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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生命的光亮 一

2024-10-03 22:14:17 作者: 何香久

  紀曉嵐一生寫了那麼多「恭和聖制」的詩篇,做了那麼多歌功頌德的文章,上了那麼多道謝恩摺子,這些文字也不全是為了討皇帝的歡心。他感恩的情感是真實的,因為乾隆皇帝的體恤,他的官職才一再擢升,擁有了一個文臣最高的榮耀。他對乾隆皇帝的欽敬也是發自內心。當然這其中也有一生揮之不去的恐懼感。

  學術活動是紀曉嵐一生的主要支撐,他一直是官方學術工作的領導人,凡有編輯之役、修書之事,他必在其間。他歷充武英殿纂修官,「三通」(通史、通志、通典)館提調兼纂修官,「功臣館」總纂官、《勝朝諸臣殉節錄》總纂官、國史館總纂官、方略館總纂官、《職官表》總纂官、《八旗通志》總纂官、實錄館副總裁官、會典館副總裁官等。他一生中領導和參與了多少重要典籍的編修,不可勝數。

  但他一生情懷所系,還是在於《四庫全書》。

  白蓮教平定之後,嘉慶皇帝得以有精力過問《四庫全書》的後續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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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慶八年(1803)四月初二日,嘉慶皇帝諭示內閣:「《四庫全書》內,恭繕皇考高宗純皇帝聖制詩文,存貯諸閣,奎文炳煥,垂示萬古。惟聖制詩自四集以後,文自二集以後,俱未繕寫恭貯,理宜敬謹增入。此外,如《八旬萬壽盛典》及續辦方略、紀略等書,亦應一體繕入庋藏。尚書紀昀系纂辦《四庫全書》熟手,著即詳細查明,開單俱奏[1]。」

  紀曉嵐奉諭,立刻查核清楚有關書籍情形,並制定出增補計劃上奏。他提出,不僅乾隆末年所有在《四庫全書》告成之後纂輯的聖制欽定各書應續行添入,且當今皇帝所有御製欽定諸編,亦應一併續入,以昭重華克協,文命覃敷。紀曉嵐檢索乾隆五十年(1785)以後至本年前纂成之數十種書籍,開列清單呈奏,並同時擬定了辦理章程:

  一、全書合架之時,高宗純皇帝御集之後,原曾留有空匣,以待增添。其新修抽換之書,原慮及後來修改,漸增卷帙,亦於各匣中每加襯紙,以為將來挪空之地。今擬請旨派內務府司員查明空匣數目,並逐匣細看有襯紙者共若干匣,以便通盤籌算,使排定之架數目無減無增。

  二、七閣共書七分,增則一體俱增。從前各省書架、書匣,雖在外各自製造,而數目尺寸則七處相同。今擬請俟文淵圖一分辦竣之後,文源、文津二閣俱一律照樣辦理。其奉天一閣交奉天府丞,江南三閣交該各巡撫,均將抽換某架、某匣號數開明,應移、應換發給式樣,令照其辦理,七處可自劃一。

  三、文淵閣雖設領閣、提舉、直閣、校理等官,實皆屬聖恩榮寵之虛銜,並不預聞閣事,現在書籍實系內務府司員管理。如另派衙門官員,恐不能得其端緒,擬請敕下內務府,派出司員二員,專理查書、抽書、換書之事,以專責成。並乞派內務府大臣督理其事。庶臣等資其彈壓,呼應較靈。此項人員,除內務府大臣原系兼設外,其司員應照各館支給公費,以資辦公。書成量予議敘,庶辦理益為踴躍。

  四、抽換之書匣應改刻書名,挪動之書匣需改刻號數,新書需用裝潢,舊書抽換分析,亦不免有換寫頁面之處。此間行款、式樣俱有一定規制,即做法亦與外間不同。此次卷帙繁多,改造之處不少,斷非外間生手之工匠所能仿學辦理。向來此項工程原系武英殿辦理,應與紙張、界劃等事,一體歸武英殿修書處承造開銷。

  五、應寫之書,如現有刻本者,用本照寫,有原底本者,均准謄錄領出,以便其加工趲寫,可辦理迅速。如未刻之本,只有正本一分者,惟許在館謄寫,不准領出。

  六、七分之書,如寫完一分陸續再寫,既恐參差不一,又恐遺漏遲延。今擬每寫一冊,即令照樣寫出六分,在謄錄駕輕就熟,一切行款繕錄較易,且七分共在一處,互相比較,如有錯誤,互證可知,於校對亦為有益。

  七、書匣面裝潢、改字、填色,頁面界畫題箋,向俱由武英殿辦理,亦惟武英殿供事匠役方能熟嫻妥協。擬請向修書處調取供事四名,裝潢挖補調取紙匠六名,刻工六名,一同辦理。即令查書之內務府司員照料。其供事公費,匠役工價,仍照館例支領。書成之後,所有供事可否量照館例議敘,出自聖恩。

  八、辦書例有提調二員,方能照料一切,又應有收掌二員,管理出納。查現在臣部員外郎鶴綸,為人強幹,遇事認真。臣部主事彭翼蒙心地明白,辦事周密,又系尚書彭元瑞之子,於一切內廷書籍,耳濡目染,頗為熟諳。擬懇皇上天恩,命此二員兼攝提調。其收掌擬以臣部額外主事黃大名、筆帖式那春兼攝,各准其帶本衙門供事二名,庶官吏相習,易於驅使。至行文各處,照例用臣部印信,合併聲明。

