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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陽上學記》

2024-10-04 06:07:45 作者: 聶震寧

  引人關切的故事文本

  《沐陽上學記》算不算得上是一部長篇小說?抑或是一部紀實文學作品?這是讓一些文學評論家頗費思量的問題。一部作品的評論啟動之初,評論者大都先要做一個作品歸類,然後循著歸類作品的通常要求,開始他的評騭工作。然而,蕭萍博士的《沐陽上學記》怎麼看都不是「標準的」長篇小說,因為每一章前有「童詩現場」,後有「老媽日記」,雖然中間的「沐陽講述」篇篇精彩,可是沐陽其人是真實的,似乎違背了小說虛構的特點。那麼,兒童紀實文學作品呢?也有問題,因為據說其中好多故事又都是虛擬的,不合紀實的原則。

  然而,似乎許多兒童文學作家並不在乎這部作品的體裁歸類的問題。他們關心的首先是整本書的故事文本。關心那一篇篇「童詩現場」「沐陽講述」「老媽日記」寫得如何,混搭得如何,見到童心大家歡喜,觀察到兒童生活他們感動,看到母愛他們沉吟,提到問題又都嚴肅思忖。對於作品的品評,我素來先看重作家之間的互讀互評,因為這當中總是有感同身受的因素,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心理同構;然後也十分看重來自讀者的評價,眾口難調是真理,滿足眾口的作品一定藏著別的問題,可其中倘有讀者出於真心喜歡而舞之蹈之、歌之詠之,自然彌足珍貴。《沐陽上學記》帶給兒童文學作家們的是一番欣喜,幾番讚許,似乎,作家蕭萍就應當很滿意的了。何況,讀者也都用他們的市場行為表達了喜歡的真心,《沐陽上學記》經由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2016年5月上市,很快進入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6月份少兒優秀暢銷書榜單,7月進入百道網中國原創少兒熱銷作品榜單首位,入選上海書展浙版十強作品,位居熱銷排行榜首位,獲得2016年「桂冠童書」兒童文學獎,入選年度「大眾喜愛的50種圖書」,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至於算不算得上是小說的顧慮,是不是也就姑且隨他去了?

  在文學作品的品評上,文體問題肯定不是一件小事。然而,對於一部文字作品,我們看重它的首先不在於是一部小說還是一部紀實文學作品,而在於它的觀察和表達,在於作家究竟觀察和表達了哪些令我們感興趣的人情事理。首先在於文本。

  《沐陽上學記》帶給我們的是現實生活里一個家庭教育的故事文本。美國著名教育家白瑪琳指出:「真正的教育,發生在家庭,發生在孩子與父母之間,在他們生命的每一個瞬間。」在作者蕭萍的家庭里,就正在發生著這樣一種教育,在這個三口之家每一個人生命的瞬間,一個個不期然而至的故事。

  在《沐陽上學記》的作者反映兒童成長現實生活的功力中,我們不曾看到兒童文學作家通常表現出來的無所不能、居高臨下的態度,也不曾看到某種事不關己的講故事人的身份感。作者老媽就是當事人,是作品的主人公之一,而作品的更主要的主人公就是她的寶貝兒子,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作者選擇了一條極為兩難的道路,在母子間發生的一系列不無衝突的交集中,她所能做到的只能是理性、理性,最後還是理性。感性是不必懷疑的,不過,大多數感性在這樣的書寫中也只能接受理性的扞格。或者正因為如此,作品成了一部反思現實兒童教育的文本。

  「童詩現場」、「沐陽講述」和「老媽日記」,三者合一,最終指向的是兒童成長故事和包括父母在內的兒童教育者應有的真誠反思。我們來看《我為什麼不去美國》一輯中的《我為什麼不去美國(上)》那一節,「童詩現場」寫得相當生動詼諧:

  小姨在信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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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愛的老姐、姐夫、小沐陽,

  你們都好嗎,我很忙很忙很忙……

  (唉,我心想,怎麼和我一樣,

  忙得要死,連拉屎都要瞅著空當。)

  小姨說,不過小迢迢和外公不忙,

  他們在划船還有釣魚玩,

  他們的船像一個空心的黑麵包一樣,

  好多傻乎乎的魚都會一擁而上。

  小姨說,沐陽你來了就知道,

  美國的魚有多傻多笨啊,

  總是瞪著憨頭憨腦,慌裡慌張。

  小姨說,你還是來吧,

  上海的霧霾讓人著急發慌,

  到底來不來,你想好了沒有,沐陽?

