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中鬥法 10
2024-10-08 12:57:39
作者: 田聞一
這個晚上,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張群、楊永泰提前來到委員長門前。他們剛一出現在門外,蔣介石憑著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敏感一下就感覺到了。如果是被他視作家奴的軍統局局長戴笠,他會拿起架子,讓他在門外很晾一會。但是,對這兩個在他心目中很有份量的文人、高級謀士,他卻是霍地一下轉過身來,和顏悅色地說:「是岳軍(張群字岳軍)、暢卿(楊永泰字暢卿)吧?」
「是的,委座。」
「請進,快請進!」張、楊二人挑簾而進,委座很客氣地給他們讓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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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群、楊永泰類似委員長心目中的伏龍(諸葛亮)、鳳雛(龐統)人物。在蔣介石看來,張、楊二有相似之處,這就是他們都足智多謀,站得高看得遠。不同處也是明顯的。張群為人隨和、低調,就像四川人展言子說:「烏龜有肉在肚子頭」。楊永泰剛好相反,他鋒芒畢露,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愛打個贏仗。蔣介石對他們都很器重、尊重,但二人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感情卻不盡相同。楊永泰就是他用得著的一個下屬、高級謀士,而張群在這之外還要加一層,張岳軍是他多年的同學、密友。因此,他對更張多一分溫情、信任。
張群是成都華陽人(字岳軍),華陽是離成都近在咫尺的一個縣,後來歸入成都市。在國民黨上層,張群有兩個綽號,一是「華陽相國」;一是「高級糨糊」又稱「高級泥水匠」。意思是很明顯的。「華陽」表明張群的出生地,「相國」是對古代權高位重者如宰相類重量級人物統稱。由此可見時為國民政府外交部長的張群在國民黨高層的特殊地位。「華陽相國」應該是個褒詞,而後一個「高級糨糊」、「高級泥水匠」雖然指他善於調和各種矛盾,平衡各種關係,但明顯地帶有貶意。
從歷史上來看,張群在1930年爆發的事關蔣介石生死存亡的蔣馮閻大戰,又稱中原大戰中是立了大功的。這點,讓蔣介石特別感念於心。而後來在1949年那個冬天,國共雙方在成都決戰,局勢瞬息萬變之際,從某種意義上說,又是張群賣了蔣介石的江山。當時,蔣介石已將四川三個實力派人物:「多寶道人」劉文輝、「水晶猴」鄧錫侯以及潘文華箍得死死的。就在蔣介石限定他們必須作出決定前夕,否則採取斷然措施之時,被蔣介石派到雲南去公幹的張群來到了劉文輝家,看望他們;離別之際,張群將他八十高齡老母囑託給劉鄧潘三個老友――張群多年來與他們的關係是不錯的。張群是個出了名孝子,自感此去前程不妙,囑託時,說得熱淚漣漣。劉鄧潘在滿口應承的同時,提出借他的專車一用。張群有很高的威望,在當時的成都,沒有任何人敢攔他的車。張群也沒有問,心知肚明地答應下來,借了。劉鄧潘三人就在大限來到之前,坐上「華陽相國」的專車,一路順風順水地衝破重重包圍,當夜去到鄧錫侯的軍隊控制的彭縣隆興寺,舉行了著名的劉(文輝)鄧(錫侯) 潘(文華)起義。這就一下就打破了蔣介石上的如意算盤。起義的劉文輝怕24軍,切斷了蔣介石精銳部隊擬在成都決戰之後,沿川藏路徐徐退往康藏地區;借康藏地區的高山險谷給跟進的解決軍以迭次有效打擊;靜等以美國為首的西文世界支援,等候世界局勢變化。如果真是這樣,那真叫麻煩。因此,中共高層原設想四川之戰最少要打四年。因此,劉鄧潘起義至為關鍵!
