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一 矛盾的匯報

2024-10-08 12:32:16 作者: 歐陽山

  第二天,縣委通知工作組正組長吳生海跟副組長周炳到縣委去開會,匯報工作。那天秋風陣陣,氣候涼爽。他們一路上邊走邊談,回憶起延安打仗時候種種有趣的往事,好不快活。到了屈縣縣委,他們看見了縣委副書記麥榮,縣委組織部長楊生明。麥榮抓住周炳的手問長問短,還簡單問起他的一批廣東人,來到晉冀魯豫邊區以後,生活習慣不習慣,就一起走進會議室。會議室很寬敞,可以容納一二百人,今天只坐了三四十人,顯得空蕩蕩的。會議開始,屈縣土地政革工作隊第一組的同志首先發言,接著是第二組,都匯報了各自地區的情形。輪到第三組的時候,吳生海跟周炳互相推讓了一下子,就由吳生海先說。

  他用標準的語言,標準的格式,敘述王莊這個組,進村兩個半月以來的各種進展。他肯定他們的成績,說到他們如何調査訪問,紮根串連。接著他說到他們如何依靠村裡的黨員和幹部,把他們做為根子使用,組織鬥爭的力量。後來他又說到他們如何經過大小几十次會議,跟群眾一起,劃出了一戶小地主,四十戶中農。這時候,麥榮插言道:「是四十戶中農麼?」吳生海點頭肯定道:「是,是四十戶中農。按土地占有的實際狀況,就是這個樣子。」麥榮又問他全村一共有多少戶人家,吳生海回答說一共七十五戶。麥榮低著頭,在筆記本子上寫下了幾行字,沒有再往下問。

  吳生海繼續介紹村子裡的成績。他說王莊行政村一共有大王莊、北王莊、南王莊三個自然村。自從進行劃階級以後,全行政村的群眾,不論男女老幼,都情緒高漲,熱氣騰騰。這時候,周炳睃了他一眼,他也沒有理會,繼續往下介紹那些熱氣騰騰的實際例子。他心裏面這樣想:按照通常的慣例,每逢在這種場合,應該把領導上愛聽的話,工作中取得的進展和成就,向領導上提供出來,而把存在的問題和缺點留到下一部分再說。他當真這樣做了。不過當他說到工作中還存在問題和缺點的時候,他把話說得十分簡短。他一共只提出兩點:一點是村子裡目前還有各種各樣的謠言,這些謠言看來還不少;另外一點,就是工作組內部的思想還沒有達到高度的統一,意思就是說,還有某些分歧。此外,村子裡還存在著其他種種的疑難,他就都有意省略掉不講了。

  吳生海講完,周炳跟著做補充發言。他一共講了五個問題:首先,他提出來,他們工作組一進村子,就碰到了一個很大的疑問。當地的地主王大善被人稱做王大善人。他們覺著這種現象很不簡單,可是直到今天還弄不清楚,為什麼人們要把他叫做大善人!他的話使整個會場都活躍起來。各個組的同志都在紛紛低聲議論著。這確實是一粧特大的新聞。除非他們王莊是一塊世外桃源,不然的話,那窮凶極惡的地主老爺怎麼竟然會變成一個大善人呢?

  在大家交頭接耳的時候,周炳又說,他們進村子不久,地主王大善家裡有一個長工,叫做蔣忠良的,忽然就失蹤了。這個人一直到現在還沒有找出來。有人說他被人暗害了,可一點痕跡也沒有;更多的人說他是逃走了,可也沒有一點蹤影;總而言之,現在還弄不清楚。按照一般的道理,一個給人扛活兒的人,對於土地改革是熱烈歡迎的。在正常的情況底下,土地改革,正是一個平常受壓迫、受剝削的長工,最好的翻身機會。他本身就有著盼望已久的強烈要求,一定積極參加,斷斷沒有逃走的必要。這個疑問也是一直到今天,還沒有弄個水落石出。麥榮聽了,不住地點頭,不住地往本子上記。全場的人都在竊竊私語,認為這確是另外一種奇怪的現象。

  第三,周炳談到他們那裡的黨員村長賈宜民,是土改的一個主要根子,和地主王大善的守寡女兒王素珍的曖昧關係。這個線索是由一個叫做王福嫂的寡婦,一個貧農競員提供的。她說她曾經親眼看見,王素珍在一個深夜裡,換進單身漢子賈宜民的家裡。聽到這種醜聞,會場上由竊竊私語變得哄堂大笑起來。吳生海用眼睛狠狠地睃了周炳一眼,他也完全沒有理會。楊生明像喝了一口黃連湯似的,把鼻子縮了起來,那本來已經紅通通的臉孔,如今顯得更紅了。麥榮舉起手,叫大家別嚷嚷,冷靜地問周炳道:「這件事情有其他什麼證明人麼?或者說,有什麼能夠充分證明的憑據麼?」周炳回答說:「沒有。當時看見的只有王福嫂一個人,沒有任何別的人在場。」麥榮低下頭,把這些情節全都在本子上記下了。

