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 如醉如狂

2024-10-08 12:28:50 作者: 歐陽山

  長期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過著顛沛流離生活的中國老百姓,又艱苦萬分地捱過了三個月的時光。敵人的轟炸更加頻繁了,差不多一天三回。敵人的飛機總是俯衝目標轟炸;炸完以後,又直線地上升,一落、一起,都發出長長的,嗚嗚嚎叫的聲音。日本人選擇目標為何那樣精確,中國人的飛機、高射炮又都為何不見了,人人都滿腹狐疑。此外,敵人海軍陸戰隊登陸的謠傳也越來越頻繁了,幾乎也達到一天三回的程度。不說敵人在東邊登陸,就說敵人在西邊登陸,整個廣州市陷入一種盲目的騷動之中。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情況之下,所有的物價都飛快地哄抬起來了,特別是大家每天都要吃的白米。謠傳進口的船隻已經在虎門外被日本人攔截搶奪,大米進口越來越少了。米價的飛漲簡直到了駭人聽聞的程度,幾乎也是一天三漲。這在那些不吃隔夜糧食的人們當中,就造成了一場非常嚴重的災難。他們辛辛苦苦地干一天活,還掙不到半天的糧食,因此有些刁鑽古怪的人就抱怨道:「早知如此,還不如趕快把國家亡掉算了。也許日本人來了,還可以運一些大米進來救濟大家。」但是有更多善良老實的人斥責這種對於敵人的幻想。他們都認為日本人來了,他們只有餓死一條路,除此以外,沒有任何別的路可走。

  這一天下午,陳文雄、何守仁、張子豪、李民魁西個人都特意拋開了所有的公幹,齊集在三家巷何家那一個古老而又幽雅的書齋裡面,高聲談論著時局。本來彼此已經很久都不說話的三姐跟二奶奶站在書齋門口,聽裡面吵得這麼厲害,也就說起話來了。何守仁的母親,二奶奶何白氏心疼她的做縣長的兒子,就主動開口對三姐說道:「三姐,你看,他們這班爺兒們是不是喝醉了燒酒了?」三姐何杜氏這時候仍然相信她的女兒何守禮不久就會回家,所以她興致勃勃地回答二奶奶道:「哼!喝醉了?我看不止。我看他們不只喝醉了,還發狂了!」二奶奶聽說,只好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搖擺著腦袋。

  本章節來源於𝕓𝕒𝕟𝕩𝕚𝕒𝕓𝕒.𝕔𝕠𝕞

  站在書房當中的何守仁先走到門口,把那兩扇門牢牢地閂定了,然後走回來,指著李民魁的鼻子罵道:「你還有什麼話好講呢?時局弄到這個樣子,你們知道罪過麼?我說你們這些黨棍哪,整天只知道爭權奪利,你想推倒我,我想掀擁你,彼此就那麼無休止地互相傾軋。今天爭什麼權,明天奪什麼利,其實到頭來,你們什麼權利也沒有撈著,只是把好好的一個國家平白無辜地給誤了!你看現在這個局面,你們黨部不要首先負起責任來麼?」大家聽了他這番話,都覺著有點失了常態,那言詞是過分地激烈了。他那樣子埋怨李民魁,把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在黨部的身上,恐怕也有點太過分了。可是沒有想到,李民魁並不示弱。他也沒有正面回答何守仁的問題,卻反而也登的一下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指著張子豪的鼻子罵道:「我說,一天到晚都是你們這些軍閥可惡!你們那樣子飛揚跋扈,把什麼都占據了,把所有的財源,把所有的物資,把所有的人力都放在你們的掌握之中,都放在你們的口袋裡。可是,日本人打來了,你們怎麼辦呢?你們什麼事情也不做,就站在一邊看熱鬧。到日本人真地來了,你們撒腿就跑。你說,你們把國家害成什麼樣子了!」大家一聽,不禁都愕然失色,覺得李民魁平常窩窩囊囊的,這個時候倒非常厲害起來,說得張子豪都沒有辦法回答。這樣比較起來,何守仁所說的也就不算什麼過分了。

