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樹幹
2024-10-03 21:33:57
作者: [英]約翰·羅斯金著;張璘等譯
對於這個特別複雜的課題,我們必須滿足於慢慢地向前推進;我們最容易的方式,如果不是唯一的,將會是首先去檢驗樹枝形成所需要的條件。假定它們都在同一平面上分開,就像你把手平平地放在桌子上的時候手分開的那樣,讓手指儘可能寬得分離開。然後,我們將要推導出分枝規律,樹枝的真正結構就遵循著這一規律。樹枝真正的分杈,不是在同一平面上,而是像你用自己的手指抓著一個大圓球時,分開的那樣。
我希望,到了此時此刻,讀者對樹木生長的主要原理已經有了一個清晰的概念;也就是說,樹木的增長是通過添加、或者是疊加,而不是伸展。一根樹枝並不是像一隻螞蟥伸展它的身體那樣拉長它自己;而是,在它的末梢獲得了添加物,以及增加它的粗細的成比例的添加物。因為,儘管任何一年中實際生長著的嫩枝、或者生長點,逐漸地變長,一直到了頂芽,在那個葉芽形成之後,它的長度就固定下來了。從那時以後,它就是那棵樹的一個結合點,就像一根柱子的結合點,在它的上面可以放置上其它的大理石結合點,使柱子變得更長,但是它本身並不能伸長。這樣,一棵樹就真正得到了提高、或者是建造起來,就像一棟房子。
我不能確定觀察到的這條規律具有什麼樣絕對的說服力,或者,在那些下面的樹枝中間,多麼細微的物質的伸長可以通過嚴密的測量來描畫。為了實用的目的,我們可以假定這條是不能改變的規律。如果我們用最簡單可能的兩根嫩枝的類型,圖44的a,帶著兩個從同一根主枝上生發出來的頂芽,來描繪一棵植物、或者一根樹枝頂端的狀態,那麼他第二年的生長可以用圖44的b來表示。在圖44的b中,原來的主枝沒有變化或者增長,每個頂芽又各自建造了植物的另一層、或者原來形狀的複製;為了維持這一新結構,每個頂芽都一直把根向下傳送到了大地,這樣就包圍並且加粗了下面的主枝。
但是,如果是這樣,原來的主枝,從來沒有伸長,如何變成一棵樹的高大軀幹的呢?剛才闡述的這種安排可以圓滿地解釋它變得粗壯的原因,但是不能解釋它為什麼變得高大。如果樹的分枝是按照這種方式進行,那麼,確定無疑地,樹木一定會變成一個圓圓的、緊湊的、短樹枝的球,通過一個非常結實的、幾乎看不見的樹幹和大地連接起來,就像馬勃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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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如果我們採用上面的這一形狀,按照一個很小的比例,只是為了看看它發展的結果,把它的分枝活動再向前進行三步,我們就得到了圖45中的連續的情形。在它們之中,最後一個已經轉了一個圓圈,到了地面上。
「但是那些形狀真的看上去像樹之類的東西啊!」如果它們的比例很大,的確如此。但是每一根小嫩枝只有六到七英寸長;這一整團的範圍也只有三到四英尺,它的頂端早就碰到了地面。如果繼續生長,它就會變大,但是永遠都不會從地面上升起。