  

  周炳接著說,他們村子裡劃階級的結果,劃出了四十戶中農,差不多占全村戶數的百分之五十五,是不合常情的。正因為劃的中農太多,而中農又是不出不進的,使得群眾都以為這次土地改革沒有什麼油水。他們自己暗中計算過,算出每口人能分到的土地,不過只有兩分半。麥榮又插話道:「劃了四十戶中農,占了全村戶數的百分之五十五,確實多了一點兒。」

  周炳最後還補充說,這種種疑難一時都排除不掉,群眾的情緒現在非常低落。他不能同意把王莊的群眾,估計成興致勃勃,熱氣騰騰。他竭力主張應該實事求是地承認,王莊的群眾情緒恰恰相反。這不用別的證明,只要看看每天晚上開會劃階級的時候,群眾到得很少,經常達不到半數,就夠了。周炳憂心忡忡地,非常嚴肅地說道:「在這樣的低潮當中,工作組每天晚上不是在開會,卻是在拉伕。」聽見周炳這樣說,滿堂到會的同志又高聲大笑起來。周炳在笑聲中概括一句,十分難過地對大家說道:

  「照這樣看起來——不知道大家信不信,我覺著王莊的土地改革運動當真有走過場的危險。」

  會議繼續往下開。各個組的同志都匯報過了,就由楊生明來做總結。他所講的無非也是肯定前一段的成績,勉勵大家本著這種精神,更加努力把工作做好,同時克服工作當中存在著的一些缺點和不足之處,一直到爭取土地改革運動的完全勝利之類的話。他沒有把王莊的矛盾匯報,當做一個單獨的問題來處理;對於周炳所提出來的種種疑難,也沒有單獨加以明確的剖析。會後,大家在縣委的食堂里會餐,美美地吃了一頓紅燒肉、白面饃。

  吃過飯,周炳邀吳生海一道走路回王莊。周炳覺著他和吳生海兩個人,在縣委的會議上各說各的,這種做法確實不大好。他心裏面有一點後悔,就想找吳生海一起走,以便推心置腹地,徹底地談一次,把問題深挖一下,看看他們兩個人之間,還能不能找到某些共同的看法。他誠懇地,抱歉地對吳生海一面提議,一面賠笑。吳生海躊躇了,一會兒,就推說自己在縣委還有些事沒有辦完,把他的建議拒絕了。

  吳生海在縣委休息了一會兒,打聽楊生明已經睡醒了,就連忙闖進楊生明的住處。楊生明看見他還沒走,就拍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兩個人用陝北話交談起來。吳生海首先說道:「楊部長,這回我可認輸了。」楊生明笑道:「你輸什麼呢?你們王莊的工作,不是蠻有成績的麼?今天早上,我跟你們做了結論。大家對於我的結論都沒有意見,那不是證明大家都一致同意了麼?你怎麼忽然又有這種泄氣的想法呢?」吳生海說:「楊部長,你可不知道了。周炳那號人在會上雖然裝成沒有意見,可他心裏面是不服的。他把我沒放在眼裡,把楊部長也沒放在眼裡,甚至把整個縣委都沒放在眼裡!他多麼自高自大,一心跟我鬧對立,你說叫我咋辦?這樣的工作我過去沒幹過,也實在幹不了。」楊生明說:「你上有縣委的支持,下有群眾的擁護,還有什麼幹不了的事情?工作中有些反對的意見,是任何地方都少不了的,你也不要大驚小怪。你只要按照上級的要求,好好地去做些解釋工作就對了。解釋得通最好,解釋不通就由他去算了。」

  吳生海仗著人臉熟,就撒賴地說道:「工作中不同的意見我倒不怕。周炳這個人提的那些古里古怪的東西算啥意見?偏偏又很有煽動力,叫人沒有法子答覆。我承認我沒有本事跟他解釋,這樣整天頂頂撞撞的,什麼事情都干不順手,我實在幹不了了。」楊生明叫他纏得沒有辦法,就笑起來道:「那麼你幹不了,應該咋辦?你提個建議吧。」吳生海討好地說道:

  「好我的楊部長咧,你難道還不了解我麼?我不是那號子人。我對於那些洋里洋氣的洋人,沒有辦法對付,沒有那個本事。咱們土裡土氣的,人家文化人就是瞧不起咱。求求你,看在老交情的分上,趁早把我調走吧!」

  楊生明聽見他這樣說,就哈哈大笑道:「好我的吳生海咧,你好意思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幹得好好的,又有成績,縣委已經給你肯定了,為什麼還要把你調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他洋里洋氣,咱們土裡土氣;他瞧不起咱們,咱們還瞧不起他呢。快別提調動的事兒,連想都不要想。給我好好回去,堅決執行縣委的決定。至於周炳那邊還有什麼麻達,我來想法子對付,不用你多操心。」吳生海這才滿意地走了。

