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的居里夫人[50]
2024-10-04 06:12:15
作者: 美國《讀者文摘》編 ; 黃水乞譯
居里夫人(1867—1934),1911年,因發現元素釙和鐳再次獲得諾貝爾化學獎,使人們得以將放射性同位素用於治療癌症。由於長期接觸放射性物質,居里夫人於1934年7月3日因惡性白血病逝世。
1891年秋天,一位名叫瑪麗·斯科洛道夫斯卡的年輕波蘭女孩,興奮地在巴黎大學文理學院註冊選讀科學課程。在學校走廊里,小伙子們每當經過這位穿著簡樸、靦腆而冷峻的姑娘時,常常會問道:「她是誰?」得到的答案是含糊的:「一個名字令人無法接受的外國人。她上物理課時總是坐在第一排。」小伙子的目光往往目送著她優雅的身影沿著走廊的一端走去,然後,他們就會得出結論說:「漂亮的頭髮!」那頭銀灰色的頭髮和那顆斯拉夫人的小腦袋,在好長的時間裡,成了巴黎大學的學生們對他們這位膽小同學的唯一身份證明。
可是年輕小伙子是這位姑娘最不感興趣的。她完全被她的科學研究吸引住了,並以高度的熱情投入科研工作。一分鐘不學習,她就失去一分鐘。她太靦腆了,無法與法國人交朋友,瑪麗·斯科洛道夫斯卡便在她聚居區的同胞中尋得慰藉。該聚居區在巴黎拉丁區構成一個小小的自由波蘭的「孤島」。在那兒,她的生活十分簡樸,只專心於學習。她的生活費每月只有40盧布:由她在波蘭當家庭女教師自己積攢的儲蓄存款,和她默默無聞的教數學的父親僅能寄給她的小筆錢組成。她每天平均只用3法郎來支付房租、三餐、衣服和大學的全部費用。
瑪麗常常會受凍、挨餓。為了節約用煤,她常常忘了生爐子。她在書寫數字和方程式時,專注到手指麻木、肩膀發抖都沒有意識到。她一度連續幾星期只吃黃油麵包和茶。她想來次盛宴時,便買兩個雞蛋,或一塊巧克力,或一些水果。憑這樣的飲食,這個幾個月前離開華沙還精神飽滿、結實有力的女孩貧血了。她常常一站起身來,就覺得頭暈目眩。她剛躺上床,便失去知覺了。甦醒過來時,她認為自己病了,但又不顧她的病,正如她忽視干擾她工作的其他一切一樣。她根本沒想到唯一的疾病是飢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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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已經將愛情和婚姻排除在她的生活程序之外。受她酷愛的科學的支配,26歲的她仍然強烈地堅持著自立。接著,皮埃爾·居里出現了。作為一位法國天才的科學家,他全身心地致力於科學研究,35歲還單身。他高個子,有雙修長、敏感的手,蓄著粗硬蓬亂的鬍子,樣子顯得絕頂聰明和不同凡響。1894年他們在實驗室首次見面。相互同情的直覺使他們走到一起。皮埃爾·居里發現斯科洛道夫斯卡小姐真是個令人驚奇的人。能用技術術語和複雜的公式來跟一個年輕、迷人的女人交談,這多奇妙啊……多麼甜蜜!