在這個晚上,被蔣介石召來的張楊二人中,楊永泰在三人中最為年長,時年55歲。他是廣東茂名人,是一個老資格的國民黨人,歷任重要報刊總編、社長、國民黨軍委會秘書長等要職。最讓蔣介石欣賞的是,楊永泰最先將他的「攘外必先安內」上升到理論的高度並系統化。10年剿共期間,楊永泰提出剿共必須「三分軍事,七分政治」並身體力行。他在作豫鄂皖三省「剿匪」總司令部秘書長期間,破天荒地在轄區內建立行政督察專員制度,在各縣實行「保甲法」,「整飭吏治,綜核名實,信賞必罰」,效果是明顯的。楊永泰在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南昌行營政治廳廳長期間,在訓練人員、整頓保甲、修築公路也都有相當不錯的業績和創新。然而,楊永泰身上的毛病也明顯的,他倚老賣老、恃才傲物,盛氣凌人。這些,縱然在蔣委員長面前也時時表現出來,讓蔣介石心中生厭!但作為以大局為重委員長,總是時時抑制著自己的情緒,在蔣介石看來,用人要緊。
這晚,向來唯我獨尊,為人生硬的蔣委員長對張、楊二人禮賢下士,相當客氣。兩杯四川蓋碗茶,早讓泡茶師給他們泡好了,虛位以待。
「揚子江中水,名山頂上茶。」這話都是知道的,可好些人並不知道,「名山」就在離成都不過百多里的名山縣境內。這晚,委員長讓泡茶師給他們泡的是名山茶中最好的雨前茶。這種茶,量極少,歷朝歷代都是向皇帝進貢的貢品。蔣介石生活簡潔,他不抽菸不喝酒,茶也不喝,擺在他面前的仍然是一杯清花亮色的白開水。
這會兒,張、楊二人坐在一張大沙發上,委員長與他們隔幾而坐。
暢卿、岳軍!正襟危坐的蔣介石開始問計於他們;他說話時,有意把楊永泰放在張群前面,這是特別給他面子。
峨山軍官訓練團第一期的規模、目的很明確,無須討論。這會兒,蔣介石問計於他們的是,如何讓四川王在同意辦旨在針對川軍高級軍官的峨山軍官訓練團第一期的同時,讓他接受派「10個師的中央軍入川助戰」一事?!看此事可行不可行?如果不行,又當如何?總之,中央入川,換言之,他蔣介石入川,決不能錯過此次這個良機!
張群為了滿足楊永泰的自尊,手一比,說,暢卿,你請先發表高見!楊永泰也不推辭,摳起架子。看來他對四川蓋碗茶的飲用法很熟悉。他在未說話前,左手一伸,駕輕就熟地端起銅質銅船,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拈起景德鎮精瓷茶碗茶蓋,用茶蓋輕推兩下茶湯,低頭喝茶時,注意那一撮臥在碗中吐著鵝黃嫩芽的明前茶。這時,根根葉子已經發伸,就像芭蕾舞演員在跳芭蕾似的。茶水淡黃清香,氳氳著裊裊熱氣。他低頭韻了一口香茶,在將茶船輕輕放回面前的中式板粟色矮腿茶几時,明知委員長和張群都是不抽菸的,而菸癮很大的他,看了看委員長為照顧他,特意擺在茶几上那盒美國「三五牌」香菸,對委員長明知故問:我可以抽只煙嗎?
面目清癯的委員長點了點頭。楊永泰抽上了煙,他的指拇被煙薰得焦黃,一看就是個老煙客。抽上了煙的他,注意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委員長,委員長似乎皺了一下眉。就在他考慮是否捺熄菸頭時,善解人意的張群站了起來說,我們換個位吧。他們換了位。這樣,張群面對委員長,楊永泰調到了靠窗的邊上,煙薰不住委員長長了。這樣,不抽菸的張群成了替委員長擋煙的屏障。
楊永泰菸癮很大。他一邊抽一邊用瘦手將鏡片厚如瓶底的眼鏡往上一托。他眼鏡樣式很陳舊,像是一副鴿蛋,這是過去那種老學究戴的眼鏡樣式。隨著他那張早衰的黃焦焦的、老太婆似的臉上皮膚松馳的雙頰不斷往下陷間,菸頭迅速往下扯動。很快一隻煙就沒了,他又重新吸上一隻煙;他餓煙。
楊永泰獻計道,劉甫澄這麼多年來,把天府之國四川搞成了個針插不入,水潑不入的劉氏獨立王國。中央入川,是他有求於中央,他是逼不得已!
看蔣介石讚賞地連連點關,他進一步說道,然而,有句話說得好,請客容易送客難。況且,委員長還不是客,是國家領袖,四川本來就是中國的一個省。籠而統之地說過後,楊永泰才點到正題,他說,我估計,劉甫澄無論如何不會同意中央軍入川!
