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21:40:50 作者: 王朝柱

  二月十一日,中央紅軍遵照毛澤東「揮師東進、再渡赤水、重占遵義」的建議,分三路縱隊由扎西東指:「紅三軍團和紅一軍團一部為左縱隊,向摩泥前進;軍委縱隊和紅一軍團另一部為中央縱隊,向石廂子以東前進;紅五、紅九軍團為右縱隊,掩護野戰軍主力向東轉移。」是日晚二十時,朱總司令電令紅軍各軍團,明確指示:「野戰軍為準備與黔敵王家烈及周渾元部隊作戰,並爭取向赤水河東發展,決改向古藺及其以南地域前進,並爭取渡河先機,在前進中應準備與薛(岳)敵『追剿』支隊遭遇,並相機占領古藺城。」

  但是,正當毛澤東準備自扎西動身,隨中央縱隊再渡赤水河的時候,他接到報告說:衛生部長賀誠拒不執行精簡整編的決定,仍堅持要民夫挑著那台X光機出發,希望他能說服這位衛生部長服從命令:扔掉這台X光機。

  毛澤東知道這台X光機是紅軍中唯一的先進設備,是德國製造的,且又是上海地下黨組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上海運抵中央蘇區的。實事求是地說,這幾年來,它不僅為受傷的王稼祥動手術提供了依據,而且就在紅軍突圍轉移的前夕,還為負傷的陳毅動手術拍過片子。簡言之,它在紅軍醫院中立下了不少的功勞。賀誠作為紅軍的衛生部長,他深知這台X光機在搶救傷員中的作用,他不同意精減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時下要求紅軍做到組織精幹,行動方便,而帶著這台笨重的X光機,就一定會拖衛生部門的後腿。毛澤東沉思良久,決定親自出馬,勸說賀誠。

  賀誠一見毛澤東來了,感到大事不妙,遂搶先闡述X光機的重要性。毛澤東苦口婆心地勸說賀誠放棄自己的意見,最後他說:

  「賀誠同志,將來全國解放了,還缺少個X光機嗎?蔣介石為我們準備好了,你去接管就是了。」

  賀誠一聽毛澤東的口氣,似乎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但他仍不同意把它沉江或砸壞,決定把這台X光機送到楊家寨一戶窮人家裡掩藏起來,希望有一天再打回來,讓它再繼續為紅軍傷員服務。

  

  但是,毛澤東由此想到:讓紅軍指戰員了解中革軍委的戰略意圖,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怎麼辦?唯有在紅軍中加強政治工作。

  接著,毛澤東隨中央縱隊離開了扎西。但他決定在大踏步東去的行軍中,與周恩來、王稼祥等詳議政治建軍的大事。

  由於我中央紅軍再渡赤水的行動,實在大出那些想過完春節再相機「圍殲」中央紅軍的敵人所料,因而在我紅軍回師東進的路上未遇到強大敵人的攔阻,自然也沒有發生大的戰鬥。二月十四日,我中央紅軍先後進抵古藺營山、摩泥、黑泥哨等地。二月十五日,中革軍委正式下達了《二渡赤水河的行動計劃》。其作戰方針為:

  我野戰軍以東渡赤水河消滅黔敵王家烈軍為主要的作戰目標,決定先由林灘經太平渡至順江場地段渡過赤水,然後分向桐梓地域前進,準備消滅由桐梓來土城的黔敵,或直達桐梓進攻而消滅之。

  為實施這一戰略目標,我中革軍委對各軍團做了如下規定:以紅三軍團為右縱隊,由回龍場經亞鐵場到太平渡上游的順江場地段過河,準備取道回龍場、江場直往桐梓;以軍委縱隊、紅五、紅九軍團為中央縱隊,由白沙經丫叉、魚岔到太平渡,在此渡過赤水河後,根據情況再決定前進路線;以一軍團為左縱隊,由松林經白沙、鍋廠壩、鎮龍山、石夾口到悅來場、林灘地段渡河,並相機占領土城以後,取道東皇殿、溫水、新站迂迴往桐梓。

