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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8 17:02:52 作者: 午曄

  下午3點,顧依珩的辦公室里飄著線香的宜人氣味。應佳妮坐在沙發上,不知道手該放在何處。顧依珩靠在窗邊看著闞文哲嗯嗯啊啊地打電話,一臉無法掩飾的焦躁不安。

  「三個人都已經脫離危險了。」闞文哲放下電話,舒了口氣。

  「謝天謝地。」顧依珩走到沙發邊坐下,「幸好及時把消息給了警方。」

  在櫥窗里看到戴著紅絲巾的葉羽興,應佳妮雖然還想不明白四年前的來龍去脈,但兇手是誰已經一目了然。她和肖夢傑找到闞文哲,讓他想辦法報警。為了不暴露他們的「消息來源」,闞文哲思考良久用了劉凱教給他的辦法,在網上搜索葉羽興社交網的圖片,果然找到一張多年前她帶著紅絲巾在校門口拍的照片。他把照片傳給在警局工作的同學,只說是自己無意間的發現,沒引起什麼懷疑。

  中午時分,闞文哲接到同學的回覆,警方在找葉羽興詢問情況時發現她在付悅的家中。他們趕到現場時被客廳里的景象嚇了一跳,楊絮和付悅中毒不省人事,葉羽興倒在血泊之中。三人當時還都有呼吸,警方緊急聯絡醫院將她們拉走救治。

  「聽說葉羽興已經交待了殺死莫璐的罪行。」闞文哲說,「具體的情況,晚點等警方核實後會發通報。」

  同學感謝他及時提供了線索,否則那三個女孩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警方已經從莫璐屍體上的絲巾里提取了另一個人的DNA,但這兩天忙著處理各種證物還沒來得及尋找匹配的樣本。

  

  「得謝謝佳妮。」顧依珩握住應佳妮的手。

  「唉,同學之間能有啥深仇大恨。」沒有再出人命,應佳妮鬆了口氣,卻一點也感受不到破案後的喜悅。想起自己平時和室友打打鬧鬧的,雖然偶爾也吵嘴,但一直其樂融融,她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挺幸運的。

  「夢傑又跑哪裡去了?」闞文哲問應佳妮,「我給他打電話時,他說和你一起過來。」

  「他是要和我一起來的,路上接到老鄉的電話又去師大那邊了。」應佳妮攤手。

  「又是師大的老鄉?」闞文哲覺得奇怪。

  「我猜啊,是傑哥找了個女朋友,但還不是很靠譜,所以沒跟咱們說。」應佳妮看著闞文哲把喝到嘴裡的咖啡都噴到了地上。「老師沒事吧?嗆到沒?」

  「夢傑不會找什么女朋友的。」顧依珩拿紙巾給闞文哲。

  「為啥不會?」應佳妮不懂他們的表現,「他找女朋友很正常嘛。傑哥人很好的。」

  「可是他……」

  說曹操曹操到,肖夢傑敲門進屋,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擔心。

  「你不是見老鄉去了嗎?」闞文哲問他,「怎麼?吵架了?」

  「我在師大沒老鄉。」肖夢傑低著頭,「是個高中同學,來醫科大的針灸研究所看病。我是去見她。」

  「女同學吧?」應佳妮胸有成竹的樣子。

  「對,女同學。」肖夢傑抬頭看見他們幾個的表情,明白了什麼。「唉,不是,你們千萬別多想。我這個同學,她……她和翔子有點瓜葛,所以我才沒對你們說。」

  「你的同學應該也是侯逸翔的同學。」顧依珩好奇,「他們有什麼瓜葛?」

  「她叫鍾敏,和我們同一屆但不是一個班。」肖夢傑喝了半杯熱咖啡,緩緩地講起讓他心神不寧的往事。

  高中時代的侯逸翔,學習不錯,不怎麼熱衷文體活動也不太在意人際交往,在上百個學生里只能算是默默無聞。於是他和肖夢傑都沒想到,會收到女生傳來的小紙條。沒錯,是貨真價實的小紙條,娟秀的字寫在一張粉色帶著桃花圖案,聞起來還有點香味的紙上。文字嘛就是那種有點肉麻又有點幼稚的傾訴,只是遞紙條的人讓他有點激動。

  鍾敏和他們不在一個班,人長得清秀靈動,是學習委員。老師們曾經認為,他們這一屆如果只有一個人能考上全國重點那肯定是鍾敏。她平日裡不善言辭,和同班同學交往都不太多,居然會給侯逸翔寫小紙條?一開始侯逸翔找肖夢傑商量,認為這會不會是拿他開玩笑。直到收到第三張紙條,他才相信鍾敏不是開玩笑,是真的喜歡他。

  「侯逸翔接受鍾敏的表白了?」應佳妮和普通的小女生一樣,雖然自己沒談過戀愛,但是對愛情故事最有興趣。

  「翔子並不喜歡鍾敏。」肖夢傑搖頭,「他啊,喜歡強勢一些,性格豪爽的女生,不喜歡柔弱乖乖女。」

  考慮了一陣子,為了不傷和氣,侯逸翔決定不接受也不拒絕,托肖夢傑給鍾敏送了一盒巧克力,聊表心意。當時他們已經是高三的第一學期,高考的壓力挺大,於是侯逸翔在巧克力盒子裡附了一張小條,意思是高考後有時間慢慢聊。他是想著反正考上了大學大家各奔東西,也不會在這個要較勁的節骨眼上鬧得彼此尷尬。