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問題;我恐怕,它也是一個我們必須解決的問題,一個無需幫助就能夠解決的問題。或許,在人類意識的歷史上,沒有什麼比術語壓制植物學的方式更奇特了。一個聰明的孩子會想到要問的第一個關於樹的問題很可能是:「媽媽,它的樹幹是如何形成的?」你可以打開一本又一本的植物學書,也包括很優秀的、聰明睿智者的著作,——你找不到對這個問題的清楚的表述,更不會得到合情合理的回答。你會被嚴肅地告知,一個樹幹有很多的名字,比如culmus(莖),stipes(柄),和truncus(軀幹);嫩枝曾經被叫著flagella(鞭狀匍匐枝),但是現在被稱作ramuli(小枝);林克先生把一根筆直的、周圍長滿了樹枝的樹幹稱作caulis excurrens(塔狀莖);而一根在距離地面一定高度的不規則發散的樹枝,是caulis deliquescens (傘狀莖)。所有的感謝和榮譽都歸於林克先生!但是在這一時刻,當我們想要知道為什麼一個樹幹在「距離地面一定的高度」會發散、而另一個樹幹卻根本不會發散時,我們在那些壯觀的塔狀莖和傘狀莖中找不到任何幫助。「在一定的高度?」是的:但是為什麼不是在這個高度之前?或者為什麼在那個高度?在漫長的歲月里,嫩枝如何同意建造一個垂直的塔,或者,至少,一個塔的核心;然後,某一天心血來潮,它們改變了主意,在中心周圍四面八方地,沒有人知道朝那個方向,隨心所欲地在空中建造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那邊的落葉松樹幹生長得筆直,而它的樹枝,和母樹幹一樣的過程構造起來,在母樹幹的小心檢驗和指導下,還是失去了它們所有的禮儀,到處分杈和招搖,更像是最招人討厭的閃電的爆裂,而不是把綠葉浸染在露水中的嫩樹枝?
我們,或者我們中的許多人,可能已經錯過了這些問題中的這一細節,因為我們過於心安理得地把樹木的結構和花的結構聯繫在了一起。一棵植物的開花部分吐芽或者發芽,在某些特定的方向,在一定的時期內,一直到它,依據一條固定不變的、也難以解釋清楚的規律,——就像那條決定一隻動物的骨骼數量、並且把頭安置在正確的結合點上的規律一樣,——張開或者分枝成為完美的形狀。在鮮花的許多形狀中,——毛地黃、蘆薈、川芎、或者玉米的鮮花——開花部分的結構把它自己和一棵樹的結構如此同化在一起,我們很自然地把樹只是看作一棵巨大的花,或者結種以後,花的殘餘部分。我們假定它分枝的時間和地點,就像稻草的莖稈、或者川芎的莖管的高度一樣,由它的器官組織決定;它的分枝方式,就像紫羅蘭花或者黃花九輪草的花瓣的形狀,是固定不變的。
但是事情並非如此;無論怎麼說,都不是這樣。只要你能夠觀察一棵樹,它自始至終都是同一過程的重複產物。不過,重複的過程是被任意地指定方向,以便在某個時間產生某種效果,在另外一個時間產生另一種效果。一棵小樹苗和一棵大樹具有同樣多的樹枝。當十到十五英寸高時,它是一根細長的樹枝,沒有發出枝芽,也沒有開始分枝,就像長到十到十五英寸高時的川芎或者毛地黃那樣。從一開始,小樹苗的行為表現就帶著一棵樹的所有尊貴;——它在一棵強壯和筆直的樹幹(這個樹幹支撐著它,使它遠離地面)上管理著它的樹枝,以便為它將來的生活組成一個支柱。多麼精明的小樹苗啊!——但是它如何做到這一點呢?怎樣防止嫩樹枝蔓延生長,一直到適當的時間,或者,在它們不能幫助它實現未來的目標時,憑藉什麼理由來從它的使用中排除它們?所以我要重申,在構建模式上,一棵松樹的樹幹和它的樹枝之間沒有區別。但是,外部環境干擾了這種重複建造的結果,所以一棵石松像柱子一樣生長了一百英尺,然後突然爆發成了一片雲。這是一種模式的知識。在這種模式里,可能發生的一些變化形成了樹木的真正的自然歷史;——或者,更準確些,它們的道德歷史。一頭動物出生時,有許多附肢,和一個如此形狀的頭。即,嚴格地說,不是它的歷史,而是它歷史中的一個事實:一個除了這樣指定的記述之外沒有其它說明的事實。但是,一棵樹出生時沒有樹頭。它必須自己製作一個自己的頭。它的出生就像是一個小家族,由這個小家族將會迸發出一個偉大的國家;在某一個特定時刻,在特別的外部環境下,這個國家,它的每一個個體在本質和性情上並無差異,但是給了它自己一個嶄新的政治結構,發散出樹枝殖民地。這些樹枝殖民地強化了完全不同於父國的法律和生活的形式。這就是一個國家的歷史。它也是一棵樹的歷史。
