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八 四十壽辰
2024-10-08 12:30:26
作者: 歐陽山
入冬以來,重慶天空上大霧瀰漫,每個人都吐了一口長氣,心情格外舒暢,市面上也逐漸地熱鬧起來了。西安雙十二事變五周年那一天,剛巧是陳文雄的四十大壽,他准許了周泉的請求,在重慶臨江門一家最著名的廣東酒家粵雅茶室定了一個最講究的花廳,要舉行一次豪華的家宴。事先他和周泉商量過,不擺酒則已,既擺了,海棠別墅的大小十多口人都必須出席宴會,此外,他想把周炳也請來,一起喝一杯。他認為,既然這個時候恰好碰上周炳在重慶,他是孩子們的親舅舅,又是他們家的親老表,斷沒有不通知的道理。周泉起先嚷著要過江去搞宴會,定了酒席,她又後悔了,說是這個時候兵荒馬亂的,又整天有日本飛機來空襲,萬一碰上發警報,那就沒有地方可躲了。陳文雄聽她這麼說,大笑不止,說她不識時務,說像現在這樣的大霧,正是重慶的福音,不要說日本飛機不敢來,就是他們來了,也找不到重慶的所在,她儘管放心好了。周泉也不贊成請周炳,說:
「你就是請他,他也未必來,他們共產黨、八路軍的不興這一套。」
陳文雄又哈哈大笑起來道:「小鴿子,這你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周炳是我的一個政敵,這沒有錯,如果是別的事情,他可能不來,這一回請他吃生日酒,他是一定會來的,他一定來,你相信麼?八路軍最尊重人民群眾的風俗習慣,他們之所以得人心,跟這一點有很大的關係。」
周泉說:「話雖如此,可是阿炳生性戇直,只怕一時說出得罪你的話來,惹得你過生日的時候不高興。」
陳文雄斷然否認道:「不礙事,不礙事,我正想聽聽真話。他們共產黨人平時對我們這樣的資本家有話不肯直說,他們的鋒芒究竟指向什麼地方,我們很難看得出來。我知道他們有鋒芒,不過像俗話所說的『禾稈蓋珍珠』,他們把光芒隱蔽起來,使你看不見。我正是要把他們的禾稈揭開,看看他們到底有些什麼樣的珍珠。」
周泉說道:「好了、好了,我就是怕你們把禾稈揭開。你們郎舅倆一見面就爭吵不休,這有什麼好處呢?」
陳文雄爭辯道:「不會的,不會的。這回我不需要他放棄階級論,我只想在我們之間增加一點感情。當然,我不會放過機會,摸一摸他的虛實。此外,我還希望每當他要用階級論對什麼事情下判斷的時候,他會想起他跟一個大資本家還保留著感情,這就夠了。」最後,也不等周泉再說什麼,陳文雄就做出了決定,還是請周炳來參加他們的宴會。
陳文雄為這件事情給周炳寫了一封親筆信,信中說明五點鐘入席。到了那天下午五點鐘,周炳準時到了臨江門。他走進那間粵雅茶室一看,果然名不虛傳。那陳設的貴清雅,在抗戰期間的重慶確實算得上首屈一指,怪不得有些人把它跟廣州的幾家有名酒家相比,說它兼有那些酒家的優點。他們稱讚粵雅茶室說,它有北園的山,有一景樓的水,有南園的庭院,有文園的風光。周炳這幾年都沒有到過這樣華貴的地方,就坐在大花廳里,泡了一杯茶,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喝著,等候主人。周炳今天渾身上下穿著一套草綠色卡其布的軍裝,腦袋上推了一個平頭。雖然他沒有系皮帶,也沒有袖章和領章,甚至也沒有戴帽子,卻顯出一種雍容大方,威風凜凜的樣子來。這是他的戎裝,也是他的盛裝,從外表看起來,他像是一位軍隊裡的文職大員。