  九、書籍皆久定之本,毋庸另派纂修,惟校對官最關緊要。查《四庫全書》原系內閣、翰林院、詹事府三衙門所辦,當仍於三衙門內選充。內閣酌調四員,翰林院酌調四員,詹事府酌調二員,供事亦即於此三衙門內照校對之數,調取十名。謄錄每一分酌用八名,再擇書法最好填字兼寫面頁者四名,能繪圖者四名。將來如書多人少,另行酌增。或書少人多,另行議減。所有提調、校對、收掌、謄錄、供事公費及書成議敘之處,可否照會典館之例,亦出聖恩。

  十、辦書當在文淵閣較為就近,易於收發。但文淵閣班房已為會典館所占,查會典館東邊一所,系占鷹狗處之房,間數甚多,應酌於其中勻出空閒無用之屋,為辦理七分書籍之處,可以不必另行立館。以上十條,並據臣管蠡之見,是否有當,伏乞皇上訓示遵行。

  (《禮部尚書紀昀奏擬續繕〈四庫全書〉事宜十條折》)

  四月初七日,嘉慶皇帝諭示,增派慶桂、董誥、朱珪、戴衢亭、英和、錢樾、潘世恩等,會同紀曉嵐辦理續補《四庫全書》事宜。

  四月二十日,又諭示:《四庫全書》原為高宗純皇帝稽古右文、超佚百世之盛事,所有全書告成後,聖制詩文各集及欽定各書,自應敬謹補繕歸架,以昭美備。此次應行繕補之書,總以乾隆六十年(1795)以前告成者為斷。其餘各書,一概毋庸列入。

  很快,軍機大臣慶桂親自到文淵閣、武英殿逐一閱看,又向原任《四庫全書》館提調吳裕德詢問,根據紀曉嵐所開列書目清單,對照比勘。除單開嘉慶元年以後御製、欽定各書遵旨不再列入外,查出《聖制詩四集》《聖制文二集》《八旬萬壽聖典》《欽定南巡聖典》《千叟宴詩二集》均先經吳裕德承辦,陸續繕完七份,分別歸架。《聖制詩五集》《八旗通志》《平定廓爾喀紀略》及紀曉嵐原單未開列之《安南紀略》《巴勒布紀略》各書,也經吳裕德承辦,各繕七份,存於武英殿,尚未校勘、裝潢歸架。還查出未繕寫的《聖制詩餘集》《聖制文三集》《聖制文余集》等數種,妥善安排辦書人員組織繕寫。

  六月十五日是紀曉嵐八十壽辰,嘉慶皇帝特命上駟院卿常貴,賞賚珍幣,至紀府賜之,紀曉嵐上了謝恩摺子。

  紀曉嵐的一干老友劉墉、朱珪、慶桂、董誥、王昶、保寧、沈初等部院大臣和門生屬吏也都去閱微草堂為他祝賀。他們為紀曉嵐寫了很多壽聯與壽詩。禮部官員祝文稱紀曉嵐:「六藝起家,八文華國,集成一品,光輔兩朝。以著作酬特達之知,以道德迓方來之福。」大學士梁詩正之子梁同書,獻壽聯曰:「萬卷編成群玉府,一生修到大羅天。」極贊紀曉嵐主纂《四庫全書》之歷史功績。而汪德鉞的壽序與眾不同,略云:

  吾師居台憲之首,據宗伯、司馬之尊,登其堂蕭然如寒素,察其輿馬、衣服、飲食,備數而已,其儉也若此。精力絕人,巨細畢究,自束髮以逮服官,有卷則寢食不離,簿書亦鉤考維嚴,其勤也又若此。性耽闃寂,不樂與名流相徵逐。公退後,閉門獨坐,衝然自得,其靜也又若此。乃其宅心之厚,行事之恕,更仆數之不能終,姑舉梗概言之,其好惡也,褒秋毫之善,貶纖芥之惡,迫於董茂安之性也。豈知改過自新者,記人之善,忘人之過,則又任定祖之寬大矣。……

  平生講學,不空持心性之談,人以為異於宋儒,不知其牖民於善,坊民於淫,拳拳救世之心,實導源於洙泗。即偶為筆記也,以為中人以下,不盡可與莊語,於是以卮言出之,代木鐸之聲。乍視之,若言奇言怪,細核之,無非寓懲勸以發人深省者。……且吾師文章著述,足以傳世,即山陬海澨,兒童走卒皆知之,又與致壽之源毫無比附,德鉞是以略而不道也。

  (《紀曉嵐師八十序》)

  壽辰剛過,紀曉嵐署兵部尚書,同時授教習庶吉士。

  其日,老朋友、翰林英和到紀府來訪,正趕上紀曉嵐用飯,僕人奉火肉一器,約三斛許,紀曉嵐一邊同英和聊天,一邊吃,一會兒風捲殘雲全部吃光,這頓飯就打發了。

  英和驚詫:「人說紀大學士以肉當谷,果然名不虛傳。八十歲的人了,還能一頓吃幾斤肉,真是奇觀。」

  紀曉嵐說:「我也鬧不清是怎麼回事,這些日子胃口出奇的好。」

  英和說:「人說『庾信文章老更成』,紀大人年屆八旬,尚文思泉湧,這回,我得知『所以然』了。」

  二人相對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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