關於這些隱藏的歷史,和關於岩石的形成一樣,我知道和能夠告訴你的很少。如果我能夠把這一困難公正地擺在你的面前,向你清楚地表明理解偉大的藝術所必需的事實,這樣讓你自己隨心所欲地去探索這一不盡完美的樹葉生命的優美的神秘,這就足夠了。
起初,我把三重芽看作所有的樹木中最普遍的類型,因為它代表了一個普遍的、直立的、主要的趨勢,具有在兩側分枝的能力。如果有可能,我會展示樹木在所有的側面分枝的力量;但是我們必須首先滿足於這種最簡單的條件。從已經看到的葉芽結構的內容,我們現在可以,通過給每個葉芽添加一個和它的大小成比例的根,使樹木類型更加完整。我們的樹木的基本類型將是圖46的樣子。
現在,這三個葉芽,儘管分布在不同的位置,但是具有同一個中心。沒有哪一個葉芽具有偏斜的中心。每個葉芽都想要,如果它能夠的話,筆直地生長,這是因為,在這件事情上,處於正中心的葉芽可以完全地擁有它自己的路線,它也是最粗大的。它是一位大哥哥;——它與生俱來的權力就是筆直地朝天空生長。如果它不關心自己的特權,一個比它更幼小的葉芽可能會取代它。與此同時,所有的葉芽都屬於同一個族群,而且彼此熱愛,——所以兩側的葉芽不會躲到一邊,而是讓它們的備受寵愛的兄弟和平安靜地生長,因為它們喜歡它。所有這三個葉芽和樹根在本質上都有著相同的欲望;——那就是,一方儘可能筆直地朝著明亮的天空生長,另一方則儘可能深地朝著地下生長。上求陽光,下覓陰涼;——高聳入天空,下潛入岩石:那永遠都是它們的精神和目的。出於彼此之間的善意,通過忍受外部的環境,只要它們能夠達到目的,它們就會去做。但是,它們的美麗不是來自於它們的達到目的,——而是來自於它們的堅持不懈的目的和堅定不移的行動,如果事實如此。它們會失敗——當然是兩個葉芽,或者是所有的它們三個葉芽:異乎尋常地失敗;——荒唐可笑地;——也可能是,令人煩惱地。不是向上生長,它們可能全部都為上面的更幸福的葉芽作出犧牲,被迫向下、向側邊、圍繞著樹幹、在各種各樣的方向上生長。不是安靜地向下進入大地的殿堂,而是它們可能被迫沿著它最堅硬、最炎熱的角落纏繞和攀爬,在人類和野獸的注目之下,被他們在腳下粗暴地踐踏;——成了許多人和動物的絆腳石。
然而,除了這種優雅得體地的犧牲之外——光榮地承受如此的不幸——所有它們的真實美麗還是會顯現出來。是的,從比犧牲更嚴重的不幸中——不僅僅是不幸:從死亡中。是的,比死亡更嚴重:從最糟糕的死亡中:不是自然死亡,在它預期的時間到來;而是過早的、被壓迫的、非自然的、被誤導的,——或者看起來是這樣——對於那些可憐的垂死的小樹枝而言。然而,如果沒有這樣的死亡,就不可能有強壯的樹幹;不會有美麗的大樹枝或者閃閃發光的樹葉;沒有了和大自然的其餘部分或者人類的友情。
我們來看看,事情為什麼必然如此。現在回到我們可憐的小小的三重葉芽類型,上面的圖46。第二年,它將會變成像圖47的樣子。兩個側芽儘量避開它們兄弟的路,而又努力地向上生長,在對角線方向上生根發芽,在平淡的環境中度過它們一年的日子,生長出自己的頂芽。但是接下來應該做什麼呢?在這一對角線上形成了這種三重頂頭後,我們發現第二年的葉芽之一,c,只好又向下生長了,這一點非常困難;另一個葉芽,b,將要和更上面的葉芽的側枝,A,碰撞到一起,這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允許。
我們要做什麼呢?
