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黃埔樓上 1

2024-10-08 12:57:17 作者: 田聞一

  1935年7月,成都夏日的一個深夜。

  從下午起,成都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細雨,白天的暑熱蕩然無存,空氣變得舒爽宜人。霏霏細雨,細雨霏霏。這樣的雨,往往要下整整一夜。成都的夜雨很多很有特點、特色。當年流寓成都的唐代大詩人杜甫有詩詠嘆:「好雨知時季/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寂無聲/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杜甫用他的生花妙筆,盡情地描繪了成都的夜雨,傳達出一種無比美妙的情韻,讓人頗生想像。春天,成都的夜雨應時而生,輕柔的夜風伴隨著夜雨肆意飄灑,滋潤萬物而寂然無聲。 野外的小路上空,烏雲一片漆黑,只有江面的小船還亮著一盞孤燈。待到清晨,處處都是細雨濕潤的花朵,花朵開遍了美麗的成都。這裡,詩聖寫的是成都春天的夜雨。其實,到了夏天,成都更愛下雨;而且一下往往就是整整一夜,也有特別的韻味。

  在這樣一個細雨淅瀝的深夜,占地廣宏,有「北半城」之稱的國民黨中央軍校成都分校早已熄燈沉睡。曦微的天光映照下,坐北朝南、偌大一所軍校像一艘巨大的軍艦在茫茫的大海上飄浮。足可容一師部隊進行分列式操練的較場壩,就是軍艦上巨大的甲板。若不是周圍團轉偶爾有在夜幕中閃灼的燈光,乍一看,誰也不相信這裡竟是有一二萬名師生的軍校――成都人愛將這裡叫作北較場,是前清的軍事要地和演武場。

  軍校的深夜很靜。但與往日不同的是,今夜的軍校是明松暗緊,各處要津都布了游哨,特別是全校制高點五擔山的山上山下,不時有鋼盔和槍刺在水淋淋的夜幕中閃現出來,亮著著寒光――這是那些身披雨衣,頭戴鋼盔,持槍遊動的哨兵。假如他們中有誰不小心,槍械與什麼地方發出輕微的磕碰聲,夜幕中立刻就會閃現出些身穿便衣的人。他們持槍在手,左顧右盼,一個個神情無比警惕;他們身高大都在一米七左右,20多歲,四肢勻稱,身姿嬌健,目光鷹隼般犀利,一看就是些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他們春秋兩季穿法蘭絨制服,夏天穿衣料很薄藍卡中山服,軍銜大都是少校,就像是一個模子裡鑄出來的;這些人是蔣介石蔣委員長身邊的侍衛官。他們要弄清這些些微的聲響發自何處,確信不會有任何不安的因素之後,才又影子似的隱身而去。之後,四周又歸於平靜。

  在這個漆黑的雨夜中,五擔山下那幢蒼松翠柏簇擁中的三層法式小樓――黃埔樓似乎也已經沉睡,惟有二樓正中一扇窗戶還一直亮著燈。一星暈黃的燈光,觸鬚似的,從拉嚴了的窗簾中透出來,剛一瀉到窗外那一叢滴噠著雨滴的肥大芭蕉樹上,立刻受驚似地縮了回去。

  蔣介石到成都來了,這是他第一次來成都。軍校黃埔樓是他下榻處,那星燈光是他窗內流出來的,他習慣深夜辦公。他為人向來低調不事張揚,而且來時著意保密,因此,他來成都除了劉湘等幾個人知道外,沒有更多的人知悉。

  靜夜多思。這也是他喜歡夜間工作的原因。

  請記住𝐛𝐚𝐧𝐱𝐢𝐚𝐛𝐚.𝐜𝐨𝐦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時年49歲的蔣介石,精力充沛。這會兒,他毫無睡意,思緒潛得很深,內心有一種新奇、興奮。他在想,成都,我蔣某人終於來了!而且,這次來了就不走了!即使我個人要走,但是我的勢力不會走了!儘管他內心像火山融岩似的奔騰、澎湃不已,表面上卻很冷靜。

  許是職業的習慣,他特別愛看地圖。這會兒,他像一枚釘子似地久久釘在地毯上,目視著牆壁上那一幅幾與壁大的四川省地圖,處於一種觀想中。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已經很久了,顯示出一種職業軍人素質。

