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脈的材料:——第一,緊湊的結晶體
2024-10-03 21:32:11
作者: [英]約翰·羅斯金著;張璘等譯
在地質學研究早期,構成地殼的物質,就可以勘查的來說,被認為可以歸為三個顯著的類別:第一類包括那些不僅支撐著其它岩石,而且是作為其它岩石來源的岩石,因此叫作「首要的;」第二類包括首要岩石的碎片或變形物質構成的岩石,所以叫作「次要的;」第三類包括由第一類和第二類岩石的殘片和碎石組成的岩石和泥土沉積,所以叫作「再次的。」這種分類在某種程度上總是不確定的;最近已經被更複雜的體系取代,這種體系建立在包含各沉降物中化石的特徵、以及岩石產地的環境之上,通過這種分類它們相對的年代得到了更精確的認定。然而,儘管原來的粗略分類對科學研究來說用途寥寥,卻是建立在某種範圍廣闊和明顯的現象之上,對大眾的思維來講更為清楚。在這一方式上,它仍然是有用的,我認為應該允許它保持自己的地位,可以作為對更精緻和權威的體系認知的敲門磚[58]。
因為事實上,觀賞大山的人在走進任何大山時,在觀看時稍微動點腦子,走過的路面幾乎總會在他的頭腦中形成三大類,首先是他即將離開的平原或山谷的路面,它是由沙子、泥土和碾壓成的石頭以及各種各樣的混合土組成;一有機會,——在河岸上或鐵路線的兩側,——稍微仔細地觀察一下,他就會發現擺在河床中的是與現代的沙壩或海灘上的材料完全相同的材料,而且好像是由我們周圍每天都在發生作用的自然規律生成的,在山區的外圍,他也許會發現相當多的高地是由那些鬆散的沙子鋪成;但是當他進一步往山里走的時候,不久會發現那兒的山脈是由某種更硬的物質構成,完全配得上岩石這個名字,自我維護著生動的形式,剛開始看起來它的硬度和外形應該是由現在已不起作用的自然規律造成的。他可以很容易解釋掛在低地道路上的斜坡,或使低地牧場變得肥沃的黑土沉澱的本質,並描述它們的分布情況;但他卻無法清晰地想像出德比郡和約克郡的石灰岩山是怎樣變成堅硬的白色物質的,又是怎樣變成洞穴遍布的峭壁的。而且,如果他仔細察看那些更高貴岩石的物質構成,十有八九會發現它們都是由很細的石灰粉塵,或結構緊密的沙粒構成;也將樂於儘可能或完全有可能接受這樣的觀點,認為這些岩石是在很深的湖泊和古老的海洋底部通過緩慢沉積形成,又在今天仍然起作用的自然規律下慢慢變硬。
但是當他進一步走進山區的深處時,他發現自己周圍的岩石呈現出一種更幽暗、更威嚴的景象,它們的色澤變黑了,它們的輪廓更加無拘無束;然而先前這種岩石僅僅出現在路邊草皮中狹窄的岩架里,或者以白色的岩壁和奇異寶塔的樣式,從小溪上的灌木叢中一閃而過,現在它們到處以嚴肅和爆裂的大塊挺立著,實際上柔和地與有暗影的色彩達成了奇異的和諧,但又以它們堅定的精神占據著整個場景[59];在實際高度上完全有可能伸展成一塊塊的高地,傲視著中等高度的岩石,它們對風景地的每一個較小的特徵都同樣有著較大的影響。
