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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一個新黨員的煩惱

2024-10-08 12:30:36 作者: 歐陽山

  在動亂時代的中國里,生活著那麼兩種人:一種人像觸礁的小船,在迷茫大海中絕望地沒下去;一種人像雨後的春筍,在貧瘠的泥土裡茁壯地成長起來。胡杏屬於後一種。她為此經常感到無限的歡欣,無限的快樂。她時常對自己說道:

  「哦,世界上怎麼會有延安這麼一種奇妙的地方!」

  偉大的整風運動教育了每個黨員和每個幹部,使他們個個人信心十足,喜笑顏開。胡杏就是黨所疼愛的兒女們當中的一個。僅僅從外表看起來,她經過了整風學習,看來是更加愉快了,更加輕鬆了,更加熱情了,同時,也更加含蓄了。吳生海逢人就稱讚她道:

  「廣東女子就是熱情,廣東女子就是活潑。可惜廣東女子就是不愛接近男同志!」實際上,很少有人能夠確實知道胡杏的心是多麼深地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之中。首先,她從物質方面感覺著很幸福。她從來沒有吃過像現在這樣香的飯菜,從來沒有住過像現在這樣寬敞安靜的地方;從來沒有穿過像現在這樣充裕的衣服雖說這些東西都是簡樸的,單調的,然而同時卻也是充分的,富裕的。她相信這一點對於何守禮、張紀文他們來說,是很難同意的。甚至對於楊承榮和江炳這樣的人來說,也不會像自己感覺到的那樣重的分量。至於精神方面的幸福,那就更加令人心醉了:她明白了什麼叫做真正的,有生命力的馬克思主義,什麼叫;做口頭上的馬克思主義,而實際上是在破壞著馬克思主義的那麼一種東西;她明白了什麼叫做黨,黨是怎樣組織起來的,和每一個黨員應該在裡面怎樣進行積極的活動。而尤其奇妙的是她這個本來識字不多的人,居然也能夠嘲笑那些有學問的人所搞出來的黨八股。她把這一年半以來的生活跟從前在舊社會那一段長長的生活對照,覺著一個是在天上,一個是在地獄裡,簡直無法相比。就是同在延安吧,她也覺著最近這個一年半,在五年以來的生活中,更加令人難以忘懷。這樣一來,她整個人變了,她的神韻、風采顯得更加艷麗,那聲音、笑貌顯得更加嫵媚了。周炳感覺到這種變化。他在路上行車,總希望快點到延安;他到了延安,總希望快點看到胡杏;他看到胡杏以後,總是捨不得離開。為什麼會這樣呢?他自己也回答不上來……他偶爾回到延安,也很想弄清楚胡杏這種變化,但是因為沒有時間和她細談,也無法得到更深的了解——這年半以來,他工作忙碌,多半時間是在路上奔跑,在延安的時候很短,而離開延安的時候卻很長。至於其他的人,雖然和她有點接觸,對她的變化也有點感覺,終究沒有辦法完全理解她內心的喜悅和幸福。

  一千九百四十三年五月,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主席團因為適應當前鬥爭的發展,自動宣布解散了共產國際。六月,國民黨利用這個機會,狂喊亂叫什麼「解散共產黨」,「取消陝北特區」等等。六月十八日,作為支持這種瘋狂叫嚷的一種實際行動,國民黨將領胡宗南到陝北洛川召開了軍事會議,並且,調動了駐守河防的一部分軍隊,準備進攻陝甘寧邊區。就這樣子、掀起了第三次反共高潮。七月四日和六日,八路軍朱德總司令分别致電胡宗南、蔣介石,嚴正抗議國民黨軍事進犯陝甘寧邊區的挑釁活動——對於這種愚蠢行為,邊區人民並不畏懼,他們正在中國共產黨和邊區政府的率領下,進行著英勇的鬥爭。