  誰也沒有想到,張子豪也像他們兩個人一樣,突然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指著何守仁的鼻子斥責道:「你們這些干政府的,到底還要臉不要臉?我們跟看蔣校長辛辛苦苦地打出了一個天下,我們享受還不到十年!可是,你們這些政府裡面的官僚政客又怎麼樣呢?你們汗沒有流一滴,血沒有流一滴,你們光坐在那裡掀動你們的嘴唇皮,就與了大官。你們這些人,哪一個不都是貪污盜竊的犯罪分子!你們看看,國家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養兵沒有錢,買武器沒有錢,想多要一架飛機也沒有錢,這是因為什麼呢?不都是因為你們把錢都貪污走了麼?我說你們這些搞政界的人,簡直把整個閨家都給偷光了!」

  陳文雄今天也把那些雍容華貴的,不慌不忙的紳士風度撂開了。他也從座位上像被彈簧彈了出來一樣,一下子跳到人群當中,用手向他們三個人一掃,把他們三個人都指責在內,大聲叫嚷道:「你們誰也不要說誰,誰也不要埋怨誰,我老老實實地跟你們三位都說了吧:你們這些黨、政、軍三界,簡直無能到了極點!你們拿不出一個主意來,做不出一件成績來,也沒有打過一場漂亮的仗。光是偷呵,搶呵,刮呵,敲呵,哪怕有一個銅板的利益,你們幾千個人都一擁而上。這樣子,國家怎麼能夠不亡呢?聞家就是亡在你們三個人手裡,這還有什麼疑問麼?難道說,我這個做生意的人還要來負亡國的責任麼?難道說,你們都沒有事兒麼?日本人來了,你們拍拍屁股都跑了,把我們這些做生意的人坑到什麼程度了?你們這班人害死了我們,你們簡直親手毀了整個的國家。就是這樣,沒有別的話說!」他們叫個人,一個比一個激烈地互相指責,互相埋怨,……埋怨著,斥罵著,沒有個完。

  也不知道吵鬧了多久,總之,人家覺著各人面前的茶都已經冰涼了,這才和緩下來。說老實話,大家也都感到累了。一種辛酸哀怨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古香古色的書齋,有兩隻喜鵲在房屋中座的屋頂上嘰嘰喳喳地,興高采烈地叫喚著。何守仁生氣了。他走到窗子跟前,對那兩隻喜鵲大聲吆喝著,斥罵著,要把它們趕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仍然閉著嘴,憋著一肚子的氣,不做聲。陳文雄又說話了:

  「大家沒有話說,我也沒有話說了。我想,國家是亡定了。……可是,亡國還不要緊……古往今來,不少國家興興亡亡,是常有的事情。……咱們中,國亡過也不止一回。……可是,我說這些都幹嗎呢?國家亡了,總有翻身反正的日子,總有光復舊業的機會。最怕的,就是咱們的孩子們不爭氣,一個一個地湧向延安去,竟然成了一股風!這是人心已死的表現,這是最可悲的!說真話,這是比亡國更加可哀的事情!」

  李民魁首先響應道:「真是這樣。提起孩子,我就心痛。咱們為淑是一個很好的孩子,我一點沒有誇張,真是一個規規矩矩、懂事懂理,又很用功念書的孩子。如今,也不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到延安去了。」

  張子豪也唉聲嘆氣地說道:「是呀,大頭李的心事跟我完全一樣。我那兩個孩子也是很——簡直不妨說品學兼優。當然,每個人都愛自己的後代。我的話保不住有一些誇張……可他們的確是好孩子,如今也不見了——連個信都沒有留下來,就那麼從地球上忽然之間消失了。唉,如果居然跑到延安去了,那才是活見鬼,真作孽!想不到咱們這樣的人家……」