我們能做到的最好的工作。放棄我們的筆直、和一些長度,心甘情願地長得矮小些、和彎曲些。但是b將會被命令向前傾俯,使它的頭部不會妨礙大樹枝的路線,就像圖48中的那樣,盡它的最大可能生長,胸中忍受著消耗的痛苦。為了給它更多的空間,它的兄長,a,也將會向前傾俯一點;當遠離了b之後,它自己再恢復到原來的位置;葉芽c,在它沿著那個令人不愉快的方向開始生長後,將會被鼓勵勇敢地圍繞著大樹枝和向上方彎曲。可憐的b,在a和A之間被搶走了空氣和陽光,也只好屈身生長,不能夠悉心地照顧好它自己,非常得矮小和虛弱;c,可以自由地運用自己的活力,努力地彎曲起來,在我們看來,比它筆直地生長的話,出落得更加漂亮;a並沒有因為它早期對不幸福的b做出的讓步而變得更差。
這一年中,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好。但是下面會怎樣呢?b已經太靠近它上面的小樹枝了,甚至對它自己的力量和舒適而言也是這樣;憑藉它的虛弱的體質,它有可能生發出強壯的新枝嗎?如果它能夠生出新枝,它們只會和上面的那些大樹枝的新枝糾纏在一起。(如果讀者繼續構建整個圖形,他就會看到事情的確如此。)因為這些挫折和缺陷,b很可能會被霜傷害,逐漸地衰弱死去。大樹枝,受到了傷害,雖然有些灰心喪氣,仍然繼續前進。它重複著忠實的和性情溫和的順從,在這一年結束時,所有的葉子產生的新木質已經遮蓋住了樹枝的殘餘部分,抹掉了可憐的已經失去的b的記憶,或許b下面的一個可以慰籍的葉芽長出了一個幼小的樹枝,把主樹幹附近的空間充分地利用起來,我們會發現樹幹具有一些這樣的外形,像圖49一樣。
在那裡,我們已經看到了我們的不規則地彎曲的樹枝的可貴之處,最終它可能因為失去了b而變得更加美麗。哎呀!命運甚至連這一點也不允許。當低處的樹枝正在全心全意地做出這些努力時,在它上方的空中的更高處,A的大樹枝,已經在更快樂的保護下,做出了同樣的努力。每年,它們的更加厚實的樹葉越來越多地阻止了陽光;而且,在雨後,不知不覺地把它們的水滴流淌到了不幸的、位於低處的樹枝上,妨礙了空氣或者太陽使它的樹皮變得乾爽或者克制它的髓射線中的寒氣。一種絕望的衰弱無力慢慢地逼近了它。春天,它在這兒或者那兒發出微弱的新芽;但是來自上面的強壯的木流甚至在它的根部周圍,在它和主幹結合的地方,壓迫著它。樹葉並沒有改變方向,朝它流過來,而是向上朝著更強壯的、正在歡笑著的高高在上的樹葉衝去。生命不再值得擁有;放棄了所有的努力,可憐的樹枝垂落下去,在幫助一位老婦人生火中找到了命運的歸宿。
它的離去給緊挨在它上面的樹枝留下了更多的自由。現在這根樹枝會從以前很可能消亡的嫩枝處發出新枝。因此,在形態上就產生了另一個不規則的情況。但是,那根樹枝在輪到它的時候也會掉落下去,儘管是在持續更長的時間以後。這樣,中心樹幹就漸漸地構造起來了。那些幫助形成中心樹幹的樹枝脫落了,到處留下了疤痕,讓歲月來沖淡它們,或者消失在粗糙和滄桑的樹皮的皺紋里。工作連續不斷地向前推進,因此任何一棵樹上的葉頭不是在某一個特定高度上的擴展物,就像一隻花鐘一樣,而是樹枝、或者工匠的一個集合體。它們到目前為止已經組織起來,第二年將會組織得更高,仍然不包括它們下面的一兩個成員。
到現在為止,一切都很順利。但是這只能解釋一根直立樹幹的形成。為什麼,在某一個特定的高度,這根直立的樹幹停止了建造;不規則的樹枝四面八方地蔓延開來呢?
