  1755年,年邁的哲學家到日內瓦這個小小的自由共和國避難。三年後,他在費奈購置地產。這地方距日內瓦四英里,卻是在法國的土地上。在那裡,幾乎歐洲的每個大人物都前來拜訪他。他那幽靈般的身體穿著寬大的緞子外套,慣見的淘氣微笑綻放在滿是皺紋的臉上——伏爾泰以歐洲最好的席間閒談招待客人。人們前來本想住三天,卻待了三個月。「願上帝保佑我,免受朋友的打擾!」他嘆道,「我將親自對付我的敵人。」

  一大批受宗教和政治迫害的受害者前來尋求他的保護。他開始為他們建造房子,使他們從事適合他們的行當,從木匠活到補鞋,從乳製品到編織業和陶器製造。他的莊園裡很快便成了一個小村子。他建了一座教堂,又為村民的孩子們建了一所學校。伏爾泰最後的歲月本來應該是平靜的,可是他最激烈的戰鬥和最偉大的工作超前於他的歲月。1762年,當宗教狂熱者依然舉行對異教徒的大屠殺周年紀念時,一個年輕人被發現吊死在土魯斯的一家店裡。謠言稱他是希望成為天主教徒的新教徒。他父親瓊·卡拉斯是個虛弱、文雅的老人,卻親手把自己身強力壯的兒子吊死。老人的兒子卡拉斯在經過嚴刑拷打之後,一點也不悔罪,就被處死了。

  伏爾泰開始對這一案件感興趣,並著手揭露當時除英國外,幾乎每個國家都在實行的駭人聽聞的刑法的性質。沒有陪審團,被告不允許有辯護人;不接受對被告有利的證據;原告提供秘密的證言;法官自己充當起訴人。更有甚者,伏爾泰獲悉,大多數刑法甚至不是寫下來的,而是掌握在律師們的頭腦里,並且為了保證定罪而似乎事前早已做出最好的「解釋」。

  伏爾泰立即以他所有強大的影響力和財力開始行動。他說,整整三年,他幾乎認為花時間微笑都是不應該的。他的一個個不眠之夜都致力於炮轟律師、牧師、國王和整個歐洲報刊,致力於要求重審卡拉斯案件。國王本人最終也屈服於被喚醒的民眾,覆審了全部事項。已故的卡拉斯被宣布無罪。這起案件推進了被各國政府忽視達八百年的刑法改革。

  卡拉斯的案件剛勝訴,類似不公正行為的受害者便紛紛前來求助於伏爾泰。其中最令他憤怒的一件事是,教會當局擁有對違反基督教會法律的俗人進行指控、拷打和處決的權力。他強烈地要求讓宗教退出政治和法律,去照料那些被疏忽的精神事務。雖然這要求被罵得狗血噴頭,但伏爾泰還是逐步消除了違法和犯罪之間的混亂局面。

  這位大黃蜂似的老人熱愛自己的國家,他一直夢寐以求地渴望著再次見到可愛的巴黎。1778年2月的一天,一個法國海關官員攔住了一輛馬車,想看看裡頭是否有應繳稅的物品。「什麼也沒有,」馬車裡傳來老人微弱的笑聲,「除了我本人之外沒有走私貨。」官員把車門打開。「天啊!」他喊道,「原來是伏爾泰先生!」因為許許多多的人都熟悉那布滿皺紋的露齒的笑容。

  巴黎狂熱地歡迎他。多年前將他拒之門外,直到1746年才終於選他為會員的全國文藝協會,也張開雙臂歡迎他。法國戲劇院的台階上,全體演員列隊集合,熱烈歡迎這位劇作家。他的新劇在整個演出過程里都被淹沒在暴風雨般的掌聲中。5月,這輪慶祝活動終於把這位八十三歲老人的生命帶到了終點。他的最後遺言留給了我們他的全部信條。「我死啦,」他讓秘書寫道,「敬慕上帝,熱愛我的朋友,不恨我的敵人,但憎恨迷信行為。」教會當局拒絕給他墓地。要不是他的朋友們支撐著他的屍體,簇擁著他騙過大門的哨兵(以為他還活著),匆匆地把他送出城,舉行了體面的葬禮,或許他將淪為與萊庫弗魯爾一樣的命運。

  然而,法國在與暴君的鬥爭中,終於趕上了高喊「人們,醒來,砸碎你們的鎖鏈!」的這個人。1791年,當革命如火如荼地開展時,伏爾泰的遺體被帶回巴黎,並在巴士底獄的廢墟中揚眉吐氣地擺放了一夜。二十五萬人民穿過長長的儀仗隊,擠上前向他的遺體表示敬意,然後才將其送到先賢祠。這位法國的偉人就在這兒下葬。送葬的隊伍朝前走時,一面旗子在風中展開,上面有這樣的文字:「他使人類的思想添翼高飛,他為我們獲得自由做好了準備。」

  唐納德·卡爾羅斯·皮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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