皮埃爾·居里試著跟這個女孩友好交往。他問是否可以去拜訪她。她友好卻拘謹地在自己的小房間裡接待他。在幾乎空空如也的頂樓上,瑪麗表情頑強,身穿破舊的衣服,她未曾這麼漂亮。強烈地吸引住皮埃爾的,不僅僅是她完全獻身於研究工作,還有她的勇氣和高尚情懷。幾個月之後,皮埃爾·居里請求瑪麗成為他的妻子。可是,跟一個法國人結婚,永遠離開家庭、放棄她所熱愛的波蘭,對斯科洛道夫斯卡小姐似乎是難以想像的。10個月過去了,她最終才接受他結婚的想法。在他們共同生活的最初日子裡,皮埃爾和瑪麗用作為結婚禮物送給他們的錢購買自行車到鄉下閒逛。他們午餐吃麵包、奶酪和水果,在不知名的小旅館住宿。他們只花費點腳蹬自行車踏板的力氣,支付幾法郎的鄉村住宿費,便奢侈地享受到與世隔絕的、漫長的、令人陶醉的日日夜夜。
這對年輕夫婦在冰川街24號的一小套公寓安頓下來。光禿禿的四壁只用書籍裝飾;有兩張小椅子和一張白色的木製方桌。桌上放著物理學論文、一盞油燈和一束鮮花,僅此而已。瑪麗在家政方面的才智逐漸提高。她發明了一盤盤「自行燉煮」的菜餚。出門之前,瑪麗總會以物理學家的精確性調節好火舌,然後以擔心的神色往爐火的燉鍋瞧瞧,再奔下樓梯,趕上她丈夫。15分鐘後,她已在俯身察看實驗室的容器,並且以同樣仔細的動作,調節實驗室燃燒器的火焰。
他們結婚的第二年,瑪麗生了女兒艾琳,一個漂亮的嬰兒,未來的諾貝爾獎獲得者。瑪麗甚至從未曾有過在家庭和科學事業兩者之間做選擇的念頭。她料理家務、給小女兒洗澡、把鍋放在爐火上,但是她也繼續在實驗室工作——朝著當時現代科學最重要的方向工作。
1897年年底,瑪麗在學術上已經獲得兩個大學學位、一個研究員職位、一篇有關回火鋼的磁化問題的專題文章。下一個目標是博士學位。瑪麗正為此到處找科研項目,並被法國科學家安托萬·亨利·貝克勒爾[51]最近的出版物吸引住了。貝克勒爾發現鈾鹽在不曝光的情況下,會自動地發射出一些性質未知的光線。一種鈾的複合物放在四周用黑色紙圈住的攝影盤子上,它能透過黑色紙在盤子上留下痕跡。這是對奇怪、不尋常發生的事件的首次觀察。後來,瑪麗將此現象命名為「放射性」,但放射的性質及其起源仍然是個謎。貝克勒爾的發現強烈地吸引著居里夫婦。他們感到納悶:鈾複合物不斷地釋放放射物能量的來源是什麼。這是一個引人入勝的研究題目——一次進入未知領域的飛躍。
多虧皮埃爾任教物理學院的主任,讓瑪麗可以使用一樓的小庫房做實驗。在這狹小潮濕的地方搞科學研究並不容易。而這兒的氣候對於靈敏的精密儀器是致命的,對瑪麗的健康也好不到哪兒去。
正當瑪麗埋頭研究鈾的射線時,她發現另一種元素釷的複合物,也會放射如鈾一樣的自動射線。況且,在某一種情況下,這种放射性,比由包含在化學生成物中的鈾或釷所放射的,要強大得多!這非正常的放射物來自何方呢?只有一種解釋是合理的:礦物中一定含有少量的比鈾和釷更強大的放射性物質。可是是什麼物質呢?在實驗中,瑪麗已檢查了所有的化學元素。礦物中一定含有一种放射性物質,這種物質一定是迄今未知的化學元素。
一種新元素!皮埃爾·居里,一直以極大的興趣關注著妻子快速進展的實驗,現在他為了幫助她的實驗,而放棄了自己的實驗。在那間潮濕的工作室里,兩顆腦袋、四隻手正在尋找未知的元素。他們分離和計量瀝青鈾礦中各種元素的放射性。隨著他們研究領域的縮小,他們的研究結果說明礦物中存在兩種新元素而不是一種。到1898年7月,他們已宣布發現這兩種元素中的一種了。瑪麗以她心愛的波蘭命名為釙。
1898年12月,居里夫婦宣布在瀝青鈾礦中存在第二種新的化學元素,他們稱它為鐳——他們相信這是一种放射性巨大的元素。可是誰也未曾見過鐳。誰也不知道它的原子量。為了證明釙和鐳的存在,居里夫婦辛苦工作了4年。他們希望通過一種方法分離出這些新金屬,然而這意味著要處理非常大量的原材料。
隱藏有釙和鐳的瀝青鈾礦,是在波希米亞的約阿希姆斯塔爾礦山處理的,用於提煉製造玻璃的鈾鹽。它是一種昂貴的礦物,不過根據居里夫婦的仔細分析,提取鈾將會把釙和鐳完好地保留下來。那麼為什麼不利用礦山價格低廉的廢料呢?