首先:在數量眾多的樹木中,直立的樹幹從來就沒有停止建造。在樹頂,它和其它發散的樹枝混雜在一起。當然,開始時,它和它們一樣纖細,隨著時間的推移才超過它們。在樹頂,它顯示了和小樹苗相同的無規則性和波動起伏的輪廓;在向下較低的地方漸漸地變得筆直(見圖50)。讀者只需要隨意地散步一個小時就可以自己去看一看,如果環境有利於它們生長的話,有多少樹木是這樣建造起來的。此外,開花的神秘特性在提高上層樹枝的分散趨勢中有很大的影響;但是我不能討論植物結構的這一部分;它太微妙,而且和我們的話題沒有絕對的內在聯繫;引起樹枝的各種不同表現的主要條件純粹是力學。它們堅定地表現出要擴散的趨勢的地點一般地被認為是這棵樹中的安寧之地。那是它到達的距離地面一定高度的地方,地上的薄霧、美中不足的空氣流動等等都停止了在它身上的傷害性的作用,在那兒它擁有生長所需要的自由空間、空氣和陽光。
在觀察樹木在這個安寧的地方分離它們的樹枝和有時意想不到的、有時溫柔和無法察覺的、直立樹幹分離成散亂的、任性的樹枝的過程中,我發現其中有無窮的樂趣;但是,我們需要一冊書,而不是一兩章,和相當多的插圖來闡明這一分離的無窮魅力,因為,通過從上向下流動的木質,它和精巧而微妙地消除更粗壯的樹幹中的波動起伏有聯繫;樹枝中的過於極端的彎曲得到了充實,這樣本來在圖50中的a的部分,變成了在b處的部分。當主樹幹變老時,這些彎曲最終幾乎不被察覺地變得筆直,一種連續不斷地分層次的對彎曲的強調被傳送到了樹枝的頂端。
到目前為止,我們完全把自己限制在研究位於同一平面上的樹幹上。我們必須粗略地看一看——儘管只是為了弄清楚要想做比粗略地看看更多的研究是多麼得不可能——不是在一個平面上,而是在所有的側面上,生長出樹枝的形態的條件。「就像你用手抓起一隻球時手指分開那樣,」我說:或者,更貼切些,一隻大杯子,沒有把手的那種。仔細考慮一下,這樣的分枝將會怎樣出現在,我們的老朋友,橡樹的葉芽群的其中一個上。我們看到它通常舒展開來,發出五根樹枝。那麼想像一下(圖51),一隻有五個邊的杯子或者漏斗,有一根結實的杆子從它的中心穿過。在圖中,為了可以看到杯子內部的一部分,我們從它的上面觀察,有一點兒傾斜,這樣中心杆就可以不把任何一個角隱藏起來。然後,讓我們假定,在這個杯子的角所在的地方,我們有五根杆子,像圖52中的A,和一把五角傘的傘骨被風吹得翻出來一樣。我用虛線把這五根杆子的頂端連接起來,使它們的位置清晰可見。那麼,這五根杆子,和中心杆一起,將代表一棵茁壯的小橡樹苗的五根嫩枝,和頂枝。給每根樹枝添加上葉子;把五葉星放在它的頂端,還有其它的葉子,並不是非常正式地,但是整體上仍然像上面的圖3,我們就得到了圖52,B的結果。相當漂亮的一個。