當旅行者繼續向前去仔細觀察構成這些較高貴山脈的材料時,他也會發現內部結構的一種徹底變化。它們不再是由纖細的沙粒和塵土構成——那種塵土的每一個顆粒都與其他任何一個一樣大,而且整塊岩石僅僅依賴它們的緊密統一來獲得硬度;但是它們現在是由幾種顯著不同的物質組成的,視覺上彼此不同;不是擠壓的,而是結晶成一個整塊,——結晶成比那種塵土般的石灰的結合還要完美的統一體,但仍然沒有使它們幾種不同的本質混合在一起。這樣一種岩石是剛剛碎裂而成的,帶有斑點狀、顆粒狀和幾乎所有各例中都有的閃光外表;它要求比石灰岩和砂岩更硬的東西才能打碎它;但是當完全打碎以後,則很容易分離出構成它的各種不同物質,而且能查看它們各自不同的顆粒和結晶;可以發現其中每一類型都有不同的硬度,和不同的色度,不同的形式特徵,以及不同的化學構成。
但是這種考察不能夠使觀察者理解它們的構成或聚合的方法,至少不能使用他現在他身邊現有的任何程序;他將立刻被迫承認某種奇異的和威力巨大的過程曾發生在這種岩石身上,它不同於他目前所認知的任何過程[60]。
現在,儘管這三種不同的岩石實際上都確實經常通過不可見的過渡形式彼此交叉,儘管它們獨特的一面永遠是它們相對年代的嚴格標記,但是它們的特徵大部分界定方式,會給普通的觀察者留下強烈的印象;而且它們的年代大部分也是通過它們的硬度,和結晶情況來近似地表示出來的。實際上有時確實會發生柔軟和污穢的泥土混入岩石的現象,就像阿伯丁花崗岩,過渡微妙以至於無法確定分界點[61],而且阿伯丁花崗岩那樣的岩石,比某些砂岩和石灰岩岩床的形成要晚的情況也會非常頻繁地發生,儘管有著這樣一些不確定性和例外,我相信除非勞心費力地從頭腦中去除岩石和泥土分成三大類的觀念留下的自然印象,它在智力一般的觀察者思想中,仍然保持著自己的一塊地盤;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會發現自己會把柔軟、鬆散的泥沙放在同一個類屬中,把灰暗、結構緊密、性質相同的物質構成的堅硬岩石放在另一類屬中;把晶體閃光的和不同物質構成、最堅硬的岩石放在又一個類屬中,這樣做了以後,他仍會發現除了某些容易接受的例外,這三種類屬的岩石在他所考察的每一個地區都屬於不同的年代;最柔軟也是最年輕的,堅硬同種的是比較老的,而結晶的是最老的;最後他也許會發現,如果他拒絕想像中所定義的三種類屬,拒絕用古老的再次、次要和首要這樣的名稱來命名三類岩石的話,雖然是尊重了現代地質科學的複雜性和準確性,卻會有一點點不方便。
然而不管怎樣,很明顯這些岩石的不同特徵都意圖教我們一課,這是我們不能逃避的。首先我們必須觀察完全沒有威力和喪失了所有美的狀態,這種狀態表現在那種一塊塊或一粒粒泥土完全彼此獨立的土層中,特別是在所有的鵝卵石都被磨成一個形狀的沙礫中:其次要觀察那些原子構成儘管都是同一種類的,卻彼此影響和吸引的岩石所擁有的較大程度的耐久性、威力和美;最後要觀察幾種原子的形狀、特徵、功能彼此不同的岩石的最高形式和最高尚的美;但它們又被某種淨化它們的,如火或洗禮的過程緊緊地聯繫在一起。
幾乎不言自明的是,這些自然的錘鍊似乎旨在告訴我們那些作為政治科學的偉大真理,彼此分割的摩擦力,彼此約束的影響力,彼此融合和認同的痛苦,都可以從幾列山脈演變到今天的面貌的過程中找到精確的象徵[62];即使我們無法了解那些過程,它們目前的外貌本身似乎也不失為人類的各種狀況的象徵:首先完全沒有管理導致威力的喪失;其次儘管團結會帶來一定程度威力,但仍然不能達到很好的成果或結果,原因在於等級和個性的過分近似和功能的混亂;最後兄弟情誼和力量的完美狀態在於每個角色都分工明確,個性完美,能夠在適當的崗位上發揮自己的作用。