  一千九百四十三年七月九日,延安各界群眾三萬多人在從前叫做大砭溝,如今叫做文化溝的一個隱藏在山谷中間的廣場上舉行了一次氣氛十分熱烈,又十分隆重的緊急動員大會,發出呼籲團結,反對內戰的通電。胡杏和整個延安縣委的同志一道參加了這次的大會。她也和同志們同樣地感覺到無比的憤怒和無比的興奮。在她來回走二十里路去參加大會的路程當中,她都經常想起許多事情,可是,不知道跟什麼人講才好。想找周炳詳細痛快地談一個晚上,可是,周炳這個時候又恰恰不在延安。

  

  在那次緊急動員大會的約莫十天以後,七月二十日,延安縣委屬下的各級機關同時展開了一個搶救運動。這搶救運動的意思就是說,邊區周圍的戰爭危險已經逼在眉睫,一觸即發,全體於部必須展開一個突擊性的運動,把隱藏在幹部隊伍中的特務分子挖出來,並且幫助他們改邪歸正,回到人民這方面來,以便一心一意,共同保衛邊區。

  當無早上,延安縣東川曹店區一鄉支書兼鄉長曹步有天剛剛亮就走出家門,準備上縣委去。在路上,他碰見了東川曹店區二鄉的支書曹德旺。他問曹德旺這麼早上哪裡去,曹德旺說要到縣裡去,於是,這一老一少兩位支部書記就相跟著到縣委找到了縣長茆能文。茆能文是最沒有官架子的人,平時好相與,而曹步有跟曹德旺又是老熱人,也不拘禮,一進窯門就坐到炕上去抽菸。茆能文問他們一老一少,這麼早爬到山上來幹什麼,他兩個人七嘴八舌地向茆能文訴苦,說干別的事情都可以,再辛苦,再危險他們都不怕,可是要他們搶救何守禮跟李為淑,他們都不干。茆能文對他們開玩笑道:「你們都怕聞糞人了?」曹步有跟曹德旺同聲答應道:「怕咧,怕咧,咋不怕?」曹步有還加上說:「人家是高級聞糞人,是大學生,又是一個閨女,還是一個非黨人士,我怎麼惹得起呀?」曹德旺也接著說:「那個倒是個黨員,可是——一個女的,又沒有出嫁,你碰也不敢碰,斗也不能斗,你怎麼去搶救她呀?」茆能文說:「怕是怕,誰不怕呢?我也害怕。我才剛剛開始認字,說老實話,看見他們,心裏面就發慌。可是,發慌也罷,害怕也罷,總得去接觸他們,總得去做工作呀。你們兩個人的情緒就不對頭。」

  正在這個時候,南川桃林區三鄉支書王志萬、南川桃林區四鄉鄉長王志發和四鄉支書王貴堂正在隔壁組織部副部長高克業的窯里談話。他們正在向縣委組織方面的這個負責人訴苦,說安排他們做什麼工作都行,哪怕叫他們去打仗都不成問題,可是要他們幾個人去搶救張紀文、張紀貞兩兄妹,那是高低拿不下。高克業冷冷地問王志發、王貴堂兩人道:「怎麼,你們怕那些了?」王志發不服氣地說:「我怕他什麼?我們有兩個人,他才一個人,打也打得過他。」王貴堂譏笑王志發道:「你瞧,咱們的老志發嘴巴可硬著咧,可是,你瞧他一見人那個樣子,呼嚕呼嚕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舌頭首先就僵了。」王志發辯解道:「人家是大學生,咱什麼也不是,咱拿什麼去跟人說話呢?」高克業直接了當地問他們道:「你們看,你們那兒的張紀文像個特務麼?"王貴堂搶先回答道:「像是——咋不像?我看不說十足,也有八成——活立立兒的,活立立兒的一個特務。他爸爸是咱省里什麼地方的一個司令官,誰知道他派這個兒子來咱這裡幹什麼?」三鄉王志萬補充說道:「那男的像,那女的可不大像。可是這也難說呀,有些特務分子偽裝真是偽裝得很好的,何況,他倆是同一個爸爸。如果哥哥是那號子人物,那妹妹還能不是麼?」王志發最後說:「像倒是像,不過咱們沒有法子整他,咱們怕動下亂子來、惹不起。」王志萬這時候只是點頭附和,沒有再說話。

