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樹葉紀念碑
2024-10-03 21:34:02
作者: [英]約翰·羅斯金著;張璘等譯
現在,已經確定了樹葉工作者在上面進行建造的系統要點。最終,讓我們看看,它們的建築物必須在外表上呈現什麼結果,和對人類意識的吸引力。它和珊瑚類動物的外觀稍微有些相似,不過,在兩個主要的方面和它不同。首先,形成分枝狀珊瑚的動物,我相信,在平靜的水中建造,幾乎沒有氣流、光線、或者炎熱要對付。它按單調乏味的分枝進行建造,沒有受到任何痛苦折磨,因此並不美麗。其次,每一隻珊瑚動物都為自己建造,把細胞添加到以前建造好的結構上,就像一隻蜜蜂向蜂巢上添加另一個蜂房一樣。它沒有獲得與根部和整個結構基礎的實質聯繫。通過一種合併的和拖累的侵入行為,那個基礎笨拙地變厚,就像一塊鐘乳石增大一樣;——不是通過從末梢發展到根部的細線而增大。
樹葉,像我們已經看到的那樣,在兩方面上,都是在相反的條件下建造起來的。它過著一種充滿著忍耐、努力和許多不同成就的生活,以致產生了許多不同的美麗;它通過一根補給線把自己和整個先前的建築連接起來。據此,在樹枝的外表上就產生了三種重大的情形,我不能夠為它們找到恰當貼切的名詞,但是必須使用這些不夠完美的名詞「彈性」、「多變性」、「夥伴關係」。
I.彈性:或者是柔韌和漸進力量的表象,和一根彎曲的軟線的表象相對。——在某種程度上這是樹枝狀態的延續,在某種程度上是它尋找或者躲避行為的延續。每一條樹枝線都顯示出這兩點。它選擇了一條曲線,準確地表現出了嫩枝在那個位置上的力量(向下、向上或者向側邊生長),和它們所承載的樹葉重量之間的關係;還有,它選擇了一條曲線,可以表現那些嫩枝的意願或者目標,在它們的一生中,並且把它從父親傳遞給兒子,把在一個特定的方向上向前伸展、或者從某些特定的有害影響的旁邊彎曲離開的決心,穩定不變地遺傳下去。
樹枝的所有這些成比例的力量和深重的努力創造出了它的美麗可愛,在觀看它的時候,我們應該感覺到這一點,不是通過任何的數學證明,而是通過同樣敏銳的本能。這一本能使我們能夠感覺到一位女孩舞跳得恰到好處、舞步輕盈、自得其樂;她的四肢強壯有力、身體嬌嫩柔韌,準確地按照她的意願舞動。你無法說明在胳膊或者腳的任何彎曲中,通過富有變化的旋律,它們的曲線相對於整個形體存是用怎樣精確的關係,證明了動作的舒暢的;可是你感覺到它們的確如此,你通過一個真正的本能感覺到它。如果你在這件事情上進一步推理,你可能知道,儘管你不能夠看到,一種絕對的數學必然性協調著身體的每一彎曲去適應運動的速度和方向;瞬間的奇想和意志的激情,通過永恆地調節著人類力量的每一個脈搏和天空星星的每一次掠過的神經系統的苛刻規律和物質吸引,調節著它們自己,甚至是在它們快樂地自由遐想的時候。
同樣地,你會觀察到,一棵樹的樹枝平衡和一個正在運動中的人體平衡一樣十分微妙。它是樹枝的彈性和葉子的重量之間的一個平衡,在彎曲上,嚴格地講,受到每一片樹葉的生長的影響;除此之外,當它移動的時候,它部分地得到空氣阻力的支持,更大或者更小,視樹葉的形狀而定;——所以,樹葉是在風中飄浮,而不是向風屈服;在它們搖擺起伏的過程中,它們在壓力下彎曲的程度並不像它們在波浪中升高得那麼強烈,波浪用水線滲透到它們所有的嫩枝里。