  何守仁接著說:「我看這回抗戰大概是抗定了吧。整個形勢已經形成,恐怕無法挽回了,誰要想和,也和不下來了。打——當然沒有人想打,不打——看樣子也就不成了。」

  陳文雄用手輕輕拍著桌子,說道:「現在既然已經打仗,那麼,如果這些孩子們是愛國的,他們留在廣州,當兵打仗,不就行了麼?為什麼要跑到延安去呢?這不是被那種完全子虛烏有的階級邪說迷惑了麼?這不是一種逃難的行為麼?這不是逃避現實麼?」

  何守仁接著就說:「一點也不錯,還是咱們獨創家有見地。這明明是逃避嘛,什麼英雄好漢!不過,這些年輕人跑了,我倒覺著耳目清靜,倒是有一點求之不得呢。」他說到這裡,把大家望了一遍,希望有人對他表示同情。不過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這樣說,是對妹妹太嫌棄了。怎么妹妹走了,自己反而說「耳目清靜」這樣的話呢?於是他接著又對李民魁說:「說來說去,就是你們黨部的人無能。你們光提出說什麼『攘外必先安內』,哪一個年輕人會上你們的當呢?可是共產黨——人家多麼有辦法!人家倒過來說:『安內必先攘外』,這一句話就叫座了。事實證明了嘛:日本人來了,你不攘外,還要安內,那不是活見鬼?怪只怪你們什麼辦法也提不出來,什麼口號也提不出來!人家共產黨呢,口號一個比一個來得新,一個比一個來得奇,年輕人都喜歡新奇的嘛。比方共產黨說要全民抗戰,那多麼迷惑人哪!其實光提抗戰兩個字,已經夠吸引人的了,何況還加上全民!又比方說要開放群眾的愛國運動,又比方說要武裝老百姓,這些都多麼吸引人哪,多麼迷惑人哪!年輕人一聽,簡直就像喝醉了酒一樣。可你們國民黨呢,你們放過一個響屁麼?」

  李民魁對何守仁連望都沒有望一眼,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接著,他衝著張子豪說:「對了,這個我無法否認。我們確實沒打提出過什麼響亮動人的口號來,這是我們沒有本事。可是,有本事的人,也沒有做出過任何一件有號召力的事情來,那又有什麼辦法呢?比方說,你們這些軍佬,——也不知道吃什麼飯的,你們打一仗,敗一仗個城市丟了,再一個城市。你們把上海丟了,把南京丟了,如今,看什麼時候輪到武漢了,可人家共產黨呢,人家不打則已,一打就是一個勝仗。說老實話,光提口號是沒有用的,人家在平型關打了一個勝仗,這比什麼宣傳都有用。年輕人對共產黨都入了迷了。」

  張子豪對李民魁也採取不屑一顧的態度,他衝著何守仁說道:「好,我們沒有打勝仗。這跟年輕人有什麼關係呢?那些當政的人,特別是何君,你曾經管過教育,你來說說看:你們政府也好,教育界也好,是怎麼教育青年來著?你們教育青年愛護黨國了麼?你們教育青年不要受邪說所迷了麼?你們教有青年怎麼樣子選擇正路了麼?都沒有!你看,我的孩子念中學的也有,念大學的也有,都是你們教育出來的,如今,你們對青年的教育得到什麼結果了呢?你們每一年拿了那麼許多教育經費,你們各層政府都坐地分肥,把那些教育經費都瓜分完了。當老師的連薪水都領不出來,甚至連罷教的事情也發生了。你看,你們是不是應該負主要的責任?我說你老兄就真真正正是一個飯桶!不,還不是飯補,是一個裝錢的大鐵桶!」

