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的建築師

  傑斐遜

  傑斐遜（1743—1826），美國第三任總統（1801—1809），《獨立宣言》主要起草人，民主共和黨創建者。

  我們昔日最偉大的總統之一，於1743年誕生在維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附近的藍嶺山麓。托馬斯·傑斐遜僅僅33歲，就寫出了《獨立宣言》，他制定了真正的美國生活標準。「我已在上帝的聖壇上發過誓，」他說，「永遠反對對人類思想實行各種形式的暴政。」和華盛頓不同，他從未上過戰場；他是一位平民英雄。雖然他不能解放奴隸，但他也曾經試過解放他們，並且差點兒取得成功，而不靠一場內戰來摧毀這個新國家。傑斐遜、林肯及華盛頓，憑藉道義上的偉大力量和多才多藝躋身於高位。因此，他作為平民百姓的改革家，是凡人中最傑出的人物之一。

  他母親給這孩子帶來了貴族的藍色血統[57]，他的拓荒者父親在托馬斯僅14歲時就去世，賦予了他堅強的、民主的血緣。16歲時他基本上靠自己進入威廉和瑪麗學院。這位淡褐色眼睛、沙紅色頭髮的高個子男孩拼命地讀書。他專門研究英國法律。英國法律當時認為在正義面前人人平等。他的筆記本上全是有關政府、法律、倫理學和哲學的深度閱讀的摘要。當阿爾比馬爾縣的鄰居們把這位26歲、新近被承認的律師選入維吉尼亞殖民地[58]立法機構時，他已經是國內學問最淵博的、最有創見的思想家之一了。

  而美國人民正在奮起實現他關於他們的理想。在威廉斯堡，美國獨立戰爭正如火如荼，直到1774年英國皇家總督解散叛逆的立法機關；傑斐遜和其他成員在沒有總督的情況下繼續幹下去。同派屈克·亨利、喬治·梅森、弗朗西·萊特富特·李、理察·亨利·李、達布尼·卡爾、佩頓·倫道夫及喬治·華盛頓一起，傑斐遜向其他殖民地發出召開大陸會議[59]的通知。作為大會的代表和起草獨立宣言委員會的成員，傑斐遜現在仍在指引我們的民主哲學。

  當然，其他人，如班傑明·富蘭克林和約翰·亞當斯，確實為這個偉大的文獻[60]提出了一些意見，然而最崇高和最新的意見是傑斐遜自己的意見。在早些時候的陳述中，會議已要求我們「生存、自由和財產」的權利。年輕的傑斐遜本人是個有產者，他劃掉最後兩字「財產」，在《獨立宣言》中，以即使最窮的人也可能得到的「追求幸福」的權利取而代之。因為他相信幸福，也相信人民，而且他知道「贏得戰爭的一切費用，必定是人民的汗水，而流的也必定是人民的血」。

  傑斐遜拒絕大陸會議的第三個任期，回到維吉尼亞的州立法機構，在這裡他說他可以「幹得最好」。當獨立戰爭[61]正在血腥的戰場上進行時，這位粗魯而樸實的政治家為了贏得和平而工作。他一面修改舊封建和嚴格的道德法律，以適應新的自由，一面構想並實施已成為典型的革命變革。他廢除長子繼承一切的法令，儘管他本人是長子；他建立起一個免費公共教育的制度，並且在基督教世界的歷史上，第一次將教會和州分開，從而保證美洲大陸的宗教自由。「每一個珍視良心自由的人，」他嚴厲地告誡說，「應該反抗對別人的侵犯。」

  