到了五點半鐘,陳文雄才穿著一身西裝,風度翩翩地從外面走進來了。他看見周炳一個人正在從從容容地舉起扣盅喝茶,便看一看手錶,匆匆忙忙地走到周炳的面前,屈著上半截身子,對周炳抱歉道:「真對不起,真對不起,我遲到了,我遲到了。你準會說我的信里明明寫的五點鐘,對麼?……我是按照社會上的風俗習慣,當然,也可以說是一種習慣勢力。大家都是這樣辦的:寫五點鐘,就是六點鐘入席。」周炳只是在鼻子裡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像譴責又不像譴責地說道:「哼,我以為我們社會上的事業家,特別是接受過西洋文化洗禮的人們最守時間。」陳文雄連聲賠不是道:「對,對。你批評得很對,你批評得很對。我未能免俗,我未能免俗。」說完了以後,他就在周炳的對面坐下。夥計另外泡上一扣盅茶來,兩個人面對面地,平平靜靜地喝著。周炳在打量陳文雄,發現陳文雄也在打量著他。過了一會兒,他以一種挑戰的口吻對陳文雄說道:
「大表哥,你和三表姐都屬於抗戰派,這我早就知道了。我現在想提出一個關於抗戰的問題請教你,反正時間還有,客人要半個鐘頭以後才能夠到達,你必須給我答案,毫不含糊地給我做出回答。這就是,從你的角度看起來,抗戰有前途麼?它能夠勝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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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雄毫不遲疑,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五年必勝!也就是說,明年必勝!怎麼樣?我對於抗戰,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樂觀過!現在我反問你一句,按你說呢?按你們共產黨、八路軍看起來,又該是怎麼樣一回事呢?」
周炳也非常果斷地回答道:「按我們看來,這場戰爭是一場持久的人民戰爭,不管要打多久,勝利一定屬於人民。」
陳文雄用他那十分溫文爾雅的聲調低聲說道:「這我就不能掩飾我自己的懷疑了。」
周炳用自己那強有力的大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右邊膝蓋,說道:「怎麼能夠懷疑呢?你們蔣委員長不是也這樣說的麼?你聽,他說『……人無分老幼,地無分南北……』,這還不是全民抗戰麼?這不是講的全體人民麼?這怎麼能夠懷疑呢?」
陳文雄繼續用他的油喉分辯道:「我不是懷疑人民起來抗戰,這自然是事實。國民黨現有的幾百萬軍隊不也都是人民麼?這是無可懷疑的。我懷疑的只是勝利一定屬於人民這一點。」周炳重複表示,對於抗戰的必然勝利,他確實相信。陳文雄也重複表示,說他也相信抗戰的勝利。並且,他向周炳指明,他剛才已經講過,從蘆溝橋事變算起,勝利不出五年。最後,他加上一句道:
「問題不在於勝不勝利,勝利是一定要勝利的,並且不出五年。不過,勝利的可不是中國人民,而是美國。」
周炳想不到陳文雄有這出人意表的一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子,才一面擦眼淚,一面說道:「大表哥,你這個論點真是新奇,我一定要領教,定要領教。」