通過仔細考慮在圖52中的五根杆子所具有的形狀,就像從下面或者從上面、從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距離上觀察這一整個簇一樣,讀者自己可以尋找出來,即使是在像這根樹枝一樣這麼勻稱排列的一個結構中,什麼樣形態變化是可能的。但是,樹木的分枝很快就採用了更加複雜的對稱。我們知道,第二年這五根從屬杆中的每一根都要依靠自己來開展它的生活,重複第一根杆的分枝過程。因此,我們將要有五隻五棱杯圍繞著一隻大的位於中心的五棱杯。這幅圖,如果讀者喜歡一個漂亮的透視問題,他可以自得其樂地構畫一下:——。構畫完畢,或者構思完畢,然後他可以把這種順從和適應力的偉大原則,不是僅僅應用到三根樹枝上,像在圖49中,而是應用到每個杯子的五根杆上;——通過這一做法,杯子都變得平坦和向上彎曲,就像你可能看到過的威尼斯玻璃器皿一樣,這樣每個杯子實際上都有些像一片厚重的蘆薈或者朝鮮薊的葉子的形狀;它們圍繞著中心杯,不是像在它的末梢一串葡萄圍繞著一顆葡萄,而是像花瓣生長在一朵玫瑰的中心的周圍。所以,這些側枝中的任何一根——儘管,從上面看,它會呈現出一個對稱的圖形,就好像它不是平坦的)圖53,A)——從側面看,或者在輪廓圖上,會表明它自己至少像在B圖上那樣得平坦。
因此,你可能把整棵樹看作是由一系列這樣厚實的、平坦的樹枝—樹葉組成的;只是在它們擴展的時候,在框架上變得無比得更多樣和更豐富;或多或少地圍繞著樹幹呈螺旋狀上升。採摘一顆歐洲赤松的球果;從它的底部開始,把種子剝掉,這樣就可以連續不斷地顯露出它們中一個螺旋排列,從底部一直到頂頭,在它們的上方留下足夠的種子來支撐這個排列。然後,種子從根部開始漸漸加長、呈螺旋形排列、並局限在一個彎曲的和表面凸起的形狀,這樣就提供了所有具有莖幹的樹木的樹枝體系中最嚴格緊湊的一種類型;這顆球果的每一粒種子代表著,不算太差,所有完整的樹枝都具有的那種平坦的、結實的葉子形態。同樣,如果你想要畫冷杉球果的螺旋線,你要懂得一些有關樹木透視的知識,它一般情況下可能都是有用的。最後,如果你注意到球果的種子一個接著一個地平穩地向上移動,這樣就在球果的中間變換了側面,在球果的上半部分得到了一個螺旋線的反向行為,你可以想像,如果我們試圖想要追蹤那些不規則生長的樹木的樹枝順序的複雜性,比如說杜鵑,對於我們兩人來講那將是一份什麼樣的工作。我曾經試圖在松樹上做這件工作,至少是在剖面上,但是看到我正在陷入一個完全充滿螺旋的大漩渦,在任何可以想像到的時間內,任何努力都不能使我從中解脫出來,唯一安全的做法就是徹底地避開這條溪流。
這種交替更迭的體系,尤其是導致了杈狀樹的形成,是更加易於管理的;如果讀者精通透視法,他可以自己對這一體系進行更深遠的研究。但是我並不想用許多圖表來嚇唬一般的讀者:當他拿起一本書的時候,一打開看到的肯定總是圖表。我冒昧地討論一個主題,它或許有一些有趣的內容,而且是真正的重要。