  何守仁嘆了一口氣,道:「唉,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如今,咱們互相埋怨,也為時太晚了。總之,你們做生意的拼命壓榨,做官的、做軍界的也在拼命壓榨。大家一起貪污盜竊、巧取豪奪,把中國弄得窮成這個樣子,使得民不聊生,使得年輕人對我們大家都非常不滿。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話好說呢?如今大禍臨頭了,這時候才互相埋怨,太遲了,太遲了!」

  大家聽見何守仁這麼一說,卻也有點道理,就不互相埋怨了,倒一齊埋怨起周炳跟胡杏這兩個人來。大家都斷定這兩個人是他們三家巷的兩條禍根。張子豪認為,周炳曾經是他的家庭教師,肯定對他兩個孩子有不良的作用,一定是他把孩子們拐騙去了。李民魁顯然很不服氣,說他的女兒李為淑本來跟周炳、胡杏這些人不大接近,可恨最近搞什麼抗日運動,搞什麼群眾運動,把他們也滾在一起了。所以他的結論就是:周炳、胡杏搞的這個群眾運動真正要不得,簡直害死人。何守仁接著也對大家說:「真沒想到,胡杏這麼一個下賤丫頭,這麼一個種田人家的女妖精,經過幾次毒打,害了幾場大病,都沒有死掉,如今反而成了一個禍害。」陳文雄也搖搖頭說:「你們都在悔恨。……悔恨吧!凡是悔恨的人都應該知道,他已經太晚了。他悔恨得太遲了。所以我早就說,大丈夫除非不做事情,做事情就要斬草除根。」大家一聽他的話,都為之愕然,都不知道他所說的斬草除根是什麼意思,都眼巴巴地望著他,等著他往下說。

  陳文雄說完這句話,也感覺到自己有點失言,有點鋒芒太露了。為了掩蓋這一點,他於是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以後,他才開口說道:「咱們不談這些了吧。我另外提出一個問題來,你們看看到底怎麼樣。我提個什麼問題呢?這也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問題,可是確實是有些根據的。不錯,我很不自量,我敢說,你們大家都是沒有見識的人,你們看是不是這樣子。為什麼說你們沒有見識呢?因為,日本人是絕對不敢來攻打廣東的,這個預料可以說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你們都著慌了,都變得如醉如狂了。這就證明你們沒有見識,庸人自擾。你們當然會問:日本人為什麼不敢來攻打廣東?如果不來攻打廣東,他們那些戰艦汗到廣東海岸前面來做什麼?他們整天派飛機來轟炸廣州城幹什麼?為什麼登陸的謠言又那麼一天三回地傳來傳去?不錯,這都是事實。但是,你們還忘記了一個更大的竄實,那就是有香港在!我敢拿我的身家性命跟你們打賭,有香港在,日本的軍隊是絕對不敢攻打廣東的!絕對!你們相信這一點麼!我是絕對相信的!」後來,他又用英文說了一個字:「絕對!」表示特別加重語氣的意思。看見大家還是半信半疑,他又說道:「你們難道忘記了麼?吳鐵城早幾天不是訪問過香港麼?說不定這裡面有某種默契。你們想想看,像他那樣一個大人物,如果不是想得到什麼東西,他絕不會貿貿然白跑一回。而他肯去跑那麼一回,終歸是不會空著手回來的。」

  眾人聽見他這麼說,那滿懷的希望就像八月的禾苗,油然生長。大家都覺著很高興,臉色都逐漸紅潤起來了。

  他們四個人繼續縱橫交錯地交換意見,一致承認這回是絕對沒有其他退路了,希望就在於香港的威望。後來,何守仁搓了搓自己的雙手,把臉上戴的眼鏡除了下來,說:「是倒是。不過,這一著如果失靈了,中國看起來就一定要亡了。」