陳文雄站起來,做了一個像當年汪精衛還革命的時候對群眾演說的大迴轉姿勢,用自己的右拳打在自己的左掌上,說道:「事實不是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裡麼?事實難道還有任何地方不夠清楚麼?從前,日本人請共產黨出來,一方面固然打國民黨,一方面也打他們日本自己,使共產黨坐大。日本人還嫌不夠,現在,又要請美國人出來打自己了。這不是日本人自取滅亡麼?那美國是多麼富強、偉大的國家,它們不打則已,一跟日本人打起來,一定會逐漸地打到中國來,把日本人打得一個不留。那就是抗戰的勝利。到那個時候,你們共產黨、八路軍抗戰有功,也可能在政府裡面分到一個或者是兩個部長的職位。這樣一來,你們也就可以滿足了。」
周炳又哈哈大笑起來道:「你把中國人民的抗戰看作是要撈一兩個部長,這真是沒有辦法。我們兩個人是沒有法子找出共同點來的了。」
他倆正在互不相讓地對峙著,時鐘噹噹地,響亮地打了六下,海棠別墅那一大批人一起在粵雅茶室的大花廳裡面出現:陳文英帶著她的小兒子張紀慶,陳文娣帶著她的兒子何汝溫,李民天跟陳文婕帶著他們的女兒李靜,周泉帶著自己兩個兒子陳國棟、陳國梁,大小一共十個人。李民天一見周炳跟陳文雄那種神氣,就大聲叫嚷道:「糟了,我們來遲了,看不見他們的精彩鬥法了。」陳文雄在已經擺好杯盤碗盞的筵席上坐下,也讓大家一起坐下。這桌筵席從右邊算起,是陳文雄、周炳、陳文英、張紀慶、陳文娣、何汝溫六個人,左邊是周泉、陳國棟、陳國梁、李民天、陳文婕、李靜六個人。四盤冷葷端上來,大家喝了一輪酒,祝賀陳文雄萬事勝意。四盤熱炒跟著又端了上來,大家又喝了一輪酒,祝賀陳文雄富貴壽考。八個盤子吃過以後,大家都喝了不少的酒,接著,那八個大菜才一個跟著一個地陸續端上來。第一道大菜是鵪鶉燕窩,夥計給每人盛了一碗,大家都不做聲,低著頭,緩緩地吃著,品嘗著那種美味鮮羹。第二道大菜是蚝油鴨掌,這是一道下酒的菜,也是一道廣東的名菜。陳文雄喝了不少的瀘州大麯,已經有一點興致沖沖的樣子。只見他舉起酒杯來,面對著周炳說道:
「阿炳,我們來幹這一杯,我祝賀你旗開得勝,馬到功成。你也知道,我本來以為你會走進商界來的,後來你自己不願意,就跑到政界去了。我現在還堅持我的看法,認為你在商界,成績一定會更加輝煌。不過這也無所謂了,商界嘛,政界嘛,所有有才能的人都會有成就的。」
周炳也舉起酒杯,站起身來,對陳文雄說道:「大表哥,這正好,我正要敬你一杯。你跟我恰恰相反,我本來以為你會走進政界來的,想不到你走到商界去了。我相信,你在政界一定比在商界更有作為。」說完,兩個人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大家又淺斟細酌地慢慢喝著酒,把一大盤蚝油鴨掌都不知不覺地吃完了。接著,第三道大菜雞茸魚翅又端了上來。這一大窩魚翅比剛才的燕窩還要豐盛。大家停下了酒,每個人端起一小碗,緩緩地品嘗著。陳文雄吃了兩口,就放下小碗,說起話來道:
「我在商界也混了二十年了。二十年的商戰,自己也算得上一帆風順。這雖然都是上帝所賜,可也算是一種風雲際會吧。」陳文英聽見陳文雄說到上帝,覺著很高興。陳文娣只顧自己吃著,吃了一碗又添盛了一碗,沒有心思去管那些風雲際會的閒事兒。周泉只顧張羅那兩個孩子,又要他們擦嘴,又要他們擦手,又教導他們不要把魚翅掉在身上,弄髒了衣服。倒是陳文婕對她大哥的這番表白很感興趣,就問他在商界這二十年來取得著著勝利,裡面有什麼訣竅沒有。陳文雄搖頭回答說,根本沒有什麼訣竅。陳文婕說他一定有的,只是不肯說出來,怕泄漏了天機。陳文雄仍然堅持說自己沒有什麼訣竅。正在謙讓之間,只見陳文雄輕輕地吃下去一羹魚翅,又說起話來道:
「如果你們一定要我說,我也來試試說說看吧。我想,自然,一個人發達起來,全靠風雲際會,但是,跟他本人的膽大心細,審慎周詳這八個字不能說沒有一點關係。說起來也實在慚愧,我雖然知道這麼一回事,可是我自己卻沒有做到。」
大家都沒有做聲,只有周炳認為陳文雄這個時候意氣豪邁,不可一世,心裏面按捺不住。他放下小碗,侃侃而談道:
「不必謙虛,大表哥,我看你大可以把這八個字安安穩穩地承受下來。你當然是膽子很大,心地又很細的。特別使人佩服的是你真正做到了審慎周詳。我想起二十年以前,你曾經立志從事政界活動。你不是說過,要為中國富強而獻身麼?我記得很清楚,一點也不會錯,我想你也不會否認的。後來你經過了審慎周詳的考慮,決定放棄了政界的活動,結果,獲得了很大的成功。事實不正是這樣的麼?」
陳文雄見周炳來意不善,大有壓倒自己的氣概,就連忙辯解道:「這當然是事實,這是沒有問題的。我們當初曾經立志要為中國富強而獻身,那是一種政治上的願望,這一點,我現在也沒有放棄。不過在我積攢了二十年的經驗之後,我倒悟出另外一條道理來了。」眾人七嘴八舌地問他悟出了一條什麼道理,陳文雄卻故意賣了一個關子,先讓大家吃東西,說應該先把魚翅吃完,不然過一會兒魚翅涼了,就有腥氣,也不好吃了。等大家接受了他的建議,把一大窩魚翅吃得乾乾淨淨以後,他才不憤不忙地說道:
「我想,要中國富強,必須先要自己富強,只有自己先富強起來了,才有資格談論什麼中國的富強。在二十年以前,對於這一點,我是絲毫也不了解的。」
陳文婕望望李民天,抿著嘴笑了一笑,李民天望著周炳,兩個人也相對抿著嘴笑了一笑。這就是表示他們三個人都不相信陳文雄的託詞。可是,周炳覺著意猶未盡,就說起話來道:
「大表哥,事實上你個人越來越富,整個中國可是越來越窮了。」
這時候,第四道大菜紅燒乳鴿也捧上來了。陳文雄忙著給大家介紹這個菜式的特殊風味兒,又忙著讓大家喝酒,對於周炳的話裝作沒有聽見。本來,事情已經可以馬虎過去了,不料周泉不識時務,這時候卻在無諳中挖出話來,說道:
「阿炳,你做做好心吧。年紀都這麼大了,還偏偏愛蛋里挑刺頂撞人,牛脾氣一輩子也改不了,無情白事地又說出這麼一番討人嫌的話來。那是你的姐夫嘛,你怎麼一點情面也不留,千不看,萬不看,你也應該看在今天是他的四十大壽嘛!」
陳文雄厲了周泉一眼,然後笑著對大家說道:「不要緊,不要緊,阿炳是個什麼人,我很了解。我完全不在意,他也知道我完全不在意才會這樣說的。」
周炳在座位上對大家望了一圈,欠身說道:「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接著,大家又低頭吃起鴿子肉來。陳文英、陳文娣、李民天、陳文婕都輪流站起身來,舉起酒杯,向壽翁陳文雄敬酒。周炳也邀周泉一起舉起杯來,向陳文雄敬酒,並旦加上說道:「我該罰,我該罰。」說完,把自己杯裡面的酒一口喝乾了。