  一星乳白色的燈光下――成都只有一家私人的啟明電燈公司,成都的電燈遠遠沒有普及,用電簡直是一種奢侈,只有省市、中央軍校這些要害部門才能用上電燈。而好些機關,過了午夜之後,也得拉閘限電,黃埔樓當然另當別論。燈光下,可見屋內的陳設:一色的紅豆木地板,地板上有臨時鋪上的綠色地毯。剛剛粉刷過的牆邊上,擺有一排雕龍刻鳳的中式書櫃。書櫃中排列著蔣介石喜歡讀的書,大都是《曾文正公(曾國藩)全集》《王陽明全集》《論語》類中式毛邊書籍;也有一些日文軍事論著典籍。

  這是一套大居室的西式套二房間,外面這間是他的臨時辦公室兼書房。裡面是臥室,講究些,因為夫人宋美齡要來。整體上顯得簡樸。能做到這一步,對年前才創辦的中央軍校成都分校,對上任不久的代主任李明灝,已是竭其所能。

  這會兒,蔣介石的視線雖然盯在四川地圖上,可思緒卻是天馬行空,圍繞著天府之國四川上下左右,眼前的過去的縈繞。

  天府之國四川一直是他的心儀之地。四川是中國的首省,不僅大,而且豐饒,是歷朝歷代成就霸業之地。早在辛亥革命前夕,他在培養日本軍事人才的搖藍、同時也是培養中國軍事人才的搖藍――日本東京士官學校留學時,已加入同盟會,追隨孫中先左右。當時,一位富有遠見卓識、同情中國革命、贊成推翻統治中國二百七十餘年,到後期越是腐杇沒落清朝的日本友人宮崎寅藏,曾給孫中山特別指出了四川的特別重要性,他認為四川不僅有「才略兼備任大事者」,而且地埋位置極為重要,建議孫中山「以四川為負隅之地,在張羽翼於湘、楚、汴梁之郊」。也就是在那次,他對四川的重要性第一次有了特別深刻認識。

  在孫中山的領導下,1911年(辛亥)爆發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廷,建立了民國。已經回國的他和他的同學、好友張群,在廣州大元帥府追隨孫中山大元帥革命。

  一心想到天府之國四川抓軍事的他,當機會到來時,向孫中山提出了這一點,得到孫中山的支持。孫中山親自給四川督軍熊克武寫了封信,推薦他到四川省作警察廳廳長。為慎重起見,他去徵求四川人張群的意見,殊不知張群也很想回到家鄉四川發展。張岳軍(張群字岳軍)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只是含蓄地告訴他,熊克武這個人很難處。你這個對四川情況完全不熟悉的浙江人,與其到四川發展,還不如就留在廣州,留在孫大元帥身邊發展,這對你有利得多。他覺得張群言之有理,放棄了去四川的打算,張群適時提出代他回川發展、接他的班。他答應了,並答應去請孫中山另外給張群寫封推薦信。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與張群關係很好很深。張群是四川省華陽縣(今併入成都)人,比他小兩歲。是他先後讀保定軍校和日本士官學校的同窗好友。在讀保定軍校時,他因為脾氣暴臊,遇事愛與人爭論,有「紅臉將軍」之稱。不過,有一次的爭論,卻讓他在軍校聲譽鵲起。保定軍校有很多日本老師。有次,一個日本老師上課時別有用心地在手中拿了一塊泥,指著這塊泥說,這塊泥就像中國,裡面寄生著四億細菌。他當即氣得臉紅筋漲地衝上台去,從日本老師手中搶過那塊泥,掰成八塊,指著手中的一小塊泥說,這塊泥就像日本,裡面寄生著五千萬細菌……頓時,課堂上掌聲四起,讓他好不得意,日本老師好不尷尬狼狽。

  之後,他和張群去日本東京士官學校留學時,他學的是步科,張群本來學的是炮科,為了同他朝夕相處,張群主動放棄了炮科,很是讓他感念。而這僅僅是一例。他代張群去求孫中山時,孫中山有些不高興,礙於他的請求,信是寫給了熊克武,但只是推薦張群擔任成都市警察局局長。最終,張群嫌官小了,沒有回四川。