  獨立戰爭期間，維吉尼亞州兩次推選他任地方長官。有一次他差點兒就落入了塔萊頓襲擊者手裡。但是，因為他曾人道地、有禮地寬待英國戰俘，所以他靠近夏洛茨維爾的家鄉蒙蒂塞洛時受到了英國人的赦免。獨立戰爭結束後，傑斐遜拒絕當第三任地方長官。1783年，他進入美國國會。在每個任期內，他都為政府的大廈添磚加瓦。他引進我們現在的美元和美分體系，來代替英鎊和先令。他為尚未正式成為州的准州政府制訂計劃。他是一個維吉尼亞人，卻勸說維吉尼亞向美國聯邦政府放棄對密西西比河以東、如今的中西部的一切領土要求。他在俄亥俄北部成功地廢除了奴隸制，打破了南北力量的平衡。這種平衡，很可能將來某一天在內戰中挽救美利堅合眾國。

  1785年，傑斐遜被委派為美國駐法國公使，他在那兒親自看到巴士底獄被攻克。接著，華盛頓總統委任他當國務卿。在亞當斯[62]總統任上，他是副總統。1801年，他成為美國第三任總統。他第一個在華盛頓市舉行總統就職典禮。他沒有護衛，從康拉德的公寓步行到美國國會大廈宣誓就職，讓世人知道裡頭又有一個新的統治者出現了。

  在傑斐遜的統治下，我們償還了大部分的國債，而且還減稅。關於納稅政策，他的原話是：「領到薪金即付所得稅。」人民有了他們想要的領導人，他們以壓倒的優勢，把他推上總統的第二任期。作為回報，他把美國疆土增加了一倍。他用1500萬美元從拿破崙一世手裡，買下密西西比河和洛基山脈之間的一大片土地。他的敵人對路易斯安那購置[63]的無用的鋪張尖聲大叫。他所購買的是地球上最富饒的地區之一——每英畝不足3美分。對這片土地他知道該怎麼做。他派劉易斯和克拉克扛著國旗到哥倫比亞的河口，阻撓了加拿大、墨西哥和我們太平洋西北面的俄國的領土要求。

  他還往我們大陸的南面瞧。他欣喜地看到玻利瓦爾從西班牙的壓迫下解放出來的偉大工作剛剛開始。他審視未來，預見到好鄰居政策。他學會流利地講西班牙語，並認為所有北部的美國人都應該學西班牙語。「我希望看到，」他寫道，「所有美洲國家熱誠友好的、兄弟般的交往……以及他們聯合為一個美洲的政策體系。……我將高興地看到巴西和美國的軍艦像自家兄弟一樣一起航行、追求同樣的目標。」

  1809年，傑斐遜再次拒絕擔任總統第三任期，並永遠退出政治，回到家鄉蒙蒂塞洛。在那裡的17年裡，他運用多才多藝的天賦，成了建築師、農民、發明家、博物學家和哲學家。在那幢漂亮的舊宅第里，仍然可以看到他裝飾的小玩意兒：大廳裡帶轉盤的風標、旋轉碗碟架、坑道和個人樓梯間、能寫一式兩份信件的機器，以及帶有炮彈式砝碼的室內—室外大鐘、一周中每天換一個砝碼。在蒙蒂塞洛他是快樂的，儘管悲慘地失去親人。他心愛的妻子馬撒·斯克爾頓和他6個孩子中的4個已去世。然而蒙蒂塞洛對他來說依舊是畢生酷愛的地方。作為一個熱情的園藝家和有技術的農民，他在水土保持和耕種方面技術是超前的，採用上述辦法造起壟溝以避免土壤被雨水沖走。事實上他發明了一張很出色的犁，並引進了栓皮櫧、橄欖和旱地稻等植物，把它們分發給全國各地的試驗者。

  由主人詳細設計的宅第本身，花費35年才建成。傑斐遜天生是位建築師；通過這種最平民化的和最符合邏輯的藝術，他顯然在表達那種建造的能力。他也曾以政治的方式表現出這種能力。蒙蒂塞洛的圓屋頂、柱子和對稱平衡的側廳，創立了被稱之為「南方種植園」的風格。這位建築師在協助法國工程師朗方設計聯邦城市時，早已表現出他的天賦。他的手藝出現在國家國會大廈的圓屋頂和圓柱上，其如此制定出的樣式被州議會大廈仿照，後來在巴黎和倫敦也被採用。