第五道菜清燉北菇也送上來了。這是原盅清燉的上等口藤,用的原料經過細心挑選,個個都有銀元那般大小,肉厚皮滑,色澤光鮮。夥計把那大燉盅蓋子一打開,只看見一股騰騰的熱氣,只聞到一陣撲鼻的清香。大家一面仔細品嘗,一面各自找對手談話。陳文英跟陳文娣談起上帝的意旨跟命運的安排的關係;李民天跟陳文婕談起商業上的戰爭跟政治上的戰爭的異同,並且把這兩種戰爭叫做不流血的戰爭跟流血的戰爭;陳文雄、周泉跟周炳三個人只顧吃菜,並不說話。孩子們也都規規矩矩地坐著,吃得很歡,沒有干出什麼調皮搗蛋的事情來。
第六道菜是茄汁大蝦。這道菜一送上來,大家都紛紛讚嘆,說多時沒有吃過這樣的東西了。陳文雄連忙跟大家介紹道:「重慶不出這種大蝦,你們都知道,這是海產。這回我們用的原料卻是用飛機從香港活蹦蹦地運來的。大家來嘗一嘗,痛痛快快地喝兩杯吧。」說完就舉起酒杯,並沒有站起來,只坐在原位上向大家祝酒道:「來吧,咱們全體干一杯,為了咱們的商戰跟咱們的政戰同樣勝利。」陳文婕淺淺地呷了一口酒,接著就說:「獨創家,你不給我們講一講商戰跟政戰的關係麼?」陳文雄聽見他三妹這種要求,覺著有點不好意思,就謙遜地推辭,說自己既不懂商戰,更不懂政戰。可是推辭儘管推辭,不久以後,他又非常自信地說起話來道:
「按照我的粗淺見解,我覺著商戰跟政戰一樣,要講利害、形勢和決心。這就是說,要認明利害,分清形勢,下定決心。只要有這一認、一分、一下,我看,事情斷斷沒有不成功的道理。」大家對於他這番議論都非常嘆服,只有周炳沒有表態。陳文雄說得高興,又接著往下說道:「這兩者又互為因果。商戰是政戰的根本原因,反過來,政戰又是商戰的良好機緣。」眾人都說,前面的一條好懂,後面的一條不好懂。於是,陳文雄又給他們舉出例證來道:
「你們想一想,上次歐戰的時候,我們陳家發起來了。這次歐戰又來了,我們陳家又要發第二次了,這不是良好的機緣麼?」
周炳覺著老大不高興,就像溜了韁的馬一樣,脫口而出道:「怎麼?陳家又要第二次發了?一個人靠了戰爭來發財,這也未免太不講人道了吧?」他這句話說得李民天跟陳文婕兩個人在心裏面暗暗叫好,周泉也目定口呆,干著急不出汗。陳文雄叫他這麼一奚落,也感到十分震驚,一時找不出答話來。只有陳文英跟陳文娣採取了息事寧人的態度,連忙舉起酒杯來,勸大家好好地品嘗一下海鮮的風味兒,又勸大家好好品嘗一下瀘州大麯的獨特芬芳,不要淨嚼那些無謂的牙巴骨子。
陳文雄苦苦地思索著,搜索枯腸,竟想不出一句厲害的回話來。他竭盡全力忍耐著,不使自己的手去搔自己的腦袋。第七道大菜炒鱸魚球,第八道大菜清蒸魚頭都相繼端上來了。他既無心去吃,也不像剛才那樣興高采烈地去介紹每個菜的特殊口味和神秘來源。一直到最後一窩伊府麵端上來了,他才豁然開朗,想出一句十分有力量的絕妙好詞來。於是,他特意對準坐在他身旁的周炳的臉孔朗聲說道:
「其實,說起來,發了財的又何止我們陳家,共產黨也發起來了。它利用抗戰的機會,占盡了上風,擴大了勢力,占據了數不清的地盤——從某種意義上說來,它一無所有,白手起家,不是也趁著政戰這個機緣大發其財了麼?」
周炳早料定他有這一招,就不慌不忙地回敬道:「共產黨只想救國救民,沒有自己的利益,更沒有其他的利益。」
陳文雄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瞧,事情就是這樣了,你們的話就是這樣說的了。可是我知道,這都因為國民黨本身腐敗,喪失了所有的良機,所以使得你們共產黨坐大,使得你們羽毛豐滿,八面威風。唉,這能夠怪誰呢?所以我說公介石表面上雖然還活著,但是實際上,在五年以前的今天,他已經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