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3 21:39:49 作者: 王朝柱

  老山界似乎進入了夢鄉!

  可是,毛澤東怎麼也不能入睡。雖說夜已經很深了,但他依然披著一條軍毯佇立山巔,兩隻手習慣地叉在腰間,放眼眺望大山的夜景,默默地沉思著、沉思著……忽然間,他感到夜幕中的一座座山峰化作了一個個巍然屹立的巨人,那滿山遍野的茂林修竹,就像是這一個個巨人身上的長髮,隨著徐徐的山風自由地飄舞。啊!多麼像是宮廷中的樂舞喲,真雅,真美!當毛澤東於無意之中仰望那夜色的長空,他看到那數不盡的星光,就像是用寶石織成的一塊天幕,把渾然一體的蒼穹巧扮成一座迷宮,令人有說不出的神奇與迷離,此時此刻使他忘懷了湘江兩岸激戰的疆場,也似乎記不起了他這幾年來受過的挫折與委屈……再聽聽蟲兒那無憂無慮的鳴唱,再望望夜色峭壁上的倒掛銀簾,他真是有些醉了,醉了!……正當毛澤東沉浸於大山夜景之中的時候,不知何時山風大作,發出了震天動地的吼聲,驚得他從美的享受中醒來,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戰,急忙把軍毯緊緊裹在身上……接著,他又以挑戰者的姿態傲然屹立,任憑山風的扑打!他極目遠眺,發現遠近無際的千山萬嶺,猝然變成了奔騰咆哮的大海,那一座座化作巨人的山峰,立時變成了一艘艘戰船,在狂舞不息的山海中遨遊、向前!或許是戰爭的災難撥動著他的心弦,也或許是這大自然無窮盡的變化給了他靈感,他於冥冥之中突然迎著狂風,望著山舞引吭高歌:

  山,

  快馬加鞭未下鞍。

  

  驚回首,

  離天三尺三。

  正當毛澤東站在老山界峰巔,接受這山色夜景之美的陶冶的時候,還有一位黨的大理論家沒有入睡,他就是張聞天。

  張聞天曆經血戰湘江,他的心被激戰的槍聲驚醒了!他的雙眼被烈士的鮮血擦亮了!他這位只承認理論權威的共產黨人,不得不從理論方面尋找失敗的原因。然而,他不是軍事家,他更不懂得如何指揮戰爭,對於中央紅軍未能粉碎敵人的第五次「圍剿」,以及在湘江兩岸所造成的如此慘重的失敗,他不能從理論的高度給予說明,更不能從軍事路線加以總結。因此,他這位理論家陷入深深的苦惱之中!

  待到山風大作之後,本來就睡不著的他冷得只有站起來快速踱步,想從運動中給自己增添幾分溫暖。也就是在他踱步不止的時候,憑直感,他認為毛澤東不會入睡。因此,他決定找毛澤東去,坐在篝火的旁邊,聽老毛從軍事理論的高度談談紅軍一敗再敗的根源。

  但是,張聞天怎麼也不會想到,毛澤東會站在山巔,迎著狂風朗朗吟誦詩歌。他暗暗自語:「真是人間的奇事!」誠如前文所述,張聞天早年從事文學寫作,無論是對傳統文化還是西方文化都有著很深的造詣。因此,他知道詩言志。在他的意識中,毛澤東此時此刻所吟誦的詩詞歌賦,一定是最能代表他的心聲的。另外,他自信知道的古典詩詞不少,會從毛澤東高歌吟唱的詩詞中窺測出他的心境。他就是懷著這種特殊的心理,悄然走到毛澤東的身後,用心地聽毛朗誦:

  山,

  倒海翻江卷巨瀾。

  奔騰急,

  萬馬戰猶酣。

  張聞天邊聽邊暗暗自語:「好大的氣魄!」但是當他一想這是出自哪家之手的時候,他又茫然搖首。也就是這一剎那,他想到遠在中央蘇區的時候,就聽說毛澤東酷愛古典詩詞,能熟背很多首。遂又暗暗自謙地說:「不知道也好,還可以在窺測毛澤東心境的同時,學一首新詞嘛!」故又更加用心地繼續聽毛澤東激昂慷慨地朗朗詠詩:

  山,

  刺破青天鍔未殘。

  天欲墜,

  賴以拄其間。

  張聞天隨著毛澤東的吟誦,方才那抑鬱的心情似乎豁然開朗,完全融入了這大勢磅礴的詞意中。因此,他一俟毛澤東詠嘆結束,就情不自禁地邊鼓掌邊嘖嘖稱道:

  「好詩!好詩……」

  毛澤東聞聲驚回首,一看是張聞天站在了自己的身後邊,大有同意未盡之感,故拱抱雙手,有些恍然地說:

  「承蒙誇獎,謬不敢當!」

  「請問這三闋十六字令,出於哪代名家之手?」

  「當代毛澤東之口!」

  「是你?」

  「正是!」

  「何時所作?」

  「我方才不是告訴閣下了嗎?出於毛澤東之口!」

  「新作?」

  「是的!」

  這時,張聞天又於驚愕之中認識了一個毛澤東。他做夢也不會想到:紅軍於湘江大敗之後,毛澤東竟然還能作出這樣大氣魄的詩詞來。真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啊!因此,他又陷入更深的凝思中……

  「洛甫同志,你在想些什麼?」

  「我在想,你現在怎麼還有填詞吟詩的心境?且吟得這樣大氣磅礴!」

  實事求是地說,毛澤東在寫這三闋十六字令的時候,只能用「平素積累,偶然得之」這八個字來詮釋。筆者推論:毛澤東是一位樂觀的浪漫主義革命家,加之他深受楚國屈子的影響,又有著決不向強權低頭認輸的倔犟個性,因而對人世間事物的看法,有著非同於常人之處。比方說:他堅信湘江大敗是最高「三人團」執行錯誤路線的必然結果。但是,幾年來的實踐證明:光他毛澤東一個人是不能改變其錯誤的。怎麼辦?唯有寄希望於有更多同志覺醒,認清不改變最高「三人團」的領導,紅軍就沒有出路。中央紅軍突圍轉移的時候,張聞天與王稼祥開始覺醒了;湘江血戰慘敗之後,尤其是在撤入西延山區、翻越老山界的過程中,連中下層的指戰員都在問「為什麼」?最高「三人團」所執行的錯誤路線還能長久嗎?當他想到紅軍一旦在他的指揮下重上戰場的時候,他就視情緒低的紅軍指戰員為「快馬加鞭未下鞍」!視給紅軍帶來無限困難的千山萬嶺為「倒海翻江卷巨瀾」!對於欲墜的蒼天,他也發出了無比自信的豪言:「賴以拄其間」!這就是毛澤東的詩人性格,這也就是毛澤東的革命家的精神境界!與此同時,他也能夠理解張聞天此時此刻的心境,所以他又坦然地說:

  「詩言志嘛!當你無法用語言表白自己的心境時,我看古典詩詞就是一種極好的形式。」

  張聞天似從這番話中悟出了一些道理,遂信服地點了點頭。

  此刻,毛澤東順著彎彎曲曲的山路向山下望去,只見後續部隊手舉火把正往老山界上攀登。他們手中的一支支火把順山道繞成了一條火龍。這景象是那樣的壯觀,又是那樣的奇妙。

  毛澤東或許是不喜歡交談中的沉寂,抑或是為了打破在他看來是不和諧的氛圍,他主動指著山下隨風起舞的火龍,有意地提問:

  「你來看,這滿山遍野的燈籠火把像是什麼?」

  張聞天的思維似難跟上毛澤東的想像,有些茫然地答說:

  「像一條在夜空中飛騰的火龍!」

  「對,對!」毛澤東突然來了興致,把頭一仰,竟然說了這樣一句話,「我看這條火龍就要衝破這漫漫的長夜,迎來一個新的曙光!」

  張聞天是一位現實主義者,他很難像毛澤東那樣在革命的低潮之中,就已認定革命的航船很快就要改舵變航。只見他很不自信地搖了搖頭,復又嘆了口氣,說道:

  「老毛,咱們一塊談點實實在在的問題好不好?」

  「好,好!」毛澤東笑著說,「萬事開頭難,你就先說吧!」

  「為了探究革命失敗的原因,我想聽聽你對最高『三人團』所執行的軍事路線的意見。」

  毛澤東聽了之後,久久沒有說話。最後他反而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看,時下不是談路線問題的時候。」

  「那……是談什麼的時候呢?」

  「搞清敵我態勢,堅決避免紅軍再重蹈湘江慘敗的覆轍!」

  毛澤東與張聞天於交談之中迎來了黎明,他們二人舉目遠眺,同時感到了大千世界的無窮變化。接著,他們簡單地用過早飯之後,便隨著大隊人馬翻過了老山界,遂又進入了龍勝山區。「路,越走越陡;山,越爬越高。」極目望去,仍是一覽無餘的群山高峰!