然而,我在這兒保留首要的、次要的、再次的岩石這些名稱,並不是故意跟主流的地質學家唱對台戲,但是我希望讀者能夠把這三種分類的概念記清楚,所以我請求他允許我使用這些沒有理論性、也不會引起激烈反對的名稱。我們將把堅硬的和(通常是)中性的岩塊叫作結晶岩,因為它們幾乎總是呈現出一種結晶的面貌[63],那些不太硬的物質看起來結構緊密、本質相同,我們把它們叫作黏著的岩石,對那些散亂的岩石碎片我們將使用它們的通稱,洪積岩。
所有這些物質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都或多或少是易碎的或可溶解的。實際上有一種材料廣泛存在於大多數岩石的構成中,即粉狀石英,它比鐵硬,即使這種作為它們力量的主要源泉的材料,受到突然的打擊也會破碎;它在大塊的岩石中跟比較軟的物質結合在一起,所以時間和氣候的暴力或化學作用肯定會對它們的聚集物產生某種毀滅性的影響。有些變軟、崩潰掉了,其它的一點一點分裂成有稜角的碎片或石板片;但所有的岩石都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產生風化;在每一座山脈中要解決問題似乎都是,在這種腐爛的條件下,峭壁和山峰卻會越升越高、並形成壯麗的形式,儘管並不是永恆不變的,也不是絕對安全的,卻總可以保持有效的穩定性和總體的安全性。
很明顯絕對恆定和絕對安全都絕不是神的意圖。神選擇鋼或堅石,抑或選擇花崗岩或石灰岩來建造山脈,一樣輕而易舉[64];但很清楚的是,這並不是神要討論的問題;山的構造必須是可摧毀和脆弱的、可以在小溪的溫柔閃光中解體的、會在霜凍的輕微刺激下發抖的、會因為自身物質難以察覺的腐蝕而枯萎的;然而山又會在這麼多毀滅的條件下在人的眼前保持一種壯麗和雄偉,我們會毫無困難地發現山的這種天生脆弱性所蘊含的仁慈的緣由。它們好像有三層原因,首要的是,依據上一章解釋過方式,山脈不斷給平原提供土壤,而且也為人類的建築和雕塑工作提供一種材料,這種材料軟到可以加工、又硬到足以保存下來。其次某種意義的危險總是與最陡峭的形式相關聯,因此也增加了它們的崇高美。第三,在觀察時間給這些山的構造帶來的形式變化時,可以向人類的思維打開一個讓它永遠感興趣的主題,因此為了理解這些不同的物質破碎的方式,為了再現風景畫中至關重要的形式,以及所有它們的品質對為人類服務所做的微妙調整,我應當按照它們的順序對它們做一些觀察,不會對礦物學亦步亦趨描繪出很多細節,而是帶著足夠的耐心,以便下面我能夠非常清楚地解釋與物質的這些特殊性有關的現象[65]。
第一:結晶體岩石。——上面說過,最硬的岩石通常會展現一種結晶的面貌。我意指一種閃光的顆粒狀的外貌,有一點像剛剛折斷的長條形糖塊的粗糙樣子。
但是這種樣子也可能存在於由同一種柔軟的物質構成的岩石,比如雕刻用的大理石,剛剛打成的碎片放在一個糖盆里,憑肉眼看不出它跟真糖的區別。這樣的岩石是真正的結晶體結構。但是我希望用「結晶體」這個術語所指的那組岩石的數量是有限的,不僅是顆粒狀和閃光的,而且總是由至少兩種,通常是三到四種物質組成的,以小顆粒或晶體的形式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根據晶體的大小和它們色彩的變化,或多或少會讓岩石帶上一種斑點或雜色的樣子,凡是用做硬的用途和偉大目的的岩石,都是這樣構成的,這是一條自然規律,這裡好像有兩種不同的天生原因。