  楊生明走進了麥榮的住房。麥榮也剛剛起來不久,見楊生明來找,連忙讓坐。楊生明沒有坐,只站在半掩的紗窗底下,望著院子,嘴裡小心謹慎地低聲說道:「麥書記,匯報您都聽過了。您看這個縣的土改工作,主要該怎麼抓法?照我看起來,王莊這個組的工作還是做得不錯的。無論怎麼說,它已經走在其他幾個組的前面。我想,讓他們仔細地劃完階級,首先展開對地主的鬥爭,在全縣樹立一個先行的榜樣。您瞧這樣辦行麼?」麥榮沒有望楊生明,用涼水澉了漱口,緩緩地說道:「這個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吧。你管這個工作,情況比我熟悉,哪個組應該首先開鬥爭會,你自己心裡一定有數。」他一面說,一面又用毛巾擦了擦臉,在一張靠背椅子上坐了下來,指著另外一張靠背椅子,對楊生明說:「坐吧,坐下來慢慢談。」

  楊生明仍然沒有坐,輕輕走到麥榮跟前,微微彎著腰站著,露出十分謙恭的樣子,說道:「王莊的工作本來不錯。自然,也有不少的困難。剛才在匯報會上,您都親眼看見的了。兩個組長——問題就在這裡。要叫王莊更加順利地展開對地主的鬥爭,您看,那兒的問題是不是可以著手處理一下?」麥榮問他認為事情應該怎麼處理,是否有什麼預定的措施。楊生明把腰更向下彎一點;輕聲試探地說道:「剛才吳生海到我那裡去過,提出王莊的工作很難做,——你麼他解決不了問題呀,束手無策呀,等等……希望能把他得工作調動一下。我看這也不是沒有好處。您看,可以試試看麼?」麥榮一聲不吭,沒有表示任何的態度。過了一會兒,楊生明又竭力使自己表現出一種非常客觀的態度,用了許多很不肯定的字眼兒說道:

  「您是不是有這麼一種感覺:在這樣一個時候,改變一個工作組的什麼——不太好的話,那也好辦。是不是也可以考慮一下,做為另外一個提供選擇的方案,權衡一下利、害,得、失,是否也可以設想:把另外一方面的代表人物做些安排。比方說,如果覺著調動吳生海的工作不太合適,也可以考慮調動別人的工作,不妨假定,對於周炳的工作……」

  楊生明的話說得彎彎曲曲的,不算好懂。麥榮一聽就聽明白了,不過是說,要撤換周炳職務的意思。對於這一點,麥榮同樣沒有表示肯定或者否定的態度。楊生明從麥榮的臉上看不出一個究竟,就懷疑自己的話是不是說過了頭,有些不安起來。麥榮的臉望著別處,只是用一隻耳朵對著他。他把周圍環堍觀望了一究竟,仍然拿不定主意,只好使用非常低沉的語調,另起爐灶地往下說道:

  「其實嘛,論我個人的意見:我既不主張調開吳生海,也不主張調開周炳。我看最好他們兩個人團結一致,通力合作,克服彼此的錯誤和缺點,一道把工作做好。我在總結的時候,已經把這個意思說清楚了。您考慮這樣辦行麼?」

  對於楊生明的這個設想,麥榮仍然不置可否。他把臉擰過來,對著楊生明,露出一種善意的,明朗的微笑,說道:「王莊的問題該怎麼處理,全縣八個組該做些什麼調整,你最好有一個通盤的打算,下次常委開會的時候提出來,咱們大家好好討論一次。土地改革嘛,大家都沒有經驗有許多事情難免有一種捉摸不定的感覺,這很難避免,也說明咱們她全縣的情況還不摸底,不然的話,咱們就有了明確的主張了。至於到周炳這個人,我倒是相當了解的。他生來天性就是那麼戇直,什麼事情不對勁兒,就直統統地說出來。真拿他沒有辦法!不過另一方面,他倒也光明磊落。如果一旦他知道自己錯了,他會很坦白地承認錯誤,絕不遮遮掩掩。其實,他很熱情,不難相處。你不認為是這樣子的麼?」楊生明連連點頭同意道:「是的,是的,是這個樣子。我能看得出來。」