  毛澤東自井岡山開始,就十分重視紅軍中的政治工作。待到他發表有名的《古田決議》,應當說有關政治建軍的理論是比較系統了。在毛澤東看來,自五次反「圍剿」以來所犯軍事路線錯誤,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忽略了政治工作。毛澤東自遵義會議復出之後,對紅軍加強了政治思想教育,使廣大的指戰員都明白為什麼打仗。時下,紅軍就要再渡赤水河了,為了把中央的這一戰略意圖化為全體指戰員的自覺行動,毛澤東與周恩來等又於二月十六日親自主持起草了有名的《告全體紅色指戰員書》。這個文件不僅貫穿了毛澤東軍事思想,而且也是準備二渡赤水、消滅敵人的動員令,現摘記如下:

  為了有把握地求得勝利,我們必須尋求有利的時機與地區去消滅敵人,在不利的條件下,我們應該拒絕那種冒險的沒有勝利把握的戰鬥。因此紅軍必須經常地轉移作戰地區,有時向東,有時向西,有時走大路,有時走小路,有時走老路,有時走新路。而唯一的目的是為了在有利條件下求得作戰的勝利。

  為了求得有把握的勝利,我們更必須求得部隊的休息與整理,百倍地加強我們的政治工作,提高我們的戰鬥力,鞏固我們建立新蘇區的決心與信心,充實連隊與加強連隊的戰鬥力,是我們目前的迫切任務;縮編我們的戰鬥單位,也正是為了達到這一目的。

  最後,為了求得有把握的勝利,我們必須取得雲貴川廣大群眾的擁護。於百萬雲貴川的工農勞苦群眾正在饑寒交迫的中間過著非人的生活。拯救他們,發展與組織他們的鬥爭,號召他們起來,加入紅軍,擴大紅軍,發展游擊戰爭,建立工農兵的蘇維埃政權,是我們全體同志的神聖任務。嚴肅我們部隊的紀律,加強我們在地方居民中的工作,是爭取廣大工農群眾的重要條件。……

  由於中共中央、中革軍委隨中央紅軍行動,因此,中央紅軍的任何動向,都必須通報給紅四方面軍和紅二、六軍團,要求他們予以配合。時下,中央紅軍暫時放棄了由瀘州、宜賓一線北渡長江,揮師東指,再渡赤水,重占遵義,這就要求中革軍委及時給予通報。也就是在發布《告全體紅色指戰員書》的同一天,中革軍委分別電示紅四方面軍與紅二、六軍團,大意謂:

  我野戰軍原定渡過長江直接與紅四方面軍配合作戰,赤化四川,及我野戰軍進入川黔地區繼續向西北前進時,川敵的十二旅向我追擊,並沿江布防。曾於一月二十八日在土城附近與川敵郭、潘兩旅作戰,未得手。滇敵集中主力,亦在川滇邊境防堵,使我野戰軍渡江計劃不能實現。因此,軍委決定:我野戰軍改在川滇黔邊區廣大地區活動,爭取在這一廣大地區創造新的蘇區根據地,以與二、六軍團及四方面軍響應作戰。

  也就是在這之後,毛澤東與周恩來等為確保再渡赤水的勝利,共同審定並交由總政治部發布了《關於由川南回師東向對政治工作的指示》。在該指示中再次強調「政治工作是紅軍的生命線」。並對紅軍的政治工作做了詳盡的闡述。接著,又以中革軍委的名義向紅一、三軍團發出再渡赤水河的電令:「第一軍團應進到太平渡及其以東源河岸地域並在太平渡、林龍河,如太平渡確有黔敵一部則消滅之,乘勢奪取渡河並特別注意捉拿俘虜,查明土城敵情,其先遣團須預先控制渡河點進行架橋……第三軍團應進到順江渡附近,其先遣團應預先到順江渡控制渡河點並於明日架好浮橋,三軍團主力則於明晚(二月十八日)趕到渡河。」