  紅軍在通過龍勝山區的時候,由於桂系軍閥強迫老百姓對紅軍實行堅壁清野,並派特務在紅軍通過的時候焚燒民房,因此,給紅軍又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困難。但是,紅軍嚴格執行民族政策,同時在救火中捉住了縱火的特務,並對受災的百姓進行救濟。當真相大白於天下之後,很多苗族群眾要求參加紅軍。對此,毛澤東意味深長地說道:

  「凡事都是這樣,壞到了極限,就一定會向著好的方面轉化!」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毛澤東即將走出龍勝山區的時候,突然在向陽的山坡上發現了一片豐收的橘林。在陽光的照耀下,一樹樹熟透的金黃色的橘子壓彎了枝條,有的被山風吹落在地上,遂又順著山勢滾向遠方。毛澤東從擔架上跳下來,大步流星地走到這片誘人的橘林中。他環顧這一樹樹金黃色的橘子,很快就陷入了深遠的沉思中……

  雖說毛澤東的祖籍是江西人,上祖又曾從軍到雲南邊陲地帶,但他畢竟是生在韶山沖,喝著三湘大地的水長大的!從畛域講,美麗的韶峰自古屬於楚國,涓涓的韶溪也和洞庭湖的水一樣匯入滾滾東去的長江。因此,他自小就受著楚國文化的薰陶,並且鑄就了剛直不阿的秉性!另外,他是一位鄉誼觀念很強的革命者,從小就熟知三閭大夫屈子,譚嗣同、反清先驅陳天華等人的事跡,自然他也十分敬重王陽明、曾國藩、王闓運,乃至籌安會六君子楊度等大學問家的學識和抱負。今天,他望著這一片金黃色的橘林,竟然想起了喜愛橘子的屈子的命運,遂又由屈子的懷才不遇、遭到放逐的往事想到了自己這幾年的坎坷……最後,他望著一個很大的橘子,情不自禁地吟起了屈子《橘頌》中的名句:

  「後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

  恰好在這時,張聞天為了紅軍轉移方向的大事來找毛澤東,他一聽毛澤東在低吟屈原的《橘頌》,自然猜透了毛那不同於常人的心態。他為了把毛澤東的心緒從歷史引回現實,遂十分投入地接著吟詠:

  「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

  毛澤東轉身一看張聞天那搖頭晃腦的樣子,禁不住地大聲笑了起來。接著,他又一收笑顏,鄭重地說道:

  「知我者,洛甫也!我毛澤東就是深固難徙,更壹志兮。」

  張聞天一看毛澤東那副認真的樣子,頓時感到在他的身上有著和屈原的精神相仿的東西。所以,他深情地說道:

  「當年,楚國的屈子面對秦國滅楚的危局,借詠橘明志;而今,你毛澤東面對紅軍的存亡,借屈子的《橘頌》抒懷,是在情理中事。」

  「但是,我毛澤東是個樂觀主義者,絕不會步屈子的後塵,投江報國!」

  「這就是你和屈子,甚至和我等所不同的地方。」

  「過譽了!過譽了……」毛澤東可能感到自己過於顯露自己的個性了,故有意轉移話題,「你是一位留美的學生,一定吃過美國的橙子吧?」

  「吃過。」張聞天說罷有些茫然地望著毛澤東。

  毛澤東順手從地上撿起一個又大又熟的落橘,當即掰開,遞給張聞天一半,還是那樣認真地說:

  「請嘗嘗,是我們湖南的橘子好吃,還是美國的橙子好吃?」

  張聞天從未和毛澤東發生過爭論。但是,他從一些老紅軍那裡或多或少地聽到了一些有關毛澤東個性的趣事。他咬了一口橘子,認真地品了品滋味,反問道:

  「是讓我說實話,還是說謊話?」

  「當然是說實話。」

  「有的同志在私下說你,中國和外國相比,一定是中國的好;湖南和其他地方相比,一定是湖南好。時下,你是拿中國的橘子和美國的橙子相比……」

  「你也可以說美國的橙子好嘛!」

  「這不是心裡話吧?」

  「是心裡話!」毛澤東嚴肅地說,「老佛爺、袁大頭是中國人,馬克思、列寧是外國人,我毛澤東就不會說老佛爺和袁大頭一句好話。曾國藩是我們湖南人,孫中山是廣東人,我就擁護孫中山,反對曾國藩!」