首先這些結晶的岩石正如我們上面講過的,通常是最古老和位置最高的,其它各種各樣的土壤正是從這些岩石延伸而來的:因此它們被創造成一種保護的形式,在發現它們的地方,可以開挖出各種各樣的為人類和其它生物服務的寶藏,勃朗峰的大理石是由四種物質組成的結晶體岩石;這四種物質包含了幾乎所有種類的砂岩和泥土中的元素,還包括鉀鹼、氧化鎂以及鐵和錳這兩種金屬,哪裡只要有這樣一小塊岩石,它就能產生一定數量的上述物質,需要這種物質的動植物就能維持健康。
第二個原因似乎是,這樣構成的岩石比其它岩石在形式上呈現更多有趣的花樣;而且因為它們長期在高山上暴露在外,它們總是隨時準備儘可能展示自己的趣味性和美麗。
我們必須把這些結晶的和有斑點的岩石再分成兩大類,按照它們內部叫作雲母的一種物質的顆粒的排列情況。不是每一種岩石里都有雲母;然而一但云母出現,通常總是大量的、而且會成為岩石特徵的顯著來源。它的色彩多變,有白、棕、綠、紅和黑色;在外觀上,從閃光的岩片到黑色的小顆粒不一而足,這些顆粒在放大鏡下,甚至可以看出是由更小的石板組成的,就像極薄的玻璃碎片;但是因為與玻璃有著巨大的差異,不論大小,這種石板不容易在橫向上折斷,它是有彈性的,能彎成很大弧度的曲線;只要用刀在邊上擠壓,就會分成任意多更薄的石片,隨著厚度的減小,變得越來越彎曲和富有彈性,然後再分裂成更細的東西;只要使用的工具足夠鋒利,就可以無限制地分下去。
現在當這些結晶體或顆粒(如圖3中的黑點和線所示),像a中那樣四散分布,這一點那一點散布在石頭中的其它材料之中,有時在它們的正面,有時在它們的側面,——它們使岩石呈現一種顆粒分布不均的外觀和結構,以至於它在任何方向上都很容易粉碎;但是如果這些結晶體都以一種方式排列,像b那樣形成平行線,它們就會使岩石呈現條紋或板岩狀的外觀,它就很有可能沿著它們的排列方向破碎,自己分裂成薄片,依據其中的雲母數量的不同、分裂的情況也不同。在圖4這個例子中,從布拉文山上採集的一塊岩石,結晶特別少,包圍它們的材料非常硬,以至於這塊石頭在錘子的敲擊下,像一塊燧石一樣,分裂地很不規則;但是雲母片是在更大的等級和場合上影響破裂的,正如我們在下面將看見的那樣,即山脈的頂峰上的懸崖的獨特形式[66]。
雲母貧乏的、雲母分布不規則的、或者完全沒有雲母的岩石,我將把它們叫作緊湊的結晶體。雲母分布規則的岩石我將把它們叫作板岩結晶體。
第一:結構緊湊的結晶體。——在這一類屬下包括大群的花崗岩、黑花崗岩和斑岩,——所有包含以下特徵的岩石:——
A. 色彩的變化。——它們由不同物質構成的方式使它們必然或多或少帶有各種色彩的斑點和雜色;通常或有一種占主導地位的基色,上面散布著其它許多次要的色彩,主要呈現為銀灰色的色調,溫暖但柔和的紅色或紫色。現在這裡包含著一個中間山脈美得非常不可思議的條件。其它放置在低處山脈中的岩石,從各種小的植被中獲得表面的顏色;但這些高的和暴露的岩石可能在很多地方都是荒蕪的;而且它們所呈現的荒涼形式使它們常常表現為新破裂的外觀,以至於使它們未受過任何錘鍊的單純的顏色,直接映入人們的視線。