讓圖54中的X代表任何一棵對生葉樹的一根嫩枝。它將要生長成一棵樹的模式主要取決於,它要失去頂枝還是一根側枝的傾向。如果它保留頂枝,而失去側枝,它就會成為形狀A,第二年通過重複這一過程,成為形狀B。但是,如果它保留了側枝,丟掉了頂枝,它就變成了,首先是C,第二年是D。形狀A在螺旋形或者互生的樹木中幾乎是普遍存在的;特別要注意的是在產生這種結果的過程中,在任何一個特定的分杈上,一根樹枝總是按照它自己的徑直的路線發展,另一根樹枝則平靜地任其發展;它們並沒有分離,好像一根樹枝被另一根樹枝排斥。因此,在圖55中,特納的作品(《神秘的加布里艾爾城堡》左邊的一棵樹的下面倒數第二根樹枝),一個完美的和幾乎對稱的分枝,即主樹枝,按照自己的曲線發展,首先在它的右邊發出一根樹枝,然後在它的左邊,接著是在右邊發出兩根小樹枝,掩藏在葉子的下面,它不斷地發展使自己形成了樹枝最上面的尖頂。
位於它下面的第二根樹枝——首先生發出來的樹枝——按照自己的曲線發展,首先向左側分枝,然後向右側分枝。
上面的樹枝也按照同樣的方式發展,首先向左側分枝,然後向右側分枝。這種是最常見的和最優美的結構。但是如果這棵樹丟掉了頂枝,像在圖54中的C處(許多對生樹都具有這樣做的特性),產生出了一個非常奇妙的結果,我將要用一個幾何圖形來描述它。
那些死去的樹枝,會使主樹幹光禿,它們的數量在最底下,或者是靠近樹木的內部最多。由此我們得出結論,那些沒有分杈的樹幹長度,按照一個固定的比例,逐漸變得細小,一直到末梢。這是一條普遍規律。為了舉例的方便,假設樹幹總是分離成兩根樹枝,在一個相等的角度上,每一根樹枝都是前一根樹枝長度的四分之三。按比例縮小它們的粗細,按照你喜歡的大小畫出這幅畫。在插圖56,對面的一頁,圖1,你看到的是它第九次分枝的結果;在這幅圖上,首先我希望你注意,由這些樹枝的每一根完整的線條所形成的精巧曲線(比較第四卷,圖91);其次,注意樹頂的奇妙結果正是一條寬大的扁平線。這條線成一定的角度變成了側邊的較短線條,這樣一直通到末梢。正是這一特性使得要正確地描畫樹頂的輪廓如此困難,除非把它們的曲線畫得過於平滑和乏味。
同樣地,請注意樹葉的主要重量都被投放在每根主樹杈的外側,分杈樹木傾向於垂下和縮小在一側的樹枝,把另一側的樹枝上升為主體塊面[16]。
但是,一棵完美的樹木的形狀依賴於這種局部輪廓的變化,以便產生一種蘑菇形狀的或者花椰菜形狀的塊面。關於這一點,我留給讀者自己去欣賞透視繪畫的樂趣。在他完成了繪畫之後,在末梢添加上彈性規律的效果。只不過,他必須注意這一點:在真正的樹木中,隨著樹枝從地面上升起,它下面的開闊空間部分地被後續的樹枝填補上,這樣一棵真正的樹木就不是那麼具有一朵蘑菇的形狀了,就像一棵蘋果樹,或者,如果拉長的話,像一棵梨樹。
現在你可能才開始明白一點特納在他那些奇怪的梨狀樹中,在《水星和阿爾戈斯》和其它這類作品中,所要表達的意思。然而,在我們完全地理解他的作品之前,我們必須把我們的證據收集到一起,看看將會得出,有關樹木的本質和設想方面,什麼樣的一般結果,正如它們的形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