  泰勒的陽光很好,森林和湖水也很棒,

  你可以和小迢迢玩巫師聯網的遊戲,

  到天黑了回家也沒人管。

  小姨說,來吧來吧,來吧,

  來這裡輕鬆輕鬆,學霸李沐陽,

  別學啊學啊學啊,

  哎,你媽發我看你背書包的照片,

  簡直像個小小的愚公在移山——

  來吧,來這裡成天都是玩兒!就是玩!

  小姨還想說……什麼什麼,

  結果外婆剛下飛機就說,美國有什麼好?

  小沐陽,別聽你小姨瞎講八講!

  反正,我已經老成了快要掉下來的葉子,

  菩薩保佑我,可以安安靜靜地

  落在自己的國土上。

  (外婆老了,雖然有點嘮叨和煩,

  可是她一旦去了美國,我卻每天都想。

  我喜歡叫她小老太,聽她說:

  寶貝兒,我又給你做了好吃的了,

  可是我老糊塗了,

  把芥末直接放進了番茄蛋湯里……)

  《西班牙》插圖|[法]古斯塔夫·多雷 繪

  童詩書寫的現實語境準確而親切,讓我們接觸到可愛而真實的兒童審美心理。可是作者並不在這首童詩里展開後續的問題和矛盾。她需要為讀者營造閱讀的趣味和懸念。她需要引導讀者體驗即將到來的現實困境。她欲擒故縱,她舉重若輕,一句話,她要從容細膩寫來,寫出兒子沐陽不願意去美國的情緒:

  …… 「原來你不是很想去美國嗎?」我媽嘴巴里含著小米粥和青菜,含混地問。

  「那是原來啊……」我心不在焉地說。因為現在我的注意力全都在荷包蛋上——那種外焦里嫩的荷包蛋,吃起來是要技巧的呀——集中注意力,看準,牙齒和嘴巴配合得當,一叼一咬一吸,一氣呵成!要是搞不好那蛋黃流出來,就不好看也不好吃了。

  「那你,現在到底怎麼想?」我媽忍不住又湊近我跟前說。哎呀,她難道沒看出來我對荷包蛋的研究是多麼入神嗎?還偏偏問啊問的!

  「沒想,我幹嗎要費我的腦子想這麼多?」我擦著嘴巴。

  「去美國一年又不長……而且……」老媽繼續叨叨。

  「我覺得長,就是長!」我乾脆地打斷她說。

  「沐陽你還是……最好……考慮一下。」她說,「我給你十天時間考慮,12月31日前給我答覆啊,好不好?」

  考慮十天?我幹嗎要考慮那麼久?我一天也不需要考慮。我才沒時間考慮這些呢!

  想想看,我有多少煩心事——周四的數學卷子,我只得了104分,最後一題我居然沒做出來!

  ……

  由詩歌進入一個兒童生活的感覺,真實而自然;由兒子的講述讓我們觸摸到兒童的思慮,自然而真實;繼而讓老媽在日記中有所反思,有所憬悟,有所升華:

  ……

  是啊,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人生的坎都不是輕鬆就能跨過去的。去美國一年或許可以讓他眼界開闊,但這是否同時也推遲了他適應國內的教育體制的時間呢?他畢竟是中國孩子,他要面對的是中國的現實。在這裡,他和每個中國孩子一樣奮鬥,應試的教育體制或許會讓他們喪失一些東西,可是誰又能說這種壓力不是另一種向上的動力?

