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恐懼
2024-10-04 06:12:21
作者: 美國《讀者文摘》編 ; 黃水乞譯
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1162—1227),名鐵木真,蒙古大汗,蒙古汗國創建人(1206)。將版圖擴展到中亞地區和南俄,1226年率兵南下攻下西夏,次年病逝。元朝建立後,被追尊為元太祖。
「倘若對所有戰役的敘述,都從歷史的記錄中抹去,只留下對成吉思汗的敘述,……軍人仍將擁有一座隱藏著大量財富的礦藏,從這座礦藏能提取到鑄造一支軍隊有用的知識的天然金塊。」這是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將軍說的。
麥克阿瑟解釋說,軍人不能僅靠實踐來學習他的職業。雖然武器在變化,但軍人必須回到昔日,去學習兵法的基本要素。他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這些要素,它們在大約800年前這個蒙古皇帝的軍旅生涯中得到最好的闡明。
成吉思汗靠征服,贏得世界曾經見到過的最偉大的帝國。它從太平洋延伸到中歐,包括大部分當時已知名的國家與地區,這些國家與地區超過半數的世界人口。它位於中心蒙古的卡拉科倫城,成了東方世界的主要首都;它還威脅要吞噬基督教世界的軍隊。
拿破崙以滑鐵盧的失敗告終;成吉思汗卻在決定性戰役中一次也未曾戰敗。他在取得節節勝利的巔峰中,在他的帝國仍在蓬勃擴張中老邁而死。愷撒和亞歷山大大帝應該感激他們的前輩,他們已經改善了古羅馬軍團[65]和馬其頓方陣[66];而蒙古皇帝也發展他自己的軍事機器。他的軍隊的人數幾乎總是大大地處於劣勢,但是以那么小的兵力打垮了有數百萬軍隊的一個個帝國。他也許是歷史上最成功的軍人。「成吉思汗」意思是「最強大的統治者」。他為自己選擇了成吉思汗這個名字,早年則叫作鐵木真。
鐵木真13歲時,他父親被敵人毒死。鐵木真已具有男子漢的力氣和魁梧的身材。他可以整天待在馬背上,是一個強大的弓箭手。而且他在意志上也很堅強。他決心繼承父親的職務,成為干曠草原上——亞洲高原那些惡劣的不毛之地——頑強遊牧部落首領。可是部落的男子不願接受他,其他首領決定除掉這個年輕的對手。他們把他當動物似的在干曠的草原上獵捕他,抓到他後在他脖子上架了一個沉重的木製軛狀枷鎖,並將他雙腕捆在枷鎖上。一天夜裡,他用枷鎖擊倒看守,逃了出來。他躲藏在一條溪邊,而騎手在溪岸的上上下下尋找他。後來,他爬了出去,說服一位遊蕩的獵人除去他身上的枷鎖。
對那些早年歲月的歷史描述,是逃脫追捕與叛逆的記載;他堅持既定的目標,奮力打開通往領導權的道路。他贏得很多忠誠的追隨者,他父親的下屬也開始轉向他這邊來。他不到20歲就成為首領。接著,他開始用密謀和鬥爭,把別的部落和自己的部落結成同盟。他始終是領導者。他毫不猶豫地殺掉任何尋求跟他分享權力的人。賈穆加是他堂哥,在歉收的艱苦歲月里他倆合蓋一條毛毯睡覺,共同分享最後的食物殘渣。可是賈穆加不滿足當部屬,聚集自己的追隨者。兩人在戰鬥中發生衝突。最終賈穆加當了俘虜,站在鐵木真面前。鐵木真鎮靜地下令把他勒死。
托格魯爾是鐵木真父親的朋友,在關鍵時刻曾幫助過年輕的鐵木真。可是當老首領托格魯爾不願意服從這個年輕人時,鐵木真就將他殺死。另一方面,他毫不吝惜地獎賞願意在他手下服役的頭目。歲月流逝,「黑沙市」卡拉科倫成了他的司令部。那是一座在龐大商隊途經路上搭滿蒙古包的城市。鐵木真不騷擾這些商隊;他們在他將來的計劃中有著重要的地位。