他們從澳大利亞政府那兒獲得了一噸這種物質,並在一個廢棄的工棚里開始從事這項工作。這棚子離瑪麗最初做實驗的小房間很近。它沒有鋪地板,用一些舊餐桌、一塊黑板和一個舊的鑄鐵爐裝飾。「然而,」瑪麗後來寫道,「正是在這個蹩腳的舊工棚里,我們度過了生命中最美好最幸福的歲月,完全獻身於科研工作。我有時整天用一根幾乎跟我一樣高的鐵棍,攪動那些滾燙的物質。晚上,我累得筋疲力盡了。」在這種條件下,居里夫婦從1898年干到了1902年。瑪麗獨自一人身穿布滿灰塵和沾滿酸液的工作服,頭髮被風吹拂著,四周是刺痛眼睛和嗆人的煙,這就是實際上的工廠。終於在1902年,居里夫婦宣布很可能存在鐳的那天之後的45個月,瑪麗取得勝利了:她成功地提煉了一分克[52]的純鐳,並測定它的原子量。鐳現在正式存在了。
遺憾的是居里夫婦還有別的難事。皮埃爾在物理學院的年薪是1200美元。艾琳誕生後,保姆的費用耗去大量的預算。他們只好尋找新的財源。1898年,巴黎大學有一個物理化學的教授職位空缺,皮埃爾決定申請這一職位,但他被拒絕了。皮埃爾到1904年才獲得教授的職位——在全世界都公認他的價值之後。眼下,他只好接受巴黎大學的一個次要的職位。與此同時,瑪麗也在凡爾賽附近的女子學院獲得一個教授職位。
居里夫婦懷著良好願望繼續教書,教學工作不遺餘力。因他們忙於自己的科研工作和兼職,他們常常忘記吃飯和睡覺。有好幾回皮埃爾因雙腿疼痛難忍而臥床不起。瑪麗的身體也垮了,由緊張的神經支撐著。朋友們都被她蒼白和憔悴的臉色嚇了一跳。放射性的研究取得了進展,與此同時,這對物理學家也為它耗盡了體力。
鐳像氯化物那樣提純,看起來像是一種無光澤的白色粉末,很像普通食用鹽。但其性能卻是驚人的。它的放射線的強度超出一切期望值,比鈾的強度強兩百萬倍。鐳的射線能夠橫越最堅強的和最不透明的物質。只有一層厚厚的鉛隔板證明能夠阻止其危險的滲透。
最動人的奇蹟是鐳可以成為人類在抗癌鬥爭中的同盟者。鐳很有用——而對它的提取也不再只是實驗上的興趣了。鐳工業即將誕生。利用放射性礦石的計劃,已在好幾個國家被制訂出來,尤其在比利時和美國。可是,只有工程師知道有關的微妙作業法的秘密,才能生產出這種「傳奇式的金屬」。
一個星期天的早晨,皮埃爾向妻子說,他剛讀完來自美國一些技術員的來信。這些技術員想要在美國使用鐳,要求提供有關信息。「我們有兩種選擇,」皮埃爾對她說,「我們可以毫無保留地描述我們研究的結果,包括提純的全過程……」瑪麗做了一個贊同手勢,並低聲地說:「是的,當然。」
「要不然,」皮埃爾繼續說道,「我們可以考慮自己成為鐳的『發明人』,取得處理瀝青鈾礦的技術專利權,確保我們對全世界鐳的製造的所有權。」
瑪麗沉思了幾秒鐘。然後她說:「這是不可能的。這樣會違背科學精神。」皮埃爾嚴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那麼,我今晚就給美國工程師們回信,給他們提供他們想要的信息。」
在短暫的談話之後,皮埃爾和瑪麗便騎著他們心愛的自行車朝樹林子進發了。在貧窮和富有之間,他們已經做出了選擇。晚上他們疲憊不堪地回來,懷裡裝滿玫瑰花瓣和野花。
1903年6月,英國皇家機構正式邀請皮埃爾到倫敦做關於鐳的講演。隨之而來的是大量湧來的飯局和赴宴的邀請。因為全倫敦的人都想見「鐳的雙親」。1903年11月,英國倫敦皇家學會授予皮埃爾和瑪麗最高獎項之一:戴維[53]獎章。