  最重要的,他要面對現實。Me too.(我也是。)我突然很感慨兒子在壓力下表現出來的篤定。在是否隨我訪學的問題上,他表現淡定,寧願選擇並面對壓力,和他的老師和小夥伴們在一起,而不是簡單地跟隨父母。這讓我微微吃驚。他對學校和老師的熱愛遠遠超出我的想像,他的小腦袋瓜已經形成自我主見。或許更重要的是,他在選擇中獲得心智成長,學會自我的期許以及對未來的設計與擔當。

  ……

  如此這般寫來,使得兒童生活的書寫不呆板,尤其是家庭教育中的反思並不刻板。這些都來自教育者順理成章的反思。我們注意到作者蕭萍在作品出版後說過這麼一番話:「我們都是凡人媽媽。我們都不夠智慧,不夠淡定,不夠完美。可是我們為什麼頭腦不夠冷靜,情緒不夠舒緩,面容不夠溫柔?然而我們為什麼每每和成長中的熊孩子針鋒相對,兩敗俱傷,又和好如初?……所有這些,我希望都能在『老媽日記』里流露和敞開。我想讓我的孩子看到,這個世界總是和缺憾相連,而缺憾永遠和愛在一起。」這一番夫子自道,讓我們看到父母的反思盡在其中。因而這部作品既是一部孩子的成長書,又是一部父母的反思書。為了中國更多的父母和即將做父母的年輕人減少一些後悔,真應當建議大家都來讀一讀這部反思書,讀一讀這部真誠反思家庭教育的優秀文學讀本。

  發人深省的現實文本

  自從粗略了解《沐陽上學記》的主題、題材和基本架構之後,我頓時發現作者的選擇是多麼奇特,她選擇了兒童文學創作的一條險途,險途上她安排了一樁樁事件,許多地方只能攀爬才能勉強通過。寫作這樣一部既是兒童成長之書又是父母反思之書的書,選擇這樣一個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糾纏不已的難題,對於作家蕭萍的功力可以稱得上是一次很大的挑戰。

  蕭萍選擇了兒童文學創作中現實主義的滄海橫流,《沐陽上學記》讓她顯出了寫實主義的英雄本色。

  我們讀過作家的處女作長篇小說《春天的雕像》,那是一部早年生活經歷的詩意作品。書中的江邊小城,青石板街巷,香樟樹影,女孩心事,男孩性格,寫得詩意而且敏感,從容而且委婉,風格是田園牧歌、小城風情畫和人生詠嘆調。作品自然是好作品,然而,從一個文學寫作者的經驗來看,這樣的作品寫來並不困難,難的只是作家的一些獨特經歷和細膩情致。雖然要寫好並不容易,需要作家的錦心繡口,需要語言秀場的功夫,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可是,作為這種回顧式的人生作品,作家的寫作不會有太大的壓力,只要作家有必要的生活積累,有如許情感的體驗和記憶,作品就會自然而然地喚起讀者的心理同構和情感共鳴。一部古往今來的文學史表明,絕大多數的成功作品正是如此這般講述既往的故事和人世滄桑而斬獲大名的。此外,像她的散文《維也納森林的故事》、中篇小說《青艾的歌劇》、長篇抒情童話《流年一寸》、詩歌集《狂歡節,女王一歲了》一類充滿想像力的浪漫主義佳作,甚至同樣也是追隨兒童成長的系列小說《開心卜卜》,書寫起來也都可以左右逢源,隨心所欲。唯有《沐陽上學記》,追隨現實的步履進行的共時性寫作,無可迴避地進行家庭教育中是與非的討論,顯然要艱難很多。這也是文學史上的常識,不必贅言。作家蕭萍,以一位知識女性的身份陪伴孩子成長,傾注七年心血,用口語化童詩、紀實性故事和母親日記混搭的兒童文學寫作,正是直面當下、記錄時事,點點滴滴都是正在發生著、經歷著的故事和細節,處處都要面對的是現實難題,著實難能可貴。