他的體態強健,身穿羊皮襖和硬皮綁腿,具有生活在馬背上的人笨重的步態。他的臉布滿了深深的皺紋,皮革似的堅韌,塗了一層潤油脂,以抗禦嚴寒和刺骨的寒風。很可能他一年到頭從未曾洗臉。他的雙眼在低斜的前額下間距很寬,因勁吹的沙塵而使眼眶發紅,炯炯有神、目露凶光。平日裡他寡言少語,經常陷入長時間的沉思。
鐵木真50歲時已將中亞各部落緊密地結成一個以他為首領的統一的軍事力量。他的名字遠遠地傳播開來,遍及干曠的草原。然而,如果當時一支敵人的箭射中他的要害,那麼歷史將改寫,不知道有他這個人。他一生非凡的功績,集中在他生命的最後16年。他建立起了一台征服世界的軍事機器。如今他開始啟動它。
蒙古的東部是金和宋兩個政權。西部是伊斯蘭國家,是從偉大的穆罕默德的征服中發展起來的一些各自獨立的國家,再往西便是一些分散小國的俄國,以及有混亂的大大小小列強的中歐。成吉思汗首先攻打金國。他強行闖過萬里長城,讓他的軍團撲向金國廣闊的地域,或稱為北方帝國。首都燕京(現在的北京)被占領了,皇帝倉皇出逃,徹底敗北。
3年之後成吉思汗向西進攻。不出幾個月,蒙古的軍隊已在掠奪撒馬爾罕[67]的美麗首都了,而蘇丹王[68]逃命去了。在接下來的幾年裡,成吉思汗的軍隊蹂躪中東,繼續穿過俄國,進入中歐。他們所向披靡。為什麼呢?成吉思汗具有不可征服的意志、身心精力旺盛和絕對的殘酷無情。可是,他的偉大在於比上述這些更重要的東西。
成吉思汗具有漠視一切傳統的能力,以一種全新的方式著手解決任何一個問題。他可以採用一切有效的辦法、技巧和武器,無限細緻地澆鑄它們以達自己的目的。他是第一個以發動戰爭為目的而組織國家的人;大約750年前,他就已有了想像上的現代「全面戰爭」概念。他具有極好的原料——蒙古馬和騎手。蒙古的馬不易疲勞,3天飲馬一次便可繼續生存。它可以在任何條件下自找飼料,用蹄子刨穿冰雪、尋找殘存的乾草。騎手可以在馬背上待一天一夜,可在雪中睡覺,並且靠很少的食物活著。騎手是靠肉搏養育出來的,他一開始學會說話就被教會射箭。
在裝備這天生的軍人過程中,成吉思汗表現出他對計劃和細節的天才。蒙古人的盔甲是由生牛皮製造,令其變硬並上漆。每個人有兩把弓,一把用在馬背上,另一把更精密,用於腳上。他有3種型號的箭:用於遠射程、中射程和近射程。重的、金屬頭的短射程的箭是設計用來刺穿盔甲的。每個騎兵帶著干奶餅應急口糧,半磅重就能為他提供一天戰鬥所需的營養。他還有備用的弓弦、蠟和針,作為修補之用。他用一隻皮袋子來攜帶裝備。這皮袋子可以充氣,用於橫渡溪流。軍隊的建制以10人的、100人的、1000人的、10000人的為單位。除戰士外,他們還有支援部隊:操作投石的石弩和其他圍攻機械的工程師、專家、軍需兵種、新馬補充服務、軍火庫看守人和失物招領部。軍隊的後方是國家,大家都在幹活,以便為軍隊生產食品和裝備,而他們自己卻靠儘可能少的食物維持生活。
成吉思汗制定的戰術精確性,是強化訓練取得的。戰鬥隊形是5個行列,各騎兵中隊間隔很寬。前面是突擊部隊,他們穿戴厚重的盔甲,使用馬刀、長矛和釘頭錘。後面是騎馬的弓箭手。弓箭手策馬前進,穿過突擊部隊和騎兵中隊之間的空隙,邊開弓邊騎馬全速衝刺。近射程時他們便下馬,換成較重的弓,群射出重箭。進攻的本質是迄今未知的火力的強度和集中的密度。
