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讓他自己挖井自己跳
2024-10-08 12:48:17
作者: 何香久
1
一些七結八紐的事縈繞在焦裕祿心頭,讓他心神不寧。他摘下牆上的二胡,定了定弦,拉了起來。因為心裡有事,胡琴拉得有些心不在焉。
徐俊雅來了,不忍心打擾他,站在窗外聽。聽了一會,許俊雅敲門進了屋子。
徐俊雅說:「焦區長,你太了不起了。」
焦裕祿摸不著頭腦:「我?了不起?有啥了不起的?」
徐俊雅說:「黃老三在別人眼裡是只老虎,在你眼裡就是個癩貓。說抓就抓了,說放就放了。」
焦裕祿說:「這就了不起了?小徐呀,要說了不起,可不是我焦裕祿,而是咱們的黨,咱們的這個隊伍。離開這個隊伍,我算個啥?對不?」
徐俊雅說:「反正你講的我都覺得有道理。」
焦裕祿說:「不能這麼說,你是中學生,咱土改工作隊學問最高的人,你要有獨立思考。你來有事?」
徐俊雅說:「焦區長,眼下咱們土改到了關鍵時候了,我想著,為了教育群眾,我們工作隊可以排演幾齣戲。」
焦裕祿興奮起來:「好呀。」
徐俊雅說:「聽人講焦區長在南下工作團的時候演過《血淚仇》男主角,演得可好了,還聽說看戲的戰士忘了是在看戲,要拿槍打那個演偽保長的演員。」
焦裕祿笑笑:「這你也知道?」
徐俊雅說:「你的故事大家都在講嘛。」
焦裕祿問:「那咱排什麼戲?」
徐俊雅說:「就演《小二黑結婚》。我扮小芹,你扮小二黑。」
焦裕祿靦腆地一笑:「不行,我比你大七八歲,演不像。」
徐俊雅說:「那有什麼?你不會打扮得年輕一些嗎?」
焦裕祿摸摸自己的臉,笑了。
徐俊雅說:「這些日子一忙起來,你就顧不上刮鬍子了,頭髮鬍子亂蓬蓬的,也不講究穿衣服了。」
焦裕祿瞧瞧自己身上:「我接受你的批評。其實呀,我本來也不是個拉塌的人,小時候家裡窮得揭不開鍋,可是娘還是讓我和我哥都上了幾年學。每天放學回家,娘就捏著一把小笤箒,把我身上掃一遍。那時穿的衣裳補丁羅補丁,可總是乾乾淨的。」
徐俊雅說:「以後你有衣裳要洗,就給我留著。」
這時李明急慌慌來了:「大哥,鐮把兒出村了,有點詭詭秘秘的。」
焦裕祿問:「他往哪走了?」
李明說:「我看這裡邊肯定有問題,讓人盯住他們了。」
焦裕祿拉上李明:「走!」
2
焦裕祿和李明帶著幾個民兵尾追過去,他們隱蔽在一片錯雜的樹叢中。在離他們不遠的一面土坡下,鐮把兒學了兩聲斑鳩叫。另外一個地方也學斑鳩叫了兩聲。隨後他向一個土崗走過去。
焦裕祿和民兵們也隨著潛行過去。崗溝里黑鴉鴉有二十多個黑影。李明大吃一驚,悄聲說:「原來他們藏在這啊!」
焦裕祿示意他不要出聲,土崗下,那一片黑影嘁嘁喳喳在說著什麼。一個聲音說:「鐮把兒,你咋出來這麼晚?」
鐮把兒說:「你們不知道,這幾天風聲有點緊。」
那邊問:「出啥事了?」
鐮把兒說:「那個李明從一開始就盯上我了,這幾天他們好像又察覺了什麼,那回李明帶保田隊去抓三哥,就沒讓我和梁繞來去。我總覺著我的一行一動都讓他們掌握著。」
那邊的人問:「你和老梁把上回從杞縣弄來的五十條槍藏什麼地方了?」
鐮把兒說:「就在這崗子後邊的大樹底下。」
那邊的人說:「我們今天就把槍運走。」
鐮把兒說:「你們快弄走吧,我這幾天光做惡夢。三哥膽子也忒大,自個兒找上門來了。」
那邊的人說:「別擔心,三哥是搞了一個疑兵計,先把姓焦的頭鬧懵了,讓他亂了方寸,才好拾掇他。」
鐮地兒說:「說這都沒用,他們已經懷疑我了。」
那邊的人說:「不會吧,你不是給他們寫了好幾個名單,幫他們抓了不少人,繳了不少槍嗎,幹嘛會懷疑引你?」
鐮把兒說:「你們不知那姓焦的,那可不是個好哄的主兒。我交待出來的人,沒有一個是三哥的人,大都是別的絡子裡的。我覺得他們看我的眼神都有點不對頭。我跟老梁就要露餡了。」
那邊的人說:「三哥有話,現在不宜有大動靜。咱們還是去把槍弄出來吧。」
幾個人到了大樹下,七手八腳刨開坑,把槍挖出來了。
那邊的人說:「好槍,錚新的三八大蓋。」
眼看土匪們就要散去,李明說:「打了吧!」焦裕祿捂住他的嘴,按住他的手。
3
鐮把一到村口,就讓等在那裡的李明和民兵們抓住了。
鐮把是個軟蛋,沒等問就全招了。焦裕祿和李明秘密審問他之後,把他關在一間屋子裡。有兩個民兵在門外看守。
鐮把想跑出去,可門上了大鎖,門口有人嚴嚴實實地把守著,他搖搖窗戶,窗戶也很結實,他頹然坐在地上。
這時一個身影從後窗下閃過。看出此人是梁繞來。他從窗戶孔里用繩子系進一隻小鎬頭。