1903年12月10日,斯德哥爾摩科學院宣布,本年度的諾貝爾物理學獎一半獎給安托萬·亨利·貝克勒爾,另一半獎給發現放射性的居里夫婦。諾貝爾獎意味著大約15000美元,而且接受它並不「違背科學精神」。這把皮埃爾從冗長的教學中解放出來,是挽救他健康的難得機會!當支票支付時,居里夫婦給皮埃爾弟弟還了貸款,並給了禮物,也給了瑪麗姐妹們禮物,還有對一些科學會社的認捐,給波蘭學生們的禮品,給瑪麗幼年時代的朋友禮物等。瑪麗還在家裡設置了一間「現代化」的浴室,又把一間破舊的房間糊上了紙。然而她腦海里從未曾想過買一頂新帽子,來紀念這一重大的時刻。她仍然繼續她的教學工作,儘管她支持皮埃爾離開物理學院。
名望開始向他們張開雙臂,電報堆積在那張龐大的工作檯上:有成千上萬的報刊文章,數以百計的人請求籤名、索要照片,有來自發明家的無數信件,還有關於鐳的詩歌。一位美國人甚至寫信詢問他是否可以給一匹賽馬取名瑪麗。但對於居里夫婦來說,他們的使命還沒有完成,他們只想搞科研工作。
1904年春,瑪麗寫道:「……總是聽到喧鬧聲。人們使我們無法工作。現在我決定要勇敢,我不接待來訪者了——可是他們照樣打擾我。我們的生活已全然被榮譽和聲望給毀了。……我們平靜、辛苦的生活完全散亂無序了。」
在第二次懷孕的最後階段,瑪麗幾乎筋疲力盡。1904年12月6日,另一個女兒伊夫誕生了。她一出生就長著粗濃蓬鬆的頭髮,是本傳記的作者。瑪麗很快便重新恢復學院和實驗室的日常工作。人們從未在社交場合見到過這對夫婦。但是他們並非每次都能逃掉為招待外國科學家們舉行的宴會。在這些場合,皮埃爾總會穿夜禮服,瑪麗也會穿上女式晚禮服。
1905年7月3日,皮埃爾·居里被選入法國科學院當院士。與此同時,巴黎大學也授予他物理學的大學教授職位——太長時間以來渴望的職位——但仍然沒有合適的實驗室。還需要8年的耐心,瑪麗才會在配得上它的一個寓所里安裝放射性裝置。這寓所,皮埃爾永遠也見不到了。1906年4月19日星期四下午將近兩點半——一個悶熱的雨天——皮埃爾告別科學院一直和他用午餐的教授們,走出來時遇到傾盆大雨。正當他試圖穿過王妃大街時,皮埃爾心不在焉地從一輛出租馬車背後,進入一輛載重馬車的車道上。他大吃一驚,試圖緊緊地依附在那匹馬的胸部,馬突然揚起前腿。這位科學家的腳後跟在潮濕的人行道上滑倒。馬車夫急忙拉住韁繩,可是這輛載重馬車由其自身6噸的重量,又繼續朝前拖了好幾米遠,它的左後輪從皮埃爾身上輾了過去。
下午6時,瑪麗心情愉快、生氣勃勃地出現在她家的門口。她發現了來訪者,並發覺他們的態度帶有同情的跡象。當他們描述整個事件時,瑪麗一直一動不動。在一陣長時間的、發狂似的沉默之後,她的嘴唇終於動了:「皮埃爾死了?死了?確實死了?」從「皮埃爾死了」這幾個字到達她的意識的那一刻起,她成了一個不可救藥的孤獨的女人。
葬禮過後,法國政府正式提議給予皮埃爾·居里的遺孀和孩子們一筆國家津貼,瑪麗斷然拒絕。「我不要津貼,」她說道,「我還年輕,足可自己謀生,也可為孩子們謀得生計。」
1906年5月13日,科學院委員會一致決定把皮埃爾在巴黎大學的大學教授職位授予瑪麗。一個法國高等教育的職位授予一位女人,這還是第一次。她第一次在巴黎大學講課的那一天,人群擠滿了梯形教室,人多得教室容納不下而被擠到走廊,甚至到外頭的廣場。大家都伸長脖子張望,以免錯過居里夫人入場。新教授的開場白會是什麼呢?她會感謝部長、感謝巴黎大學嗎?她會講到皮埃爾·居里嗎?是的,毫無疑問:習慣的開場白是向其前任致頌詞。
一點半……後面的門開了,瑪麗·居里在一陣暴風雨般的掌聲中走到她的位置。她點了點頭。這是一個意在敬禮的、不加修飾的微小姿勢。瑪麗站起來,等待歡呼的停止。果然歡呼突然停了下來。瑪麗的眼睛直視她正前方,說道:「當一個人考慮過去10年來在物理學上已取得的進步時,他會對我們關於電和物質的概念已發生的進展感到吃驚……」居里夫人以皮埃爾·居里留下來的那些話,繼續講授這門課。在毫不畏縮地結束她的枯燥的闡述之後,瑪麗如她進來一樣迅速地從那道小門退出。