因此這種色彩天生將不會是純粹的或單調的,而是複合的——就像所有美麗的色彩都是複合的一樣——是許多色彩混合構成的,不是說這些岩石有著誘人的美麗有什麼目的;它們被製造出來組成莊嚴和荒涼的風景;在這些色彩中也沒有安排什麼精緻的花樣。這種美麗原本可能與它們的力量和恐怖的表現不一致,不過它是留給低級功能的大理石和其它岩石。然而它們的色彩是嚴肅和完美的;在很多情況下,非常接近十四世紀手稿的基色,通過交錯著色畫成的那種色彩,特別計算了色彩的距離效果;大部分地方稍微帶有一點暖色調,以便能夠全面吸收太陽光的紅色和橙色,這種暖色幾乎總會在遠處得到閃亮橙色的輔助,它源於鐵的分解,儘管數量很小,通常總是岩石中間一種主要的元素,橙色自身在長期暴露的岩石表面構成了不均等的脈絡和斑點,或多或少讓岩石變得有點暗;一種非常小的地衣,如此的微小,以至於看起來幾乎像黑色的漆點,金黃色的地衣(Lichen geographicus)與岩石形成一定的對照,並使岩石的色彩變暖,在更遠處使最高的花崗岩的灰白色彩變得更柔和。當這種岩石表面被移到四五英里遠,透過平靜的空氣在溫暖的光線下觀察,橙色變成了赤褐色,根據光線的強弱或多或少接近純粹的紅色:但是地衣的黑色變成了純粹的黑藍色;它們結合的產物是那種特殊的紅紫色,具有阿爾卑斯山上部岩石的顯著特徵。大多數看過查莫尼河谷的旅行者,都會形成一種很強的印象,認為懸崖上部的岩石是紅色的。但是它們毫無例外都是一種白灰色,那是鐵、地衣和光線共同作用產生和凸顯的色調。
我從來都沒有機會研究這些色彩對斑岩岩石的影響;但是那種岩石內部物質的美麗使它成為各個時代建築家最喜愛的材料之一,並用在他們最昂貴的作品中。並非所有的斑岩都是紫色的;也有綠色和白色的斑岩,正如也有黃色和白色的玫瑰一樣;正如人們對玫瑰的第一印象總是紅色的一樣。紫色總是傾向於赤褐色[67]而不是藍色,上面帶有柔和的灰色或白色小斑。這種有斑的特徵是所有結晶岩石的共同特徵,使它們在藝術中適合於宏偉壯麗的工程;它不適合於精緻的雕刻;而且它們的第二個共同特徵與它們的第一個特徵產生的結果完全一致。
這第二個特徵是堅硬,而不是脆硬,就象玻璃和燧石的硬度,受到打擊的時候會突然向最不可預測的方向碎裂;但是較大的硬度在破裂前將能承受許多次打擊,當其最後破碎時,好像也會以一種嚴肅的和若有所思的方式破碎;而不是以惡意的、無用的、和不規則的方式,會沿著它想要的方向和打擊力所指引的方向——向那個方向,而且僅僅向著那兒。受到比它的承受力大的打擊的燧石,立刻就會四分五裂,飛出大量的碎片,每一片都帶著裂縫。但是一塊花崗岩好像是在非常嚴肅思索著:「如果這些人決心將我分成兩片,我絕不會將自己分成三片。我將儘可能好和儘可能長時間地保持自己的完整;如果我最終必須化作灰塵,那也將是緩慢的和光榮的;而不是氣急敗壞的。」在讓岩石為人類服務方面,這種特徵的重要性,不管怎樣誇大都不過分:岩石要為人類所用,首先必須是堅硬的,否則它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就會被壓得粉碎,如果除了這種硬度以外,它確是像玻璃一樣脆弱,它也只能用來建一些粗糙的工程,就像肯特郡的城牆上的燧石那樣。但是我們不可能按照我們所需要的精確尺寸從採石場採得一塊花崗石;沒有火藥,沒有其它的設備,僅僅帶著幾根小鐵釺、一把鑿子和一把大錘,也不能輕輕鬆鬆採下石頭。僅僅通過在表面上沿著他希望分開岩石的地方,打一排幾英寸深、三四英寸寬的眼,然後在每個洞裡插入鐵釺,沿著那排洞不斷地、輕輕地、反覆地敲打,一個單身採石工只能採下十五到二十英尺長的一塊岩石。花崗石最後會沿著那條線齊整整地裂開,採下後只需稍微鑿一鑿就可以得到一個光滑的表面。