我不能確定,通過任何插圖,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說明這些形態的微妙情形。我所有的計劃都縮短了,我已經學會了使自己滿足於它們的縮短後的、更加緊湊的結果,因為我知道這些事物中的幾乎所有內容都必須說出來或者展示出來,這是無法做到的。沒有言語能夠教會我們真理。只有實際行動。如果讀者忠實地畫出長長的大樹枝,付出寶貴的努力來獲得忠實繪畫任何事物的能力(多麼罕見啊!),他就會最終明白特納的作品、或者任何其它正確的作品,是什麼;不過,不是通過閱讀,也不是思考、更不是懶散地觀看。然而,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是我們平常的本能對優雅和平衡的洞察力也可能幫助我們,如果我們選擇準確無誤地關注這件事情。
我們回頭看一下圖55。對於它目前的水平位置而言,特納的大樹枝的姿態準確而且優美,包括樹葉和一切。轉動這本書,以便使樹枝直立起來,樹葉在頂端。你應該看到那樣它們就不正確了;——在那個位置上,它們一定已經把自己調整到主樹幹的更垂直的上方、而且更加穩固,因為比較輕小的樹枝曲線是它們在水平位置上的重量造成的變形。還有,圖56描繪的是,原始尺寸的四倍的,特納的名為「因弗拉里」蝕刻畫中的兩棵歐洲赤松[17]。這兩棵樹的姿態都很完美,代表著一個雙重行為:樹木在海風的吹佛下扭曲開來,為了恢復平衡而在樹幹的右手側不斷生長出來。
把那頁轉動一下以便使它處於水平位置,你應該感覺到,現在把它們看作樹枝,兩個都會失去平衡。如果你把樹頭轉到你的右邊,它們是錯誤的,因為重力會使它們更加向下彎曲;如果轉到你的左邊,它們還是錯誤的,因為彈性規律將使它們在末梢升起得更高。
現在,看一下薩爾維特的兩根樹枝,圖57和圖58[18]。你應該感覺到這些樹枝既沒有姿態也沒有彈性;它們的葉子是沒有條理的、參差不齊的,凋零不堪地懸掛在一起。
緊接在這些的後面,轉過來看一看對面的插圖57。頂部的樹枝是臨摹的丟勒的「亞當和夏娃」[19]中的亞當手裡的那根樹枝。它在每一根線條上都充滿了最強烈的活力和彈性。仔細地看它五分鐘。然後回頭看看圖57的薩爾維特的樹枝。你同樣對它很滿意嗎?你應該感覺到它在起點不夠強壯,承受不住葉子;如果它夠強壯的話,那些葉子本身之間的關係是不連續的或者不得已的。事實上,這樣的關係可能存在於一棵部分地萎縮的樹上,這棵樹的本意就是使這些樹枝中的一根部分地萎縮,而其它的樹枝不萎縮;如果其它樹枝也萎縮的話,薩爾維特對萎縮的樹木的選擇就正好是他喜歡醜陋更勝於美麗、喜歡衰弱和紊亂更勝於生命和青春的標誌,嫩枝上的樹葉,由丟勒繪畫,保持著它們自己就像女孩子在跳舞的時候保持著她自己一樣;薩爾維特的樹枝上的那些樹葉,好像一位老人,部分癱瘓的,斷斷續續地,用鬆散而且彎曲變形的四肢蹣跚著向前行進。
下面,讓我們看一根保羅·韋羅內塞畫的嫩樹枝[20]⑴——插圖57較下面的圖形。它就好像是我們剛剛從花園裡採摘出來的一根樹枝。儘管四重葉組中每條線和每片葉子都必須和組成這幅壯麗的畫的其它部分結合在一起,每條線和每片葉子仍然自由的和真實的,好像它正在生長著。沒有一個被搞亂,也沒有一個是鬆散的;都是單獨的,可是都沒有分開。在順從的意志力的纖弱姿態和完美的優雅的美麗秩序下,通過寬容溺愛的樹枝的適當的影響力,每一個都是固定的和持續不變的。
然而,請你注意到在所有這些取自較早的大師的例子中,對於姿勢的普遍植物規律的表達,在對樹種的描繪上,是獨立於準確性的。正如我們前面所注意到的,對於特定要素的忽視長期抑制了風景繪畫的發展,甚至在許多方面妨礙了特納本人。韋羅內塞的嫩枝是月桂樹的一種傳統類型;阿爾伯特·丟勒的是一根想像的天堂植物的樹枝;薩爾維特的呢,是對一根甜栗的粗糙回憶;特納的作品僅僅是對歐洲赤松的一個忠實的繪畫。