嗯!那是,那是。蔣介石頻頻點頭,他不同意,我們又該如何?楊永泰滑頭,看著張群說,這就要問岳軍了。四川人最了解四川人。
張群也不迴避。他顯然已經成竹在胸,侃侃而談。他說,我以為應該分兩步走。他伸出兩根指拇,先是曲起,然後一根根展開。一、把峨山軍訓團第一期的文章做好。期間,我們務必要讓參加軍訓團的軍官們充分認識、領會「一個國家、一個政黨、一個主義、一支軍隊、一個領袖」――即領袖多次強調的幾個「一」的重要性、必要性、緊迫性。之間要反覆強調,加強概念。西方一個哲學家說得好:「謠言重複千次,可以變為現實」!看蔣介石露出很是讚賞的神情,張群一笑,另外,就是我們也要用「多寶道人」劉自乾(劉文輝字自乾)行之有效的的「挖牆腳」法,將能為我所用的將軍、高級軍官們,儘可能挖過來。說著他展開了第二根指拇,暢卿說得很對。劉甫澄不會同意中央軍入川,那我們就採取一個變通的辦法!說到這裡,張群卻又不說了,很像一個四川城鄉茶館中的說書人,每每講到關鍵處,看看把坐無虛客的茶客們的耳朵都說得立起了,卻又不說了;手中的驚堂木急驚風似地啪啪拍過後,揚起聲來,調聲夭夭喝道:「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講」。
這會兒,蔣介石和楊永泰都聚精會神看定張岳軍,等他說下文。
張群說,如果劉甫澄不同意中央軍入川,也好辦。那我們就採取瞞天過海的辦法,提出派一個名義上很小很不起眼,而實際上權利很大的中央參謀團入川!就像一根楔子,給他打進來再說!
好,好主意! 蔣介石雙手一拍,喜得眼睛發亮,而這會楊永泰一張躲在煙霧中的臉有點發灰。蔣介石讓張群把這個主意細細說說:中央參謀團的規模、活動範圍、人數、人選;團長,入駐何地等等,都細細說說。
張群都說了。中央參謀團擬駐重慶。團長人選最為要緊!這樣吧?張群說,我建個議,我們不妨學《三國演義》中,諸葛亮和周瑜火燒赤壁前一幕,在定計之前,諸葛亮建議將計將如何寫在手掌上。結果諸葛亮和周瑜一亮掌,手掌都寫了個「火」字,我和暢卿也將這個人選寫手掌上如何?蔣介石笑道,我也來吧!結果三人寫完一起亮開手掌,全是一個人名字:賀國光!
賀國光,湖北人,字元靖。清末,因他的堂兄賀倫夔在四川任兵備道,主持創辦了四川陸軍速成學堂,1903年年少的賀國光入川,考進四川陸軍速成學堂。他與劉湘、楊森、潘文華、唐式遵是同學、也是朋友。之後,他出川入陸軍大學第四期深造——這是中華民國成立後陸軍大學第一次招生。這期學生中,可謂群英薈翠、將星閃耀。有日後的國民黨中央軍委軍令部長、陸大校長徐永昌;有後來的陸大教育長周亞衛;國軍中樞要員林蔚、熊斌、王文宣、項雄霄;桂系巨頭黃旭初;奉軍悍將郭松齡;直魯聯軍的重要將領王翰鳴、許琨等等。此外還有一位日後成為汪偽政權軍事參議院院長、陸軍上將蕭叔宣。
賀國光緊跟蔣介石不遣餘力,步步高升。他在作南昌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行營第1廳廳長時圍剿紅軍很是出力。之後在相關要害部門主持過作戰、情報、勤務等要職。
賀國光從某些方面同「唐瘟豬」唐式遵,「華陽相國」張群類似。他脾氣很好,韌性十足,心中有數。他有兩個綽號:一是「賀甘草」,一是「賀婆婆」。甘草本是中藥合劑中一味不可或缺的調劑藥,說明他很會調劑各種人際關係。「賀婆婆」是指他的好脾氣,耐心,細心。賀國光讀四川陸軍速成學堂時就與劉湘建立了很好的關係,過後一直也好。不用說,賀國光是中央參謀團團長的不二人選。
在張群的設想中,中央參謀團擬設四個處,分別負責政訓、總務及秘書、高級參謀、督察專員、各級督察員等事務。初步總人數不超過200人。其中最重要的一個處軍政處的處長擬為康澤。他們都估計康澤在劉湘那裡通不過。