  曹店區的兩個鄉跟桃林區的兩個鄉的幹部走了以後,他們把這件事情拿去向縣委書記郝玉寶匯報。茆能文說,既然鄉里有困難,縣裡就應該想法子,下面辦不了,上面應該把責任擔起來。高克業也說,現在看起來,在下面解決問題是比較困難的,因為每一個鄉沒有幾個人,水平也不高,在區里解決問題看來也難,最後,恐怕只能夠在縣裡解決問題了。三個人商量來,商量去,最後才定下了方案。

  接著,郝玉寶找縣委組織部幹部科科長楊生明跟組織部幹事胡杏來談話。他明確地給他們交代了一項任務,就是在整個縣委機關開展搶救運動的時候,由他們兩個人負責開辦一個學習組,把何守禮、李為淑、張紀貞、張紀文四個人調來學習,進行搶救運動。此外,縣委辦公室派一名幹部吳生海參加,曹店區派一名區助理員劉滿浩參加,桃林區也派一名區助理員任步雲參加,協助把這個學習組辦好。這個學習組的任務有兩條,第一條,要把組裡面的特務分子挖出來,搶救過來;第二條,要把組裡面的知識分子保護好,不許隨便傷害。胡杏聽到這項任務,覺著有點茫然,有點不好理解,就獨自揣摩著,不做聲。楊生明本來對於知識分子沒有什麼好感,如今說要他從這裡面挖出特務分子來,他覺著很有把握,很有搞頭。但是,又要他在這個時候保護知識分子,他就有點弄不清楚,他那像喝醉了酒一樣的紅臉這時候顯得更加紅起來了。他對郝玉寶說道:

  「又要挖特務分子,又要保護知識分子,這不是首先自己互相矛盾起來了麼?這樣矛盾的任務,我完成不了。」

  郝玉寶訓斥他道:「楊生明,你別胡扯,這項任務你完成得了,你一點也不能推辭。任務本身就是這麼兩條,既要把特務分子挖出來,又要把知識分子保護好。不是政策有矛盾,是你腦子裡面有矛盾,把你腦子裡的問題首先解決了就行了。」

  從郝玉寶窯洞裡出來,楊生明又約胡杏回組織部辦公室里細談,胡杏也高興地答應了。首先,楊生明提出來,請胡杏詳詳細細地介紹何守禮、李為淑、張紀貞、張紀文幾個人跟楊承榮、江炳、區卓幾個人的關係,特別是來延安以前的關係,要更加詳詳細細地介紹。胡杏不假思索,把她所知道的這幾個人的互相來往跟他們家庭里的、社會上的、各方面的關係都仔仔細細地給楊生明介紹了一遍。她的態度是那樣的融洽,那樣的合作,特別是對於一些煩瑣的細節,她都說得那樣的翔實,那樣的具體生動,使楊生明感覺著十分滿意,心裡暗暗在想,受苦人家出身的人就是好,就是優秀。

  接著,楊生明又把何守禮、李為淑、張紀貞、張紀文四個人在整風運動當中所寫的筆記、材料和檢査都從柜子里撿了出來,擺在桌子上,要胡杏好好地仔細看一看。他還提綱挈領似地對他們四個人的情況大致作了一些分析,最後,他甚至把楊承榮、區卓、江炳在整風運動當中的表現也向胡杏簡單地介紹了一遍。他告訴胡杏,楊承榮在整風當中支持了他們邊區醫院的那個非黨人士的院長董懷李反對那個黨員副院長秦世新,他支持董懷李是因為董懷李有技術,而秦世新反對董懷李就說他們的董院長政治上非常落後,這樣子,楊承榮也被人稱為技術至上主義。楊生明又告訴胡杏,區卓在整風期間和他們那個廠的供給科長白丕光有矛盾,他攻擊人家白科長懶散、疲塌。而江炳在整風期間卻和他們產的廠長陳有德鬧起矛盾來,他認為陳有德是一個誇誇其談的人,換句話說,就是一個教條主義者。胡杏聽著這些自己前所未聞的情況,只是靜悄悄地不做聲,精神顯得非常集中。