  我們讀《沐陽上學記》,既是述說現實生活中的中國孩子、中國父母、中國校園和中國家庭的現實教育文本,也是一個母親講述兒子成長曆程的私人文本。這裡有兒子的可愛和可笑,母親的慈愛與焦慮,也有教育的困惑和種種價值糾結,小升初擇校、奧數班征戰、治療近視眼、琴童能否變成郎朗、班幹部選舉,以及男生與女生、去不去美國,等等。是散漫的故事,卻都是當下兒童的生活,如同街談巷議,如同校園家庭的日常,如同名師在解答疑難問題,看不出人為的斧鑿痕跡,看不出故意設置的懸念,甚至猜不出後面的情節,凡此種種,都是自然而然呈現在讀者面前,而且引人入勝。在凱特·迪卡米洛的童話《浪漫鼠德佩羅》里,有一個感人的尾聲:「用我整個心靈在你的耳邊輕輕地講述著這個故事,為的是把我自己從黑暗中拯救出來,也把你從黑暗中拯救出來。故事就是光明。我希望你已經在這裡找到了某種光明。」作家蕭萍正是用整個心靈在孩子們的耳邊乃至在為人父母的成年人耳邊輕輕講述沐陽上學的故事,以及穿透生活的霧障,她的驚喜發現。她讓我們看到了作家過硬的功力——書寫現實的功力、反思現實的功力、抒情現實的功力,以及把三者凝念成一種講述,讓兒童讀者從書中看到快樂,讓父母讀者從書中看到希望。

  《倫敦:一次朝聖》插圖|[法]古斯塔夫·多雷 繪

  為此,我們讚嘆作家對當下豐富多彩兒童生活的熱愛,讚嘆她毫無畏懼地直面錯綜複雜的教育現實的書寫姿態。這與魯迅先生所謂「直面慘澹人生」的寫作態度同出一理。與魯迅在《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一樣,蕭萍直面兒童教育的社會、民族、文化的深層次問題。在越來越多的人自覺不自覺地把人的成功放在首位,而把育人退到第二位,實用主義盛行,成功學大行其道,本末開始倒置的現實語境下,她通過「童詩現場」的盎然生趣,「沐陽講述」的四射活力,特別是「老媽日記」的誠懇與理性,為我們提供了相當豐富的社會現實和兒童教育的審美和見識,為此,我們不妨稱其為當代中國家庭教育的現實讀本。

  文本的意義

  我們還是要回到文學評論家們頗費思量的問題上來,那就是:《沐陽上學記》算不算得上是一部長篇小說?

  其實,我非常在意這個問題。豈止在意,其實我非常喜歡這個問題!豈止喜歡,其實我很希望在這個問題上有一番作為。

  討論《沐陽上學記》的文學體裁問題,說到底,是討論一個作家作品的文體問題。而在我們當代文學創作的討論中,文體不談久矣!

  我曾經在一短文中標榜自己不是一個文體主義者。其實我玩的是欲強故弱、欲揚先抑的把戲。在那篇短文中我話鋒一轉,接著就強調文學創作,文體總是要講究的,指出一個作家自己的言說方式和言說對象,這總是要努力尋找的。繼而我把話說得比較大,強調:文體就是作家以及他的作品一種生命形式,也許這生命形式並不偉大也不深刻,但應當是獨特的,是有溫度的,冷峻或者溫暖,甚至熱烈。再說得深刻一些,我們不妨把文體看成是作家生存的歷史文化語境的折射,是作家堅守的藝術精神的藝術表達。

  為了把問題講得再清晰一些,請允許我們舉出一些中外作家的例證。

  列斯科夫是與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同屬一流的俄國作家。雖然他的作品在中國沒有上述三位來得有影響,但是在19世紀俄國文學界卻是有著很高評價的,因為他稱得上是一位文體大師。列斯科夫在19世紀60年代後期嘗試採用「紀事」的文體和敘事方法創作了他的著名長篇小說《大堂神父》《普洛多馬索沃村的舊日時光》,以現實流方式講述故事,結構樸實而逼真,震驚俄國文壇。列斯科夫還用各種文體創作了許多中短篇小說,除紀事體外,還有傳統體、回憶體、組合體、故事體、戲劇體,如此等等,可謂才華畢現,享譽一時。列斯科夫的成功當然離不開他的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精神,但文體的追求卻是他在小說藝術上成功的秘訣。