為了表明大自然本身是如何實現平衡法則的,這裡有一根小小的直立柳樹嫩枝末梢(圖59)。柳樹是英格蘭的樹木中最優美的。我細心地把它畫了出來;如果讀者研究一下它的曲線,或者,更好的做法,用特別細小的針尖把它們描畫一下,我認為,他就會毫不費力地感覺到,它們和它們支撐的葉子之間的完美關係。那麼,如果我們突然翻到一幅荷蘭畫家的樹枝繪畫(圖60),臨摹自達利奇畫廊(Berghem)的第160幅畫,他也就會明白,我相信,那幅畫的品質,不需要我的任何評論。當然啦,原作並沒有這麼濃黑,它碰巧是用一隻沾滿了棕色顏料的畫筆完成的,但是輪廓線是完全按照木刻畫出來的。這幅荷蘭圖案是在樹木繪畫中兩個缺陷的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也就是說,不僅失去了優雅和彈性,而且失去了木質感。一根樹枝不像鋼鐵那樣富有彈性,也不像馬夫的鞭子那樣柔軟。它是一個完全奇特地帶有半死不活和缺乏生氣的固執的彈性、和帶有許多結疤的連續不斷的曲線的結合體。每一根樹枝都有它的受到挫折的、被冒犯的、疲乏的、或者是懺悔的生存時刻,把難以辨認的皺紋、令人煩躁的心理變化和它的生長趨勢交融在一起。這幅被截去了樹梢的柳樹畫作,臨摹自利伯畫室中的特納的「年輕的垂釣者」的蝕刻畫,具備完美性的所有這些特點,可以用作對它們的充分研究。要解釋木質力量存在於什麼條件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感覺到它。一個非常明顯的條件是彎曲的極端的延伸率,
連續不斷地接近於一根直線。為了儘可能準確地取得一位沒有偏見的人描畫的一根樹枝曲線,去年春天,我把我的一位學生安排在工人學院(他的職業是細木匠),在它生長的時候和沒有發芽之前,按照它的真實尺寸畫出一根丁香樹枝。它大約是六英尺長,他還沒有能夠完全畫好之前,它就發芽了,打斷了他的工作;但是我把他已經畫好的片斷用平坦曲線雕刻了下來,在插圖58中。由於縮小的緣故,它已經損失了很多東西,它最好的一兩根曲線,僅僅因為線條的粗細,已經丟失了。儘管如此,如果讀者把它和荷蘭畫家的作品仔細地比較一下,它將教會他有關樹木的一些知識。
II.多變性。——我們必須說明的樹葉建造者的第二部分是它們的多變性,在第三卷第九章的第14節作過部分說明。這是一個與剛才提到的粗糙和脾氣暴躁有關的特性,是樹枝美麗的一個根本來源:在現實中,它是整個樹枝生活的書面故事,——關於它構成的理論、它經受的意外遭遇,在特定的、宜人的、溫暖的春天裡迸發出來的熱情;在東風肆虐的星期里表現出來的排斥、為了朋友的緣故它自己承受的束縛;還有鑽到外面以便享受陽光的新方式的突如其來的成功的發明。讀者很快就會理解這一特性,僅僅通過比較圖62,那是薩爾維特的一根樹枝[21],和圖63就可以了。圖63是我從約克郡系列中特納的「艾斯克大廳」的版畫上映畫下來的。你必然會立刻感受到,不只是薩爾維特的錯誤,而且還有它的單調乏味。現在,它不是一個姿勢、或者優雅、或者重力的問題;而是智慧的問題。那根樹枝沒有任何判斷力;從它一開始一直到結束都沒有任何一丁點兒的新意;它甚至都不敢和它自己的樹枝發生交叉。拿起這些古老的雕刻畫中的任何一幅,你會驚奇地看到那些大樹枝的確很少互相交叉。然而,在大自然中,不僅樹枝末梢的交叉是一種數學必要性,而且由於這種交叉和曲線的互相跨越、以及它所涉及到的線條對立,它們結合的最好部分出現了。看一看那幅丁香樹的樹幹上樹枝交織的方式吧(插圖58)。