現在,居里夫人的個人聲望像火箭一樣上升和延伸。來自外國大學的學位證書和榮譽勳章成打地到來。雖然法國科學院未能授予她院士——瑪麗只差一票落選——瑞典卻授予她1911年諾貝爾化學獎。事隔50多年後,才又有一個人被評定有資格兩次獲得諾貝爾獎。
巴黎大學和巴斯德研究所聯合成立了居里鐳研究所。它由兩部分組成:一個由瑪麗·居里指導的放射性實驗室;另一個是由傑出的內科醫生指導的生物研究和癌症治療研究實驗室。瑪麗違背家人的忠告,把鐳作為贈品交付到這個實驗室。它的價值超過一百萬金法郎,是她和皮埃爾親手準備的。這個實驗室一直是她生存的中心,直到她生命的終結。
1921年,美國婦女籌集10萬美元,購買一克鐳要送給瑪麗·居里。作為交換,她們要求瑪麗訪問她們。瑪麗猶豫了。然而被這種崇高的慷慨行為所感動,她克服了恐懼心理,在54歲的年紀第一次接受這個重大的正式旅行的邀請。在紐約的靠岸碼頭,龐大的人群已等了她5個小時。從她抵達的那一刻起,可以看出,膽小的居里夫人對美國具有多麼重大的意義。在認識她之前,美國人就已經以近乎崇敬的虔誠圍著她了;既然她來到他們中間,他們的敬意更加無窮放大。
大多數美國大學邀請居里夫人去訪問。獎章、名譽頭銜和學位都在等待著她。可是她被喧鬧聲和歡呼聲驚呆了。人們目不轉睛的凝視嚇壞了她,猛烈的推搡也使她害怕。她害怕在這種可怕的旋渦中被壓碎。終於她變得太虛弱不能繼續旅行。她遵照醫生們的勸告,回到了法國。
我相信這次美國之旅,改變了我母親決意與世隔絕的主意。作為一個研究人員,她可以閉門謝客,全神貫注於自己的科研工作。然而55歲的居里夫人是重要人物,而非僅僅是個研究人員。她的名望如此,只要她到場出席,她可以確保某個她心愛的科研項目的成功。從現在起,她必須在一生中為這些使命保留一個位置。她現在的旅程大致雷同:科學大會、演講、大學典禮和到實驗室參觀,由於需要居里夫人的支持以獲得大量的資金,在這些場合,她受到盛宴招待、歡呼擁戴。
華沙建立了一個鐳研究所——瑪麗·斯科洛道夫斯卡研究所——而美國婦女又完成一個新的奇蹟。她們再次募集資金,為這個研究所購買一克鐳,這是美國贈送居里夫人的第二克鐳。1921年的社交活動又重複了一遍:1929年10月,瑪麗再次乘船前往紐約,以波蘭的名義感謝美國。她是胡佛總統的客人,在白宮逗留了幾天。但是在她什麼也沒有改變,不論是身體上對人群的恐懼,或她無可救藥的謙虛。瑪麗·居里心中的第一位,永遠是實驗室和她年輕的科學家們。「我不知道沒有實驗室我是否能夠活下去。」她有一次這樣寫道。
瑪麗老是嘲笑自己強加於她學生的預防措施:用夾子操縱放射物體的試管;永遠別觸摸沒有保護的試管;使用鉛「扣環」或盾牌來擋住有害的放射物。她勉強同意服從定期驗血,而驗血是鐳研究所的規定。她的血液成分不正常,那又怎麼樣呢?居里夫人已經跟鐳打交道,並呼吸鐳發出的物質35年了。在4年的戰爭期間[54],她一直接觸甚至更危險的倫琴[55]裝置的輻射線。血液上的輕微變壞,雙手惱人和疼痛的灼傷,對於她所冒過的風險的次數來說,畢竟不是太嚴厲的懲罰!
瑪麗對開始折磨著她的低燒不怎麼在意。可是1934年5月一次流行性感冒突然發作之後,她開始臥病不起,自此再也沒有離開病榻。當強健的心臟不再跳動,科學宣布其結論:那些不正常的症狀,那奇怪的、無前例的驗血數據,都指控鐳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1934年7月6日星期五中午,沒有演說,沒有送葬行列,甚至沒有一個政客或官員出席,居里夫人在死者的領域裡謙恭就位。她在親戚、朋友和熱愛她的同事面前,被葬在索[56]的公墓皮埃爾的墓旁。
伊夫·居里
(伊夫·居里是居里夫人的二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