  陳文雄緊接著他的話說:「如果真是要亡的話,我寧願亡給英國。亡給英國,我們至少還能得到民主和自由。你看人家英國人,甚至香港人,享受多高的民主,多大的自由呵!」

  何守仁卻另外有一種看法,他說:「那倒也不一定。亡給日本人也有亡給日本人的好處。咱們是同文同種嘛,多少年以前,算起來,總還是一家人嗄。」

  李民魁走到陳文雄的後面,從他的肩膀上探出腦袋來道:「唉,亡給誰都好,就怕亡給八字腳。如果真正地亡給了八字腳,那咱們就死無葬身之地。可以說,絕對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張子豪仍然繃著那副軍人的架子。他站起來,挺直身軀,裝出悲天憫人的神態說道:「唉,這確實是一場大災難。焦土抗戰,說得多好聽!土地要是都燒焦了,咱們的民族也就滅亡了,死得剩不下幾個人了,這不是一場浩劫麼?可恨,眼前又沒有別的辦法。至於說到香港,從戰略的地位來看……」他說到這裡,眾人都紛紛議論開來,不願意聽他往下說了。他也只好閉著嘴巴不再吭聲。

  陳文雄輕輕呷了一口熱茶,又提出他的新見解道:「你們大家也不要那麼傻,想事情總往一邊想。我說有香港在,日本人絕對不敢攻打廣東,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不過,咱們做事情,也不妨兩開、三開地想一想。咱們看準了一條路,也還應該準備著另一條路。所以,咱們不妨未雨綢繆,就是說,不妨準備一條後路。」大家聽見他說出還有後路,就登時興奮起來,快活起來。何守仁扳著他的一邊肩膀,李民魁扳著他的另外一邊肩膀,把他的身體一直搖著,問他計將安出。張子豪也顧不得軍人的尊嚴,在陳文雄前面低三下四地問道:「我的好舅舅,你不要賣關子了,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秘訣呀?」

  陳文雄笑著,回答大家道:「我有什麼秘訣呢?我的意思就是到重慶去。我想,中國的中心大概要移到那個地方去了。雖然別的地方還可能有別的中心,我是準備轉移到重慶去的。你們打算怎麼樣?」眾人一聽,他的辦法也不過是逃到重慶去,也不過是一種逃難,就有點泄了氣。三個人登時又散開了,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心神不定地望望這裡,望望那裡。這時候,有一隻花貓在何守仁的書櫃頂上蹲著,咪嗚地叫了一聲,好像對這些人人物陷於一籌莫展的窘境之中,表示一種輕微的嘲笑。

  那時候才不過九月的時光,可是陳文雄就向大家斷言道:「我看,武漢必定失守。這武漢肯定是保不住的。至於重慶嘛,那當然是另外一回事情。如果重慶都保不住,那麼中國就算完了。」大家聽見他這麼說,登時情緒又低落下來。大家都知道,陳文雄要轉移到重慶,是很容易的,他只要把他款子匯到那裡去就完了。他在哪裡不一樣呢?可是,何守仁自己想,他是一個小小的縣長,要到首都去當官,這簡直是夢想;此外,還有他那成千上萬畝的田地,又怎麼帶得走呢!李民魁也在考慮,他這麼一個小小的黨官,到了那中央黨部所在的地方,能夠算得上老幾呢?張子豪就想得更加具體了。他想:「我是帶兵的人,除非日本人把我的兵都打散了,把我打成一個赤手空拳的人了,我才能離開廣東。要不然,我到哪裡去帶兵呢?誰的兵肯交出來給我帶呢?要是別人掌兵權,你做一名幕僚,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大家正在考慮著各自的出路,晚飯已經端上來了。誰也沒有心思吃飯,真不妨說一點胃口也沒有。李民魁自己對自己說道:「明天活得成活不成都還沒把握,今天還吃飯幹嗎呢?」別人怎麼想法他不知道,他只看見陳文雄不肯在這裡吃飯,先走了。張子豪拿起軍帽,也準備走了。於是他也跟在張子豪後面,帶著懊喪的心情,告別了主人,邁著趔趄的腳步,回家去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