時年31歲的康澤,四川安岳人,字兆民,出生貧寒,黃埔軍校第三期畢業生;三民主義青年團創始人之一,在蘇聯莫斯科中山大學留過學。他是一個職業軍人,更是一個高級特務,反共理論家,向來為蔣介石看重。從蘇聯學成歸國的康澤,最先向蔣介石建議,採用蘇聯行之有效的保衛局制度(格別烏),為蔣介石採納。過後,他為蔣介石拔擢,為南京總統府總統侍從副官。1931年南昌行營成立,改調為別動總隊少將總隊長。江西剿共時期 ,康澤的別動總隊特別活躍,卓有成效。年前,中央紅軍全數撤出江西,匯同川北紅四面軍,在川康貴滇地區遊動作戰時,蔣介石因劉湘劉文輝、龍雲、王家烈等阻擊紅軍不力,特派康澤前往,猶如古代的帶刀侍衛,一方面帶去了皇帝旨意,在這些地方督軍;一方面在這些地區的所有縣都組織了別動隊,負責搞紅軍情報、監視地方共黨人、殺害落伍紅軍。起到了想像不到的作用。不僅如此,康澤還經常在有關刊物上發表反共理論文章,為蔣介石的多個「一」張目、鼓吹。因此,他在深受蔣介石欣賞器重的同時,為共產黨恨之入骨;也為各地軍閥所顧忌。
對蔣介石對此人事上的憂慮,張群卻是滿有信心。他認為,劉甫澄肯定是要反對,但只要我們堅持,據理力爭,「胳膊犟不過大腿!」他最終會同意的。
楊永泰有些聽不下去了。他認為,張群表面上處處讓著他,其實把風頭都搶完了。他這就用勁地把手上的煙在煙缸里一捺,很橫地、頗帶個人意氣地來了這樣一句:他劉甫澄敢不同意!?現在是他劉甫澄救助於中央,是他怕紅軍,打不贏紅軍,嚇破了膽。他還有什麼資格敢不同意中央的決定,不同意委員長的決定?!說著,虎起臉來,目光灼灼地透過眼鏡望著虛空,那光景簡直要吃人。
這個晚上,就在他們談論康澤時,就像他們怎麼也沒有預料到1949年國共成都決戰最後的結局一樣,他們也沒有想到。之後,就在康澤走紅時,卻像一顆陡然升起在天上的天狼星,高高升起之時,倏然而逝。
抗戰中,康澤為國軍主力之一新編66軍軍長,奉命遠征緬甸。軍政部長何應欽卻同他過不去,以康澤沒有作戰經驗為由,不讓他率軍遠征。蔣介石這就讓康澤出國考察,為未來的國共之戰作準備。康澤1947年回國,就任第15綏靖區中將司令官。 1948年襄樊戰役中,襄陽城破,康澤被俘,蔣介石獲知這一消息後,痛心疾首,怪罪時任國民黨28集團軍總司令兼川陝鄂邊區綏靖公署主任的潘文華就近見死不救,趁機撤了潘文華的職,剝奪了他長期不信任的潘文華的兵權。有關會議上,蔣介石稱:「康澤不會被俘的,他很可能像張靈甫那樣壯烈成仁。」事實上,康澤被俘受共黨改造13年後出獄,安排在全國政協委員會任文史專員――這都是後事。
這個晚上,最大的貢獻還是張群。他提出可行的變通法:在劉湘堅不同意派中央軍入川之時,改提派一支規模攤很小,其實作用很大的中央參謀團入川。蔣介石高度地肯定了張群這個變通法,並指定楊、張二人代表他日後與四川王劉湘談判。這時,心氣不順的楊永泰藉機有一段發揮。為了應合委員長,也為了爭寵,他站在相當的高度,指出中央參謀團未來的作用:中央參謀團只要一進入四川,那就由不得他劉甫澄了。它的作用不僅限於在四川,而是應該在整個西南發揮指揮全局性的作用。要代表中央,代表委員長,督導川康藏滇黔等所有軍務政務。它是委員長的眼睛、鼻子、手;是委員長手中一把匕首,利器。關鍵時,就近下手……
就在因心氣不順的楊永泰,為挽回面子,高談闊論時,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時,死神離楊永泰已經不遠了。這是他最後的大話炎炎,高談闊論。