  「他這處理沒啥問題。」顧依珩說,「直接拒絕女孩面子過去不去,影響學習就不好了。畢竟高考很重要。」

  「是,我也覺得他沒做錯,誰知道事情突然就鬧大了。」肖夢傑嘆氣。

  收到巧克力的鐘敏很開心,第二天又給侯逸翔寫了「熱情洋溢」的小紙條,還附送了一支漂亮的鋼筆。沒想到同學傳遞時被教導主任撞見,連紙條帶鋼筆都被繳獲,成了「罪證」。

  「這也沒多大事啊。」闞文哲說,「十來歲的學生,很正常。」

  「是,我估計教導主任也沒想搞事情。」肖夢傑做出哭臉,「她把紙條給了鍾敏的家長。」

  鍾敏家一向家教嚴格,父母望女成鳳心切,指望她一心撲在學習上考個好大學光宗耀祖。看到紙條之後,鍾敏的父母氣不打一處來,找到侯逸翔家,數落他的不是。侯逸翔覺得自己完全是無辜受害,於是一股腦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出來。他並不知道鍾敏就在門外,小女生一下子受到幾重打擊,哭著離家出走了。

  「喲,那這事可就大了。」應佳妮露出擔心的樣子。

  「也得說鍾敏心事太重。」肖夢傑搖頭,「當時全年紀同學動員起來到處找她,還是晚了一步。」

  那天夜裡,學校值班的保安看到高中教學樓頂樓女廁所窗戶上有一個人影,飛奔過去,在樓下草叢裡找到了渾身是血的鐘敏。

  「她跳樓了?」顧依珩驚詫,「從女廁所的窗戶?」

  「嗯,命保住了,但鍾敏癱瘓了。」肖夢傑大聲嘆氣,「我們高考時,她還躺在病床上。如今康復了一年多,腿還是沒知覺,她家裡人聽說中醫大的針灸很管用,這才帶她過來。」

  「侯逸翔也受了不小的打擊吧?」闞文哲問。有個女孩因為自己跳樓,任何人心裡都會過意不去的。

  「嗯,他那段時間雖然不明說,但我能看出他心情不好。三次模擬考一次比一次差勁,他家裡都快急死了。索性最後高考沒受影響,考得還挺好。」肖夢傑深呼吸,「其實吧,我總覺得翔子會跳樓,是不是和這事有關係。」

  「侯逸翔也是從女廁所的窗戶跳出去的。」應佳妮回憶起去年秋天「看到」的一幕。

  「是,我聽說他跳樓之後,第一反應就是這個。」肖夢傑說。

  「不過當時啊,鍾敏的事已經過去一陣子了吧?」闞文哲思索,「他要因此愧疚跳樓也不該等上了大學以後。」

  「也許和我們倆吵架有關係。」肖夢傑說,「我跟你們提過,我倆吵了一架。其實就是我嘴賤,好死不死提起鍾敏的事。我是想讓他忘掉那件事,結果……唉!」

  「侯逸翔之死,還是有疑點的。」顧依珩勸他,「你也別總往自己頭上扣。我們現在都不知道,佳妮看到侯逸翔跳樓的情景到底來自誰的記憶。這就是個大問題。」

  「只可惜一直找不到頭緒。」闞文哲略失落。

  「哦,對了。翔子的事,今天鍾敏給我這個。」肖夢傑翻書包,拿出一張紙條。

  侯逸翔死後,他父母把骨灰接回家。鍾敏在寒假裡和幾個老同學結伴去上門拜祭過。侯逸翔的父母把他收藏的一些書籍分給了各位同學,就當留個念想。幾個月後,鍾敏在無聊時把那本書找出來翻看,發現了這張她看不懂的紙條。

  「AC37642195是什麼意思?」應佳妮也看不明白。

  「你們看這紙條。」闞文哲看不懂數字的含義,讓他感到異樣的是紙條上的LOGO,「這是南大都賓館房間裡的便簽。侯逸翔入學時住過哪裡?」

  「不可能,他家可沒那麼多錢讓他住五星酒店。」肖夢傑擺手。

  「記不記得你們學校的沈萌?」顧依珩提醒闞文哲,「她被害前曾經把老師叫去南大都賓館,又不肯說清楚是什麼事。」

  「當時我們認為沈萌是要揭發商樺。」闞文哲盯著紙簽,「只是覺得她跑去五星酒店開房間很奇怪。說起來……這賓館會不會有啥問題?」

  「一家賓館能有啥問題?」肖夢傑歪著脖子,「你們覺得這些事之間都有關係嗎?會有什麼關係呢?」

  「眼下還說不清。」闞文哲小心地收起紙條,「我先找人打聽下那賓館的背景吧。」

  窗外,雨後的春色清爽迷人,一片新綠如煙似霧,中間點綴著些許剛剛綻放的桃紅杏白。屋裡,咖啡香氣在溫柔地散開,甘醇里卻能嗅到一絲無言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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