  「我若說美國的橙子好呢?」

  「那也正好說明達爾文的進化論是正確的。」

  「你怎麼又和達爾文的進化論聯繫起來了?」

  「因為美國的橙子是從我們湖南的辰州移種過去的。」

  張聞天忍不住地大笑起來。他於笑中又想起了王稼祥曾經問過他這件事情,方知他是從毛澤東這兒販來的。也就是在這時,他想起了欲要和毛澤東談的事情應該讓王稼祥參加,故問道:

  「你知道稼祥同志在什麼地方嗎?」

  「知道,他在換藥,過一會就到這兒來。」

  王稼祥歷經長途跋涉、湘江大敗,他的傷口炎症十分厲害。因此,大夫一見這片橘林是最好的防空之地,就命令把王稼祥抬到橘林深處,為他洗傷、換藥。出大夫所料的是,他腹部的傷口完全潰爛,向外滲出污黑的血水。大夫一見慌忙跪在擔架旁邊,取出一團團棉花蘸著藥水,輕輕地擦拭傷口處的污血。他偶爾看看王稼祥那若無其事的樣子,邊為他治療邊發感慨地說道:

  「很小的時候,就聽老人說過刮骨療毒的故事,我不信接受治療的關公能下棋,更不信關公還贏了棋。今天……」

  「要不是親自為我王稼祥洗傷、換藥,你也保准不信我傷成這個樣子,還要躺在擔架上指揮打仗。」

  「對,對……」

  「咳!」王稼祥嘆完這口氣,又淒楚地說道,「你更不會相信我王稼祥的心裡,還有比這傷口更痛的心事!」

  大夫聽罷難以理解地搖了搖頭,遂又俯身專心地為他治療。

  王稼祥在毛澤東的影響下,較早地認識了最高「三人團」所犯的軍事路線錯誤。他看到紅軍在湘江大敗,內心也是有著說不出的痛楚,但他作為軍委副主席兼總政治部主任還有著一種責任感:那就是這種局面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繼續下去了!最近幾天,他曾和毛澤東、張聞天進行過交談。他同意毛澤東的意見:時下關注的重點,是紅軍下一步轉移的方向。

  「報告!」

  王稼祥循聲一看:是軍委的機要員送來了有關文件。他急忙接過,邊接受治療邊用心審閱。待他把這幾頁材料看完之後,他嚴肅地命令:

  「暫停治療,快把我抬到毛澤東那裡去!」

  「不急,換完藥再去。」

  「不行,時下軍情緊急!」

  大夫拗不過王稼祥,只好把洗淨的傷口做個簡單的處理,就讓守候在一旁的兩個民夫抬起了擔架,小心地穿過密密的橘林,向著前邊走去。或許王稼祥急切想見到毛澤東的緣故,他竟然不顧大夫的反對,從擔架上坐了起來,很快就看到了毛澤東和張聞天在橘樹下邊熱烈地辯論著什麼。

  「老毛,不管你怎麼說,美國的橙子個大、味甜!」

  「我想你一定還記得這句名言吧: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那你的意思是……橘生美國則為橙,是可以比你們湖南的橘子好吃?」

  「是的,這符合我國的古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我們黨內的教條主義者呢?……」

  恰好這時,王稼祥坐著擔架走到了近前,他有些激動地接過了毛澤東的話茬說道:

  「他們只知道頂禮膜拜德國的馬克思、蘇聯的列寧和史達林,就是不承認中國會有馬克思主義!」

  毛澤東一聽王稼祥這番話,遂又勾起了他滿腹的積鬱,故又借題發揮地說道:

  「他們那個小宗派早已下了結論:山溝里是出不了馬列主義的!自然,他們就更不准我們中國人發展馬列主義了!」

  張聞天一聽毛澤東的話音,尤其是對小宗派的指責,他本能地感到是那樣的不舒服,遂表情凝重並陷入了沉思。

  王稼祥一看毛澤東與張聞天那不同的表情,急忙拿出電文與材料,說道:

  「老毛,洛甫,軍情緊急,這是鬍子送來的電文和有關的附件材料。」

  毛澤東和張聞天都知道王稼祥說的鬍子是周恩來。因此,他們二人快步走到擔架旁邊,從王稼祥的手中各拿了一部分材料閱看起來。毛澤東首先看的是有關我方搜集到的敵人的材料,他閱後認為整體情況如下:

  湘江之戰結束之後,敵人根據蔣介石指令,為堵截我中央紅軍折向湘西與紅二、六軍團會師,在湘黔交界部署「請君入甕」的口袋陣。他們奉令一邊改變指揮系統,一邊快速行軍,力爭早日到位。「敵軍薛岳、劉建緒、周渾元、李雲傑等部共十六個師,已到達城步、綏寧、洪江、黔陽、靖縣,桂系部隊已到達馬蹄街、石村、獨境山一帶,貴州王家烈部則部署在錦屏、黎平一線。」這樣,五六倍於中央紅軍的國民黨軍已經全部到位,在北去湘西與紅二、六軍團會師的路上,已經布好了「口袋陣」。用敵人的話說:「我們是張網以待,就等著請君入甕了!」

  另外,何鍵從地域利益出發,為防止中央紅軍與二、六軍團會師之後在湘西重建像江西那樣大的革命根據地,又下令在湘西地區構築了四道防禦碉堡線:

  第一道碉堡線:

  從新寧縣城起,經七星橋、窯上、豆子坪、唐家園、五里渡、城步縣城、丹口、菁蕪、通道縣、靖縣、讓口、東城場、牛埠,至芷江;

  第二道碉堡線:

  從新寧縣起,經江口橋、飛仙橋、馬頭橋、龍潭橋、石獅子、李家渡、五里灣、銅鑼嶺、城步縣城、江口塘、十四鋪、綏寧城、文昌閣、天堂界、靖縣、廣平、牛角界,至芷江:

  第三道碉堡線:

  自新寧縣起,經飛仙橋、石門司、半山、江口、石山背、西岸市、山口、高坪、茶溪、梅口、長鋪子、余家灘、河口、洪江,至黔陽;

  第四道碉堡線:

  自新寧經安心關、武岡、田心鋪、花園、瓦屋塘、西坡、袁馬、洪江,至黔陽。

  截至目前,這四座碉堡線已經修成的有:綏寧縣內磚碉十一座,土碉八十四座,合計九十五座;黔陽縣內磚碉七座;靖縣境內磚碉六座;城步境內磚碉九座。連同境內磚碉九十四座,共計修成各類碉堡二百零十一座。也就是說,當中央紅軍經過此地北入湘西的時候,敵人完全形成了近距離的殺傷火力網。

  毛澤東看罷這些來自敵方的材料之後,他的第一個印象是:中央紅軍絕對不能北去湘西,與紅二、六軍團會師。他為了儘快知道最高「三人團」是否改變了轉移方向,急忙把手中的材料交給了張聞天,順手又從張的手中拿過了最高「三人團」近期簽發的一些命令。令他吃驚的是:最高「三人團」於十二月九日仍然命令中央紅軍按原定方針西進攻占通道,再準備北上到湘西與紅二、六軍團會合。並嚴令各軍團首長對「總的前進方向不得改變」。毛澤東讀罷這些電文,心裡就像是壓了一塊千斤重石,幾乎就要透不過氣來了!

  張聞天看完來自敵人的材料之後,見毛澤東沉默不語,遂與王稼祥交換了一個眼色,以商量的口吻說道:

  「老毛,我於軍事一道幾乎是外行,請你直言:如果我中央紅軍再執行他們一成不變的轉移方針……」

  「就等於自投蔣介石張好的羅網!」毛澤東搶先說罷再次陷入了沉思。

  「老毛,」王稼祥有些火了,「像這等蠢事,我們絕對不能再干!」

  毛澤東突然冷漠地笑了,有點無可奈何地說:

  「我早就預料到,他們是一定要幹這種蠢事的!」

  張聞天一聽可真的有些焦急了,他急忙問道:

  「稼祥,鬍子的意見呢?」

  王稼祥講了他參加的一些軍事會議的情況,以及博古、李德與周恩來的態度之後,低沉地說道:

  「鬍子舉棋不定,想聽聽我們的意見。」

  「那好,」毛澤東斷然地說道,「立即電告恩來:停止執行北出湘西的計劃,改道向貴州進軍!」

  張聞天是最了解博古的,自然他也知道李德的主觀,沉吟片刻,不無擔心地說:

  「如果博古與李德反對呢?」

  「那我們就一起和他們理論!」毛澤東斬釘截鐵地下了結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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