  多年後,當他執掌權中央大權後,對張群特別器重。這是因為張群能幹,同他有很深的關係。除此,有一個不為人道的原因,這就是他覺得張群有福相,是相書說「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者,特別是眉心上有顆福痣;張群是天生拜相入閣料。其實,他並不迷信,但因為崇信曾國藩,而曾國藩極看重人的相貌。愛屋及烏,這方面他不知不覺中受到曾文正公影響。西方一個哲人有句很經典的名言:「一個人的外貌,是一個人全部內在的摘要」,看來東西方也都看重相貌。

  從1911年推翻清廷起,於今也不過才24年。然而,這24年真是天翻地覆,也是他個人經過千難萬險,終於登上權力頂峰的24年!追根溯源,他之所以在國民黨內的職位不斷躥升,最終掌了大權,關鍵是,他掌握了軍隊。這點,他最清楚。他先是黃埔軍校校長。1925年,勤於國事的孫中山去北京與憑藉武力竊取了民國大總統的野心家袁世凱談判,因操勞過度病逝。之後,國民黨內的幾個大佬,例如汪精衛、胡漢民資格都比他老,威望也都比他高,但因為手中沒有軍隊,沒有實權,在同他較量中紛紛落敗。掌了大權後,為了結束國內分崩離析的軍閥割踞局面,實現全國統一,也是達到真正意義上總裁,他於1926年7月9日,在廣州宣布就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誓師北伐。

  北伐戰爭勝利後,他祭起幾個「一」。即:一個國家、一個主義、一個領袖、一支軍隊、一個政黨而大肆裁軍。主要裁他昨日的北伐盟友:「山西土皇帝」閻錫山、「西北王」馮玉祥及廣西桂系李宗仁、白崇禧部的軍,引起他們強烈不滿和反彈,繼而爆發了1930年的中原大戰,又稱蔣馮閻大戰。

  交戰的雙方最初是半斤對八兩,棋鼓相當。人數上,蔣介石的第一集團軍要比閻馮李白的二、三、四集團軍聯合起來的方面少,但他背後有江浙財團撐腰;在裝備上、訓練上都較閻馮李白軍事集團優。最初,當蔣介石在鄭州火車站的一節列廂上指揮時作戰時,不意遇到馮玉祥派出的鄭大章騎兵部隊突襲。如果鄭大章知道蔣介石在那列列車上,肯定將他捉拿。那麼,戰爭的結局必然改寫。

  雙方打得筋疲力竭時,都把的求助的目光調向關外的少帥張學良。這時,誰能爭取得到張學良的支援,勝利的天平就會偏向哪方。

  1928年,北伐大軍兵臨北京城下,已經坐鎮北京紫禁城,大有君臨天下之概的安國軍大元帥、奉系首領,鬍子(土匪)出身的東北大帥張作霖自知不敵,求助一直把他扶上台的日本關東軍。

  日本關東軍趁機獅子大開口,要求張作霖與他們簽訂一系列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換取支持。而這時的張大帥,已不是過去的經作霖。人是要變的!這時的張大帥,早已是尾大不調,表現出濃烈的民族主義情緒,堅決不簽。縱然在日本人赤祼祼的威脅面前,也決不屈服,甚至表示「我張作霖大不了不要這身臭皮囊罷了!」他已經作了捨命的準備。

  北伐軍兵臨城下,為保住自己的窩子,張大帥安排兒子少帥張學良在北京住鎮。他回奉天(現在的瀋陽)守窩子。6月3日,他率精銳衛隊及一幫親信,乘堅固無比而又無比舒適的原慈禧太后住過的藍鋼火車,離開了北京。6月4日黎明時分,奉天城已遙遙在望,車過皇姑屯兩道口時,處心積慮,一心置他於死地的日本人點燃了引線,引爆了埋在兩道口兩邊數量巨大的火藥。天崩地裂中,藍花鋼車被炸得翹起來,然後扭麻花似地扭成幾截倒在地。受了重傷的張作霖被部下拼死救回奉天大元帥府。重傷的張作霖在對部下,夫人作了後事安排後,延至當天下午四時去世,年僅53歲。