  當天晚上,王莊的群眾照例在村公所裡面開大會。李為淑有點別的事情,來遲了一步,在村公所的門口碰到了吳生海。吳生海惡狠狠地對她說道:「怎麼了?真是大姑娘上轎,還要三催四請麼?虧得你還是一個土改隊員呢!」李為淑也不和他多說,走進村公所的大廳里一看,只見大廳靠牆根四圍稀稀拉拉地坐了十幾、二十個人。他們正在七嘴八舌地談論莊稼的長勢,預計今年的收成,一點不像個開會的樣子。全部工作組成員,一個都不見面,不曉得都跑到哪裡去了。李為淑心裡正在納悶兒,又看見張紀貞從外面慌慌張張地走進來,別的話一句不說,只顧在人叢當中清點她北王莊的到會人數。吳生海從後面追了進來,一面走,一面大聲對她們說道:

  「快去,快去,再去催人去!你們還呆在這裡幹什麼?時間都這麼晚了!你們趕快給我去催,去催!能多來一個就算一個。哪怕再來十個、八個人也好。咱們全工作組的人都……動員群眾……你們兩個人……欸……真能把我氣死!」李為淑和張紀貞趕快從村公所走出去,一個朝南,一個朝北,各自去催人去了。

  李為淑回到南王莊,見周炳跟區卓兩個人也在挨家挨戶地串著,自己趕快去找平時聯繫慣了的那幾個婦女。她一共跑了六戶人家。有三位大嫂說晚上有事,不得閒,不肯去開會;有三位大嬸勉強答應去,可是其中兩個人走出去幾步又往回走;只有一個人拖著十分疲勞的腳步,一拐一拐地走進村公所。李為淑回去一看,自己忙碌了這麼老半天,結果才催來了一位大嬸,不免急得直想哭。

  這時候,超過原來預定開會的時間,已經足足有整個時辰,看來已經二更過了。虧得工作組緊張努力,到會的人才算勉勉強強湊足了半數。吳生海坐在大廳一頭的正中主持開會,近旁有何守禮、楊承榮、賈宜民、賈洛中等等幾個人。他們的發言形成了會場時中心。除此以外,有些人懶懶散散地似聽非聽,有些人自己三三兩兩地閒聊,也不管吳生海跟賈宜民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張紀貞跟李為淑兩個人,並排兒坐在矮凳子上,背靠著牆,悄悄地說話。張紀貞說:「每天晚上我都害怕,覺著一到天黑,想起又要開這樣的會,心裏面就難受。」李為淑說:「是呀,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這樣的會,你說不開吧,好像也不行;你說開吧,真叫人啼笑皆非。我也一樣,每天先就怕天黑,其次就怕上這兒來。簡直是活受罪!」張紀貞說你別忙,還早呢。還不定開到何年何月,還不定搖搖無期呢。」李為淑說:「連我自己都提不起勁兒,怎麼能怪……」張紀貞說:「咱們沒有經驗,沒有見過世面,也許土地改革就得這麼……咱們只不過少見多怪。」李為淑說,如果是這樣子,但願趕快把這個工作結束,體體面面地做完這件事,也免得叫人受累。」

  區卓跟江炳並排兒坐在另外一邊牆根。區卓抱著膝蓋,低聲說道:「早知如此,還不如留在陝甘寧邊區打游擊的好。」江炳彎著身子,用一片小瓦片在地上胡亂畫著,低聲說道:「是呀。就算不能夠在陝甘寧邊區打游擊,你也可以跟我一道,回我老家去打游擊。在上海附近的鄉村打游擊,那該多麼痛快,卻來受這份洋罪!」

  在很遠的一個牆旮旯里,和周炳並排兒坐曹的是胡杏。他倆看到會場上的情景,不住地長嗟短嘆。胡杏說:「哥,你見過有這樣開會的麼?這簡直是欺負群眾,把群眾不當人看。」周炳點頭同意道:「是呀。這樣好的群眾,這樣乏味兒的會,真叫人於心不忍。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用古老人的話來說,就是命中注定。」

  散會以後,吳生海叫工作組的人別走,開一個短短的碰頭會。他大發脾氣,除了周炳跟胡杏兩個人以外,把其他所有的人,都指名道姓地批評了一頓。他說著,大家靜悄悄地聽著,沒有人反駁他,也沒有人提什麼不同的意見。他講完了,又一再問大家誰要發言。周炳提出一個建議,說他們工作組全組的同志分分工,明天每個人找那麼七八個人談話,把問題談得通通透透,鼓勵大家晚上踴躍來開會。胡杏接著發言,也同樣地主張全組的同志要多做思想工作,把這一部分群眾的思想打通,讓每家每戶都了解土地改革的重要,都了解團結一致,共同奮鬥,取得勝利的道理。

  吳生海對於周炳跟胡杏兩個人的發言,並不感到興趣。他自己又一次對整個工作組提出補充批評,一共說了三點:首先是工作組全組人員都不夠努力,第二是全工作組的工作都很不踏實,第三是全體工作同志的思想很不統一。因為有這三個原因,所以他們王莊工作組的工作搞得這麼糟糕。如果這種情況得不到改善,那麼,他們一定會辜負縣委的殷切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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