敵人一旦潰散,突擊部隊便向前沖,把敵人完全打垮。這是一個運轉順利、協調完美的結合體。沒有高聲叫喊的命令。命令是靠揮動黑旗和白旗發送的。蒙古人的進攻,是靠武器的優勢、那些武器和敵人接觸的速度,以及火力的快速和精準而取勝的。金國軍隊、伊斯蘭的武士、基督教騎士和兵士都在蒙古人的一陣陣箭雨面前潰敗。
雖然大汗軍隊的人數處於劣勢,然而在戰鬥打響的時候,他手頭常常有最多的部隊。他懂得如何分散敵人的兵力,如何集中自己的兵力。他是個欺詐的大師,當敵人預料他會在別處時,他卻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這裡。他靠側面運作而取勝,而不是靠高昂的代價正面進攻。他的戰役是以速度和機動性為基礎;以行軍速度和耐力上二比一勝過對方的能力為基礎。他快速反應的縱隊將滲透對方的軍隊,把它們分切成許多部分,然後再各個擊破。他繞過牢固控制著的要塞,留待以後再攻克它們。
成吉思汗的一些戰爭是靠宣傳取勝的。在將語言作為武器的使用上,沒有一位指揮官能勝過這個文盲和野蠻人。他的秘密支持者,是那些往返於沙漠地帶的商隊商人。通過他們,他在自己計劃進攻的每一個國家裡雇用奸細。他研究敵人的地理、人民和政治;搜尋出不滿分子,讓他們彼此互相攻擊。他的間諜報告說蘇丹王的母親妒忌兒子的權力。成吉思汗便口授一封信給她。這封信假裝在回她的另一封信,對她主動提出的幫助表示感謝。然後,他故意讓送信人被蘇丹王俘獲。當成吉思汗向該國進攻時,他的軍隊發現這個國家正處在內戰中。他賄賂不誠實的政客。他的奸細發現宋朝的武官一直在偷竊軍事經費。當消息傳開來時,這已在宋朝造成了一場政治危機,恰在這時蒙古人便向其發動進攻。
他還把宣傳作為一種恐懼的武器。他的慣用手法是,提醒他打算侵略的國家,其他國家抵抗大汗的人所遭遇的可怕的下場。他警告道,要麼屈服,要麼被殺死。如果他的敵人屈服,他照樣攻進去,把他們消滅。他在國內熟練地使用宣傳來鼓動士氣。他頌揚軍人的職業,認為其他人應該辛勤勞作,好讓軍人在戰場上作戰,這是件天經地義的事。他教導他的人民,蒙古人是個與眾不同的種族,比其他所有種族都優越。
對他來說,恐怖行為是冷酷無情的屠城政策。倘若一座城池抵抗他,他就把這地方燒了,屠殺男人、女人和小孩。這是一個徹底的過程。他的軍隊離開時,他把他的一些人和少數幾個俘虜留下來,藏在廢墟中。後來,這些俘虜被迫在城裡四處走動,大聲喊叫蒙古人已經走啦。當少數幾個逃脫的居民從藏身處出現時,蒙古人就把他們殺了。腦袋都被砍掉,以防有人詐死。僅在一座城市,就有50萬老百姓被屠殺。
這就是成吉思汗征服世界使用的軍事機器。1227年,他在一次戰役中死去,終年66歲,正處於他權力的巔峰。他死後,這台軍事機器繼續滾滾而動。他的繼任者們成了全亞洲的君主。他們更深入地開進歐洲,打敗匈牙利人、波蘭人和德國人。誰也抵擋不住他們。蒙古的權力在成吉思汗的孫子忽必烈的統治下依然至高無上,但最終它在較無能的後代手裡分崩離析了。現在,蒙古人不過是一群弱小的遊牧部落。卡拉科倫已消失在戈壁沙漠的流沙之下,它的名字幾乎已被人遺忘。
但是正如麥克阿瑟指出的,成吉思汗的名字並沒有被遺忘,「恆久不變的戰爭需要」的偉大的蒙古概念也沒有被遺忘。「同他的殺戮、他的野蠻和他的冷酷無情區別開來,這些概念提示出了永恆真理的核心。」在現代,無視這些概念是危險的,正如7個多世紀前無視它們是危險的一樣。
埃德溫·馬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