  大帥死後,少帥趕回奉天,經過一系列驚心動魄的內部鬥爭和與日本關東軍的巧妙周旋,穩住了陣腳。少帥張學良統帥的約20萬裝備精良的東北軍,成了國內一支很重要的、舉足輕重的武裝力量。

  蔣介石派張群去關外爭取少帥張學良。不用說,另一個集團中也派了人去,而且還要早。結果,少帥張學良被張群爭取了過來,發表聲明入關助蔣。勝利的天平一下偏了過來。已經在北京組織了中央小朝廷的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白崇禧等,還有在背後煽鵝毛扇的汪精衛立刻如鳥獸散;下野的下野,出國流亡的流亡。這個小朝廷史稱九九(81天)小朝廷。

  有句話很對: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一切跟著利益轉。以後,時世如棋局局新。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白崇禧等紛紛被他招安,官復原職,這些人暫時是穩定的。他知道,只有在國民黨內,地位僅次於他的汪精衛,表面上對他恭敬,背後卻像四川人說的一句話那樣:口袋裡裝茄子――嘰咕嘰嘰!這些,他心中有數,早晚要解決的。

  如今,他面臨兩大難題要解決,而這兩大難題中,又是一難一易。他決定,「難」的遲解決,「易」的馬上解決。「難」的是日本。1931年9月18日,日本關東軍在東北發動「九一八」事變,藉機侵占了東北三省全境。他知道,小日本野心很大,慾壑難填,中日之間必有一場以決生死的大戰。

  為此,他正在積極準備。想到這裡,心中微微一聲嘆息,不明究里的人罵我蔣某人賣國,對日本採取不抵抗主義,把東三省拱手送給了日本人。其實,這些人是不懂中國國情。俗話一句,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蔣某人不是不打日本,而是不到時候,這個時候去打只有輸沒有贏!人們常說小日本、小日本,這個說法其實不對。他們不真正了解日本。日本的國土面積雖然只有30多萬平方公里,但放在世界上,已經不小了。日本的國土面積雖然比中國小得多,但一個國家的綜合實力,不光是看國土面積。日本的明治維新幾乎與中國的戊戌變法同時開始,問題是,人家成功了,中國的失敗了。日本明治維新後發展速度驚人,很快從封建社會成了資本主義社會,日本已經成了世界上工業、經濟、軍事等諸方面頭等強國。

  為了同日本的決戰,近年他在沿海竭其所能地大力發展經濟的同時,傾全力在首都南京與上海之間構築了一條「中國的馬其諾防線」――這是一條未來中日之戰的決戰線,生命線。

  「馬奇諾防線」,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法國鑑於歷史上與德國屢戰屢敗這樣一個嚴峻現實,傾全力打造的一座史無前例的,工程浩大的永久性國防配套工程,於1936年完成。全長400公里,縱深六至八公里,裡面有要塞式城堡數十座,地上地下有永久性發射工事5600餘座,並配有四通八達的隱蔽式交通戰壕。其中配備多種大炮1000多門,炮口固定地指向東北方向的德國,數百輛坦克和裝甲車隱蔽在各要塞里,隨時準備機動出擊,10萬法軍可在24小時內全部進入陣地。真正是固若金湯,是上世紀三十年代世界軍事史上的奇蹟。

  此要塞後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還是被德國打敗打穿,但不能怪這條馬奇諾防線修得不好,而要怪法軍統帥部無能――這是後話。

  他在打造這條中國的馬其諾防線時,考慮到鑑於滬、寧公路全長僅百餘公里,日軍快速部隊只要一天就可直薄南京。根據這一線三角地帶的特徵,因勢造形。西起蘇州,過福山、無錫至江陰,其間構築了兩座堅固的永久性國防工事,分設前進陣地和後方陣地,巧妙地利用三角地帶的城鎮、山丘、河流、湖泊和眾多港口,組成了可以互為支援,可進可退的強大火力網。如此一來,日軍哪怕就是攻占了上海,要想攻占南京,在這條中國的馬其諾防線面前,也是啃不動或是很難啃的,就是勉強啃下來,也是勞師費力,既費時日,還得啃掉滿口牙齒,傷痕累累。