  由於毛澤東主動採取了這一系列出敵不意的機動戰術,使得長期被動挨打的中央紅軍第一次獲得了主動權。與此同時,不僅打亂了敵人的部署,而且還迫使敵由主動變為被動,被紅軍牽著鼻子走。中央紅軍離開扎西整整一個星期,且就要發起二渡赤水的戰役,敵人依然不清楚我中央紅軍的戰略動向。可是毛澤東心裡清楚:「川敵在赤水(城)、古藺、兩河口一帶,有一個旅向黑泥哨前進中,距我一、三軍團四天路程,距五、九軍團三天路程;黔敵三個團可能在復興場、土城一帶;周渾元部兩個師十七日已到畢節,十八、十九日可到仁懷……」有鑑於此,遂於十八日又下達了《關於我軍速渡赤水的指示》。該指示明確要求:「須在明(十九日)後兩天以最迅速最堅決行動確實取得並控制渡河點,架好浮橋,最遲要二十夜及二十一上午全部渡河完畢。」

  就在發布《我軍速渡赤水的指示》的當天,我紅一軍團二師已經控制了赤水河邊的太平渡,並在太平渡的沙溪口、九溪口、鳳溪口、老鴉沱和二郎灘等地相繼架起了浮橋,並渡過了一個團。因此,確保了主力部隊能提前渡過赤水河。

  紅三軍團趕到赤水河邊二郎灘的時候,黔軍有兩個團已先我趕到求水河東岸,並控制了制高點,為我紅三軍團架橋、渡河都帶來了不少的困難。由於我紅三軍團先遣團機智、勇敢,再加上黔軍這兩個團早已「聞紅軍喪膽」,故我紅三軍團經過戰鬥,也準時渡過了赤水河。

  自土城之戰二渡赤水河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廣大的紅軍指戰員看到了紅軍在戰略、戰術方面發生了重大變化,那就是由避敵轉移變成了牽著敵人的鼻子走。與此同時,被突然打亂所謂「追剿」部署的敵人也驚呼:紅軍忽進忽退,一再迴旋,使國軍迷離恍惚,摸不著其企圖之所在。中央紅軍在發布《關於我軍速渡赤水的指示》當天——二月十八日,薛岳所得到的情報還是:「紅軍已經放棄入滇計劃折回黔北,但實情不明。」

  薛岳何時才獲悉中央紅軍的方位呢?是在紅軍完成二渡赤水的當天——二月二十日。同時,他還收到了第三「追剿」支隊羅醒塵的一份電報,是紅軍一出納員投敵後寫的一份材料。由於這份材料直接影響著薛岳在下一階段用兵,現摘抄如下:

  (一)紅一軍團到扎西以後,已回向海壩、營盤山、麻寨堡、白沙河、寶莊一帶,將向東急進,其餘各軍團也在後跟進。(二)紅軍總兵力雖不詳,但沿途減員,在遵義、扎西各地有補充,卻無裝備;且新兵多逃亡,已將戰力最弱的紅八軍團番號撤銷,擴充紅五軍團,各軍團連新兵算上有兩萬多人。(三)紅軍不繼續西行原因不詳,可能與前堵後追,加以地障重重,長江、金沙江難渡有關。(四)紅軍二月中旬以來,已提出作戰要求:打倒王家烈,消滅周渾元。……

  薛岳自從聽說毛澤東在遵義會議後重新出山,掌紅軍帥印之後,他就本能地感到向黔北挺進的紅軍,必將在戰略戰術的運用上有根本的改變。或許是條件反射的原因,他又想起當年隨陳誠在江西「剿」共慘敗的往事,因此,他雖然人在貴陽坐鎮,但心早就隨著紅軍的行蹤由黔北而川南、而滇東。正當他焦急地詢問遲滯扎西的中央紅軍轉向何處時,忽又接到上邊的電報:紅軍揮師東指,再次渡過赤水回到了黔北。他驚得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薛岳是國民黨軍隊中的高級將領,他自然清楚近二十萬「追剿」中央紅軍的部屬,必將因此而又重新調整部署,被動地跟在中央紅軍的屁股後邊跑冤枉路。莫說將如何確保這近二十萬人馬的軍火給養的供給,就是在雨雪交加的冬天,且又在到處都是窮山惡水的川南、黔北調動部隊,也足夠指戰員頭疼的了!即使這近二十萬人馬,很快尾隨而至赤水河以東的黔北地區,可到時中央紅軍又會轉移到什麼地方?這又是一個誰也無法猜測的未知數。對此,他不得不暗自驚呼:

  「毛澤東厲害!」

  薛岳驚呼「毛澤東厲害」的同時,又不得不考慮自己該如何處置這無法估量的一大難題。同時,他作為前敵總指揮,又很自然地要考慮未來「追剿」紅軍的責任。當他想到蔣介石經常諉過於部屬之後,他又禁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為了他日不代蔣氏受過,甚至做蔣氏的替罪羊,唯有預先向蔣氏呈報有關的實情,由蔣氏親自裁奪。

  蔣介石獲悉中央紅軍二渡赤水河,重返黔北的消息以後,他沒有像薛岳那樣感到驚慌失措。從某種意義上說,似乎是在他的所料之中!這是因為他近四年以來,吃毛澤東這種聲東擊西、忽南忽北的虧太多了的緣故。當他聽說毛澤東在遵義會議復出的消息之後,他幾近本能地想到了會有這樣的局面出現。儘管他並不知道毛澤東會出奇制勝地揮師東指,再渡赤水河。

  既然蔣介石想到了在交戰的棋盤上,毛澤東一定會使出幾步絕招,因而,他想的是如何應對毛氏走出的這步再渡赤水河的大棋。換言之,我蔣某人在川南防堵中央紅軍北渡長江失招了,下一步棋——也就是中央紅軍二渡赤水河之後,要預測毛澤東有可能再走出哪幾步棋來,力爭做到防患於未然。他獨自一人待在南京那間不大的作戰室里,望著那張時時都在變換作戰符號的軍事地圖出神。後又請來他可信賴的高級參謀人員,共同研究對策。蔣氏在聽取了部屬的意見之後,遂得出如下結論:「紅軍北渡西行均遭阻攔,黔北窮困,不可久留,回師向東一定是再圖去湘西與該地紅軍會師。」為此,他要薛岳主要遵照這一方略制定作戰計劃。不久,他就收到了薛岳的處置報告,要點如下:

  (1)第四縱隊王家烈部,以何知重率第一師及侯漢佑師火速由赤水撤回兩灘(吼灘、二郎灘)扼守東岸,進行堵擊;魏金榮部(即猶國才部三個團)速由習水撤回桐梓,蔣在珍師及柏輝章師主力速集桐梓、松坎之線布置堵擊。

  (2)第二縱隊周渾元部謝溥福、蕭致平兩師,由鎮雄取捷徑渡赤水河,跟蹤東追;萬耀煌師在該縱隊主力之後東進。

  (3)第三縱隊孫渡部停止跟蹤尾追,由川南古藺入黔,進占大定待命執行堵截任務。

  (4)為增加前線兵力,命吳奇偉率第一縱隊由貴陽馳援遵義進行堵截。

  (5)以新撥入貴陽綏署指揮序列的第一路總指揮上官雲相部第四十七、五十四兩個師(裴昌會、郝夢齡任師長)由川南纂江速開松坎迄桐梓布防。

  蔣介石仔細審看了薛岳制定的這份堵截中央紅軍的報告,他認為就目前而言,也只能如此而已了!這是因為他清楚黔軍懼怕和紅軍交戰,由他們來扼守桐梓、婁山關、遵義一線公算較小。但是,他認為可借中央紅軍之手消滅黔軍實力的同時,也可進而削弱中央紅軍的力量。為了在此堵截戰鬥中最大限度地消滅中央紅軍的實力,遂在薛岳的報告基礎上又做了些錦上添花的補充:根據情況的變化,「特抽川湘軍一部撥歸薛岳指揮,加強堵截兵力:以黔東的李雲傑部率第二十三、六十三兩師編為第五縱隊集中鎮遠;以黔東的李韞珩部率第五十三師編為第七縱隊開往遵義;以川南劉湘部抽出九個團歸郭勛祺指揮,編為第六縱隊入黔跟蹤追擊」。蔣介石再次審閱了這份報告,他的結論是:「雖然是倉猝應戰,但以為圍攻軍隊已處於絕對優勢,這樣就可扼阻紅軍。」故大筆一揮,交由前敵總指揮薛岳去遵辦了!