  然而他的寶貝和驕傲是維吉尼亞大學。他不僅設計它的建築物和操場（此後成了校園的模型），而且還創建了大學本身。他摒棄了高等教育經典——神學的理論，把重點放在現代語言、大學文科、科學和不受宗教或派別影響的管理。他創立了一個農業的大學教授職位，並裝備了一個天文台，當時的老師們都驚呆了；當他建立無監視的考試制度時，學生們高興極了。

  他對學生們的信任與他的主要政治信仰是一致的：即假如你把真相交給人民，他們就會聰明地行動起來。因此，他極力主張在全國各縣建立自由流通圖書館。國會圖書館本身就是以來自蒙蒂塞洛的13000冊個人藏書為核心建立起來的。在所有的書中，他最熟悉、最熱愛的書籍都是最偉大的書。事實上，他創造了一種類似《讀者文摘》版本的書，現在被認為是「傑斐遜聖經」。它完全是《新約全書》的精髓，以《基督的傳記與道德》的標題進行整理和壓縮。托馬斯·傑斐遜是這樣從容地宣布自己的宗教信仰的：「我是一個基督徒，唯一的意思是，耶穌基督希望所有人在其他人面前都真誠地喜愛他的教義。」他為之制定藍圖的民主，就是從這樸素的基督教教義構想出來的。

  然而「長腿湯姆」——正如人們充滿深情地稱呼他的那樣，是個容易相處的、討人喜歡的人。他尊敬婦女、喜歡小孩、熱愛鮮花。他具有兒童般的好奇心和發明創造能力；他有一顆開拓性的腦子，總是留意美國西部——我們將來的方向。就個人而言他習慣樸素，可是卻過於好客。受到來自敵對的政黨聯邦黨人的猛烈攻擊時，他從未失去他的微笑和溫和的尊嚴。第一位共和黨人總統亞伯拉罕·林肯說道：「傑斐遜的原則就是一個自由社會的原理。」像傑斐遜這樣聰明的人往往會擋世人之道，但他可以誠實地說：「一個暖人心的思想光輝，對我來說比金錢更值錢。」

  據說需要10位專家才能評價托馬斯·傑斐遜，測量他思想的寬度和精神的高度，以及欣賞多面的他。他是建築師傑斐遜、哲學家傑斐遜、立法者傑斐遜，還有發明家、農民、作家、《聖經》學生、道德家、博物學家、外交家，和已被稱為「第二次美國革命」——相信人民的那些人反對害怕人民的那些人的鬥爭——的領導人傑斐遜。我們在列舉評價我們的第三任總統是各方面的專家時，我們也需要回想起他是：音樂家、數學家、語言學家、幽默家、園藝家、情人——即使這樣，我們仍然無法一一列舉他天才的一切閃耀的方面。

  歷史選擇1826年7月4日——簽署《獨立宣言》的50周年紀念日——作為托馬斯·傑斐遜進入不朽[64]的日子。他身後留下了這些話：「如果沒有光明和自由在穩步前進的希望，我不能死。即使野蠻狀態和專制主義的烏雲會再次遮蔽歐洲的科學與自由，這個國家仍然會一直為他們保存、恢復光明和自由。……1776年7月4日點燃的火焰在全球太多的地方蔓延開來了，以致專制主義軟弱無力的滅火機無法使之熄滅；相反，這些火焰將會吞噬這些滅火機，以及所有操縱它們的人。」

  高大、和藹、古怪，還有點曲背，他仍然以友好且高尚的風度在我們當中行走。他在美國建國初期說的那些話，現在比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更加真實：「最偉大的一切戰爭期間……我們國家將需要聯合所有的朋友，以抵抗國內外的敵人。……分裂的朋友之間唯一爭奪的對象，應該是那些敢於深入共同敵人陣營的人。」

  唐納德·卡爾羅斯·皮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