  楊生明抽完了一袋旱菸,在桌邊上磕去菸灰,隨手把旱菸袋往桌子上一扔,在胡杏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之下,對她提出這麼一個要求道:「胡杏,事到如今,你一定要跟他們劃清界限,不管你自己願意還是不願意。」

  胡杏一聽他的話,登時像一個人無意中喝下了一杯膽汁似地,苦得張口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她生怕自己聽錯,就重複間他道:「楊科長……跟誰們……劃清什麼界限?」她這樣說的時候,滿臉露出孩子氣來,好像一個平白無辜的小姑娘被什麼惡徒欺負了似的,那天真無邪的驚愕神態看起來十分動人。

  楊生明輕輕地笑著,說道:「胡杏,你看你,急成這個樣子。別急嘛,聽我說嘛——只要跟何守禮、李為淑、張紀貞、張紀文他們幾個人劃清界限就行了。」

  胡杏難過得聲音都顫抖了,緊繃著嗓子說道:「跟他們——劃清什麼界限?」

  她一面說,一面很不耐煩地緩緩地站了起來。楊生明走前一步,用手按著她的肩膀,叫她坐下,給她解釋道:「胡杏,你不要急嘛,你不要難過嘛。我知道,這四個人都是跟你一道來延安的,是你把他們帶來的。可是,這有什麼關係呢?在政治上,各有各的帳嘛。你把他們帶到革命陣營裡面來,你的任務就算完了。到了革命陣營以後,每個人怎樣發展,都應該由他們自己來負責。」

  胡杏膽怯地說道:「楊科長,你說這句話本來不錯,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的。但是,我跟他們之間又有些什麼界限呢?這我就一滿解不下了。」

  楊生明聽她說了一句陝北話,就對她笑了一寒,說:「有咧,咋個沒有?你們有不少的界限呢。首先,你跟他們就有一種階級界限。你自己是一個僱工階級,是當丫頭的人。他們都是一些少爺、小姐,都是資產階級或者地主階級裡面的人。這樣子,難道說你們就沒有階級界限麼?你不要看何守禮是你的表妹,對你很好——這不奇怪,也許對你真好。可是,她是個剝削階級的人,你可是個被剝削階級的人,你們的階級界限不是很清楚麼?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是政治運動的時候,你可不能耍溫情主義。」

  胡杏點頭同意道:「不錯,楊科長,你提醒我這一點很好。在這個問題上,我自己是懂得的,也有很多親身的體會。何守禮、李為淑、張紀文、張紀貞這些人的家庭出身跟我有很大差別,這很明白。可是後來在抗日運動里反對國民黨賣國投降,我們大家在一起做事情,就變得比較一致了。不過,現在不談這些也好。你說,除了這一點以外,我們之間還有什麼關係霜要劃清界限的呢?」

  楊生明用拳頭打著自己的手掌,說道:「有呀,怎麼沒有?還有一種界限你們必須劃清楚。你知道,你是一個共產黨員,你在政洽上、歷史上都是清清楚楚的。可他們有些雖然是黨員,歷史面目還不完全清楚;有些還不是共產黨員,政治面目到底是怎麼樣的呢,現在誰也說不準。在這一點上,你一定要保持清醒的頭腦,一點都含糊不得。」

  胡杏終於亭亭玉立地站了起來,在窯洞當中踱來踱去地緩緩走動,態度非常克制和文雅。楊生明在一旁看著,怎麼樣也很難相信目前這一位默默無言的廣東姑娘就是十天以前在文化溝廣場上那個熱情奔放,憤怒而又興奮的胡杏。

  胡杏在石頭窯洞裡來回踱了十幾次,忽然一擰轉身,像一隻山鷹撲一隻小雞似地撲到楊生明的面前,對他說道:「楊科長,你說何守禮、李為淑、張紀文、張紀貞四個人歷史上有些弄不清楚的地方,政治上有些弄不清楚的地方,思想意上有很多各種各樣的毛病,這我都同意。但是,我不能不說,我覺著他們並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種特務。」