鐮把忙接住,脫下自己上衣把小鎬頭蓋住。
審完鐮把兒,李明問焦裕祿:「大哥,你咋不讓打呢?那麼一捆槍,鐮把交待是五十支,不老少的。到了黃老三手裡,是個禍害。」
焦裕祿說:「不能打。鐮把兒比這五十支重要。這些槍,黃老三咋弄走的,會讓他咋送回來。」
李明說:「鐮把說這槍是梁繞來從杞縣弄來的,沒想到這小子是個暗藏的土匪。」
倆人正說著話,外邊一片聲嚷亂:「鐮把兒跑了!」
兩個人急忙追了出去。焦裕祿和李明趕到街上時,鐮把兒在村街上跑著,七八個民兵在後邊緊追不捨。
他們喊著:「鐮把兒站住!再跑就開槍了!」鐮把兒知道民兵們不會開槍,他拼命地朝村外跑。他拐進了一條小巷,又穿過了一條斜街。見有民兵堵截,他從斜街又竄入了另一條胡同。
李明對民兵說:「這是條死胡同,不要開槍。」
與此同時,後邊卻有人打了一槍,鐮把兒應聲斃命。
打槍的是梁繞來。
李明問:「梁繞來,我剛說這是條死胡同,不讓打槍,你咋把鐮把兒打死了?」
梁繞來說:「我剛睡下,聽見外邊一片聲抓鐮把兒,就追了出來,沒聽見說不讓打槍呀。」
焦裕祿說:「繞來,你槍法不錯,這一回又派上了用場,只可惜這鐮把兒還沒審問呢。」
回到家裡,兩人抽著煙。李明說:「我覺得應該馬上抓捕梁繞來。」
焦裕祿說:「抓他幹啥?他自己挖了井,讓他自己跳。」
4
早晨,梁繞來還睡著,聽見有人敲得門環一片響,喊著:「老梁!老梁!」
梁繞來醒了:「是小任啊,出啥事了?」
小任說:「沒出啥事,焦區長讓你趕快去區政府。」
梁繞來嚇了一大跳:「你說啥?焦區長,找我?」
小任說:「是啊。」
梁繞來很快就鎮定下來,問:「小任,焦區長找我有啥事?」
小任說:「這我咋知道?不過出來時聽李明鄉長在那說,得讓老梁請客,這麼大個好事,不請客不行。」
梁繞來一頭霧水:「啥好事?」
小任說:「大概是老梁要提升了吧,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他只好跟上小任去了。
梁繞來心裡敲著小鼓:真活見鬼了!
梁繞來懷著鬼胎來到區政府焦裕祿的辦公室。李明也在那裡,兩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這讓他更摸不著頭腦了。焦裕祿拿出一個封好的信封:「繞來啊,縣裡公安局要從我們區調一位槍法好的同志到那裡去工作,我就推薦了你。這是介紹信,你今天上午馬上去縣公安局報個到。」
李明拍拍梁繞來的肩膀:「到縣公安局提了干,別忘了咱大營的這些弟兄。」
梁繞來小心:「焦區長,您看這事,我,我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焦裕祿說:「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接到縣公安局送來的函,讓鐮把的事鬧的,沒顧上找你談。」
梁繞來聽焦裕祿這麼說,心才放下,他想繞著彎彎問問審了鐮把沒有,話到嘴邊卻改了口:「那我現在就走?」
焦裕祿說:「那邊催得緊,你先報上到,有沒了結的事再回來交接。」梁繞來答應著,一臉狐疑地走出來。
李明吧梁繞來送到大門口,梁繞來說:「李鄉長,你一定要保護好焦區長,土匪這些日子鬧騰得挺歡,他住哪兒,瞞著他加個遊動哨。」
李明說:「放心吧,沒事。昨晚在外邊開了一宿會,還沒回住的地方去呢。」
梁繞來走在路上,心裡直嘀咕。
他心裡一直想:幸虧把鐮把解決了,要不然等第二天一審問,這小子肯定會賣了我。不對呀,咋突然就把我調走了呢?會不會鐮把這小子……?不像,姓焦的當時還誇我好槍法,又說可惜沒來得及審問鐮把兒,他平常總誇我槍法好,才推薦我去縣裡干公安,正好離開那個是非之地。
他心情好起來,走路哼起了小調。他沒注意到,路邊的莊稼地里,就隱蔽著暗中「保護」他的民兵。
5
到了縣公安局,進了局長長辦公室,梁繞來交上介紹信。公安局長看完介紹信,問他:「你就是梁繞來?」
梁繞來說:「是。」
公安局長下令:「把他捆起來。」
立刻上來幾個公安戰士按住了梁繞來。梁繞來直叫:「誤會、誤會,我不是有焦區長的介紹信嗎,你們憑啥捆我?」
公安局長笑了:「梁繞來,你認字嗎?」
梁繞來說:「不認字。」
公安局長說:「你知道信上寫的什麼?寫的你是混在革命隊伍里的土匪,讓公安局馬上把你收審!沒想到,你自己揣著信來報到了。」
梁繞來一聽這話,癱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