就在幾個月後,就任湖北省政府主席的楊永泰,應日本駐漢口總領事之邀赴宴歸來,車停碼頭上等輪渡過來過江。這是一個深秋的下午,細雨霏霏。碼頭上沒有一個人,安靜得出奇。楊永泰出門總是很小心,他帶有隨行保鏢8名,還有4名省府警衛,可謂戒備森嚴。確信安全絕無問題,楊永泰不聽親信秘書勸告,下車來透透氣,看看風景。
這時,天陰且雲層壓得很低,天光黯淡,長江上水鳥低飛。時年56歲的楊永泰,顯得比實際年齡憔悴蒼老。他的背有些駝了,但精神很好,不知是因為喝多了日本清酒,還是日本總領事給他有什麼期許?他的臉色空前地潮紅。一雙帶有明顯江浙一帶人長相特徵的,有些凹陷的眼睛透出一種賊亮。外界傳說,他已經成了個親日派。這天的他,西裝革履,皮鞋鋥亮,顯出一種大權在握的派頭。他那一頭梳得一絲不苟的花白頭髮,不聽招呼地在江風吹拂下翹了起來,亂了起來。就在他用手將頭上的亂發儘可能梳理妥貼時,碼頭邊一個不引人注意的、早已廢棄不用的舊票房中飛身躍出兩名訓練有素的青年。他們疾如閃電,迅速出槍朝楊永泰射擊。在兩邊的衛兵,保鏢還來不及作出反映時,朝楊永泰已中數槍倒地。兩名刺客得手後,飛一般逃遁。楊永泰的秘書、衛兵,保鏢這才清醒過來,開槍的開槍、追的追……秘書趕緊蹲下身去,抱起倒在血泊中的楊永泰,發現他傷很重。後腦、左肩、右背連中數槍,血流滿地,生命垂危。秘書聲嘶力竭,大聲呼叫還行進在江中的輪渡趕快開過來,以便抓緊時間將楊永泰送到對岸醫院搶救。而圍在他們身邊的兩個衛兵,氣急敗壞地向在江心走得慢騰騰的輪渡鳴槍示警。
這時的楊永泰已不能言,但頭腦還清醒。他揮了揮手,示意都不必了。他在親信秘書懷抱中費盡全身力氣,艱難地說了這樣一番話:「我早就知道……必然有今天……只是……身已許國,為國而死,又有什麼可恨的呢?……只可惜……我志向沒有實現,國禍正長!」說完遽然合眼,撒手西歸。
楊永泰之死,在國民黨上層,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反響,猜測很多。
有說,楊永泰是被國民黨上層的對立面害死的。他在國民黨中央結怨甚深,他愛說人壞話。比如時任湖南省主席的劉經扶(即劉峙),就很為他看不起。背後叫人家「劉瘟豬」,他借在蔣介石面前時候多,也說得起話說劉峙:「現值國家多事之秋,而像劉峙這樣的省主席,太為昏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湖南被他整得一團糟。不然咋會走出毛澤東這樣的人……」劉峙得知後,把他恨透了,放出話來,早晚要收他的命。另外,像一方諸侯夏斗寅;還有蔣介石欣賞的,正在走紅的,手握中統情報組織的陳果夫、陳立夫兄弟也被他說了不少壞話。就在楊永泰遇刺前幾天,陳氏兄弟就在蔣委員長面前告楊永泰的狀,說他在日本駐漢口總領事面前大吹大擂,說中國的一切大事,蔣委員長都要聽他的……惹得蔣介石很不高興,要告狀的陳氏兄弟拿證據來。陳氏兄弟將他們截獲、掌握的有關情報送到了蔣委員長手裡……社會上的流傳,好像很快得到了印證,楊永泰之死,觸怒了日本人。日本駐漢口總領事通過日本駐華大使,向國民政府提出正式照會,要求國民政府就社會上的邪端妄說給于澄清,並就揚案迅速偵破,抓出真兇,以正視聽!逼得蔣介石召來聲孚眾望,在西方有「中國的希姆萊」之稱「特工王」、素稱能幹的軍統局局戴笠,要他限期破案。果然不出一月,戴笠宣布案破。案件公布:暗殺楊永泰者,是仇日民間組織「除奸團」――「中華青年抗日除奸團」中龔柏舟、陳夔超二人所為。很快,龔、陳二人被湖北高等法院判處死刑並立即執行。紅極一時的楊永泰,隨著這龔、陳二人的抵命,很快就在社會上、輿論界;在中國的政壇上消蹤叵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