  但是,蔣介石似乎忘記了最為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完成他上述的作戰部署是需要時間的。而在這相對的空間中,毛澤東又必將作出新的文章來。

  毛澤東不僅看到了蔣介石被動部署需要時間,而且他還知道敵人內部利益不相一致,政出多門,且指揮系統紊亂等問題,這必然會造成相互扯皮,兵力分散,這也就等於給了中央紅軍各個擊破敵人的機會。所以,他一俟中央紅軍再渡赤水河完成之後,便又開始部署襲占桐梓、搶占婁山關,進而攻占遵義的戰役。

  遵義是黔北重鎮,也是通往川南的必經之地。但是,由川南經黔北進入遵義,又必經桐梓與婁山關。因此,毛澤東視桐梓為進占遵義的大門,婁山關是二門。換言之,欲重占遵義,必先奪取必經的大門桐梓、二門婁山關。他為了分散敵人的兵力,或給敵人造成中央紅軍在攻防上的錯覺,遂制定了如下聲北擊南,目的在於奪取進占遵義的大門——桐梓的作戰部署:

  首先,毛澤東決定自長征以來就擔任殿後任務的紅五軍團以及紅九軍團為後衛,並以紅五軍團的第三十七團向北方發起佯攻,把敵人,主要是把奉命南下的川軍的注意力引向北面。與此同時,還命令三十七團以一個團的兵力,牽制川敵三個旅九個團的兵力,使之無力南下援救占據桐梓、婁山關一線的黔軍。接著,命令「紅一、九軍團及軍委縱隊為左縱隊,經東皇、圖書壩、九壩向桐梓西北地區前進;紅三軍團為右縱隊由臨江渡、回龍場經沙壩場、花秋壩、興隆場向桐梓西南地區前進」。

  在毛澤東的戰略棋盤上,奪取桐梓、婁山關,進而攻占遵義是一盤大棋。也就是說,紅一軍團與紅三軍團攻占桐梓之後,乘敵敗中惶亂之際,我軍應乘勝奪取婁山關和遵義。但是,在未攻占桐梓之前,再天才的軍事家也只會有籠而統之的戰略意向。至於詳細的戰役部署,只有等到攻占桐梓後視情而定。為此,毛澤東決定親自找紅一軍團的林彪、紅三軍團的彭德懷談話,在徵詢他們二位軍團長意見的同時,確定攻占桐梓的戰役部署。

  毛澤東是非常重視初戰必勝的。換句話說,在桐梓、婁山關、遵義這三位一體的戰鬥中,桐梓之戰是初戰,它的勝負直接關係到後邊兩次戰鬥。由誰來統一指揮紅一、三軍團奪取桐梓呢?他想了許久,最後決定交由林彪、聶榮臻統一指揮。並嚴令「為爭取先機,我一、三軍團應日行七十里左右,用四天行程逼近桐梓,期於二十五日會攻桐梓」。

  在毛澤東這盤大棋上,會攻桐梓雖是初戰,但根據敵我力量的對比,似無太大的問題。在他的心目中,奪取天險婁山關則是關係到能否進占遵義的關鍵。換言之,紅一、三軍團在林彪、聶榮臻統一指揮下攻下桐梓之後,如何部署?由誰來指揮紅一、三軍團乘勝奪取婁山關?由於不知奪取桐梓後的敵我態勢,因而不可能提出具體的戰鬥部署。但是,在他分析了林彪與彭德懷的指揮經驗後,似傾向交由彭來統一指揮。為了做到心中有數,或者說為了確保未來攻占婁山關,他來到了彭德懷的臨時下榻處。令他驚愕的是彭德懷正在潛心地讀書。他有些好奇地說:

  「士三日不見,自當刮目相看。我們的彭軍長能在戎馬倥傯中安心讀書,真可謂是大大的進步了!」

  彭德懷對毛澤東是十分尊重的。他一見毛澤東走了進來,忙站起身來,用右手指著自己左手中那本變了色的書,按照習慣的稱謂,十分客氣地說道:

  「主席,我這進步要歸功於你送給我的書。」

  毛澤東聽後愕然,忙又問道:

  「哦,我送給你的是么子書呀?」

  「一本是我手中的《『左派』幼稚病》。」彭德懷說罷又從軍用書包中取出一本同樣是變了色的小冊子,「還有這本《兩個策略》,都是主席送給我的。」

  毛澤東聽後恍然醒悟,「我記起來了,記起來了……」遂又想起他送給彭德懷這兩本書的往事來了……

  毛澤東認為彭德懷是一員戰將。但是,他在與彭德懷共同的戰鬥生涯中,認為彭最為欠缺的是馬列主義。當周恩來進入中央蘇區之後,毛澤東與中央局在打贛州的問題上發生了意見分歧,用彭自己的話說:他是「同意中央局意見,而未同意毛主席意見」。事後彭認為「當時自己僅僅是服從中央決定,帶有極大的盲目性」。博古、李德相繼進入中央蘇區,尤其是第五次反「圍剿」開始之後,彭德懷對博古等人「左」的這一套基本上沒有認識,他只是奉命打仗而已。對此,早已失去指揮大權的毛澤東認為彭是覺悟問題,只要努力學習就會提高。為此,他決定送給彭德懷一些書看,藉以提高他的馬列主義水平。多年之後,彭德懷寫下了這段話:

  在這(與十九路軍談判)以後大概一兩個月,接到毛主席寄給我的一本《兩個策略》,上面用鉛筆寫著(大意):此書要在大革命時讀著,就不會犯錯誤。在這以後不久,他又寄給一本《「左派」幼稚病》(這兩本書都是打樟州中學時得到的),他又在書上面寫著:你看了以前送的那一本書,叫做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你看了《「左派」幼稚病》才會知道「左」與右同樣有危害性。前一本我在當時還不易看懂,後一本比較易看懂些。這兩本書,一直帶到陝北吳起鎮,我隨主席先去甘泉十五軍團處,某同志清文件時把它燒了,我當時真痛惜不已。

  毛澤東是大政治家,無需彭德懷說明,他就知道彭德懷看這兩本書,是在進一步認識博古等人所執行的錯誤的軍事路線。從另一方面說,彭也是在一步一步地從理性上認識毛澤東的軍事思想的。為此,他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遂又說道:

  「今天再重讀這本《『左派』幼稚病》,一定會有不少的想法吧?」

  彭德懷概略地講了一下自己的讀書體會,也感慨系之地說:

  「能真的把馬列主義的書讀懂,可也真不容易!到今天我才明白你寫的這句話:『左』與右同樣有危害性。」

  毛澤東聽了之後十分高興。接著,他又與彭德懷談起了奪取桐梓之後,如何再乘勝攻占婁山關,進而占領遵義的事情。彭德懷快人快語,當即說道:

  「桐梓、婁山關、遵義,實際上是一頓飯分三次吃,我以為最不好吃的是第二口飯婁山關。」

  「對,對!你我所見略同。」毛澤東露出了愜意的笑容,「老彭啊,奪取桐梓之後,你要把進占婁山關的想法及時告訴我,給中央下決心提供可靠的依據。」

  紅一軍團在林彪、聶榮臻的指揮下,於二十四日攻占桐梓。二十五日下午二時,彭德懷與楊尚昆向中央報告:「據俘虜稱,婁山關僅有柏輝章的三個團。據竊聽電話悉:杜少華旅在婁山關南五里之黑神廟。建議『我們擬以迅速動作殲滅此敵』。並指出,估計敵可能參戰兵力在四團以上,第一、第三軍團應於二十六日拂曉向黑神廟攻擊,『幹部團應跟上,在下面做預備隊』。」

  至此,毛澤東已定下決心:攻占婁山關的重任交由紅一、三軍團,並由彭德懷、楊尚昆統一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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