  回到我們熟悉的中國現當代作家。魯迅、沈從文、老舍、孫犁等現代作家的小說作品之所以享譽於當時,傳承久遠,除卻作品的內容具有經久不衰的認識價值和人文精神,其文體藝術上的造詣也是不可忽視的重要原因。魯迅的鄉土小說文體,令人在憂傷中感到親切。沈從文的風情畫小說文體,讓人在親切中品味憂傷。老舍的京味小說文體,與八百年古都渾然一體。孫犁的白洋淀小說文體,幫助白洋淀名聞天下。張天翼那社會性童話寫作文體,陳伯吹那優雅從容的故事講述文體,在複雜錯亂的社會背景下也送給兒童讀者暫時的趣味升華。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我們把遠在天邊的作家拿來論道,為的就是來品評近在眼前的蕭萍女士。早在《沐陽上學記》全書出版之前,我們就已經注意到兒童文學作家蕭萍在創作上的多樣化探索。她的長篇抒情童話《流年一寸》在文體的嘗試上就顯得大膽,其寓言性場景和敘事,頗有構造戲劇的特點,故事借用《山海經·海外北經》所記的「歐絲」女子為典故,從「歐絲之野大踵東,一女子跪據樹歐絲」起頭,串聯起一個名叫寸兒的蠶寶寶的獨特成長經歷,在蜘蛛、螳螂、老屋的木匠,以及真正的遠方、童話書等,都成為成長中的那個遇見和必經之路之後,我們會意識到這部童話作品,其實隱喻了一種女性的心靈成長經歷,一種羽化成蝶的精神飛升。這部作品所取得的成功,雖然首先來自作家的奇思妙想,然而寓言文體的熟練而精細的操作,讓我們獲得了豐富多彩的審美效果。

  有論者指出,蕭萍是一個不安分的作家,她的每一次創作都是一次自我挑戰的過程。也許這與她接受過教育學的本科教育,從事過童話寫作與發生的碩士生研究,做過外國戲劇的博士論文有相當的關聯。作家的不安分往往在於其功底豐厚而思慮過多,文學創作的武庫里所藏武器多多以致鼓動其在文體上的多樣化探索。她的中篇小說《青艾的歌劇》,使用了類似希臘悲劇中的進場詩和退場詩的文體,寫了兩個高中女生的微妙友情。文中前後呼應的古典書寫形式,那種古希臘戲劇典雅的文體,使得作品平添許多古典高貴氣息。而這種高貴氣息,顯然是頗為適宜用來塑造二位追求高蹈精神氣質的高中女生。蕭萍對詩歌文體的探索更是十分豐富和自覺。她的詩歌集《狂歡節,女王一歲了》和兒童詩歌劇《螞蟻恰恰》,都讓我們為她的詩歌及詩歌劇的文體創新感到驚奇。特別是後者,整個故事有民間故事色彩,用詩歌劇形式,進行原創的童話詩劇嘗試,這在國內兒童文學創作中很是罕見。

  那麼,回到我們面前的《沐陽上學記》,其文體的意義已經再明顯不過。在全書中,「沐陽講述」是小說的主體部分,是小說第一主人公李沐陽經歷的故事,它確立了這部作品的小說地位(雖然有寫實,卻也有虛構,因而,在古今中外小說的寫作分類問題上,大多數人是不會在虛構與非虛構中自尋煩惱的);「老媽日記」則是小說中第二主人公的獨白與對話,如此,方凸顯了家庭這一教育文本的現實意義;至於「童詩現場」,則是兒童語境的渲染和升華,它有點兒類似中國古代話本的開場詩,可又不盡然,因為它有相當的密度,成為整部作品不可或缺的陳述部分,倘若沒有這些獨具生趣的開篇詩歌,整部作品將會失去多少意趣和快樂!這部作品在文體上的創新,全然為的是兒童成長審美和家庭教育反思的寫作主旨。一切出於自然,一切是那麼渾然一體。小說的大廈有無數窗口可以進入,作家蕭萍選擇了一個適宜的窗口進入了,讓我們眼睛為之一亮,而正因為她的創新,也許從此斷了今後其他作家同行重複使用這一窗口的念想。《沐陽上學記》將成為我國當代兒童文學創作園地里獨具其美的「這一個」。

  《失樂園》插圖|[法]古斯塔夫·多雷 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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