然而這種采後鑿平的工作相當乏味,因此那種在寬闊的岩石上是美麗的、在精緻的表面上卻是令人討厭的、斑駁的色彩狀況恰好吻合了可雕刻的狀況,要把花崗石雕刻得精美,不僅比柔軟的岩石更費力,而且外觀上也不可能雕出某些細膩的形式。它不可能像大理石一樣刮擦出輪廓線,它必須用力打,否則就碎不了;要用力打出一種精緻的、可分辨的形式就把它打碎了,比如說據我說知,在花崗岩上刻不出來精美的手上分開的手指,要想把手指上面的哪怕最小的一塊弄掉,不用力敲打不行;用力一敲打,手指就掉了,所以花崗岩的雕刻家被迫對自己進行限制,尋找某些本身能夠表達某種形式的材料,他自然被迫把表面人物雕得簡單一點,體形大一點,以便它們能夠承受他的打擊;這種簡單化和大型化正好是充分表現花崗岩或斑岩色彩所必需的特徵。因此我們被自然規律引導,幾乎是被強迫去選擇正確的藝術形式。如果花崗岩曾是白色、大理石曾是有斑點的(如果不是神為了人類的利益這樣指定的話,它們為什麼不可以是這樣的呢?),埃及的巨大雕像看起來就會像白雪皚皚的懸崖一樣令人沉悶,美第奇的維納斯像看起來就會像某種精美的霜凍一樣。
這些岩石的第三種普遍特徵是它們可以分解成最純的沙子和泥土。有些在氣候的作用下,自然而又緩慢地分化;大多數只有在用機械碾成粉後才會分解;但是通過一兩個過程還原的沙子和泥土都會因為純而變得不平凡。這種泥土是製造瓷器可用的最細的和最好的;沙子通常是最純白的,可以總是帶著明亮的光澤。這一規律的結果是由岩石構成的風景最獨特的一種純。它不可能變得泥濘、腐臭和不健康。從中穿過的河流實際上是不透明的,帶著攪動起來的花崗岩物質像乳酪一樣白;但是它們的水在這種物質去除以後,既好又純,它們的河岸既不泥濘也不險惡,而是充滿了鵝卵石、堅硬和閃光的沙子。寧靜的河流、泉水和湖泊總是清澈見底,拍打著花崗岩海岸的大海總是像無瑕的綠寶石一樣純潔。鄉村的這種極度清純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當地居民的性格真是一件奇異的事情。在有花崗岩的鄉村幾乎不可能建成一間絕對悽慘的村舍。儘管它可能粗糙,——無人過問、寒冷、充滿了艱辛的一面,——但它永遠不會是惡臭的;不管生活在那裡的居民是多麼的粗心、多麼的懶惰,他們門口的水決不會停滯不流,他們腳下的土壤也不可能踩成爛泥一片,他們的籬笆牆上的木材不會腐爛,只要他們用心,他們絕不會弄髒臉和手;即使他們做得再糟,他們總還能感受到腳下的一片堅實地面,周圍純潔的空氣,以及沒有數年的悽慘遭遇不會毀壞的他們的住所的內在健康。而且,就我記憶所及,花崗岩鄉村的居民總有一種力量和健康的性格,當然受到他們的其它生活閱歷的影響,或多或少地有所減弱或改變,但是確定的是,這種性格仍然屬於他們,顯著區別於住在不那麼純潔的山區居民。
那麼,這就是緊湊的結晶體的,從它們微小的或分離的岩塊中可以看出的,主要特徵。關於它們所呈現的獨特形式,我們不久將不得不談到;與此同時,帶著這種關於它們的本質和物質的總體觀念,我們接下來將用同樣的視角,討論鄰近的一組,即板岩結晶體。[68]