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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6:08:21
作者: 程亞林
無獨有偶。歐榘甲的文章1903年才在美國《文興報》上刊出,1904年日本出版的《新民叢報》第三年第十七期又發表了蔣觀雲的《中國之演劇界》一文,更明確地提出了悲劇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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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觀雲是蔣智由的別號。他也是維新變法中的活躍分子,1902年冬天遊學日本,與梁啓超相識,曾參與《新民叢報》的編輯工作,思想比較激進,一度傾向民主革命,參加過中國教育會、光復會等。他早年的詩多用新事、新典、新名詞,極力鼓吹西方民主、自由、平等的思想,反對專制,立意新穎而又慷慨多氣,被梁啓超稱為與黃遵憲、夏曾佑並肩而立的「近世詩界三傑」。「力填平等路,血灌自由苗。文字收功日,全球革命潮。」這首膾炙人口、題名《盧騷》的詩,就是他的傑作。
《中國之演劇界》一文除通過「古之樂」與「今之樂」「各國之劇」與「我國之劇」的比較,批評了「我國之劇乃獨後人」的落後狀況之外,還討論了悲劇、喜劇問題。他認為,「委曲百折,慷慨悱惻,寫貞臣孝子仁人志士,困頓流離,泣風雨動鬼神之精誠者」為悲劇,相反,「舞洋洋,笙鏘鏘,盪人魂魄而助其淫思」的是「喜劇」。悲劇能啟發人「廣遠之理想,奧深之性靈」,能「鼓勵人之精神,高尚人之性質」,能「使人學而為偉大之人物」。還說:「悲劇者,君主及人民高等之學校也,其功果蓋在歷史以上。」甚至認為,像拿破崙那樣功業顯赫的蓋世英雄的產生,也是悲劇薰陶的結果。
但是,儘管西方悲劇源遠流長,造就了奧深之性靈、偉大之人物,環顧中土,卻「有喜劇,無悲劇」,中華民族只能長久地浸泡在「舞洋洋,笙鏘鏘」的「喜樂」溫水之中。他認為,這種所謂「戲曲」實際上是在播種罪孽,是造成中國社會多「慘劇」的重要原因:
要之,劇界佳作,皆為悲劇,無喜劇者。夫劇界多悲劇,故能為社會造福,社會所以有慶劇也;劇界多喜劇,故能為社會種孽,社會所以有慘劇也。其效之差殊如是矣。
這種將舞台上的悲劇與社會上的慶劇、舞台上的喜劇與社會上的慘劇聯繫起來的看法,的確是驚世駭俗、倒轉乾坤之論!
正是基於這種認識,他甚至準備重新拾起墨子「非樂」的口號,號召演劇界堅決抵制、摒棄那種「舞洋洋,笙鏘鏘」的「喜劇」,多演「悲劇」,以圖「保存」「刷新」我國戲劇:
嗟呼!使演劇而果無益於人心,則某竊欲從墨子「非樂」之議。不然,而欲保存劇界,必以有益人心為主。而欲有益人心,必以有悲劇為主。國劇刷新,非今日劇界所當從事哉!
與歐榘甲一樣,他也認為我國唯一「切合時勢」的「悲劇」只有汪笑儂的《黨人碑》。
很顯然,蔣智由對悲劇的認識要比歐榘甲明晰一些。他不再把以成功為結局的戲劇摻和進來,使悲劇的概念混雜不清。他褒悲劇貶喜劇的態度也比歐榘甲激烈,認為悲劇是興國育人之聲,而喜劇是亡國害人之音。當然,他所謂「喜劇」並非通行意義上以諷刺嘲笑為主的喜劇,而是指迎合低級趣味或毫無矛盾衝突的娛樂性戲劇和以「大團圓」為結局的「正劇」。這大概是他當時還沒有接觸到西方喜劇概念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