  這項浩大的國防工程,於1934年秘密動工。當年投入了四個正規師,三個工兵團及若干憲兵,此外還動員兵工10餘萬人參加修建,已前後耗資數億元,全部完工估計在1937年春,目前進展順利。建成後的這條中國馬其諾防線,由西至東,全長110公里,裡面各式各樣的地堡,機槍、大炮陣地完備;此外,有要塞式工事,地下掩蔽部、彈藥庫,防空工事等等若干。為了承受五百至一千磅炸彈的轟擊,工事所需的鋼筋水泥等等一應材料,都是國防部花高價從國外買進的優質品。這項國防工程可容20萬野戰軍進入,進入後,不需要任何補充,可作半年以上的有效防禦。日前,南京軍政大按他的旨意,邀請德、意軍事顧問,會同中央軍校、陸軍大學、工兵學院等有關方面專家學者前往巡視,一致說好。認為工程布局合理,工事堅固,敵人若從上海方向進攻南京,定然是有來無回。此外,國防部還按照他的指示,加強了首都南京的國防工程建設。南京四周的軍事要點,如雨花台、雞鳴寺、清涼山、北極閣等處都修建了穩固的防禦工事和四通八達的戰壕。這項浩大的秘密軍事工程,現在已經差不多了。

  擺在面前的兩個難題中,比較容易解決的,也是他目前必須解決的一道難題,又要分二:一是他視為洪水猛善、視為眼中釘,必欲拔之而後快的紅軍。二是各地打著中央旗幟,其實是擁槍自重的軍閥;這之中,又以四川為最!

  目前形勢大好,好中又有危機。剿共十年,在多次失敗後,年前他好容易傾其全力,在第五次圍剿中得手,將占江西全境,並在江西建立了蘇維埃政權的中央紅軍趕出了江西;中央紅軍在過湘江時,又折損大半,只剩下四五萬人。中央紅軍到了貴州遵義,確立了毛澤東的領導。這支由朱(德)毛(澤東)指揮的中央紅軍,匯集了據川東北通(江)南(江)巴(中)多年為根據地的以張國燾、徐向前為首的紅四方面軍,說是北上抗日。起初遊動作戰於川滇黔邊境,即三不管地區。他一方面嚴令「素勝將軍」薛岳率10萬精銳中央軍在後緊緊追趕。一方面三令五審四川省政府主席兼川康綏靖公署主任劉湘並督西康省政府主席劉文輝、貴州王家烈、雲南龍雲嚴加防堵,欲置紅軍於死地。然而,這些邊遠地區,山高谷深水險,薛岳的部隊追不上,施展不出威力。而川滇黔的這些軍閥,為保存實力,往往是禮送紅軍出境。讓他在憤怒不己的同時,深感鞭長莫及。在西南,在川滇黔康地區,四川是重中之重。可惜多年來,他插不進去手。年前,紅軍一支部隊像一根楔子,突然直插到了川西邊緣重鎮邛崍,離省會成都只有百來里;紅軍像突然亮出來的一把匕首,逼到了四川王,也是西南王劉湘的咽喉部。吃過紅軍大虧的劉湘,在驚恐萬狀中請求中央支援,他這才把手插進了針插不進,水潑不入的劉氏王國四川。

  現在據報,紅軍大部隊匪夷所思地翻過四川西部邊緣那座直插雲天,終年覆蓋著皚皚白雪的生命禁區夾江山,過草地,向西北方向而去,暫時不知蹤影。他已嚴令沿線各地加強防備,他估計紅軍此去凶多吉少。紅軍的事可暫時放一放,看一看,目前也只能如此。他現在得集中精力處理四川問題。換言之,就是要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搞垮四川王劉甫澄(劉湘字興澄),把他心儀已久的天府之國穩穩地拿在手中。為此,他要在峨眉山辦一個軍官訓團一期,專門針對川軍,針對劉甫澄。另外,還有手段要用。

  他不知在那幅四川地圖前心不在焉地站了多久,直到門外一聲報告,才把他驚醒。他知道這是軍校代主任李明灝奉命按時而來。

  進來!他用那口飽帶浙江奉化口音的北平官話命令,口氣中,滿是威嚴和冷峻。

  「咔!」地一聲,李明灝邁著標準的軍人步武進來了,站在他面前,胸一挺,向他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