  楊生明看見她忽然這樣嚴肅地提出這個問題來,就有一點自鳴得意。這個時候,他認為胡杏終於暴露了她在政治上的幼稚,於是,一半正經,一半開玩笑地對胡杏說道:「你看你,你這就是右傾啦。你說他們不是特務,你敢不敢保證?」

  胡杏嘴裡面沒有再說話,可是她在心裏面不住地抗議著:

  「保證?這樣的事情,誰敢保證誰?兩父子不能保證,兩夫婦也不能保證,兩兄弟、兩姊妹都不能保證的,你叫我保證誰?真好笑!」正因為她嘴裡面沒有說話,心裏面的話就通過眼睛來表達出來,使她的外貌非常堅定和自信,因此也非常端莊和美麗……事有湊巧,恰恰周炳在這一天的中午從重慶回到了延安。他住在田家坪招待所,吃過中飯,睡過午覺以後,拿了介紹信,就到二十里舖縣委去看胡杏。縣委傳達室的同志看見他是一個八路軍,又拿了正式的介紹信,還是一個延安縣委的熟人,就放他進去,讓他自己到山上窯洞去找。天氣非常晴朗,山坡不高,他很輕鬆地爬了上去,來到胡杏窯洞門口,只見窯門虛掩著,裡面沒有人在。他退了出來,站在窯洞外面土坪上那個花圃旁邊,一面等候春,一面觀賞胡杏所種的波斯菊。這時候,波斯菊正開得十分茂盛,一根一根的,細細的綠梗兒上面,開著一朵一朵雪白的或者鮮紅的波斯菊,在微風當中搖曳不定。這是延安一年中最迷人的,鳥語花香的美好季節。周炳在一旁傻傻地看著,一朵一朵地數著那些輕盈窈窕的菊花,不知不覺地都看得入迷了。

  不久,胡杏從遠遠的地方不慌不忙地走過來了。周炳看清楚她的時候,同時,在她的臉上發現了一種新的神態——這是胡杏臉上塗著一層煩惱的色彩。周炳沒有法子理解這一點。他不知道胡杏什麼時候曾經煩惱過。他斷定任何人都沒有在胡杏的臉上看見這樣一種色彩,沒有,從來沒有。周炳想,如果說這是一種煩惱,還不如說這是一種帶有非常閃爍的色彩的,罕見的美。由於有這樣一種美,使胡杏更加顯得嫵媚。他迎上前去,抓著胡杏的兩隻手,說道:

  「小杏子,幾天不見,你長得更加漂亮了。」

  胡杏做出生氣的樣子,說:「炳哥,你老說這些,哪有哥哥專給妹妹開玩笑的道理。」

  兩個人相跟著回到窯里,在炕上坐下。周炳很想知道,究竟在胡杏這邊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就故意問長問短,把自從他們離開以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問了一遍。最後,他問到他們怎麼樣參加整風運動,怎麼樣參加三萬多人的,文化溝上面的緊急動員大會。問了半天,胡杏不想多說,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支吾搪塞。周炳越想越不對勁,就更加要往下窮追,後來,胡杏一想,把這些情況告訴周炳也好,也許他對於自己的困難會有點幫助,就跑了出去,向縣委書記郝玉寶請示。不久她走回來,把一切經過的情況都向周炳說了,並且傳達郝玉寶的意見,說縣委也很想聽聽周炳的看法,看有什麼辦法把這一次的搶救運動搞好。周炳也因為感到為難而十分煩惱,於是就寬慰胡杏道:「這任務當然不容易完成,可你也不要為此發愁。按照我個人的學習心得看起來,從整風學習到搶救幹部,也是自然地發展。只要他們把風整好了,把個人主義徹底拋棄了,真正對黨忠誠老實了,這一關是能過去的。」停了一會兒,他又加上說道:

  「但願他的四個人經得起考驗,但願他們四個人經得起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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