再者:由於從前的畫家很少會想到樹枝必須互相交叉,所以他們好像從來就沒有想到過它們有時候必須進行透視縮短。我從「艾斯克大廳」中選擇了這一小塊,你可能立刻就看出來,特納是如何透視縮短主樹幹,和進行了這樣的處理後,他是如何展示緊挨在下邊的、左邊的樹枝向外轉向一側,以便獲取更多的空氣的[22]。實際上,這種透視縮短是這幅畫的核心;因為如果沒有充分地了解樹枝,就不可能正確地畫出一根樹枝的形狀。我把橡樹的嫩枝放在了插圖51,以便使它從側面看起來幾乎是筆直的。那是能夠畫出一根樹枝的最不能引起人們興趣的地方;但是,它表明了彈性規律的第一步簡單行動。現在,我要把這根樹枝的末梢轉向我們,然後進行透視處理(插圖59)。這樣處理之後,你覺察到整根樹枝的、在第一張插圖上根本看不出來的另一種趨勢:向它自己的右側(或者說向你的左側)生發嫩枝,它這樣做是為了避開緊挨著它的樹枝,同時,它的向前方的行動是向你的右側、或者向樹枝的左側劃出一條大弧度的曲線:一條在它做出第一次的妥協後能夠使它恢復位置的曲線。比較靠近和比較小的嫩枝的線條差不多——經過這番透視縮短後——像一艘船的船頭的線條。這裡是荷蘭畫家的透視畫的一個片斷,圖64,供你和它進行比較對照[23]。
在這一樹枝繪畫的決定性的完美程度上,特納完全是無與倫比的。甚至連提香也沒有正確地透視縮短他的樹枝。當然他能夠做到,如果他想這樣做的話;因為如果你能夠用透視縮短一根肢體或者一隻手,你就更加能夠畫好一根樹枝了。但是,要麼他從來沒
有足夠仔細地觀察過一棵樹、覺得這樣做是有必要的,要麼,這種可能性更大些,他不喜歡在背景中介紹充滿活力的芽枝的因素。不管他的理由是什麼,如果你看一下勒菲弗的「殉道者彼得」和「聖哲羅姆」插圖——這是我知道的可以告訴我們一些有關提香的樹木繪畫方面的知識的僅有的作品,你會立刻注意到那些樹枝都躺在碎片中,人為地把它放在右邊和左邊,既不精細也沒有變化,甚至在樹葉暗示某些透視縮短的地方也是如此;——這樣就使我很久以前給出的說法,除了特納之外沒有人畫過一棵樹的樹幹(第一卷第417頁),有了完整的證據。
為了那些學習設計的普通學生的好處,我們最好也要注意到,在樹葉和樹枝的繪畫中,這一研究的所有決定性的優雅和普遍效用都取決於它被恰到好處地進行透視縮短;而且,一直到這種繪畫的能力被十分準確地掌握之前,沒有風景繪畫是具有一丁點兒價值的;一直到不僅它的樹枝、還有它的最細小的樹梢(沒有緊隨在後的在樹幹上添加樹葉或者葉芽、或者刺枝的安排)採用最嚴格的透視縮短法進行繪畫之前,我們對任何樹木的特性也是一無所知。因此,圖65是挪威雲杉的一根嫩枝的末梢,進行了透視縮短,它表現的是下面的劍葉的彈性;圖66是一幅小小的平面圖,它表現的是一根醋栗嫩枝的最下面的三重針刺的位置[24]。雲杉的嫩枝是隨意畫出來的;但是它不值得畫得更好,除非我把它在鋼板上雕刻下來,以便用來顯示各種不同的顏色之間的細微關係。
III.夥伴關係。——這一小捆松樹劍葉呈現出來的塊面緊湊性可能會把我們引導去思考我在上一章中談到的樹枝的特徵;也就是說,在群體中它們之間的聯繫模式。當然,從我們已經確定的所有生長規律來看,因而可以斷定,任何一棵樹或者樹枝的末梢外形必須是簡單的,在一個特定的高度或者水平,在它的內部包含著當年樹葉的系列;只是我們還沒有注意到,在組成樹的主體的過程中,在每一根樹枝上,從它必須占有的部分所產生出來的形狀的種類。分枝體系是真正無窮無盡的,任何數量的類型都不能夠把它們一一舉例說明;但是,這裡有兩大普通類型,它們將足以解釋我的意思。
如果一棵樹的樹枝具有向內凹陷的趨勢,它就有把它的樹枝傳送到極限的外曲線的傾向,就像在圖67中的A,如果它具有向外凸出的趨勢,就像在圖67中的B。在任何一種情況下,一根樹枝的垂直截面、或者剖面會給出一個三角的群集,終止在曲線上,在一個末梢上變得更長。冬天,你可以一眼就看到普遍存在於任何一棵樹的樹枝系統上的這些三角群集。當然,它們可以被算術地減少到圖67的a,b,c,和d四種類型,但是在活動中和在調整它們的重量以適應承載它們的樹幹時,它們可能有無窮無盡的表現形式。
那麼,最後,我們發現這些樹葉建築物的美麗,從它的第一步到最後一步,存在於表現它們的完美的夥伴關係上;一個在各種痛苦、考驗和快樂的環境下使他們團結在一起的單一目標。沒有夥伴關係,就沒有它們的美麗;沒有堅定不移的目標,就沒有它們的美麗;沒有煩惱和死亡,就沒有它們的美麗;沒有單個樹枝的快樂、自由和多變,只要是和全體的利益是一致的,就沒有它們的美麗。
這樣,在許多方面樹木的魅力都可能失去或者被抹殺。一片樹葉與另外一片樹葉的不協調會抹殺它;任何一片樹葉對支配規律的違背會抹殺它;溺愛放縱會抹殺它,帶著痛苦去除掉它;毫無新意的對稱性會抹殺它,滿懷喜悅地去除掉它。事情就是這樣,一直到最微小的原子和生命的起源;一開始有生命,就有了它的這四種狀況;和諧、順從、痛苦和可愛的不等性。這是一個放大的橡樹芽的截面(圖68),這個橡樹芽不是一粒麥子的大小。可以看到它的初生的葉子遵循著彈性規律排列著,為在右側進行最頑強的工作做著準備。這是一個剛開始生長的山茱萸葉芽(圖69)。它的主導規律是它將會是四方的,但是看看最上面的葉子是如何領隊的,下面的葉子向上彎曲,已經因為這樣做有點受到了損傷。下一頁上是一個白樺樹的葉芽,已經生長得很大了(圖70)。誰能夠說這個小東西在它的心裡已經有了多少個的念頭;或者它已經經歷了多少次的歷險?諸如此類的問題等等。幫助、屈服、痛苦和相異,是所有善行的來源;——戰爭、違抗、奢侈和平等,是所有邪惡的來源。
從這些樹葉建造者上,還有另外一個深層的教訓我們沒有吸取,我希望讀者已經意識到它了。我們已經看到,每一片樹葉都把它的工作和它前輩的工作的全部和累積的結果連接起來。它們以前的建造物在它的一生中為它服務,使它朝著陽光長高,給它在風中更多自由的搖擺移動,把它從大地散發出來的有害物質中挪開。死亡的時候,它用自己小巧而又辛苦產生出來的絲線,儘管是難以覺察地,然而是本質地,從樹根到樹冠,補充它賴以生存過的樹幹的力量,使樹幹適合為後繼的樹葉提供更好的服務。
有時候,我們人類把自己和樹葉進行對比,在我們看來這是一種謙卑的行為;但是,我們還沒有權力這麼做。樹葉有充分的理由拒不接受這種對比。我們,為我們自己而活著的人,既不知道如何利用也不知道如何保持過去的工作,也許可以謙卑地學會,——
從螞蟻身上,遠見,——從樹葉身上,尊嚴。每一位偉人的力量,就像每棵活樹的力量,取決於它不是抹殺、而是認可和總結它的前輩的勞動成果。回顧一下國家的歷史,我們可以把它們開始衰落的日期確定在它們的內心深處不再虔誠、體力和腦力不再積聚的那一刻;在年齡的豐碩果實在它們身上掩蓋住了內心的空虛的那一刻,就因為這樣風俗的簡樸和傳統的活力都已經枯萎了。如果人們捍衛了公正的法律,保護了他們先輩們的珍貴工作,只需要他們為了改變和毀滅而付出的勤奮的一半,他們現在就不會徒勞地一直在尋求,以千禧年的想像力和在機械的奴役下,很久以前上帝對他們做出的承諾的實現:「因為我民的日子必像樹木的日子,我選民親手勞碌得來的必長久享用;他們必不徒然勞碌;也不會製造任何麻煩;因為他們是蒙耶和華賜福的後裔,他們的子孫也是如此。」
我們必須從樹葉的生活中吸取這一教訓。從它的死亡中我們可以吸取另一個教訓。在秋天,當凋零的樹葉從身邊飄過的時候,如果我們忽然感到憂傷,難道我們不可以明智地、滿懷希望地仰視它們那強壯有力的紀念碑嗎?看,山谷的林蔭道,全都是拱門和狹長的通道,是多麼得漂亮,延長得多麼深遠啊;還有群山的邊緣!如此壯觀,——如此永恆;它們是人類的喜悅、所有生物的寬慰、大地的榮耀,——它們只是那些虛弱無力地掠過我們,然後走向死亡的可憐的樹葉的紀念碑。請它們不要離去,在我們沒有弄明白它們最後的忠告和典範之前;我們也可以,不管墳墓邊上的墓碑,在世界上建造一座紀念碑——一座可以教會人們不要忘記的紀念碑,不是在我們死亡之地,而是在我們生活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